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隼的眼睛很锐利,只要被看着,就有种被专注盯着的感觉。
本来看它和莉迪亚相处还勉强算正常,后来又被引着见了那么多人,克莉丝以为它应该慢慢习惯和人相处了。
结果会长成这样,看来猎户也只是远远喂它,从来没能把它带出去。
格里芬和其他鹰很不一样。
因为鹰是视觉动物,正常来说,为了不让猎鹰分散注意力,到了野外都是要戴遮住眼睛的鹰帽,等到鹰捕捉猎物时才摘掉,而且捉到时,为了防止偷吃,还要趁机把猎物换成其他肉。
格里芬却不需要这些,似乎是还没睁眼就被人类抚养的原因,只要克莉丝出现,它就还是和刚睁开眼睛时一样,始终看着她,不会错过她的每一个指令。
不过听说莉迪亚放鹰把佃户家的母鸡吓到了,好几天没下蛋,她还是带着它去了林地附近放风。
盘算着一人一鹰的运动量都足够了,克莉丝才招呼它跟自己回去。
家里少了话最多的几位,桌上只有四个人,这顿早餐吃得非常安静。
终于换回本国语言,轻松看完当天的报纸,克莉丝跑回自己的书房,决定今天开始学习,把狂欢节开始就放下的功课捡起来。
照着英文和法文的字帖临了几遍,等注意力稍微集中一些后,她才摊开了加德纳外公留下的《国会法》。
结果看了两页就开始头昏脑涨。
之前在佛罗伦萨时,她已经习惯了一边看一边把问题记在笔记本上,等第二天早课时候再问老师,后来发现,这个方法很方便整理对自己来说的重点,干脆延续了下来。
但是这时候再侧头看手边的稿纸,才两页,她连问题都写了三张纸了。
上辈子复仇时,相关方面的事情她都交给律师了,在意大利时也没被教过相关课程,这还是头一次接触法律,即使有前人画的重点和批注,看起来也很困难。
克莉丝只好拉铃,让女仆替她沏了一壶茶,捧着茶杯打量那三张纸,一杯喝完,勉强冷静了不少,深吸一口气。
把《国会法》放回了书柜。
告辞。
房门被突然敲响,想不到这时候谁会来找自己,玛丽还是摘了眼镜去开门。
“克里斯?”
小弟头发看上去有些乱,非常认真问:“我记得你这里有昆体良的《雄辩术原理》?”
玛丽点头,在一边翻了一会,才从书堆最下面找了出来。
“你不是更喜欢看小说吗,”她忍不住问,“还是说大学要用?”
和过去的自己不同,小弟从来都是把看书当消遣和学习工具的。
克莉丝点头接过,注意到她在看的小说,忍不住笑了:“我还没说呢,你怎么和我反过来了?”
想到自己以前天天捧着厚部头,瞎搬硬套卖弄的黑历史,玛丽脸上一红。
因为没有被喜欢过,青春期难免有些自卑,所以另辟蹊径走才女路线,结果发现被男人追求也就是那么回事,所以她很容易就走出来了。
克莉丝回忆了下在佛罗伦萨时二姐的信,好像是说了玛丽被镇上一个青年追求过,不过那个人空浮无脑,玛丽勉强保持客气拒绝了。
她若有所思说:“其实你得承认,虽然神交很浅,他们也不认识你,柏拉图和康德还是让你对一个人的学识深浅有了基本概念的。”
玛丽没好气瞪她:“你说话越来越像爸爸了。”
克莉丝连连向她告罪。
玛丽没绷多久,还是笑了。
“你有空去吉蒂那里看看吧,她的老师似乎找你有事,不过她没好意思和你说。”
克莉丝点头,拿了书向她告辞,向以前罗切斯特夫人教她们的“教室”走,房门没关,偶尔有声音传出来,似乎是正在上课。
克莉丝屈指敲了敲门板。
有位把花白头发梳得很整齐的女士探出头,看到她后眼前一亮。
“是小班纳特先生吧。请进来。”
克莉丝与她见礼,被客气请着落座。
“听说您找我有事?”她好奇道。
“正好我要教吉蒂画肖像画,昨天无意间在窗子里看到您,突然有了灵感,所以想请您帮忙。”
凯瑟琳看了看小弟拿着的书,低声说:“可是克里斯有功课吧。”
绘画老师温和道:“您只需要每天来这里坐两个小时就好了,做什么都请随意。”
克莉丝很感兴趣。
毕竟现在还没有照相技术,唯一能拿来挂的就是肖像画了。
马上要十八岁了,她也想留下一点什么纪念一下。
如果只是换一个地方看书,不看那些法律,克莉丝自认为不会被打扰。
于是她欣然点头同意了。
