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刚才明明是你问兔子是不是我搞的鬼。”
明越理直气壮道:“自打脸一直是我长盛不衰的人设。”
女鬼:“……”
你可真睿智。
“说到兔子,”明越摸下巴,脱掉背包带,背包落地砰一声巨响,她将进门掏出、收进的四叉戟又掏了出来,拔掉套子,金属色钢叉带着夺人心魄的冷光,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中年女鬼作为距离明越最近的东西,受到四叉戟的万丈阳气辐射,发出滔天惨叫。
“拿走!你快把这东西拿走!”
女鬼撕心裂肺惨叫。
哼,明越见此十分满意,将套子套上四叉戟。
学生们:“……”
郭天阳抽嘴角:“这是,粪叉?”
明越没好气:“学长,它叫四叉戟。”
说完,她接着从包里掏出来一坨灰包子,软软的,还在动,表面包着黄纸,画满符文。
颜峻心中若有所感,“这不会是……”
“没错,”明越刷拉揭开灰包子的阴气符,露出兔子鬼一只红眼睛,“我今晚来医学院来得早,先摸去实验室——果然还有漏网之鱼。”
“现在,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明越摸了一把兔子软嘟嘟的肚子,将它的小眼睛对准女鬼方向。
两鬼对视。
女鬼:“……”
兔子:“……”
兔子:“嗷嗷嗷叽!”
兔子惊慌失措,浑身毛都炸开了,拼了命地往后钻,连靠近女鬼都不愿意。
女鬼阴郁地盯着兔子。
气氛死寂。
郭天阳嗤笑,将一直藏在后袖的刀拔了出来,在手掌一抹,沾上鲜红生血:“前辈,这兔子看起来和您一点都不亲近啊。”
“万物都有舐犊之情,如果您真的养了他们许多年,怎么会这样呢?”
女鬼周身阴气缭绕,金光神咒一阵接一阵的波动出金光,和黑气互相消融,她笑了笑辩解道:“实验室活兔子千万只,这可不一定是我养过的。”
郭天阳寸土不让:“那为何我学妹摸兔子她不反抗,看您一眼却跟杀猪似的。”
明越举手:“学长,这是兔子,不会杀猪。”
郭天阳:“……你闭嘴。”
明越:“噢。”
女鬼不说话,明越看着她身上的红色因果链像是被风吹动的朱嫣芙蓉花,飘飘摇摇。
“身上有兔子毛——如果这算是死前体态的保持。”
“那,可能是养兔子,也可能是杀兔子,阿姨您说是吗?”阴灵互相吞吃,也算是饱腹增长力量的捷径了。
“但是您确实很了解活体实验室,不像我,一个人掉进医学院,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而且您的遗体也确实是被当作了教学用具。”不然也不会出现在冷藏室。
明越快速说道,脑回路清晰。“这里面有悖论。”
女鬼咯咯冷笑,被金光神咒包裹却体态婀娜雅致:
“我看你如何解释。”
“如你所说,我除了院里教职人员身份没有别的解释。”
“大家都是为了学校尽心尽责,你们是学生,承校恩师恩,拒绝老师的合理请求,就是忘恩负义。”
“一样要背因果链。”
“好好想想吧。”
这个大人了,还诓学生。
真不要脸,明越狡黠道:“我可没说您吃的是活兔子啊。”
“鬼吃鬼,可是地府大忌,过了我们斩鬼师的手,地府就不可能不知道。”
“您一不是鬼王,二不是地府公职人员,有鬼因您而死,想下油锅吗?”
