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越惊讶：“我们被放过了？”
颜峻摇头：“不要放松警惕，事有反常必有妖。”
明越抿嘴，“可是我们和八楼的小鬼们本来就没有死仇。”
颜峻拖着她接着往前跑，反问：“厉鬼杀人需要理由吗？”
明越：“……”
明越打哈哈：“有的需要，有的不需要吧。”
颜峻冷语：“你要和小鬼讨论伦理纲常吗？没听说过小孩子都是恶魔吗？”
两人激情斗嘴，不远处天花板上出现了一块孤零零的科室导航。
明越将一张阳气符贴在颜峻手上，温暖他发冷的身体，走上前看导航牌。
一看顿时了然。
“怪不得下面几层阴气这么重。”
“合着楼下是太平间啊。”
“我说——”明越心大，正想讨论两句，却忽然被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蒙住了口鼻。
鲜血泡着白骨的味道。
浓烈的冤厉之气，如地穴风暴涌来。
新鲜而充满怨恨的灵魂。
明越：“......”
明越猛地闭嘴，深吸一口气，仔细辨认：“班长，你闻到了吗？”
颜峻从包中拔出刀来，低声道：“当然。”
这血腥味浓地像是有人刚用拖把蘸着新鲜血浆，拖了一遍地板。
——是五米外那个楼梯口。
明越心脏怦怦跳，三两步贴在墙上。
她回神冲颜峻打个手势。
颜峻会意点头，埋伏去另一边。
明越屏息，握紧武器，轻声快速冲到楼梯口，浑身肌肉绷紧。
她看到一团庞大的黑影子趴在地上蠕动，底下压着一个女人的脑袋，不知死活。
源源不绝的冷血从女人身体底下流出，蔓延成一片血浆。
明越：“……”
妈的，冰/恋吗？！
找死！畜生！
鬼也不行！
明越勃然大怒，一脚将半遮半掩的楼梯门跺开！
哐一声！
黑影抬起身来。
露出底下张爱华半截尸体，她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黑影手中还举着没吃完的心脏。
是张爱华。
阎王爷啊，是我们找了四五个小时的张爱华。
死了。
明越盯着张爱华的脸，心中万千思绪如火山爆发，又惊又怒。
她古怪地冷静下来。
“是乔婷吗？”
明越的声音绷成一线，听着风雨欲来。
她质问道。
黑影站起来，负一楼的灯光虚虚照下来，让明越看的半明半暗。
她看到了——
血红色的。
无数双眼睛。
第32章 宝山 七
宝山医院, 门诊楼。
周静仁扫楼扫的快，刚一走出四号楼，就看到翟丹神情大义凛然, 冲进了门诊楼, 和几个穿黑色制服的斩鬼师协成员, 低头弯腰认错，请求出人头去住院部救学生——
带队的小队长, 将烟头扔在地上捻灭, 没骂人也没安慰，声音淡淡：
“学生就是大胆。”
“不了解清楚就往里跳。”
“还敢带低年级生。”
翟丹脸上青青红红，低着头没说话。
小队长也不是狠心人，“行了，知道你同学具体坐标吗？”
“还有, 你们怎么知道宝山区的事儿？”
翟丹：“……”
翟丹心中大骂周静仁这个甩锅不擦屁股的家伙, 却仍是吸口气, 站定眼前，将锅揽了下来：
“是我们高年级自作主张了。”
“毕竟斩鬼师职业特殊, 学习过程没有安排示教。”
“平常碰得上是运气，碰不上是命。”
“宝山近在手边，从了这行，就想来试试。”
翟丹说得脸红。
队长冷淡看她。
身后队员将罚签送来, 队长写好, 撕给翟丹。
“这不是给你个人的, 不用害臊。”
“这是罚封灵的。”
“不过, 大高校灵院向来是莽撞，虱子多了不怕。”
队长说着冷笑话，听的翟丹汗颜不已。
