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婚——顾慕白
时间:2019-08-31 08:39:06

  陆桑摇摇头。
  沈临州这才满意了,发动车子。
  陆桑喝着她那杯果茶,安安静静坐在旁边。过了会她问道,“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是哪天?”
  “8月16,怎么了?”
  “那就是领证日咯?”
  沈临州说是。
  “所以我们其实没有婚礼?”陆桑目不转睛盯着他。
  沈临州也不知道怎么了,陆桑一翻旧账他心里就紧张,他盯着前方路况,轻声“嗯”了一字,“是我们两个人共同决定的,因为当初是协议结婚,谁也不确定最后会不会还在一起,所以没有大张旗鼓去操办,只是把房子装了装。”
  陆桑能理解,那时候沈临州喜欢她,担心他们离婚之后她会被流言蜚语中伤,所以把影响降到最低。沈临州的想法跟她猜得差不多,只是那会沈临州也是一时冲动,如果没被爱情冲昏头脑,他是不会亲手编织谎言把陆桑骗回家的。不离婚太容易了,只要不结婚。
  陆桑记起协议书上的时间落款,看了看他问道,“所以我车祸的时间跟约定的期限只差了一个月。协议书期限临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沈临州现在没有瞒着她的必要,“我在想有什么办法能让你觉得跟我一起过一辈子也不错,可明明之前的半年我们根本不像一对夫妻,我没有底气面对你,也不知道该怎么改变你对我的看法,更何况我还误会你心里有了别人,所以最后我去了国外躲着。眼看还剩一个月,我还是拿你没办法,直到爸爸给我打电话,说你出了车祸。”
  车外的光影在他脸上闪过,陆桑看得出了神。
  “怎么了?”感觉到她的注视,沈临州看了她一眼。
  陆桑回过神,摇了摇头,“我在想还有什么旧账可以翻。”
  “不着急,”沈临州笑道,“你可以翻一辈子旧账。”
  陆桑眼睛忽然有点酸,她连忙喝了口果茶压了压,然后伸手从车前抽屉里拿了一个盒子出来。
  “是什么?送我的礼物?”沈临州忽然记起来了,陆桑那天说过给他买了礼物。
  眼前的红灯倒计时有九十秒,陆桑把礼物给他。沈临州拆开一看,是一块手表,他方才心思都在她的人上面,这才发现她左手腕上戴了一块跟他同一个牌子的手表。
  “情侣款?”沈临州笑问。
  “是啊,我帮你戴上。”
  沈临州手背上的青色血管蜿蜒往上、没入卷起的衣袖,他的小臂其实非常好看,写满了直击人心的男人味。陆桑低头帮他戴上,又拿出手机对着两人贴在一起的手腕拍了张照片。
  绿灯亮了,沈临州继续开车,陆桑则把这张合照设置成了朋友圈的背景图。也不知道是不是姐弟俩心有灵犀,她刚换不久,陆宸就截了一张图发了过来。
  陆宸:“姐!我要举报你虐狗!”
  陆桑回复:“你去吧,电话别打错了。”
  到了陆家,老陆在银行上班不在,许老师洗了水果抱着岁岁等着二人。沈临州出差回来给他们二老带了礼物,一副许老师喜欢的书法家的大作,还有给老陆带的茶叶。
  “我的呢?”陆桑悄悄问。
  “……没有你的。”沈临州说。
  陆桑张了张嘴,稍稍有点心理不平衡,“好吧。”
  她失落的情绪都写在脸上,沈临州一笑,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品盒,陆桑一下子眉开眼笑,“送我的啊?”
  陆桑拆着礼物,沈临州解释道,“那天在恒安的CBD大楼旁有个活动,挺热闹的,我瞧了一眼,是你喜欢的悬疑作者在办签售会,顺手就把这个带回来了。”
  是她喜欢的作者最新作品的签名书。沈临州说得轻松,陆桑问,“排队排了很久吧,我都看到微博上放的现场图了,那天从五湖四海赶去的读者很多的。”
  沈临州说:“不久。”
  陆桑翻开那本厚厚的书,扉页上面竟然还是To签。
  “To:陆桑
  与怪物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怪物。
  愿你一生与真诚善良为伴,不被秋风所伤,勇敢坚定,平安健康。
  By 伴生”
  “与怪物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怪物”是尼采《善恶的彼岸》中的句子,后一句是“当你远远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这才是伴生的小说文案中引用的话。
  所以这些话,其实是沈临州想对她说的吗?
  希望她即便面对网络上那些恶意满满的言论也要不忘初心,坚持做自己?这两句话,真是把世上最好的祝福都给她了。
  陆桑抚摸着扉页上的黑色文字,抬头说:“伴生真好,连给粉丝的祝福都这么真心实意。”
  沈临州沉吟了一会道,“是我让她这么写的。”
  陆桑笑了出来,“我知道啊,逗你玩的。而且我记得这两句好像在哪里见过,似乎是一个小粉丝的留言。你是不小心看到了,所以借来一用吗?”