女鬼:“……”
女鬼接着冷笑:“随你怎么说。”
“有本事金光神咒一辈子别松开我。”
明越吐槽:“哪来的一辈子,阿姨您早死了。”
吐槽间,手机响了,明越划开屏幕一看,郭天阳竟然在刚才建了一个小群,将几人拉了进来:
【@徐淼淼:修个碑也不是大事吧,修就修呗】
【@郭天阳:开了头,就要负责,不然要背因果,死人的因果,少背为妙,徐淼淼,你该回去恶补阴阳伦理学了】
【@颜峻:无妨,学长,这本身是医学院的疏忽,捐赠遗体碑是应该做的事情。】
【@明越:我觉得有坑诶】
【@颜峻:哪里有坑?】
【@明越:班长,你家搞房地产,知不知道医学院那一年建院的?】
【@颜峻:……这和房地产有什么关系?】
【@郭天阳:医学院是老院了,建校同年吧】
【@明越:那就是清末了,那会有多少人会捐遗体?院里教学道具会够用吗?会不会有什么别的灰色途径?】
【@明越:诶,你们觉得这位老阿姨被金漆糊住的头发像不像旗牌子头?】
【@郭天阳:……不像,而且,那叫旗头。】
【@颜峻:……你在想什么明越】
【@徐淼淼:我知道了,扒乱坟岗!】
【@明越:说不准还有菜市口斩首交易、殡仪馆偷尸、死刑犯售后服务,量大从速,优惠多多~】
【@郭天阳:学妹你很懂啊】
【@明越:我家搞殡葬的,我当然懂啦】
【@颜峻:你是指,这女鬼成分不行】
【@明越:反正我不信她是老师】
【@明越:不过我也觉得情势特别奇怪——历史上院阵拔了有几次吧,就算回回都有人上当,那医学院至少得知道一次亡魂请求吧,但是遗体碑一直没有立起来——这证明什么?】
【@颜峻:证明医学院也说不清这些遗体捐献者的全部名录。】
【@颜峻:真是可耻】
话说到这里,在场几个灵院学生都明白七七八八了。
人死后有灵,不归地府,一来是因为地府轮回不足,腾不出那么多空位容纳大爆炸的人口,所以多有亡灵漂流世间;
二来则是心有不甘,亡灵生怨,长久徘徊在遗体旁。
若这些以女鬼为代表的老鬼,真是亡朝旧时代的人。
按照那时候旧朝人‘入土为安’的想法,一百年尸身不入土,被人分尸不知多少次,男的割丁丁看生殖系统,女的切乳/房看分泌系统——
而魂魄就在一旁看着,看着。
这,这这这。
简直比猛鬼地狱还要折磨人。
这种折辱,将从里到外摧枯拉朽征伐一个灵魂的精神,让她疯狂入魔。
怨恨如刀,带着比死亡还深的恐惧,彻地统治理智。
百年积怨,不知要生多少恶鬼厉鬼。
而这女鬼——
卧槽。
想透这一层,几个学生心中齐齐喷一声。
——易地而处,是我估计要疯。
冷藏室里,蓝灯幽暗,照的几个学生脸色比鬼还瘆人,鬼不喘气活人噤声。
群中冒出来一句:
【@郭天阳:我后悔只带金光神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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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景轩楼盘闹鬼事件的报告摆在桌上。
内里删掉了大一生借机考试的事情,只是单独阐述了一下事件经过,鬼打墙鬼电梯等,同时深刻剖析好风水产物灵、变邪灵的问题,希望地府加强各地区宝地巡逻,提高鬼差培训力度,防微杜渐。
李仙洲写完报告已经快十一点了,他走出宿舍,将报告投到有邮筒中,邮筒中乌光一闪,信件已然送往地府。
手机忽然响了,李仙洲打开一看,是一条语音,他点开来,女性的尖叫声传出:
“啊啊啊啊啊!李老师医学院挖出了清朝遗老!”
“您快来见证这荣耀时刻啊!”
李仙洲把手机拿开耳朵一米远:“……”
他忽然分不清这到底是求救短信还是炫耀找揍了。
第17章 铭刻 四
深夜无月,乌云遮蔽星海。
小雨淅淅沥沥下起来。
一滴滴水落下来,打穿了医学院阴雾连绵的空气,砸落在水泥地上,荡涤不清老人儿们的怨愤。
流亡动荡的年岁,吃不饱穿不暖,死亡都变得轻率。
宁为太平狗,不做乱世人。
旧朝衰亡开启的是新时代的大门,也是无数人命的绞肉机,鲜血聚成长河,滚滚向前。
荒草凄凄的坟头,泼洒热血的菜市口。
好不容易手起刀落人头落地,却在死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尸身被人从土中刨出来赚脏钱,沦落成为西洋学校奇巧淫技的实验道具。
如此设身处地一想,几个灵院学生都觉得,这老阿姨还能客客气气说话,真是心理素质感天动地了。
“……”
女鬼冷漠望着眼前几个学生,乌黑的眼珠子带着手术刀般的冰冷精准。
明越避开她的眼光,打量着屋内冷柜还有其他人棍,颜峻眼神平和,不见丝毫动摇。
徐淼淼这边却出了岔子,望着女鬼的眼神没忍住流露出了怜悯。
明越警告性看学姐一眼,‘刚才都是猜测,学姐。’
‘不要用这种情绪刺激当事鬼——’
话还没说完,女鬼发出一声讥笑,十分滑稽,她手指着徐淼淼,黑指甲定在她眉心间:
“你在可怜我们?”
