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老爷没有说话。
悠宁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四老爷,您当时不是说,悠宁的血,可以救老师的命吗?”
阎若整个人的头猛得抬了起来,一双本狭长的狐狸眼,竟变得也有些圆润。
“你说什么?”
她整个人的语气拔高了几分。
原来,救阁主的解药,就是面前的这个女人?
这个害得阁主躺在这里昏迷的女人?
阎若眸光染上一分狠厉,伸手,一颗银针便露了出来。
时岳眼力很好,软鞭从右手腕处抽出,整个人直接护在了悠宁的前面。
“阎一(阎若是玄卫的头目,阎一为敬称),还请想清楚。”
“就凭你,还想拦我?”
阎若的声音如冰霜般冷,眸光中透露出来的寒意,也让人心里发凉。
亓骨向后面退了几步,不参与,也不劝,悠宁死了才能救活裴子玄,阎若杀的人,跟他亓骨没关系。
时岳的目光坚定。
“时岳奉阁主的命令,誓死保护郡主殿下,阎一如此作为,就是在忤逆阁主。”
她声声坚定。
阎若眸色没有一丝的闪躲。
“就算是被处死,我阎若,也要让阁主活下来。”
悠宁一双眼盯向前面的阎若,身子有些颤抖。
她看得出,阎若是真的想杀死她。
悠宁伸手拉过了时岳。
然后对着四老爷说了句。
“老师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若是可以以命换命,悠宁自愿为之。”
“郡主!”
时岳的声音里有一些焦急。
悠宁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不自觉的很是害怕,身子微微抖着,她不是怕死,裴子玄屡次三番拿命救她,这是她该还的。
“只不过……有没有什么不疼的死法。”
悠宁漂亮的眉轻轻皱了起来,努力维持着镇定的眸光。
“算你自觉。”
阎若指尖的银针缩到了没人知道的位置。
一直坐在床榻边上的四老爷,一言不发。
裴子玄房内似乎陷入了死亡一般的寂静。
现在,屋内的所有人,除了时岳以外,所有人都希望悠宁用命去换裴子玄。
一对对视线交叉集中在了四老爷身上。
大家,都在等他拿个主意。
四老爷的眉紧紧地皱了起来,一下又一下地捋着胡须,显然这个主意,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的。
他当然是希望裴子玄能够活下来,而且,现在裴子玄这个昏迷状态,只要他再加点药,让他睡上个三五天没什么问题,在这期间内,悠宁已经死透了,等裴子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健健康康的人,就算他不想悠宁救他,事情,已经发生了,人死不能复生,没有悔改的余地。
先斩后奏,一直都是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但这个问题,难就难在,这个人,是裴子玄,若是他醒了以后,发现所有人违背了他的心意,杀了悠宁救他,那时候,他必定会闹得天翻地覆。
此时尚且患病的裴子玄都没有人是他的对手,醒来以后全盛时期的他呢?
裴子玄小的时候屠遍了整个储秀宫,因所有人欺他骗他。
若是真的先斩后奏了。
他会不会屠尽整个京城,与所有人反目成仇?
四老爷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凭着这个小丫头在裴子玄心里的位置,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裴子玄手上的血腥味已经够重了。
不适合再多了。
四老爷如此想着,一直都没有言语。
悠宁一直在静静地等着,每多等一刻,她的身上就多凉上一点,许是因为发烧更严重了,也许是因为愈发害怕。
她吞了口口水给自己壮了壮胆子。
“四老爷,良久无言,岂是默许了?”
这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蟹蟹各位小甜心评论里给恩二加油鸭!(发出超爱你们的声音!)
