顾静怡“嗯”一声,“佩瑶也这么说,可我觉得她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不过,结了婚也可以离……”
顾夫人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扳着脸道:“我看你才昏了头,别胡说八道,还没结婚你就咒着他们离……赶紧回你屋去,吃饭再出来。”
顾静怡耸耸肩,提着书包回到自己房间。
顾夫人越想越觉得心慌。
正如顾静怡所说,结了婚还有离的,定亲之后反悔的更多。
杨佩瑶天天跟顾静怡碰面,万一哪天真被说动心……不娶到家里总是不踏实。
思来想去,拿起电话打到商会,把顾静怡的话原原本本告诉顾息澜,“……要不商量下杨太太,把日子定下来?再有十几天瑶瑶就十七了,十七岁结婚不算早。”
顾息澜温声道:“娘,现在不是时候,等年底再说。您放心吧,瑶瑶不会变。”
“行行,你都不急我急什么?”顾夫人一赌气,“啪”地扣了电话。
顾息澜苦笑,他也着急,但是时势不由人。
与顾家沉闷的气氛截然相反,杨家却是一片喜乐。
高省长夫人亲自上门为自己的侄子高修远提亲,提得也是杨佩瑶,“……修远之前就多次谈到三小姐,说是人聪明性情也好,跟同学们处得也好。只是那会孩子小,不愿意因为这些事情分心。现在修远考上大学,应该考虑考虑婚姻大事了……三小姐现在上高二吧,要是定下来,准备两年,正好毕业就可以结婚,两不耽搁。”
太太笑道:“你们修远我见过,真是一表人才。只是,我家佩瑶上个月刚请人算过八字,这两年红鸾星不能动,动则不利……你也知道先前闹那一出,本以为板上钉钉了,突然就……都督面子里面掉了个精光,恼得不行,发话说两年之内不许提佩瑶的亲事。除非说什么命定之人……反正我也不太懂,只知道都督说不行。”
先前那一出就是指跟苏先坤那件事。
高夫人自然知道,因为高省长不但接了请帖,还打算当个见证人,在苏院长跟前卖个好儿。
却不料,亲事没成,苏家闹了个灰头土脸。
杨家虽没多少人议论,但终究面子上也不好看。
高夫人理解太太的顾虑,可现在杭城局势紧张,已经完全脱离了高峤的掌控。
今天凌晨,省政府门口摆了上百具尸体,这还不算,墙上树上贴着好几张告示,揭发高峤勾结山匪搜刮民财。
幸好被人发现得早,没等传播开,高峤就让人全部撕掉。
可这次的能撕了,如果再有下次呢?
高峤跟杨致重虽然都是外来户,在杭城没有根基,但杨致重手里有兵,走到哪儿都硬气,高峤只能依靠千里之外的国民政府。
可国民政府内斗不断,他的靠山无心顾及他,而又有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省长之位。
高峤急得像没头的苍蝇,团团转了大半天,想起跟杨致重联合,把表面的合作关系加深成为牢靠的姻亲关系。
否则,真要提亲都是上午正经八百地来拜访,哪里有人在傍晚时候上门做客?
太太不了解杭城局势,却懂得人情世故,正拿话搪塞高夫人,杨佩瑶放学回来了。
太太只得介绍两人,又吩咐杨佩瑶唤人。
杨佩瑶不了解情况,弯了眉眼笑道:“高夫人好。”
高夫人眸光顿时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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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变故
她知道杨家几位姑娘相貌不错, 却没想到杨佩瑶会这么漂亮。
小脸白净, 两腮红润,大大的杏仁眼清湛湛的透着亮,气色非常好, 一看就知道非常健康。
高峤的弟弟身体不太好, 正值壮年就病故了。
所以高峤才将高修远接到杭城上学。
高夫人的目的是联姻,可如果联姻的对象既美丽又健康,更是好上加好。
遂拉起杨佩瑶的手,慈爱地笑道:“生得真水灵,几时到家里玩吧,修远经常提到你。”
杨佩瑶当即明白了她的用意, 飞快地抽出手,“我跟高修远不熟,差着两个年级呢,之前他追张监事的女儿, 后来又打白小姐的主意,不知道现在的女朋友是哪家小姐?”
