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无常在后面顺手收了几个神志懵怔的孤魂野鬼,闻言随口问:“就是财运亨通的杜家?他们家大业大, 别是被什么妖道给盯上了吧?光天化日发生这种事,天衍那帮人干什么吃的。”
白无常摇摇头:“总之先过去看看。”
他们从地底下上来,选的是阴气最重的井里,井水通黄泉,刚好算是郊区地界。
树木房屋对他们来说都算不上什么阻碍,一路穿行畅通无阻,边收鬼魂边赶路,眼看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白无常忽然停下了飘荡的身影。
黑无常也察觉出什么,抽了抽鼻子,循着味道到了一处大卡车边上。
两个无常对视了一眼,脚落到实处,把卡车上的帆布掀开。
一尊黑色的棺材赫然入目,黑无常瞪大了双眼:“我说怎么这么熟悉,这不是冥山上的木头……谁砍了冥山的树来做棺材,真够大手笔的!”
白无常皱了皱眉:“你是不是重点搞错了,冥山上的东西出现在这里不合规矩,那老东西是不是收了谁的贿赂,连这个都送。”
他掀开棺材盖看了看:“里边没尸体,带走。”
于是两个无常一前一后抬起了棺材,准备调查完杜家的事情把棺材弄回地府,再找老东西算账。
棺材从卡车上下来的时候,车子颠了一下,前面的司机从睡梦中惊醒,揉了揉眼嘟囔:“干什么呀,地震了?”
刚说完,他的动作就顿住了,眼里露出惊恐的情绪。
透过前车玻璃,他竟然看到自己车后面的那尊大黑棺材正在空气里漂浮着!
救命啊!棺材成精了!
他掐着旁边同伴的手,想把他叫醒缓解一下自己的恐惧,可极度惊恐之下竟然不能发声了,眼睁睁看着棺材在黝黑的夜色里慢慢飘走,像是晕进墨里,同伴终于被他掐醒。
“格老子的,掐我干什么!”
同伴暴怒,然而出乎意料的,对方没有给他回应。他闻到一股尿骚味儿,一看,对方已经惨白着嘴唇尿了□□。
-
现在的人都爱过夜生活,所以即便是晚上,两个无常也尽量挑了人少的地方走,避免扰民。
赶到杜家的时候,无常把棺材放在宽敞的花园里,就上去查看情况。
杜家人的魂魄呆呆傻傻的站在尸体边,好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常问话也只是双眼无神耷着脖子,问什么都答不上来。
还有些残余的力量在空气里没消散,黑无常凑近看了看床上尸体的脖子,犹豫着开口:“老白,我怎么觉得这气息有点熟悉呢……”
白无常动作顿了顿,细长的眼睛往尸体身上一瞥,蓦地瞪大,显然,他也想起了什么。
怪不得……怪不得那尊棺材在这儿啊,怪不得那老东西会砍了冥山上的树送人,有原因了!
“这位祖宗什么时候投生的,怎么没消息啊……”
黑无常的牙关开始打颤,白无常佯作镇定,却抖得险些把头上的帽子抖掉。他把自己的帽子扶正,一本正经地开口:“先,先把……祖宗放到棺材里,再把这些魂魄塞回去。”
黑无常快哭了:“能把祖宗放进去就走吗?”
他怕自己在这儿呆的时间越长越危险。
白无常觉得自己的搭档有点没脑子:“那可是她的亲爸爸,虽然被她不小心弄死了,等她哪天记忆恢复,能有咱们的好果子吃吗?再说这些人阳寿未尽,贸然勾进地府里可是要遭雷劈的。”
“想早点回去就快收拾。”
黑无常不埋怨了,立刻勤快起来,跟他一起把棺材弄到楼上循着杜清眠的气息找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她抬了进去。
现在的杜清眠看起来更加孱弱了,连嘴唇上仅存的樱粉都消失,巴掌大的小脸纸一样苍白,只露出黑色的卷翘睫毛。
看起来快要死了的样子。
安静又无害,丝毫看不出是刚杀了几个人的嫌疑犯。
黑无常:“祖宗现在适合穿哥特小裙子!”