之后的日子就回归了规律的生活,早起跑步放鹰,用过早饭就去画室坐着。
玛丽的这本《雄辩术原理》是译本,在克拉克搞到原版前,克莉丝没打算细看,加上内容是她感兴趣的方向,所以投入进去后就什么都听不到了,这师生两个说话本就轻声慢语,她坐在那里看书,主要由老师画,时不时和四姐解说几句,大家互不干扰。
在浪博恩的时候,时间总是会流逝得很慢。
克莉丝不得不承认,在城市和社交界混迹过后,还是在乡村比较能沉得下心,非常适合学习。
因为也没什么别的可干的。
那天听两个姐姐说了达西先生的姨妈后,克莉丝心里记着了,可惜那位德包尔夫人却一直没有来过。
到了四月的最后一天,书店老板从伦敦回来了。
克莉丝事先和凯瑟琳说了一声今天不去画室,吃过早饭就让家里的马车送去了麦里屯,打算把书拉回来。
十八张书单,大部分都是历史和法律,这种公版书还比较好找,而且部头特别厚,克莉丝光看着就怀疑自己两年内说不定都看不完。
男仆上上下下搬书时,有人忍不住凑过来凑热闹,“果然是大学生,克拉克,开张后头一次做这么大生意吧。”
这店都是大少爷的,完全自购自销,算什么大生意。
克拉克心里翻了个白眼,没搭理这个好事者,恭恭敬敬递出自己又重新誊抄的名单:“还有这些,就真的找不到了。”
那天忙着吃饭没注意看,后来去了伦敦他才留意书单内容,看完后忍不住怀疑老板到底想干什么。
买历史书还可以认为他大学选了历史方向,一个绅士读那么多法律做什么。
至于这些绝版书,就更加让人云里雾里了。
克莉丝看到那四张纸,吃惊说:“还有这么多?”
克拉克说:“绝版了,估计现在都关在那些庄园的藏书阁里落灰呢,我看给您写这个单子的人挺门清的,不如您去他家借借?”
克莉丝叹气:“算了,我再想想办法。”
因为东西多,克莉丝干脆叫马车开进去,到大门口再卸货。
结果围场里已经停了一辆陌生的四轮马车。
示意男仆把东西送到自己的书房里,克莉丝往会客厅的方向走。
凯瑟琳正站在门外,一脸焦急绕着圈子,看到她过来,长长松了一口气。
“克——”
克莉丝竖指抵唇,示意凯瑟琳噤声。
会客厅里果然在说话,居然是伊丽莎白的声音。
看来二姐刚回来就被逮了个正着。
“……所以,这些话,您应该去和您的姨侄达西先生说,而不是来向我质问。我们非亲非故,我也没有义务回答您这些无礼的质问。”
伊丽莎白的语气很平静。
“我说话不许别人插嘴!”
一个尖利的女声打断了她,满是怒气嚷道。
“班纳特小姐,你不要妄想将自己撇干净,我外甥如果头脑清醒,就绝不会向你这样出身卑贱的女人看一眼。”
德包尔夫人冷笑道:“分明是你这次去照顾姐姐,趁着在同一个屋檐下,就与他勾搭来往,骗得他失了理智,忘记母姓和祖荫,所以和你闹出那样的传言来。”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心虚了?”
伊丽莎白话里带着笑意,声音却很冷:“夫人,您刚刚说过,不许打断您说的话。”
“好啊,那你直白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和他订婚了!”
伊丽莎白顿了顿,才道:
“不错。”
“我答应了达西先生的第二次求婚。”
作者有话要说:
班纳特先生看待国务大臣的话,大概就是大学生过年返乡,父女俩正看电视聊天,闺女突然抬手指着X闻联播里的人说,那是我老师诶。
班纳特先生养小女儿的心路历程:惊喜→惊吓→离家出走的惊吓→搞事情的大惊吓→过山车般的超级惊吓
这章放真隼,下章放假隼,毕竟某位小朋友快生日了,十八岁肯定不能缺席w
《
#克莉丝的好兄弟麻将屋#
哈洛德(洗牌):所以,你们是怎么成为克里斯哥们的?我先说我自己,我们先敌后友,不打不相识,但是他打起架来简直不要命一样,可能是A级难度副本吧。
威廉(摸牌细声说):我只是给他看了我的发明。
哈洛德:啧,C级。
杜朗:这小子应该是占了他姨妈一家的优势,来路太正了,他这个疑心病,哼。
爱德蒙(抬头):疑心病是谁?
三人:……你当没听见。
杜朗(码牌):我呢,和他出生入死,夜夜结伴出游,这关系铁吧!