  “不是,”沈临州顿时有些头疼地说,“那个粉丝就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明天见
 
 
第四十七章 
  陆桑的粉丝风格比较统一, 评论总是逗趣欢乐、萌梗百出,偶尔遇见一两个说话正儿八经的, 她就下意识记住了。这段话主人的id为用户加一串数字,只有一个关注, 不足十个粉丝, 没有点过赞,更未发过微博。
  她那时还猜测这是谁的小号, 原来竟然是沈临州的微博。
  陆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就停不住了, 好像自从揭穿一个真相后,沈临州跟个往外吐金币的嗅嗅似的一问就招,都没给她的计谋留下发挥的余地。
  沈临州开着陆桑那辆丰田载着她跟许老师,连连看了她数眼, 直到接近目的地, 陆桑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消失了。
  墓园在火车道南侧,露水很重,空气中的湿气仿佛粘在人的嗓子眼里,陆桑跟沈临州跟在许老师身后往前走,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似乎过了很久,许老师的脚步才在一块墓碑前停下来。
  ——爱女陆桑之墓。
  陆桑看到墓碑上刻的字,脑袋嗡的一声, 她身子好像晃了一下,但很快被身旁的沈临州扶住了。
  许老师放下手中的花,然后半蹲下来。
  “女儿, 妈妈又来看你来了,这次爸爸在上班过不来,不过我带了姐姐哥哥过来。如果你还在,应该只比姐姐小两个月左右,姐姐已经嫁人了,她身边这位哥哥就是她丈夫。”许老师顿了顿,“女儿,妈妈要告诉你一件事,你离开之后,妈妈就把姐姐领回了家,这么多年,一直是她在代你照顾我们和弟弟,你看我这么健康就知道平时她有多孝顺懂事。姐姐很厉害,还会画画,有很多人喜欢她,如果你还在,一定也会喜欢姐姐。
  女儿,是妈妈跟爸爸对不住你,那时候妈妈刚刚怀了弟弟,身体状况一直不是很好,又恰巧在带高三的哥哥姐姐,所以忽略了你。要不是那样,你也不会……妈妈跟你爸爸都很自责,妈妈不能在那个时候失去一个孩子,妈妈承受不了,所以有了姐姐。如果你不能接受,千错万错都是妈妈跟爸爸的错,姐姐是无辜的,希望你能接纳她。”
  原来之前的陆桑死的时候,许老师已经怀了陆宸。
  陆桑在许老师身旁半蹲下来,她盯着墓碑上的文字道,“桑桑,你好,我是……”
  她到底没法说出自己被叫了二十年的名字,顿了顿接着说:“我在陆家二十年了,现在才听说你,如果我早知道,就会早一天来看你。我过得挺好的,因为爸妈把对你的爱给了我,虽然家境一般,但是从来也没因为寒酸让人瞧不起,我很感谢爸妈收养了我。我唯一觉得愧疚的,就是这么多年我占了你的名讳,但往好处想,你就可以认为我是在替你活着,替你孝敬爸妈,好不好?”
  “桑桑,”许老师转过脸道,“我跟你爸爸不是把对她的爱给了你,而是……”
  “妈,没关系,”陆桑轻声打断她,“如果不是您跟爸爸,我一定比现在过得坎坷得多,或许没有大学念,更不可能有余力画画。”
  许老师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沈临州想反驳,沉吟片刻觉得此处不是合适场合,最终还是没吭声。
  “爸爸身体很好,现在在银行当保安,做六休一,我着急来见你,所以爸爸没来。”陆桑小声跟她闲聊。
  “对了,你应该没见过陆宸,他是你弟弟,读大二了,他小的时候跟你长得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陆桑轻轻笑了笑,“妈妈说你小时候爱闹,陆宸也一样,不过……”
  陆桑瞧了许老师一眼,悄悄说:“他遗传了许老师的肤色,在家一直念叨自己不够白,从洗面奶到保湿喷雾,买了一堆护肤品带着去了学校,不知道他七天假期回到家,有没有什么变化……”
  “我还养了只猫,名字跟我之前的小名一样,叫岁岁,她长得很可爱,你见了肯定会喜欢。”
  “还有,要给你正式介绍一下我的丈夫,他叫沈临州,”陆桑偏过头看向他,沈临州的视线笼在她身上,见状笑了一下,她接着道,“我们从小就认识,还在一起生活过,虽然中间经历了许多波折,也有重重误会,但最终一切心结和误解都解开了,也许人生就是这样吧,该走的弯路一步都不会少。你小小年纪就经受痛苦,早早到了路途的终点,但或许你走过的那条小路跟别人都不一样,生老病死,走到尽头都是一样的结局,有的人前半段虚无荒诞,有的人后半程索然无味,面目平庸地学习工作、拿着管饱肚子的薪水,就那么平平淡淡过下去,姑且能做到活着而称不上是生活,到最后化作一抔黄土。所以别看他们走得长,一辈子也许远没有你纯真幸福,所以也没必要强求跟遗憾了对不对?”
