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流连于她水润润的唇, 再一次贴了上去。
温柔婉转, 又抵死缠绵的吻。
“谢奇,谢奇,你莫做让我恨你的事……”吻了很久,谢如卿离开了她的唇。
明月辉哆嗦着嘴唇,含着泪望向他,“我若真是恨你了, 就算做了再亲密的事,这守灯也不会成!”
谢如卿揩了干净了她的泪,低低地说,“傻姑娘,我非是要强迫于你,而你让你想起。”
明月辉怔了怔。
“这个阵法能让你魂魄暂时离体,在这个空隙,才能拔针。”谢如卿道。
明月辉:“……”
“你头顶三根金针,抑住了你真正的命格。也只有拔去最后一根金针,你我之命格,才能真正交融。”谢如卿揩干净了她眼角的最后一滴眼泪。
明月辉的头脑渐渐发昏,就好像灵魂即将离体,她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最后瞧一眼眼前人的模样。
她瞧见了他嘴角似有若无的苦笑,“至那时,你还会这般疏离我……恨我吗?”
……
其实明月辉很想说,她从未恨过他,只是一个人的心,再难分成两瓣。
她已经有了司马沅做丈夫,怎可以再拖一个他呢?
她不想辜负他呀……
他应该适合,更好的姑娘……
这般想着……她陷入了常常的梦境里。
……
……
梦境是虚无的,虚无的尽头,坐着一个小男孩。
【玩家粑粑,恭喜你,已经闯到了最后一个关卡了。】
小男孩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跟以往那卖萌的、耍贱的的机械音不一样。
这一次,真的是一个人类的声音,童稚的、清脆的,却有些悲伤的男孩声音在说话。
明月辉觉得有些熟悉,很熟悉很熟悉。
“你是谁?”她问道。
“引导你来这个游戏的人。”男孩没有回头,言语藏满了永世的孤寂。
下一秒,地开始陷落,明月辉想跑过去抓住男孩,却不得不随地的碎片一同掉进了虚无之中。
冷月娇花,青年同样孤寂地站在芳华院外,抬头看着窗内的场景。
“阿辉,你说着偷来的幸福,能持续多久呢?”青年自嘲地自言自语。
“若是你真的记起了一切,这一次,你还会选我吗?”
一点一点,他握紧了山茶花的树枝,花枝扎人,他的手被扎得鲜血淋漓。
他本可以阻止这一切的,他是王,是整个国家的主宰,他可以处置这个国家的任何人,任何事。
可他也是这天下最无奈的囚徒,国家的枷锁时时刻刻困顿着他,他能行使的权力,其实连正常人都不如。
他无法杀了谢如卿,更无法为难他,因为谢如卿是整个朝廷的恩人。
他亦无法阻止谢如卿去耍一些阴谋手段谋取他的妻子,因为他深爱他的妻子,他想她活下去,活得比任何人都要好,即便在她的余生,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
他是个顶顶自私的人,可能唯一的一点无私,都给了那个从年幼陪伴他到如今的女子。
……
虚空的尽头,是一间屋子,明月辉好似有感应一般,她开始明了,推开这扇泛着光的门,她就能进到最后的这一段记忆里。
这段记忆里有谢如卿,那个不顾自己性命,与自己纠缠到底的谢如卿。
她摸了摸自己腰间,发现腰上系好的锦囊还在。
明月辉停下脚步,取出锦囊,小心翼翼打开。
里面有前两天早晨,她偷偷收集的司马沅的一点发丝。
“喂,这一次,我会不会也不记得你了呢……”明月辉对着那些发丝,脸上的神情有些依恋还有些落寞。
“可上一次,我不也遇到了你么?”
“这一次也会遇得到的,这一次,我也选你好不好?”明月辉对着发丝笑了笑。
每次都聚少离多的,每一次都是她这边掉链子。
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了吧……最后一次,她就能把过去的自己补完,也能把过去的事情……一一平息……
明月辉这一次,她就绝对不走了。
明月辉想过的,她是如此嫉妒那些后宫,亦是如此喜欢司马沅。
她会用更讨巧地方法——比如成为一个明君,比如帮助妹子们达成她们所需要的关卡任务,来完成走出游戏的条件。
接下来,她相陪司马沅走完一辈子。
就算他是游戏里的人物,那又怎么样呢?