哈洛德:行,您最铁,难度也是S级的,我都没这耐心陪他到处跑。新来的,你呢?
爱德蒙:我们也出生入死过,我好好收藏他送的礼物,想方设法在路上堵他,还连着几晚请他吃饭,一起泛舟夜游,请他做我的封地第一个客人,给他花钱,吻他手背……
哈洛德:……你赢了,你是R级。
杜朗:md这人画风不对劲,谁拉进来的,踢了踢了。
威廉(推牌):我,我胡了。
第55章 étoies
“好个第二次, 傲慢无礼的丫头,你是存心胡说来气我的吗!”
德包尔夫人气急败坏说:“你原来不仅起劲编造, 痴心妄想要传扬开了, 再逼迫他坐实婚约,还这样异想天开作践他!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达西那样骄傲的人, 怎么可能被你拒绝一次后,又再向你求婚?”
“我说的都是事实。”伊丽莎白冷冷道,“第一次拒绝他,是因为我与他接触甚少,每次又凑巧不欢而散, 所以与您抱着一样的偏见。不过,您既然是看着他长大的, 原来也不知道, 他其实真诚高尚,虽然少言寡语,却性情柔顺吗?”
“反倒是您刚才一直在胡说。您说他已经与您的女儿有了婚约,如果您对这个契约这么自信笃定, 您就不会这么慌张守在尼日斐,等着第一时间来逼问我了。”
“而我在姐姐家的这段时间里,达西先生的妹妹,他的表弟, 都没有提起过有这一桩婚事,如果说他们联合为他掩饰。作为他最好的朋友, 我的姐夫,宾利见过我们散过无数次步,他也没有提醒过我这有什么不妥。”
因为访客怒气冲冲而没有合拢的门缝里,德包尔夫人涨红了脸。
“因为那是我和他母亲商议的,我们是最好的姐妹,达西还在摇篮里,我们就约好了,与其他婚约不一样。”
伊丽莎白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强词夺理,不禁鄙夷道,“夫人,您是上流社会的人物,应该明白,什么都需要契书或者证物的吧。再说了,十七世纪时,法律就废除包办婚姻了。”
德包尔夫人再无话辩驳,直接怒骂起来:“好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你这么伶牙俐齿,与我这个长辈犟嘴违逆,是当真要巴住他不放了?你如果真想攀这个高枝,就不要对我这么放肆,我是他最近的亲戚,如果我不允许,你就休想嫁给他!”
克莉丝眨了眨眼,倾身,用手掩了四姐耳朵,凑过去低声说了几句。
凯瑟琳瞪大眼睛,吃惊低声说:“这样没问题吗。”
克莉丝替她把鬓发别好,微笑鼓励道:“去吧,有什么我担着。”
屋里的德包尔夫人还在大声说话,语气满是义愤填膺。
“你不过有几分姿色,除此之外一无是处。一则,你门户低微,二来,你母亲那边尽是不上台面的亲戚,不仅如此,对这就是第三条了,你还有一个失了体面不能嫁人、甚至没送去修道院的妹妹。”
“如果你嫁给他,他自然要将你引给他的亲友,到时候,你的出身会叫他蒙羞,抬不起头,引得所有人都嘲笑他!你但凡对他有一点情谊,就不会让他娶你,使他抬不起头,玷污他的门楣和祖荫!”
伊丽莎白不卑不亢坚定道:“正是因为我在乎他,所以我绝不会离开他。”
“连您也认为他傲慢,当然是因为达西先生自己行的正、坐得直,从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更不用花言巧语修饰自己。如果他生活里只有您所谓的门楣和体面,我反要第二次拒绝他了。”
“我倒觉得,他能两次都选择我,是因为他已经权衡过了,如果我们在一起能使他得到幸福,远远超出那些他本就不在乎的事情,我就敢回应他的感情,和他一起去面对这些。”
克莉丝禁不住微笑起来。
这画面实在像那些“你要多少钱才愿意离开我的儿子”的电视剧剧情。
作为一个十九世纪女性,比那些哭哭啼啼说着为他好、钱和人都不要,最后兜兜转转依旧和男主在一起的现代女主角还要强多了。
二姐在主见上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
确定伊丽莎白的想法后,克莉丝抬手推开了门,把德包尔夫人暴怒的话都堵了回去。
屋里两个人“谈”得太投入,这时候突然走进来一个人,不免都愣住了。
“家里居然有客人吗?”克莉丝看向伊丽莎白,故作惊讶说,“我看停在‘自家大门口’的马车,还以为是哪个佃户从地里挖到送过来的,这么‘老土’的款式,我上一次见到还是在大英博物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