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夏看到她的时候,都被吓了一大跳。
“王妃,您这是怎么了?”远夏连忙走到床边,扶向楚楚的手臂,自然察觉到了她身上的冷汗。
“无事,做了个噩梦而已,服侍我起来去沐浴吧。”姜楚疲惫地摇摇头。
她打定主意,等殿下回来,把这个梦也要跟他说。
要是信贵妃的儿子没保住,太子的位置,怕是只能落在几位成年皇子的身上了,毕竟东宫之位一直空悬着,也不利于朝中的安定。
在这些皇子中,怎么看都是盛锦更有胜算一些。
可盛锦跟她和殿下关系都不好,若是有朝一日盛锦真的登了高位,哪里还有她和殿下的容身之处?
所以不管是出于利益也好,还是出于对小生命的不忍心也好,楚楚都觉得,应该出手救下来信贵妃。
她起身去了隔壁的偏间沐浴。
一闭上眼睛,耳边仿佛就又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女人痛苦的哭声,还有一群宫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姜楚吓得赶紧睁开了双眼,冲着门外喊道:“远夏,你进来一下。”
“王妃,怎么了?”远夏就守在门外,闻言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反手将门关上,防止外面的冷气灌进屋里。
“陪我,陪我一会儿。”姜楚不好意思说自己害怕,不自然地说道。
远夏看出了几分,便静静地站在门口,时不时还会找几句轻松的话说给楚楚听。
等楚楚终于收拾好,心情也差不多稳定了下来。
这时候天色已晚,快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
姜楚左等右等不见盛允回来,便有些焦急地出了门,站到了院子里。
远夏连忙追出来,把披风披在她身后。
“谢谢。”姜楚抱着手炉,娇小的身子往披风里面缩了缩,果真暖和了不少。
可最后还是没等到殿下回来。
只等来一句,今日京郊有急事,怕是不能回来用晚膳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府。
姜楚拧紧了眉心,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用过晚膳,她抱着手炉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
远夏明显看出她有心事,却不好多问,只静静立在一旁,陪着她。
到了后来,姜楚不知不觉中,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远夏赶紧过去把人叫醒,“王妃,要不要先歇息?您这样会染了风寒的,到时王爷又要心疼了。”
只是在桌上趴了一会儿,姜楚就觉得有些头疼了。
她不敢再硬撑,乖乖漱洗完爬上了床。
“远夏,一会儿殿下回来,定要叫醒我。”
姜楚困得眼皮子都在打架,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
也不知梦里的事情是在今晚还是什么时候,姜楚生怕错过了救人的机会,那可就遭了。
远夏点头应下。
她这才放心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温热的小火炉,下意识蹭了上去。
熟悉的檀香味侵入鼻尖,姜楚居然直接醒了。
“殿下,您回来了?远夏怎么没叫醒我?”姜楚吓得立马坐了起来。
盛允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忙伸出大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是我没让叫醒你的,怎么了?”
屋里的烛火还未熄灭,殿下应当才回来不久才对。
这让姜楚心里多少安心了些,她抓着盛允的衣襟,认真地说道:“殿下,我想请你帮忙救一下信贵妃和她的孩子,惜贵妃想害她。”
“楚楚怎么知道?”盛允下意识反问道。
“殿下,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可还记得相国寺那次?”姜楚鼓起勇气,睁着圆溜溜的杏眸,定定地看着他。
盛允点点头,他记性向来很好,自然记得清清楚楚。
他还记得自己从那时候起,就怀疑楚楚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只是一直埋在心里没问而已。
可不问,不代表他不记得了。
“殿下,其实我,我总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那些梦,醒来之后就会成真。”姜楚咬着下唇,杏眸紧张地落在他脸上,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但凡他稍微露出恐惧,或是厌恶等负面情绪,她都会赶紧说一句“我开玩笑的”来弥补。
听了这话,盛允只问了一句:“对你的身体可有影响?”
