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骨闻出了裴子玄话中有些许玄机,朝着有些细微风吹草动的地方看了过去。
黑暗里,裴子玄轻轻哼了一声。
“时典,把蜡烛点上。”
时典原本在门外的树杈上靠着看星星,隐约中,眼角似乎闪过一个身影,他瞬间提起了注意,接下来便听到了阁主的声音。
当时典把蜡烛点上的时候,东宫内,裴子玄一行人所在的房间,又多出了一袭红衣的身影,衣袂翩翩,暗红上压了些许黑色的纹路,远处看,竟像是晕着的雾气般。
那人脸上带着玉白色的面具,面具下不知道隐着怎样一张脸。
见着来者,裴子玄神色略微几分怪异。
“是你啊。”
对面的人行动上很是洒脱,宽大的袖袍摆了摆,随意坐在了一方软凳上。
“不是本君,还有谁能闯进你这天罗地网的东宫啊,裴祭……”
一言一语中,两人竟是旧相识。
裴子玄一下又一下地转着手上的扳指,抬眼看向前面带着面具的男人。
“笙河?本座记得,你当时不是叫陈河吗,怎么,当了皇帝,还改了姓氏?”
裴子玄的声音低低沉沉,像是香炉上的烟圈一样,扩散发酵到整个空气中。
笙河哑笑。
“裴祭兄说笑了,本君此次前来,只为寻一女子,于裴祭兄,只道是旧友相会。”
裴子玄舌尖擦了下尖利的狼牙。
“当年你便以面具示人,如今本座,倒还是真想看看你的脸。”
他的语气中带着隐隐的威胁。
笙河抬起眼瞧着他,然后扬了扬下巴。
“裴祭兄,现在的你恐是做不到。”
他嗓子里窝了声笑,却没有丝毫不友好的意思。
裴子玄的食指一下又一下敲在桌子上,笙河那双眼,和几年前,当真没有什么变化。
“裴祭兄,本君自会在你归西以后,再考虑是不是要收了裴国,不过瞧着你这状态,本君,许是无需等上太久啊。”
笙河从软凳上坐起来,然后拂了拂袖子,朝着裴子玄走了两步,从袖口里掏出一枚压纹软融石革盒。
“此药对你病理,给四老爷看了,他自会知晓,你用了这药,本君许是能放松地过个大婚,再去考虑裴国的问题。”
裴子玄没有说话,两个人四目相对着,似乎都在猜测着对方的心思。
“罢了,本君先行一步,明日晚宴见。”
说完,笙河转身踏进了风里,很快便不见了踪迹。
他走后,亓骨的神色微微有些发愣,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裴祭,本督看这笙河,为何此般眼熟,好像曾是宫中之人……”
裴子玄朝着亓骨的方向看了一眼。
“是人是鬼,明日便知。”
作者有话要说:七月七号以后稳定日更6000+呐!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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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名:《帝妻》
作者:赫连菲菲
文案:永和十九年,一直和乳娘生活在乡下的福姐儿被承恩伯府接回了京城。
第一回迈进娘亲当年惨死的那个院子,福姐儿浑身打了个寒噤。
高座堂中,手捻佛珠的老妇抬起眼皮儿随意地瞭她一眼,说:福姐儿,福姐儿,倒是个有福的!从今儿起,你就叫婉柔,进了宫,要事事为娘娘打算,可别学你娘,好好地阳关道儿不走,非闹腾得自己没好下场。
福姐跪在青砖石地上,咬着牙不让自己泪珠子滚下来,响响亮亮地应道:好。
排雷:
男主皇帝,有后宫佳丽三千,后宫不是摆设。
第54章
亓骨看着裴子玄的方向,没有再言语,诚然,裴祭说得是对的,不过,他念着那身影,依旧是觉得熟悉,想说出来是谁,却又不是很容易。
夜色很静,屋内的磨墨声又响了。
沐清宫。
悠宁许久没有躺在沐清宫的软榻上了,如今躺上去,倒还真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已沐浴好了身子,肌肤上略带着些许暗暗的香味,饶是她自己,也是觉得好闻的。
念起来好闻,悠宁想起来那日太子爷给的一个香囊,她眉间轻轻蹙了蹙,从榻上撑起身子,略微慢着步子去翻找着那一包香囊。
今天许是太累了,悠宁恹得不想吃东西,步子有点虚浮,人也不大清醒,她隐隐在一处蹲了下来,却没找到,再站起来时,只是觉得整个人眼前一黑,藕臂惯性向前伸过去,想抓住什么东西,可惜前面什么都没有,她素白的手在抓住空气的同时,整个人也向后面栽倒过去。
此时已经是夜了,悠宁不喜眠时屋内有人,故冬月和辛嬷嬷都在外室候着,悠宁心跳地飞快,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着剧痛地来临。
“唔……”
随着一声呜咽,悠宁害怕到了极点,她的脖子向前面缩了缩,眉也蹙了起来,睫毛不停颤抖着,不过,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悠宁落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时岳?”