  “你如果羡慕的话,可能是为了家人更长久的陪伴吧。我们家平时也会吵吵闹闹,毕竟是寻常人家,哪有那么多我爱你可以说啊,对家人的情感都化作了饭的香味和电话里的叮咛,然后磕磕绊绊地互相搀扶着走过一生。”
  “……我会照顾好爸爸妈妈,盯着爸爸让他少喝酒少抽烟,让妈妈少操心多跟爸爸去各地走走,教陆宸勤俭,你放心,都有我在呢。”
  朝阳冒出了头,慢慢把清晨的湿气蒸散了。
  陆桑轻声说着话,三人身后的影子便随着时间流逝变化着角度。
  最后,陆桑深深地看了墓碑一眼,才起身跟许老师离开。
  沈临州出差回来了,陆桑自然要回两个人的窝。她抱着岁岁,看沈临州把许老师让他们带回家的吃的用的一一填进后备箱。
  回去路上,沈临州忽然开口道,“不是那样的。”
  “嗯?”陆桑在想事情,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临州说:“就算没有爸妈收养你,我也不会让你浑浑噩噩地过生活,会想尽一切办法给你提供条件好好念书。只要有我的一亩三分地,就不会让你露宿街头,会让你吃饱穿暖、无忧前途。桑桑,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爸妈爱你。”
  “你也爱我。”陆桑眼眶一湿,飞快下结论。
  “我当然爱你了,”沈临州温柔地说,“不管以后谁不再爱你了,我都不会不爱你。”
  听完这话,陆桑一阵头皮发麻,倒不是因为他说话肉麻,而是莫名的熟悉感袭来,她仿佛在何时何地听过同样的话。心里这么琢磨,陆桑也就这么问了,“你之前对我讲过同样的话吗?”
  沈临州想了想道,“说过类似的。是在你被爸妈接走之前,那阵子你不想走,心里不舍也只对我说,在别人面前你从小就会察言观色,心思没透露半分,所以老师和其他小朋友都不知道。说实话,我那时候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见你掉眼泪,但是没办法,我知道去一个完整的家庭远比在当时我认为根本不正规的福利院好太多,我一边不愿意你离开,一边又希望你在新的家庭能好好适应,所以我对你说,‘别害怕,小江哥哥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哪怕养父母对你不好,也还有我,我永远是你的家人’。”
  陆桑顿时动容地望着他,等遇到了红灯,她伸手过去,轻轻握住了沈临州随意垂在手刹旁边的手。
  “谢谢,”陆桑说,“虽然我那时候很小,也没具体的印象,但是你说的话起了很大的作用,才让我刚到陆家后不哭不闹、听话懂事,因为知道有你这个靠山。”
  沈临州笑了一下,反握住她的手,他道,“我是你的靠山,那你就是我的动力,我小的时候总觉得,如果以后混得不够好,就没脸以你的小江哥哥自居,谁都能随便代替我了,比如……你的江铎哥哥。”
  陆桑夸张地咳嗽几声,“今天我们不翻旧账。”
  “怎么,这还有讲究?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沈临州继续开车,一边问道。
  陆桑郑重其事地说:“今天我们补过七夕。”
  他们今年确实没过七夕节,一切都乱糟糟的时候,谁都没那个心思,现在把一切都理清了,是该好好补过节日。
  “行,”沈临州立马点头,“顺便也把结婚纪念日补了,你想怎么过?”
  陆桑低头拿手机查着什么,嘴上道,“中午去一家贵点的餐厅吃饭,你有推荐吗?”
  “有家酒店不错,我们结婚一周年的时候,我带你去过。”
  陆桑于是也不费心思了,直接指挥,“那就去那儿吧。”
  半个小时后,沈临州开车到了目的地,他把车子一停,有门童过来帮开车门,陆桑抓着包下车,还不忘从车上抽屉里拿了几颗糖。门童去泊车,陆桑仰头看了看酒店的名字。
  嘉邶酒店。
  她好像有印象。大学毕业那会,班长曾开玩笑说毕业聚餐要在嘉邶订位子,被同学们坚定否决了,都是穷学生,谁都不想多花钱去要那个排场。
  陆桑往沈临州身边凑了凑。
  “怎么了?是记起来什么了吗?”沈临州看她出神,出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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