一如当初在相国寺,他对她的隐瞒有所怀疑,却并没有逼问她,而是用无声地用他的包容给她无尽的安全感,等着她主动开口的这一天。
姜楚紧绷着的弦猛地松开,心头淌过一丝丝暖流,“没有。”
“上次你忽然晕倒,也跟做这个梦有关?”盛允很快就联想到,上次楚楚无缘无故昏过去的事情。
姜楚颔首。
盛允正欲再说些什么,姜楚便催促他派人去宫里看一眼。
“殿下,这件事待会儿再说,可否先让人去宫里看看?我心里总是不踏实。”姜楚拽着他的袖子,祈求地说道。
这件事牵扯重大,对他们二人也有很大的影响。
于是盛允毫不犹豫地起身穿上衣服,临走之前对楚楚说道:“乖乖在府上等我。”
姜楚紧张地攥紧了手心下面的被子,耳边仿佛响起了阵阵密集的鼓点,敲得人耳膜生疼。
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盛允离开后,亲自带着几个轻功好的人去了趟皇宫。
皇宫戒备森严,哪是谁想去就能去的?尤其是后宫。
盛允仗着自己对皇宫的安防有几分了解,才敢在深夜悄悄闯进去。
他以最快的速度往宫里赶。
可到了信贵妃那里,一切都已经晚了。
虽然在屋顶上看不到屋里的情形,可他能清楚地听到,皇兄悲痛的声音。
信贵妃母子两个,都没能保住。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章的设定是,楚楚和王爷两个人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只能说阴差阳错吧,最后这件事没能得到好的结果。
第78章
皇帝大怒之下下令,所有参与了这次生产的稳婆和宫女, 尽数葬身火海, 给信贵妃母子陪葬。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再怎么惩罚都没有用。
之前信贵妃怀孕的事情是个意外, 后宫还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女人, 谁想再怀上龙种, 怕是难了。
明知害死自己亲生儿子的,就在那几个人当中,可皇帝却什么都做不了,不仅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还要笑眯眯地把自己的皇位传给这群狼子野心之人。
一夜之间, 皇帝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盛允不好在这个时候现身, 带着手下,在夜色中快速离开了皇宫。
回到府里,发现屋里的烛台还燃着, 姜楚披着被子靠坐在床头, 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长长的羽睫垂着, 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像是困极了。
看到她的这一刻,盛允方才紧张压抑的心情,总算是舒缓了不少。
同时他心中升起几分庆幸,还好他后院没有乱七八糟的女人,不然楚楚难免会受到伤害。
“殿下, 您回来了?怎么样?”姜楚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揉揉眼睛问道。
盛允面色微沉,声音也带上了无奈,“没来得及救下。”
他去的时候,还特意带上了林老。
本来已经做好了随时救人的准备,谁知道那边下手那么快。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姜楚心头猛地一震,瞬间睡意全消。
她下意识咬紧了唇瓣,秀眉微微蹙起,担忧地开口:“可是,这样的话......”
若是皇位真的落到盛锦身上,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另一方面,她对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信贵妃,也充满了怜惜和不忍。
那样好的一个女子,就这么凋零在了深宫之中。
“不用担心,总会有办法的,我不会让你跟着我受苦。”盛允坐在她身侧,小心地将姜楚捞进了怀里,声音有力地承诺道。
大不了,他以后带着楚楚去边境。
那里远离京城,他多年驻守在那边,整个边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用担心任何人能把手伸过去。
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说更多,宫里就来人了。
这次来的人,居然是皇上身边最信任的赵文海。
平日里出来传召有专门的天使负责,很少劳烦到赵文海亲自出面。
而且还是秘密宣盛允入宫,没让任何势力察觉到。
姜楚敏感地察觉到,这次皇上让殿下进宫,应当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她心中藏着事情,根本睡不着。
“远夏,帮我取两份佛经来。”姜楚决定亲自抄佛经,就当是为已逝的信贵妃母子祈福,希望他们下次能投身到普通人家,过平安喜乐的日子。
这边她抄得手都酸了,盛允还没有回来。
此时他并没有在御书房,而是在皇帝的寝宫里。
“皇兄,这不合规矩。”盛允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分不清皇帝是出自真心,还是只是为了试探他。
“十七弟,今晚,朕日日夜夜期待的小皇子,还未见到朕就没了。”皇帝闭上双目,沉痛地说道。
“皇兄节哀。”盛允没办法多说什么,只能说一句苍白的安慰。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房间内一片寂静,只余皇帝略显紊乱的呼吸声,像是坏了的风箱,呼哧呼哧的,听起来很吓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帝才疲惫地掀开眼皮,浑浊的双眼紧盯着盛允,“十七弟,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朕相信你会守好大启国的江山。”
跟文武双全,胸有沟壑的盛允比起来,他那些儿子一个比一个不成器。
若是心中怀着仁义,就算是谋略上差了点,倒也算是合适的继承人人选。
可惜,恶毒有余,能力不足,根本难当大任。
今晚的事情发生之后,皇帝一颗心凉得彻底,恨不得把有嫌疑的几个皇子都打入大牢,哪里还肯把皇位传给他们?