他有思想,有感情,他比现实中的人物更加真实,她所爱着的,不就是这样一个司马沅吗?
明月辉心中笃定了想法,也就不怕前路了,她重新塞了锦囊,大步往前走。
无畏地推开了那扇门。
……
光。
一阵清晨的微光,晒着明月辉薄薄的眼皮。
明月辉只觉得喉头又辣又痛,“水……水……”
她虚弱地喃喃。
“来了来了!”一个爽利的声音道。
随后,她被一只纤弱却有力的手扶了起来,一名笑语盈盈的少女出现在她的面前,“来,喝口水吧。”
“你是——”明月辉一出声,声音又沙哑又弱小。
“梓蕊。”少女大声道,“蕊,是花蕊的蕊,好听吧?!”
“我现在是制衣局的三等宫人,从杂役宫人提上来的。”
“那我呢?”明月辉问道。
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想知道更多关于自己的事。
“梓……梓宣。”
少女明显有些迟疑,也不敢看明月辉,不过依然回答道。
不过明月辉初初醒来,观察力不至于这么好,她瞧了瞧这间简陋的宫室,轻轻地“哦……”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2-3更,狗子这两天休假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1837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2章 抓住一双手
明月辉渐渐了解到, 这里是大梁皇宫, 她所在的位置是西宫的制衣局。
她叫梓宣,是制衣局的三等宫人。
制衣局才从宫外与各个宫室招了一批新晋的宫人,经过初步考核之后, 分为了杂役、四等宫人与三等宫人。
杂役是负责制衣局周围扫洒的奴隶;
四等宫人碰不到针线,负责保管布匹衣物;
三等宫人才是真正初初拿起针线缝制衣物的最下等宫人, 就相当于制衣局里面的学徒, 负责给一等二等宫人打杂。
听梓蕊说,明月辉是新入宫的宫人, 之前的经历,可以说谁也不知道。
入选制衣局后, 在一次意外里被撞了脑袋,醒来后就不记事了。
明月辉对这种说法,其实是半信半疑的。
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不过无论如何,日子是要过下去的。
明月辉住的这间屋子, 包括她在内, 有六名宫人。
这是三等宫人的标配,二等宫人为四人房,四等宫人为十人房,最惨的是杂役,二十人的大通铺。
而一等宫人,就跟小姐一般, 是可以自由选择的二人房。
明月辉房内的三等宫人们,处于不上不下的位置。他们天天都讲着一等宫人的传说,更上面的掌衣、典衣、司衣大人,那就是天神般的存在,她们只能仰望,连谈都没法谈的。
除了讲些闲话,三等宫人们一天最重要的事,便是缝大量边角细小的花纹。
一等二等宫人们不屑于做的,最细致最费眼睛的工作,就由三等宫人做。
明月辉虽是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但这具身体本身的能力还是具备的。
比如她绣花,比谁都要绣得快、绣得好。
可她偏偏不愿意表露这样的才能,天生灵秀的她明白,这宫廷里,看似平静无波,实则风云涌动。
她在这里无亲无靠,甚至连记忆都没有,只要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天分,就很有可能被人针对。
隔壁房有个名叫梓茗的姑娘,一进来就因一双巧手被掌衣大人称赞过。
可就是那句不值一提的称赞,第二日,梓茗取绣绷的时候,手一接触到绣绷,人就不行了。
原是有人在绣绷上涂了一种毒花的汁液,最后医女砍掉了绣茗的一只手,才保住了她的命。
梓茗去世的那天早上,明月辉才跟她说过话。
那姑娘长得其实很好看的,比明月辉后来见过的娘娘还好看。若是她不是生活在这个朝代,假以时日,她会飞黄腾达的。
梓茗笑着说,“女史大人昨日发了遣散费,今日,我便要离宫了。”
“想来进宫数月,也没有一个贴心朋友。临到走了,也只有你来送。”
明月辉有些不好意思,“何必如此说,你亦助我颇多。”
“姐姐我,临别之际,便赠你一句话。”梓茗道。
明月辉抬起头。
只见梓茗在明月辉耳边说了两个字,“藏拙。”
抱朴守拙,少私寡欲。
在宫里活得越是简单,越少**,便越是长久。
明月辉赶紧点了点头。
“那日我见你以手沾水写字,我那里有笔墨与几本杂书,以后我是用不着了,你若喜欢,便拿去吧。”梓茗最后嘱咐道。
明月辉千恩万谢,喜滋滋地去搬书。
梓茗爱书如痴,她说的杂书哪只几本,分明堆满了一床。
她把自己所有的工钱都用来换了书,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
明月辉至今悔恨自己的愚蠢,一个嗜书如命的人,在何种情况下,才肯把自己的书轻易送人?
