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将相下岗再就业——山外有水
时间:2019-08-31 08:42:06

  韩信收紧了手,他没有面对如此场景的经验,想使劲握住手里小小的银饰,但又怕弄坏了,终究只是虚虚地拿着:“你……”
  他想说些“你要爱护自己、你应该有更好的”之类的废话,可是只是开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了。
  他这一生,虽说短暂,但也跌宕起伏,唯一不变的就是从始至终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原以为奉上还算赤诚的忠心,总该有个好结局,但终究是他错了。
  恩人、君主、部下,什么都信任不得。
  可他现在——既不是什么将军,也不是什么诸侯王,擅长的战场纵横早已成了屠龙之技,她到底在执着些什么?到底在喜欢什么?
  总不会是……总不会是在喜欢他吧。
  那个原原本本的,在母亲尸身边哭泣的五岁孩童;那个梦想是当个小吏的年轻人;那个月夜奔逃千里的亡命之徒。
  越苏见他怔住,不由得往前踱了两步,现在只差抬头就能吻上去,因为距离近了,声音就放低了些:“是一时糊涂才喜欢我的吗?要是你……还是还给我吧。”
  她一时鼓起的勇气已经渐渐冷却,视线要挪开,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
  “是一时糊涂。”韩信低声说:“现在不愿意清醒了。”
  他伸手把她抱进怀里,依旧被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礼法所拘束,就算心里触动得厉害,也只是抱得紧了些。
  “信哥哥。”
  “嗯。”
  “我现在哭会不会有点奇怪啊?”
  “不会。”韩信拍了拍她的背:“你想怎么样都好。”
  越苏已经落下泪来,脸往他怀里埋:“你要哄我。”
  “嗯,哄你。”
  “你唱歌给我听。”
  韩信哑然失笑:“唱歌?我不会唱几首歌,而且唱得不好。”
  “我不管,你答应哄我的。”
  他认真想了想,最终还是哼起了简单的曲调,字词音节都挺奇怪的,但组合到一起,又带着些温情脉脉。
  是先秦的歌曲。
  越苏仔细听了,总算辨认出几个关键字词。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是《蒹葭》。
  等他唱完,越苏依偎在他怀里,已经止住了眼泪,竟然一本正经地谈起这情诗的来源:“秦风曾有蒹葭,而今只剩无衣。”
  韩信帮她擦了擦眼角,接话道:“秦不畏死,却不知活,征战频频终究不是好事。”
  他全然不觉得不对劲。他本来心里心思就多,性格也不好琢磨,如今动了真感情,还要更不好琢磨。所幸念念回首处,总还是寻常人。
  越苏静了半晌,只觉得那背过几十遍的词句崭新崭新的,还原出其情诗的本来面目,忽然又说:“信哥哥,你唱歌真好听。”
  韩信摸了摸她的头,温言说:“好了,去睡吧,好好睡觉,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越苏不愿放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想起自己上次踮起脚也吻不到,这次倒是目标短浅,在他脖颈上轻轻啄了啄。
  她仰头去看他的眼睛,表情温驯:“信哥哥,你真好,我明天还喜欢你。”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韩信向来是习惯去先想好以后的,想好下一步,但此刻却不愿意再想了,痴心念着明日复明日,总有下一个明日的。
  他何尝不知道是自欺欺人,只是愿意罢了。
  由阳台走进去,窗帘一掀,就蓦然暗了下来,越苏已经走到门口,又回身,拉住他的衣袖,声如蚁讷:“信哥哥,我再亲一下好不好?”