“皇兄,您身子康健,储君之事可以慢慢决定。”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盛允却不愿意要。
一是他心知那个位置有太多身不由己,不想把自己永远囚困在高墙之内,更不想因为那些责任,伤害了楚楚。
二是自古以来,就没有绕过儿子,把皇位传给兄弟的先例。
虽说大皇子和二皇子身子不好,长年缠绵病榻,膝下也没有子嗣,不是合适的储君人选,可剩下还有几名皇子早已成家,且有的连儿子都有了。
这样的情况下,皇位怎么看都轮不到他。
“十七弟,朕信任你,可朕的儿子们如何想,朕就不知道了。”皇帝叹了口气道。
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整天跳着脚抢皇位。
可最适合接下皇位的人,偏偏对皇位不屑一顾。
盛允心头一紧。
皇兄说的事情,他又何尝想不到?
他在大启国的权势如日中天,皇兄把一半多的兵权都放心地交到了他手上,就是因为信任他,不怕他会背叛。
可若是换了下一任帝王,还能这么全身心的信任他吗?
皇帝见他表情略有些松动,又添了最后一把火:“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该为你的王妃想想。如今锦儿在朝堂之中呼声最大,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得偿所愿,你觉得,你的王妃能逃得过吗?”
听皇帝提到了姜楚,盛允心中的天平已经开始动摇,有了偏向。
最好的保护楚楚的办法,不就是把整个天下都握在手中吗?
到了那时,还有谁能伤害到她?
“十七弟,大启国不能没有你。”皇帝看向盛允的眼神中,充斥着信任和期待。
时至今日,他还记得先皇当初把皇位交到他手上的情景。
他曾在先皇面前发过誓,一定要让大启国更加繁荣昌盛,决不能因为一己私欲或是胡乱猜忌毁了先祖打下来的江山。
在位至今,他自问从来没有一次辜负父皇的期待。
沉默了半晌,盛允给出了回答。
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夜色黑沉沉的,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
盛允只看了一眼天空就收回了视线,随后快速赶回王府。
姜楚还在屋里抄着佛经。
越抄,她心里就越静。
先前的担忧和焦虑尽数消散。
刚放下手里的笔,这边盛允正好回来。
“殿下。”姜楚高兴地站起身,差点碰到桌子。
盛允朝着她走过来,先是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轻轻在她额头碰了一下,柔声道:“我去沐浴,你先睡吧。”
“我不困。”姜楚摇摇头,她除了眼睛有些干涩以外,并没有其他不适。
因着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精神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她到现在都一点困意都没有。
盛允心中隐约猜到了几分,便没有再说,直接去了偏间沐浴。
今晚在王府和皇宫之间来回了两次,他身上或多或少沾了些尘土,是该洗一洗。
正好趁着身子泡在热水里的空挡,好好想一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从偏间出来,盛允身上被浓浓的水汽包围,水滴顺着额头的碎发流下,经过侧脸的轮廓,最后滴落在地板上。
姜楚总觉得,殿下的眸子好似比平日里都要黯淡一些,染上了浓烈的墨色。
她拿着巾子走过去,自然地帮盛允擦头发。
只是因为她从没帮人擦过头发,动作控制不好轻重。
“抱歉,殿下,我,我手太笨了。”在又一次扯到盛允的头发后,姜楚尴尬地道歉。
盛允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从她手里把棉布巾子接过来,“我自己来吧。”
姜楚不好意思地松了手,在一旁呆呆地看着。
“睡吧。”盛允没提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直接揽着楚楚的肩膀,把人带到了床边。
姜楚没多问什么,乖巧地钻进被窝,主动靠着他温热的胸膛,还轻轻蹭了蹭,像是心存不安的小兽终于找到了可以依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