恩二是不是稳定后半夜更新第一人?(随便说着玩的,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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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黑暗里,一双眼睁了开,些许晦暗的瞳仁,里面胶着难以忍耐的烦躁。
裴子玄眯了眯眼睛,上挑的桃花眼中带着冷峻,让人不敢去注视。
没有丝毫顾忌身上的疼痛,裴子玄从榻上翻身坐了起来,起身的速度过快,他的心口翻涌着阵阵血气。
裴子玄一双眸抬了起来,环顾着屋子里面的所有人。
时岳双手抱拳。
“阁主。”
裴子玄浅浅瞥了她一眼,然后又看向屋子里面的其他人。
四老爷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然后咳了一声,嘴砸了下,眼睛向上挑,略有些心虚的样子。
亓骨同样事不关己地向后面迈了一步,靠在窗边上,表明自己的清白,确实,他一直是离战场最远的那个。
裴子玄没去看阎若,最后直接把目光放在了悠宁的身上,他的眼神像是黄泉下最冷的那处泉,里面,可以见到清晰的怒意。
“过来。”
裴子玄对着她淡淡地说了一句,低沉的嗓音有些嘶哑。
悠宁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也不敢向前面走。
他精壮的腰背挺得直直的,坐在床榻的边上,颇有耐心地等了会,见着悠宁依旧没有什么动作,裴子玄再次说了句。
“把头抬起来,过来。”
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
悠宁抬起头,眼中氤氲着雾气。
在两个人的对视中,悠宁明显看到了裴子玄丝毫没有血色的面容,他的眉在不经意间皱起,里面藏着的,是他一直在忍耐着的痛楚。
悠宁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一滴又一滴,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的脚步依旧没动。
“本宫怎么你了,哭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裴子玄有点见不得悠宁哭。
她一双眸凝着水儿,小巧的鼻尖哭得有些红,略微带起着双腮的桃色,本来一副病态,竟因为哭泣,又显得惹人怜爱了几分。
屋子里的气氛莫名变了些味道。
亓骨和四老爷着急离开战场,和醒着以及即将兴师问罪的裴子玄共处一室,他们感觉生不如死。
四老爷暗暗低着头,然后目光向后面扫了扫,正好接到了亓骨丢过来的暗号,两个人眼神一对,决定开溜。
就当四老爷站起身,亓骨也离开窗边的时候。
裴子玄捏了捏自己手指的关节,抬起一双上挑的眸。
“干嘛去啊?”
他的声音一直都像是蛊一样,好像能够直直地穿进人的心里。
亓骨脚下一顿。
“没干嘛。”
四老爷也是尴尬地咳嗽了几声,然后装作活动脚腕的样子。
裴子玄的脸色特别的难看,他刚才看着是在昏迷,其实发生的事情多数还是知晓的。
“本宫最后说一次,不要挑战本宫的极限。”
亓骨抬起一双丹凤眼,看向裴子玄的方向。
裴子玄同样与他对视着。
“本宫最恨的是什么,你们都应该清楚,不要逼本宫。”
因为过多的吐血,所以裴子玄的声线显得格外的薄凉,在这个冬季的夜里,显得更加瘆人了几分。
亓骨和四老爷,自然明白裴子玄这句话里面的意思。
其实根本上,四老爷是了解他的,而亓骨在实际上也没有做什么,最多也只能算是个顺水推舟的人罢了。若是刚才真的到了要杀悠宁的地步,恐怕他们两个谁都不会动手,毕竟都是了解裴子玄的。
所以,整间屋子里面,就剩下了阎若一个人,满心的不甘,却又不敢说什么话。
她一双好看的狐狸眼中写满了不情愿。
愤怒,失望,自卑,欲望,所有的情感交杂在一起,全部呈现在她一双眸中。
阎若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她想在裴子玄面前,用最快的暗杀手段除掉悠宁,毕竟现在他身上带伤,速度可能没有那么快。
如果试一试的话……
只不过,这个想法在阎若的脑海里刚刚诞生,便即可夭折。
就算是阁主负伤,她也绝对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在他的面前杀掉悠宁,更是痴人说梦。
阎若的神色缓了缓,她之所以能稳稳地站在玄卫的最顶端,靠的不仅仅是功夫,在一般情况下,她都是个脑子很灵光的人。
如今她如果在裴子玄清醒的时候,手刃悠宁,先不讨论成功与否。
这样的举动,会直接把他对她那一点微薄的赏识,彻底消耗殆尽,说不定裴子玄会杀了她,就算没杀,她也不可能再被允许留在忌古阁了。
阎若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
让阁主活着,是首要。
剩下的,以后再说。
她阎若,一定要不择手段的,得到裴子玄。
阎若一双眼儿眯了眯,走到了他的面前,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
“对不起,阁主,是阎若唐突了。”
裴子玄狼牙舔了下唇。
“本阁主记得,上次,我告诉你,做玄卫,最不要有的,就是感情。除了这个,你还记得最要有的是什么吗?”