  好,怎么不好。
  她踮起脚,也不去想吻他的唇,只不贪心地又在他脖颈上印了一印,却不想直接吻在了他的喉结上,她懵懵懂懂的,也没多想,小小地舔了一口。
  韩信倒吸一口凉气。
 
 
第63章 即是灵山
  他把怀里的人往外一拎, 气息明显乱了。
  越苏被他抵在墙上, 还来不及慌乱, 就见身前的影子俯下来, 只吻在额前,唇凉凉的,一触即分,像是个寻常敷衍的晚安吻,可吻过了尚不放手,抱她在怀里。他怀里倒是温度高, 背靠着的墙面又冷,凉的凉, 烫的烫, 逼得她头脑空白,只是想着刚才那个短暂的吻。
  当真是全无情/欲气息, 只是怜爱的意思。
  她看不见他的眼睛, 看不见他的表情,从她自己的视角做出如此判断,倒也不算错, 只是她还不知道情/欲纠葛于男人不算稀奇, 反倒是这份怜惜疼爱不常见。
  这么想着,除黯然外竟还有些新奇,她做姐姐做惯了的,难得有人把她当小姑娘,颇有些无所适从。
  好在没僵持多久, 韩信抱了那么短短几分钟,定下心神,喉咙间的痒早强自压了下去,也不敢再留,已经有了轻微悔意。
  原本他相信自己心神坚定,可在爱欲纠葛间,他那所谓的坚定又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一步退步步退,只怕放纵自己,再往后便是无底深渊。
  他和越苏道了别,安安稳稳把小姑娘送了回去,又是一阵心烦意乱,他直觉很强,多年来征战沙场,不少时候都是靠敏锐直觉脱险。可直觉总有来头,如今他细细辨认脑中不详预感,却是怎么都不知从何而起,仿佛是有什么他不曾留意、早已忘记的事情在一声声警告。
  心烦意乱归心烦意乱,越苏凑过来吻住的地方却依旧存在感鲜明,他哪怕是回想,都像是饴糖在喉间流过。
  他不太喜欢甜腻的东西,但此刻却不自觉地笑了笑,连紧锁的眉头都抚平了。
  新年的第一天,其实忙过了早上,也就闲下来了,越苏昨晚虽然没怎么睡,但兴头十足,初一早上照例要吃豆腐的,她端上桌之后,见唐一一坐在沙发上和花木兰聊天,细听发现她们在聊电视上的玛丽苏傻白甜校园剧。
  唐一一对这位巾帼英雄的生平很了解——说实话全中国人都很了解——所以她比较好奇一些教科书上不教的内容:“木兰姐,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啊?”
  花木兰茫然:“啊?”
  唐一一:“就是,如果你现在必须找个人结婚,你找什么类型的?”
  花木兰毫不犹豫:“我觉得小小就很好。”
  宇宙直女苏小小:“……”
  越苏笑道:“别把自己代入昏君啊,你要想自己如果是宠妃,想要什么样的君上?”
  花木兰:“这样吗?我要是宠妃,我当然希望皇帝专心政事从不踏足后宫,然后皇帝过劳死,给我儿子留下一个太平盛世,我儿子安安稳稳地当皇帝,我就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太后。”
  越苏小声问唐叔:“咱们历史上真有这样的太后吗?”
  唐叔同样小声地回答:“你知道李太后吗?就万历年间的李太后,张居正当首辅时候的那个李太后,我觉得她就挺符合木兰的设想的。”
  苏小小也小声地加入了他们的讨论:“听说李太后很依仗张居正……”
  越苏连忙说:“野史野史,当不得真。”
  苏小:“野史也有些可信之处吧,难道正史就原原本本的是真实历史吗?”
  越苏心想是先有正史才有的所谓真实历史,默默点了点头,把碗分给他们。
  那边唐一一在给花木兰科普流行的男主属性,花木兰听了半天,面容凝重:“一定要选吗?我觉得哪种都不太适合我。”
  越苏笑道:“好了别闹了,过来吃饭。”
  吃过饭之后,唐一一把家里的三国杀卡牌翻出来了,拉着他们一起玩,周都督看了一遍这套卡牌,评价道:“很有意思。”
  他手上是一张【神·司马懿】,司马懿须发皆白,手中三团象征魏蜀吴的火焰,膝上是三匹狼,暗合“狼顾之相”的谶语,指他三个优秀的儿子。
  “三国归晋,狼顾之相,名不虚传。”周都督简短地说了一句,又再摸了一张角色牌,这次是【神·关羽】。
  花木兰偷偷问:“关羽是怎么死的来着?”
  苏小小答道:“败走麦城,于临沮被吴国将领所杀。”
  牌面上关二爷上身赤/裸,表情暴怒,青龙偃月刀悬空而起,胯/下的赤兔马已经成为了骷髅,【神·关羽】的配文是“他回来了,带着一身新装备——鬼龙斩月刀和梦魇赤兔马。”
  越苏介绍道:“神关羽是三国杀系列的第一位神武将,展现的就是关羽死后索命的场景,契合度很高。”
  周瑜感兴趣地问道:“神武将?还有谁?”
  越苏:“吕布诸葛,关羽曹操,我不太记得了,不过有都督您的。”
  唐一一忽然担忧道:“姐姐,要是以后两位有仇的历史人物一起到来,那怎么办啊?”
  越苏一愣,随即心大地说道:“到时候再说吧,都死过一遍了,不至于还打得起来吧。”
  苏小小唯恐天下不乱地说:“仇人相见倒不新鲜,我倒是还挺期待始皇陛下和二世见面的场景的。”
  小皇帝刘衎打了个冷颤:“他会被打死的吧。”
  周都督已经把牌都看了一遍,评论道:“卡牌设计得很有意思,只有张角和司马懿可以改判定……因为他们一个是三国之始,一个是三国之末。”
  唐一一:“啊?我记得诸葛亮也可以改判定的吧?”