高修远寄居在伯父家, 虽然吃穿样样不差,但内心里总有种寄人篱下的自卑感, 便想找个有助力的岳家。
三年来, 总挑家世好的女孩献殷勤。
杨佩瑶上高一的时候,高修远正巴结白咏薇,所以没将她看在眼里。
听闻此言,高夫人面上显出几分尴尬, 却仍带着笑,“以前岁数小,不懂事,上大学之后性子稳了,想正经八百找个合意的姑娘安定下来。”
杨佩瑶丝毫不掩饰眸中的鄙夷,侧头对太太道:“娘,几时开饭,要饿死了?”
太太嗔道:“天天就知道饿,先上楼把作业写完。”对高夫人诉苦,“这么大的姑娘了,一点礼数都没有,也不知随了谁?”
高夫人心里有数,杨太太明里是指责杨佩瑶,暗地里说不定在影射自己。
都要吃完饭的点儿了,还赖着不走。
讪讪地告辞离开。
太太将人送到客厅门口,只说了句“路上当心”,连“以后再来玩”的话都没提,转身回去。
正看到杨佩珍从楼上下来。
她穿了件水红色细格子旗袍,脸上擦了粉,涂了口红,掩盖住面色的憔悴,可整个人瘦得厉害,几乎快要脱了形,显得双眼愈发地亮。
亮得有些诡异。
杨佩珍环视一下四周,“咦,高夫人呢?”
二姨太道:“刚走。”
杨佩珍适才堆起的笑容顿时垮下来,掉头又上了楼。
太太皱眉,“佩珍这是干什么呢?”
“谁知道?”二姨太漫不经心地说,“下来问了声高夫人……”忽然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道:“许是惦记着高省长的侄子。瑶瑶红鸾星不能动,要不把佩珍嫁过去算了,听说高省长待这个侄子跟亲儿子也没啥差别。”
太太淡淡道:“等回过都督再说。”
二姨太默一默,续道:“就怕高夫人相不中佩珍,好好的姑娘家,怎么长成这个样子了?”
杨佩珊也觉得诧异,此时正在杨佩瑶屋里跟她说话,“你有没有觉得佩珍不对劲儿?”
杨佩瑶正把旗袍脱下来,换上家常穿的袄裙,闻言挑眉,“她又怎么了?”
“我觉得她在吃福~寿膏,”杨佩珊下意识地压低声音。
杨佩瑶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福~寿膏就是大烟,连声道:“不可能,政府清剿好几次大烟馆子了,她平常不怎么出门,从哪里买来的?”
“切,”杨佩珊不屑地说,“有心想买哪儿都能买得到……这玩意儿沾不得,我在静海一个姐们儿因为上了瘾,熬不住那份苦抹了脖子。她还是要脸的,有那种不要脸的女人,为了一两口大烟,什么都豁得出去。”因怕杨佩瑶不信,连连告诫,“你可千万别碰,碰上就毁了。”
杨佩瑶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下。
她知道危害。
这个时代只是大烟,可在前世,名目更加繁多。从初中开始一直到大学,学校三令五申,千万沾不得,报纸新闻上也多次报道后果的可怕。
如果沾上,就要一辈子生活在暗不见天日的深渊里。
可杨佩珍从什么时候开始用福~寿膏的?
杨佩瑶慢慢回忆着。
五月底,天刚开始热,杨佩珍经常犯困打呵欠,可那时候她还有些胖,抱怨去年的旗袍塞不进去,可七月底就已经很瘦了,胃口也不好,每天待在自己屋里极少出门。
很有可能就是五六月的时候开始的。
如果早点发现就好了,说不定能戒掉,可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
杨佩瑶抿抿唇,“姐,不管二姐是不是真的抽大烟,这事儿得告诉爹。”
“当然得告诉,”杨佩珊毫不犹豫地说,“不能让她一个人毁了咱全家。等爹回来我就跟他说。”
杨佩瑶点点头。
就听有人敲门,春喜探进头,“三小姐吃饭了……大小姐也在,已经摆饭了。”
杨佩珊问道:“都督回来了?”
春喜笑答:“刚进门,在洗手。”
这时,杨佩珍也从房里出来,她已经洗掉了两腮的脂粉,便显出脸上的黑黄来。
杨佩瑶叹口气,跟杨佩珊对视一眼。
看杨佩珍的神情和脸色,十有八~九是真的上了瘾。
三人前后脚下楼。
太太正跟杨致重谈起高夫人上门的事儿。
五姨太默默地坐在旁边,听得很认真。
杨致重满不在乎地说:“早两年对老子阴一套阳一套,现在走投无路想起老子来了。他那侄子又不是什么出息人,别说瑶瑶的亲事不着急,就是着急,咱也不答应。对了,佩珍的亲事相看得怎么样了?”