裴子玄的声音无比冰冷。
他看向地上跪着的阎若,缓缓说了句。
“最要有的,是忠心。”
他再次顿了顿。
“还有,就是永远都不要有过多的奢望。”
裴子玄说话一贯都是一针见血,不会留有一点点的余地
阎若的神色中显而易见的痛苦。
“玄卫暂由时典代领,你回忌古阁自行领罚。”
“是。”
阎若站起身,重新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转身走了出去。
正好遇到了在外面的时典。
“早就和你说了,阁主的事情不要管。”
阎若看向一脸云淡风轻的时典。
神情冷淡地说了句。
“与你无关。”
时典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
“是啊,你阎一,是与我无关,可是玄卫现在要由我暂领了,你一日不官复原职,我就得多挨一日的累,这,就与我有关了。”
阎若嘴边哼了一声笑,注意到了时典满身的伤。
“那你去死啊,死了,不就都无关了?”
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有些媚态的狐狸眼,在阎若脸上却带着无尽的寒意。
时典听到这话,垂下了眼眸,看向比他矮上一些的阎若,然后深深地笑了一下,露出一颗小巧的酒窝。
然后他俯身看了看阎若的那一双眼。
“不知道阎一你有没有听说过,想要的越多,死的也就越快?我时典,可没想要那么多。”
他一双圆润的眼中带着些冷意,本是明媚的笑容,在此刻也是出奇的怪异。
四目相对,阎若从鼻尖哼了一声。
“滚。”
然后,她转身行于夜色,留下时典一个人在院子里站着。
他看着阎若离开的背影,扬了扬下巴。
“何必自讨苦吃。”
转身,时典离开了院子。
裴子玄房内。
只剩下了悠宁和他两个人。
出奇的安静。
“还不过来?”
悠宁抬了抬眼,走到了裴子玄的身边,双膝和他的膝盖留了半拳的距离,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裴子玄伸出手握住悠宁纤细的手腕,将她随意向床榻上带过去。
悠宁一下子坐到了他的旁边,略微低下头,抬眼看着他。
裴子玄血唇轻起,薄凉的声音。
“裴悠宁,本宫,不需要你来救。”
他的双眸一片冰冷。
一句话过后,两人相顾无言。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甚至呼吸都让人觉得困难。
直到悠宁的泪水从眼中滚落,裴子玄挑了下眉眼,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
悠宁把头低了下去,没有再注视裴子玄的眼睛,泪水划过脸颊,流向精致的下巴,然后再滚落下去,一滴又一滴,周而复始。
裴子玄就这样看着她。
就在悠宁抬起头,鼻尖就能擦到他脸的距离上,长久地注视着。
他的目光逐渐有些不耐,心口一下又一下翻涌上来的血气让裴子玄觉得无比烦躁。
他三根手指捏住了悠宁的下巴,让她直视他的目光。
“本宫是不是告诉过你,命最重要。”
见着悠宁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他的语气不自觉柔和了些。
许是见着裴子玄变了声音,悠宁哽咽着说道。
“是,老师是如此说过,可是老师是为了救宁儿才受了那么重的伤,宁儿理应救你。”
悠宁一双眼本就生得极其勾人。
裴子玄的目光向下,眸也自然地垂着,显得没有那么冰冷了些。
“本宫说过,在本宫身边,只有我,才是礼数。”
“可是……”
悠宁的声音里带着柔软的哭腔。
“没有可是,也没有下一次。”
两个人就这样如此近距离的对视着,悠宁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裴子玄喷洒到她唇珠上的鼻息,一下又一下,带着他独特的香味。
悠宁倒是不说话了,但是一双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她是一定要报恩的。
裴子玄狼牙舔了下唇。
“救命之恩,不一定非要用命来还,若是真的以命抵命,那本宫最开始不如直接让你死了算了,也省得把自己再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