她缓缓睁开眼,以为是时岳又来救她了,悠宁眼角略微带了些潮湿,她眸光向前面看过去,却发现眼前的人并不是时岳。
而是一道红衣身影,且面上还带着面具,悠宁的心猛得颤了一下,竟是陌生人……难道?难道是刺客?
她的腿微微有些发软,一双鹿儿般的眸子睁得大大的,但视线却因为恐惧而不停颤抖着。
“你,你是谁……”
那人瞬间把悠宁揽在怀里。
“丫头,区区一年不见,怎就不认得老师了?”
男人温柔嗓音竟似乎带了许哀伤
悠宁的身子有些僵硬,她被男人揽在怀里,不敢动弹丝毫,他温润的嗓音在她耳畔缠绵,那股熟悉的感觉钻进她的心窝。
丫头?他叫她丫头……
难道,难道是……
悠宁眼上的湿润已然是止不住。
“老师?真的是你吗?老师……”
她掩掩挣脱开笙河的怀抱,面前的他带着玉白色的面具,已然是看不到容颜,悠宁微微扬起脖子,对上他的一双眸,那双眸,她永远记得。
一瞬间,悠宁的眼泪珠子一样地向地上滚落。
“傻丫头,老师回来了,再也不离开你了。”
笙河往前面走了一步,像过去一样用指尖擦着悠宁脸上的泪水,然后轻轻托起她的下巴。
“乖,听话。”
笙河面具下的脸上,带着笑意,那是一种只属于悠宁的温柔。
笙河是陈国先帝在外面的留情种,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各国漂泊,并非在皇宫中长大,两年前,悠宁尚且没有及笄,却依然出落成一个娇柔的模样,正是好光景,却不幸染了一种病,不会伤及性命,但这病具有很强的传染性,因此,她便没有办法和皇子皇女们一起入塾。
皇帝下令为悠宁寻一个教书先生,笙河当时恰逢在裴国,他一直是个有狼子野心的,他母亲受过的苦,他都看在眼里,他既然是皇子,自然要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夺回来,如此想着,为了了解更多的一些皇家礼仪和皇家秘闻,笙河通过重重选拔,成了悠宁的教书先生。
他第一眼见她的时候,她半靠在美人榻上,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着,许是在浅眠,她几缕碎发飘在额前,却未扰乱精致的面容,而更显得娇憨了几分。
从未知晓何为动心的笙河,从那一瞬间,心里染上了些莫名的滋味。
那些缱绻光景,他们终日里都在一起,悠宁的病好了以后,按理说笙河便要离开,但悠宁一直都很厌烦和皇子皇女们一起上塾,又觉得笙河与她同处让她很欢喜,故一直把笙河留在了宫里,时光白驹过隙,这样一来,便是两年多。
悠宁的眉眼,在一寸寸的光阴中,乱了笙河的心,再未平稳。
陈国内乱,笙河终于等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请辞回国,临行时,悠宁的每一滴泪他都记得,待他登上皇位,他定会回来,亲自为她擦干每一滴。
今日,笙河重新站在了悠宁的面前,他当年许下的诺言,现在来还了。
沐清宫里常年和清净,悠宁厌闹,如今这夜里,更是显得冷清了几分。
悠宁看着眼前的笙河。
“老师作何一直带着面具。”
“等你来摘。”
她微微愣了下,没反应过来笙河的意思。
他的声音里窝着笑意。
“来。”
悠宁抬起手,轻轻地把笙河的面具取了下来,他那一张温润的脸,重新回到了悠宁的眼前,笙河的眸有些许深邃,里面似乎盛着一片颜色极深的海,而海上,是漫天的星子,轻柔闪烁。
他看起来总是很温柔,和几年前没有差别。
“老师怎会夜里突然来此?”
悠宁醒过神来,问着缘由。
见着笙河没有搭话。
“老师可是办完了事情,重新回来了?”