就在那一天,梓茗没有选择出宫,而是转头投了掖庭的一口井。
她最引以为傲的手没了,她再也不能用它来绣花写字了。
于是她选择了最倔强最决绝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梓茗死了,不会有人记得她,也没有去痛惜她。
反而大家对她唯一的记忆,就是这个人临死还脏了掖庭的井,连累人去清洗那口井,那高高在上的尚宫大人还专门到了她们这边,提尔面命地警告她们。
明月辉以前便很谨小慎微,从此以后更加隐藏自己了。
因为又低调又平凡,长得也只能算是清新可爱,在人才济济的宫人们面前,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所以人人几乎都喜欢这样的少女,不争不抢,毫无威胁。
人人……也都喜欢把自己的秘密告诉这样沉默又低调的她。
明月辉像一块海绵一样,吸收着后宫的各种规则、知识、秘密,记忆的确实并没有阻止她灵慧的脚步,她凭借着天生的高情商,亦步亦趋地在后宫之中行走着。
……
“这个地方又不是掖庭,为何叫做冷宫?”明月辉快步跟着一名叫做梓亭的宫人走着。
梓亭亦是制衣局的三等宫人。
明月辉不知为何,觉得一开始带领她的梓蕊多多少少有些秘密,于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远离。
以至于后来得了一个机会,她换了房间。
现在这个房内的宫人,她都观察过,都是宫外来的或者一些不受宠的妃嫔宫内转来的,家世清白,背后无人。
“听说啊,这里关押过前前任陛下的妃嫔,由于那些妃嫔地位特殊,就被关到了这里。”梓亭悄悄说,“不过那都五六十年前的事了,那些妃嫔都死光了。”
她比明月辉大上两三岁,平日里像个姐姐一般照顾着她。
“快走了,快走了,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梓亭转过身,推着明月辉走,“下次不走这条道了,太偏僻了,又阴森森的。”
她们此次是为了将几件新作的冬装送与太妃,由于没有去过那宫殿,才走了这条路。
明月辉被梓亭推着走,晃眼间,见到一个小太监提了食盒过来。
稳稳当当放到了那冷宫墙根的狗洞下。
明月辉:“!!!”
她瞪大了眼睛。
……
“亭亭,那里面有活人!”明月辉偷偷摸摸地对梓亭说出那件了不得的大事。
“什么活人?”梓亭没明白她的意思。
“那个冷宫里,有活人的,我刚刚看见有人送饭了。”明月辉拉着梓亭的衣袖。
梓亭是个颇为爽利漂亮的姑娘,“有活人又怎样,不过是些七八十岁的老女人,又不干你的事。”
“可是——”
明月辉不说了,她知道梓亭不能明白她的心情。
不知道为何,那座宫殿,那碗馊了的饭,就从那一天夜里开始,出现在了她的梦里。
有时候,狗洞会伸出一双枯骨一般的手去取饭。
有时候,是老女人喃喃地低泣,“好冷,好冷呀……”
洛阳风雪大,明月辉不知是被冻醒的,还是是被这样的梦吓醒的。
她决定快一点绣衣,做完每日该做的工作,便偷偷溜到那里去看看。
幸而她平日里人缘好,别人愿意替她瞒着,她又存在感低,一般人发现不了她。
唯一一个行迹可以的梓蕊,那个第一个发现她醒来的姑娘,她一直避着这人,若是她离开,也小心翼翼地瞒着这人。
她连续几天都蹲在冷宫旁,观察那太监。
每次她都不能待太久,直到有一天,她终于瞧见了,一双满是冻疮的小手,颤颤巍巍地取走了那只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