  周都督摇摇头:“诸葛可以提前洞知未来,但是只能小范围改变结果,不是绝对的。”
  越苏点头说:“在电脑游戏里,诸葛亮有一句‘知天易,逆天难’,刚好司马懿有一句‘天命?吾乃天命之子!’正好是克他的。”
  她说完,心里忽然想,要是诸葛真的知悉天命,知道自己只是被写好的剧本,而且不可更改,那“知悉天命”这个能力还不如不要呢……
  不过按诸葛亮的脾气,可能会和那个所谓的“不可更改”死磕上吧。
  越苏没多想,接着给他们介绍起三国杀的规则来。
  她就上手玩了一把,立刻被自己气走了。
  那把她拿了刚嘲讽过的诸葛亮,手上有张只要判定是【黑桃2~9】就生效造成大量伤害的【闪电】,因为诸葛亮角色牌的技能是提前看牌堆上的牌,越苏没多想就把【闪电】打出去了。
  接下来……
  她用诸葛亮的【观星】技能提前看了牌堆上的五张牌,全部是【黑桃2~9】,她全部挪到牌堆底部之后再摸了一张,依旧是一张【黑桃3】,然后【闪电】生效,她血量见底,被迫提前下场了……
  苏小小笑得花枝乱颤:“这可当真是天命难违,就算提前预知也不可更改。”
  周都督拿着自己的角色牌,对技能还挺满意的:“我可以每局多拿牌,优势还挺大的。”
  花木兰吐槽道:“另一一个可以多拿牌的是貂蝉,这个游戏也太还原了吧,长得好看出生就是优势啊。”
  越苏这个“天谴之人”把牌放下,也没兴致一直看下去,趁他们的牌局还没结束,溜到楼上书房去找首饰盒。
  这是越苏外婆留下来的习惯,贵重物品都分开收藏。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都是些不太值钱的小玩意儿,只都是外婆留给她的,所以显得珍贵。
  越苏平常不怎么戴首饰,因此也就一直藏着了,昨晚上临时起意找出了银饰,今天又想起书房最顶上藏了对珍珠耳环。
  那对珍珠耳环原本是残珠,银匠把缺口遮上了,打成一对耳环。这耳环是戴不久的,银子容易发黑,要时不时炸一炸,可这耳环又没法炸。不过好在现在时日还不久,这对耳环还光芒盈盈地好看着。
  她取了下来,摸索着要给自己戴上,可毕竟太久没戴首饰了,书房里又没有镜子,试了几次都戴不上,反把耳垂折腾得红通通的。
  越苏正打算收拾东西往浴室去,忽见韩信进门来,眼波一转,笑吟吟地唤他:“信哥哥,来帮我一下,我戴不上。”
  韩信不由得跟着她笑了一笑,接过那小巧的饰物,低头望下来,托起她的耳垂,一眼看出饰物的机巧所在,正要给她戴上去,忽然改了心意,只把耳垂捏在手里比对。
  越苏哪里想得到他起了别的心思,想起自己郝然的时候会红了耳垂,便随手从案上捞起一本书转移注意力。
  是《西游记》。
  这不是个光明的故事,越苏心思也不在上边,浅浅地翻了几页,还是被他近在耳边的呼吸给夺去了注意力。
  韩信终于给她戴上了,冰凉的钝口银针穿过去,珍珠缀在耳垂上,他低眉说:“好小。”
  越苏茫然:“什么?”
  另一只耳环也很快戴上了,他解释道:“耳垂好小。”
  这原本是句寻常话,可现在这情境,却全然带着十分暧昧。
  韩信意识到了,立刻松开手,他自省得厉害,不肯唐突半分,半晌喟叹了一声,语调像沉重的谶语似的,模模糊糊地说了两个字,听不清楚。
  越苏愣了愣,仔细辨认他在说什么,忽然一眼看见《西游记》翻开的书页上写着一句:
  见性志诚,念念回首处,即是灵山。
  随后便忽然反应过来,他在说“天命”。
  天命什么?
  他以什么样的心情在说这句“天命”?
  越苏心里一动,平白想起用筷子夹豆腐时小心翼翼的感觉,一时只想回头吻他,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是唐一一。
  “有人吗?我可以进来吗?”
  越苏欲盖弥彰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进来吧。”
  唐一一只是跑进来拿了本书:“姐姐,信哥,不去接着玩吗?这局快结束了。”
  越苏轻咳了两声,说:“就下去了。”
  她沿着楼梯下去,心里还念着刚才看见的那句话,只觉得心思浮动,定不下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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