这声音尖刻锋利,像是指甲盖在黑板上摩擦。
然而中年女鬼的面容,依旧是慈爱善良的笑容,像是冰冻成的脸皮,表情一丝不变。
这诡异组合让人背后发凉。
明越反应极快,上前一步套关系,将脏水往自己身上泼:
“哪里哪里,阿姨。”
“我们刚才私聊了几句,学姐可相信您了——那眼神可不是可怜什么的,那分明是与您同仇敌忾啊。”
“在这儿我给您道个歉——”明越的声音戛然而止。
女鬼忽然收敛了笑容,虹膜变得漆黑,像是人自然死亡后瞳孔散大,整个眼球黑化一般。
她木木盯着明越,身体开始膨胀,周遭阴风呼啸,暴风眼一般汇聚到女鬼周身——
明越戒备地望着她,上前一步,挡住身后的颜峻。
颜峻:“……”
颜峻微妙发觉他和明越的位置有些颠倒。
郭天阳脱口而出:“糟糕!她要变厉鬼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女鬼张大嘴,口腔以难以想象的尺寸后仰过去,露出黑洞洞的咽喉。
阴气啸聚如海,滚滚洪水般倾倒进她嘴里,她的腹腔越来越大,越来越膨胀,魂体黑色转灰,一双双红色的眼睛,开合着出现在她肚子里——
乍一看,就像是她长了一肚子红眼球,顺着阴风吹涌,眼睛们张张合合,怨怒恨毒地盯着外面。
室内学生:“……”
目瞪狗呆。
满地鬼魂被金光神咒束缚住动弹不得,丝丝缕缕的阴气从他们身上抽出来被女鬼吸收,他们像上岸的鱼一样发出惨叫——
郭天阳喊一句,给他们松绑!以身作则冲进了黑气风暴中。
明越盯着裂口女鬼,掏出四叉戟,也冲进去,照着冷柜门就捅。
“哐哐哐。”
一连串声响,争分夺秒。
颜峻撕开最后一个鬼的金光神咒,眼看着他缩进冷柜中化作青烟。
下一秒,明越冷着脸,一叉刺入冷柜隔间,在金属表面留下四个洞眼。
颜峻:“……”
颜峻震撼地望着冷柜,洞眼在灰黑色的阴风中,散发着金色的阳气,像一行光眼。
明越掏出手机给李仙洲发语音,随后解释道:
“这是我家庄子的家伙。”
“经过几万人的阳气锻炼凝萃,绝对是神兵。”
“给冷柜戳一下,留点阳气防着,省的待会阴气复吸灰飞烟灭了。”
颜峻:“……”
颜峻觉得这话信息量颇大。
他扶额:“你别骗我看不出这东西是个什么。”随即他就地取材,将冷柜后面的一根钢棍提了起来,点燃阳气符抹在钢棍上。
女鬼张嘴咆哮,惨叫声震耳欲聋!
郭天阳都能听见外面熬夜做实验的学生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了,他心急如焚:
“看起来这老阿姨真是将那些兔子都吃了。”
“怪不得一身兔毛,怪不得熟悉实验室!”
“卧槽!我该带静心神咒来的!”就来对付这些心思重心眼偏的亡魂!
空洞的回声荡在冷藏室里,女鬼的声音忽男忽女,忽老忽少:
“留个名字,就这么难吗?”
“我的身体给你们用了几十年,答应我个要求就这么难吗?”
明越摸出一张净口神咒,贴在自己的嘴上,荡涤污浊,静心出圣言,厉喝:
“当然不难!”
“可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年代久远,前辈,我们目前的资料采不齐您同胞所有的姓名!”
“有人立名,有人不立名,这样不行!会生深仇重冤的!”
她眉目间正气浩大,凛然不可侵犯。
颜峻则另辟蹊径,冷静道:“不如,前辈您亲口告诉我们您的尊名,我们保证将这事办的妥妥贴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