悠宁再次轻轻地问着,她抬起一双眸看着面前的笙河,目光赤诚。
笙河与她四目相对着,微微抿了下唇。
“为师这次来,是要接你走的,丫头,你可愿意和老师一同离开,到陈国去。”
听到这话,悠宁一下子怔住了,她过去小的时候,经常央着笙河,让他讲一讲他游历四海的故事,每次一讲,就会是整整一下午,甚至,会讲到悠宁倦到靠在他的肩膀,昏昏入睡。
她过去最想的就是能离开皇宫,自由自在地活着,而现在这个机会到了她面前,她竟然有些许迟疑了。
悠宁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丫头,为师知道,现在说此事会有些突然,不过,考虑的时间不多,若你与为师一同去了陈国,我定会护你一世周全,丫头你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悠宁的眸子不停地闪烁着,她脑海里止不住地蹦出裴子玄的身影,他救她的样子,他焚香的样子,他煮茶剪烛花的样子,一寸寸,缠绕进悠宁的脑海里。
“老师,宁儿,宁儿现在还不能走。”
“现在还不能?意思可是过段时间可以?”
悠宁不想冷了笙河的心意。
“嗯,许是如此……”
笙河思量着悠宁的话。
“丫头若是有什么事情没做完,为师都可以帮你。”
悠宁一双眸动了动。
“可是……”
作者有话要说:啾啾!
第55章
悠宁的神色略微闪了闪,她心中有话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眼前口口声声说要带她走的,是老师,而屡次三番救她的,也是老师,她在心里问着自己,到底想不想离开裴国。答案,是肯定的。
她自幼生在皇宫里,没有受过爹娘的疼爱,虽说贵为郡主,又深得帝后骄纵,而实际上得到的关怀又能有多少?悠宁向往外面的天地,向往有人能真心对她好,不是浮于表面,也不是由于任何的身份和地位。
自从笙河来到了她的身边,悠宁觉得离开皇宫的梦想离她一步一步的近了,如今,这样一个明晃晃的人,站在她的面前,说要带她离开,护她一生安稳自由,对于悠宁,这是多大的奢望,这甚至是她活到现在的所有追求,她怎么会说不愿就不愿?
可是,眼前,太子爷于她同样恩重如山,屡次三番的救命之恩,多次的教导,裴子玄让她在这浮萍般飘摇的生活中感受到了一丝丝的踏实和温暖,悠宁,永远都不敢忘,何况,裴子玄命不久矣,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与笙河一走了之。
若真的那样,她会永生唾弃她的自私。悠宁的眉间皱了皱,一张粉唇不自觉地嘟了嘟,略显出几分娇憨的愁苦。
笙河一点点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听着她未竟的那段话,一双眸略微暗了暗,“他的丫头,他竟要抓不住了吗?”笙河如是想。他的拳头在暗处攥了攥,“绝对不会。”他心中的声音叫嚣着。在过去相处的时间里,他深深明白悠宁有多厌倦皇宫里的生活,而如今她的迟疑,必定有原因。
“丫头,若真的有什么难处,和老师说,老师一定都会帮你解决,且为师会带你正大光明地走出裴国,之后坦坦荡荡过你想过的人生。”
笙河的话,句句戳中悠宁的心窝。
她抬起双眸,一双鹿儿般好看的眼眸似乎闪烁着些许泪光,悠宁氤氲着满眼的雾气。
“老师,宁儿在裴国还有未了的心愿,宁儿欠了一个人,很大的人情,他或许不久于人世,我,我想在他的身边,报答他,直到他离开的那天。”
悠宁的声音一如原来一般软糯,又因为哭腔儿而愈发显现出几分绵软,她的话语直直地击到笙河的心里,他一双眸闪了闪,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宫里,将死之人,难不成是……
“丫头要报恩之人,可是裴祭?”
悠宁怔了怔,当时笙河在她身边当她的老师的时候,太子爷并未在朝中,他究竟是如何知道太子爷的,又怎会知道他生病的事情,悠宁的眸对上笙河的一双眼,目光里带着疑惑。
“老师怎会……”
笙河站在悠宁的面前,她的额顶掩掩到他的脖颈,悠宁的下巴生得极为小巧精致,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更是撩到他的心坎上,只觉是酥酥麻麻,甚至还隐隐有些发酸,笙河看着面前许久未曾见过的娇颜,心口莫名有些许钝痛。如今,是该摊牌的时候了,虽说明日晚宴之后,该知晓的事情自该知晓,但他还是想亲口告诉她。
“宁儿,为师,有些话想与你。”
笙河的声音醇醇的,像是初春,一汪淙淙的溪流缓缓地划过山间,最后落在一处还未化开的雪上,带着温暖又温柔的余音。
悠宁一双眸看向笙河。
“老师请讲。”
笙河看着面前已经出落成天仙模样一般的人儿,眸色闪了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