远处看，队长的影子被路灯映照，投在柏油马路上，盈盈一圈，身高面容都和周静仁相似。
他自然知道到底是谁让封灵院知道了这件事。
远处偷看的周静仁：“……”
周静仁尾巴一紧。
卧槽为什么是老哥负责宝山医院的净化工作？
斩鬼师协的人进了住院部。
翟丹吹着夜晚的阴风，拿着罚签。
旁边行道树跟底下一只老狗抬起腿来撒尿，边尿边看翟丹，翟丹微妙地从它眼神中读出了一点鄙夷。
翟丹：“……”
周静仁鬼鬼祟祟跑来，立刻被翟丹赏了一脚，顺带将罚签塞过来，恶狠狠道：
“你去给院长送！”
“妈的，帮你背的锅！”
“行行行，我去我去。”
周静仁讪笑，开启接收器，朝公频中喊几句，“陈修陈修，四号楼扫完了。”
“没看到陈爱华，学弟学妹那边怎么样？”
陈修的声音立刻出现在公频，低沉充满紧迫感：
“有情况。”
“君蔚然那边没有发现。”
“但是明越颜峻这边遭遇厉鬼，阴气困扰太厉害了，信号接受不良。”
“我只听到了颜峻说他们错过了一楼，就再也没听见说什么了！”
周静仁心中一突，按捺住性子问，“学弟你别急。”
“错过了一楼，那就是负楼层了。”
“先去看看楼层导航再说。”
“我看过了。”
陈修的声线更加紧绷了，声带像是冰冻在寒风中，稍微颤抖便是寒冷冒霜的尖锐。
“楼下是放射科和太平间。”
周静仁一愣。
本科的课程距离他已经有些遥远了，他隐约记得阴阳通感课程中提到过物理射线的特殊作用，会造成阴气阳气的双磁场扭曲，并且，扭曲倾向不可预测。
“这……”
周静仁略略一想，心脏收紧。
他当机立断说：“陈修，你不是在保安室吗，立刻看监控。”
保安室中，陈修眼球中血丝爆炸，咬着烟和牙齿道：
“我正在看。”
“但是什么都看不到。”
“射线遮蔽了，什么都遮蔽了。”
周静仁失控喊道：“那还不赶紧下去！”
陈修也同时喊道：“我他妈不得留在这儿监控另一楼学弟的情况吗！”
“你他娘没事儿扫得那么慢！”
周静仁：“你他妈……算了算了，现在我去接替你，碰头咱俩立刻商量，谁下去查看！”
不待他气急败坏摁掉耳塞，公频中忽然传出一阵刺耳滋啦声，像是矬子在磨黑板，明越的声线绷得极紧，蕴藏着巨大怒火，似乎下一秒就要忍不住暴怒喊起来：
“乔婷……这人…张爱华…你吃的？”
“你确定要从……清白的……变成……深罪吗？”
“太平间……沉眠之地……不容你放肆！”
声音依旧不太连贯，但是传达出来的内容让几个高年级生立刻神经绷紧，脊椎一麻，电流窜过全身。
乔婷！
吃人！
张爱华！
陈修立刻将监控拉到太平间，增高分辨率，射线穿透楼板形成遮蔽磁场明明暗暗——
果不其然，跳跃闪现的画面中，楼梯口出现了对峙的明越和厉鬼！
明越！
陈修心脏差点蹦出来，随即眉头猛地拧紧。
颜峻呢？
负二层，太平间。
明越言辞俱厉，逼问乔婷事情的原委，四叉戟被紧紧握在她手中。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她们不是好同学，她也不是好老师。”
“她们都配不上这些名字。”
“乔婷”的声音回响在安静的太平间，暗暗淡淡，她歪头，身体上下几百只眼睛看的明越心肝俱寒——
明越视线忍不住粘在那些晶状体表面，分辨上面密集的血丝，瞳孔滚动的轨迹——是的没错，它们还在滚动。
生动又灵活。
乔婷还勉强维持着女性人类的样子。
虽然臃肿肥胀，阴气化作的皮肉颤巍巍蠕动着，爬满了多余不知从哪里来的手脚，脖颈、胸脯、脸颊、四肢也都长满了眼球，却还能分得出人类的形态。
“你是来追究所谓的正义吗？”
乔婷用一种怪异的男女共振的声音问道。
明越深吸气，忍下心中莫名其妙的悲哀感：“不是正义。”