太太尚未回答,杨佩珊大喇喇地开口,“爹,你看佩珍这模样,活像吃福~寿膏吃虚亏了。”
杨佩瑶心里“咯噔”一声。
她以为杨佩珊会吃完饭,到三楼私下跟杨致重谈,没想到当着全家好几口人的面儿,就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
杨佩珊这脾气……真是十足像了杨致重。
杨佩瑶无奈地摇摇头,就感觉杨致重的目光如出鞘利剑般扫射过来。
她正与杨佩珍站在一处。
一个小脸白里透红浑身上下透着精神,另一个脸色干瘦像是得了痨病,跟二姨太的气色差不多。
两人才差一岁,却感觉像差出去十好几岁。
杨致重铜铃般的眼睛盯住杨佩珍,问道:“你是不是抽大烟?”
“没有,”杨佩珍决口否认,“我连大烟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哪里抽过?”
杨致重喝一声,“来人!”
从门外跑进来两个士兵,腰背挺直地站在杨致重门前,“都督!”
杨致重指着宋妈,“带他们去二小姐房里搜。”
杨佩珍脸色立时变得煞白,“扑通”跪在杨致重面前,“爹,我错了,我不敢了。”
杨致重抬脚将她踹到一边,挥挥手,对士兵道:“搜!”
杨佩珍俯在地上,突然指着杨佩瑶道:“都是你害我!你见不得我比你强,故意撺掇大姐告状,别以为你缩在后头我就不知道是你干的。”
杨佩瑶愕然。
这都哪儿跟哪儿?
她每天忙得要命,哪有闲工夫管杨佩珍的事儿?若不是杨佩珊提醒,她根本就不会留意。
当即冷笑道:“你照照镜子,哪里比我强了,是长相还是气度?我害你,是我拿了大烟竿往你嘴里塞,还是我去买了大烟回来强迫着你吃?”
这句话提醒了杨致重。
杨致重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盯着杨佩珍,声音冷得像是寒冬时节武陵湖面的冰,“大烟从哪儿来的?”
杨佩珍昂着头,“佩瑶给我的?”
杨致重冷冷地看向杨佩瑶。
杨佩瑶深吸口气,坦然地迎视着他,“爹,我没有。”
杨佩珊替她作证,“佩珍尽血口喷人,瑶瑶天天除了上学就是去图书馆,到哪里弄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四姨太挺着大肚子在旁边幽幽地道:“二小姐亏不亏心,过年的时候,谁豁出去给你求的情?瑶瑶真想害你,你现在说不定早死在老家了。”
杨致重顿时想起来,正月初三,杨佩珍已经闹出一桩丑事。
那次,他在气头上,险些收不住手,是杨佩瑶给他倒杯茶,让他缓了缓。
杨致重“哼”一声,目光再度投向杨佩珍。
这下不单是淬过冰,还像燃着火,只要稍不如意,就会熊熊燃烧起来,“说,大烟从哪儿来的?”
话音刚落,士兵跟宋妈拿着烟枪、油灯还有剔除烟膏的铜签子下来。
三姨太紧随其后,凄厉地喊着,“是我给的,烟枪也是我去买的,都督要打就打死我吧。”
杨致重一巴掌扇过去,“都是你干的好事。”
三姨太立刻肿起半边脸,有鲜血顺着唇角渗出来,甚是可怖。
杨致重怒气未消,又冲太太嚷嚷,“你怎么管的家,都管成大烟窟了?”
太太仿似没有听见,木着脸不作声。
杨致重转头吩咐士兵,“都拉出去关到柴房,明天一早送回老家,没我的命令不许踏进杭城半步。”
三姨太有过上次的教训,没用士兵动手,面无表情地往外走。
杨佩珍挣扎着不肯,被士兵左右架了出去。
杨致重刀子般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屋内众人,浑身散发着骇人的寒意,一字一顿道:“杨家人一不许赌~钱,二不许抽大烟,三不许生内讧,有不服的,站出来给老子看看。”
屋内静悄悄的,谁都不敢吭一声。
片刻,杨致重缓了声音,“摆饭。”
春喜怯生生地道:“饭菜都凉了,正热着,马上就好。”
杨致重道:“不用热,老子当年打仗,连雪渣子都吃过,怕什么凉。”
太太对春喜使个眼色,温声道:“艳美怀着孩子,吃不得凉东西。”
杨致重再没多话。
不大会儿,宋妈带着春喜等人把饭菜摆上来。
众人围着饭桌坐好,太太这才发现杨承鸿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