“我为平衡而来。”
“我是一名斩鬼师预备役，我叫明越。”
“明月，好听啊。”
“我觉得，你的阴阳眼如果给我，应该这么多眼睛中，最漂亮的。”
乔婷说道，伸出手来。
层层惨白皮肉绽裂开来，从骨头碴子中露出黑洞，再次伸出另一截手臂，就这样一节长一节，一节和一节不一样，快速伸到明越眼前！
明越时刻警戒着，纵然心中发憷却不妨碍她发挥敏捷的身手，她当机立断抡手！一叉将乔婷的手臂钉进了太平间雪白的墙壁！
乔婷吼叫起来。
仿佛她身体中或者数十几百只鬼魂一半，惨叫之下，声线剥离听起来锥心刺骨的恐怖。
明越警觉。
一般来讲，厉鬼融合是黑吃黑，大吃小。
乔婷怨念憎恨如何深刻，能够吞噬其他厉鬼明越并不奇怪，明越甚至还猜测，她的“第一桶金”就是被她残杀的四个同学。
但是接下来涉及到两个问题。
剩下她吞噬的灵魂从哪来的？
她又是如何做到保证自己成为最强的怨气源呢？不然被“反杀”的概率会大大提高。
乔婷快速爬了起来，明越毫不留情，上前重重一脚！
使劲！
照她脸上跺！
怪力，是明越比使唤阴阳眼还顺手的天赋。
噗通，咕噜噜！
乔婷被明越一脚踢下了楼梯，十几阶梯摔得乒乒乓乓，轰隆隆响成安静太平间中一片回声。
好机会！
明越给自己鼓掌，松开满是虚汗的手掌，跑几步楼梯，将阳气符赶紧贴在张爱华的尸体旁边，生怕她的残魂也被乔婷吸走。
直面尸骸的压力是显而易见的。
张爱华散大的瞳仁直勾勾盯着明越，一片灰色，眼睑干枯。
明越抬起下巴，拒绝帮她合上眼睛。
她性格恩怨分明，不怎么仁慈。
乔婷的死。
张爱华该陪葬。
太平间阴气浓郁粘稠，不似外面的阴气风那样干燥，这里的空气呼吸久了会觉得一层胶水粘在肺泡上。
明越从尸体旁站起来，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乔婷从楼梯上一级级爬了上来，像贞子。
不远处可以看到太平间敞开的大门，冰寒的白烟飘散出来，成了昏暗地下唯一的淡色块。
明越：“……”
明越心中一动，对着耳塞喊一句太平间，随即转身就跑！
地下实在不是活人主场！
她得把它引到地上去！
乔婷在身后发出阴森笑声，如影子般追着明越。
“你跑不掉的！”
“每一层的阴气我都能吸收，你能跑到哪儿去？”
明越回头做鬼脸！
我一个是跑不掉！
但是外面人多！还制不住你？！
两“人”你追我赶的轰隆隆上了楼，乔婷一离开，冰冷的空气顿时较少了邪佞之气，变成了单纯的寒冷。
另一边楼梯口，颜峻走了出来，脸色惨白。
他看到了乔婷的样子。
真是能吓得人连做一个月噩梦。
但是明越直面她，凛然不惧。
她做到了。
她怎么做到的？
综合系和信息系差别这么大吗？
颜峻无意识地手掌握拳，无线电接收器坚硬的壳子硌得他手疼。
他想起了，明越刚才传过来的那句太平间。
颜峻朝太平间跑去。
太平间里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颜峻摸出显形符，擦燃，检测阴气，在天花板处检测到了高到可怕的阴气浓度。
然而，最让人心生恐惧的，则是在排排冷柜处没有检测到足够的阴气浓度——
这不可能。
颜峻心觉匪夷所思。
太平间的冷柜里躺的都是近期医院内的死者。
手中显形符上浅浅淡淡的阴气痕迹，分明就是空调冷气的残余！
根本不可能是死者的阴气浓度！
此刻，颜峻像是“明越附体”，噌一声拉开冷柜，将显形符贴在各位大兄弟的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