白无常用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屎的眼神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做了个深呼吸忽略掉他的智障言语,叮嘱道:“我去把杜清翰和王翠芬的魂魄放回去,你去放杜国华和姚诗岚的。他们两个挨着,你速度快点。”
说完脚底抹油飘了出去。
黑无常没想到杜清眠投生后会是这样一个可爱的小萝莉,屈服于美貌的他暂时忘记了她的危险,痴汉地盯着棺材里看了一会儿,便瞧见杜清眠的眉头忽然皱了一下。
嘤!
黑无常吓得眼泪都要出来,赶紧冲了出去。
棺材里的人正在苏醒,白无常干完活儿已经在催促,黑无常放完杜国华的魂魄,心下一急,把姚诗岚的三魂七魄往她身体里胡乱一塞,便脚底生烟跟白无常一起往郊外的枯井赶。
杜清眠睁开眼,只觉得头痛欲裂,等到精神渐渐恢复了,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正在棺材里躺着。
棺材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熟悉的清凉感把她包裹起来,她舒服的喟叹一声,瞥见墙上的钟表还只是指向三点,又躺了下去。
直到距离杜家别墅很远,远到感受不到那位祖宗的丁点气息了,两个无常的速度才恢复正常,在路上边勾魂边往回走。
黑无常:“祖宗投胎了,和颂仙人知道吗?”
白无常:“和颂如今在哪里又有谁知道呢。”
两个无常齐齐叹了一口气。
千万年来人间有多少修道者,只有和颂一人修成上仙的。他成仙的那天,连地府里都为之动荡。因为地府都觉得天界是人间的说书人杜撰出来的,没想到真能有人飞升成仙。
他成仙之后,地府里也出了件大事。
忘川河水常年静止,里面挣扎着无数不能投胎的孤魂野鬼,漂浮着数不尽的虫蛇鼠蚁,没有人知道忘川河的由来,便都惯常把它当成恶贯满盈鬼魂的回收地。
奈何桥有三层,上面走的是生前善人,中间走的是善恶夹杂的鬼魂,最底下,也是最接近忘川河的地方,全都是生前做尽坏事的恶鬼。
恶人通过奈何桥时,极易被河里的恶鬼虫蛇拦下,陷身在波涛浑浊的忘川河里,跟河里不能投胎的鬼魂们共沉沦。长此以往,河里的恶鬼便越来越多。
地府的官差们本来没把它当回事,因为无论忘川河,还是奈何桥,都比他们的年龄大得多。忘川河好像就是为存放这些恶鬼而生的,没有边界,静静流淌着,千万年来始终如一。
可不知什么时候,忘川河里的恶意渐渐凝结起来,竟然诞生出一个魔物。
那个魔物就是现在这位祖宗。
既然是恶意的集合体,诞生下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回想起魔物出世那一天毁天灭地的架势,两个无常都有些冷汗淋漓——幸亏后面和颂赶来了,要不然那天无论对地府还是人间都是前所未有的大灾难。
和颂收服了魔物,兴许是力量的压制,魔物在他身边乖巧得很。他把魔物带走了,后面不知道什么原因,还割了自己的一身仙骨送它去投胎。
魔物是恶意和怨念凝结成的东西,本来是不能投胎的。
地府里的官差都在为这件事感到稀奇,怀疑和颂是不是一个人做仙太孤独,又想转生做人了,才干下这种脑残的事情。可转天,和颂就跳了忘川河。
跳了忘川河,经受恶鬼撕咬的痛苦,等上一千年,就可以带着前世的记忆转生投胎——忘川河这个传说这么久了,没一个有情人跳过,但和颂跳了,可见和颂跟那个魔物之间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鬼差们唏嘘感叹,但感念和颂救过地府,时不时会去忘川河边看看他,时间越久,去看他的鬼差也越少,慢慢有一天,没鬼去看他了,他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忘川河里消失。
阎王查过生死簿,上面记录他转生在一户人家,后面似乎是又修道去了,事迹没再在生死簿上出现过。
作者有话要说: 文里关于地府的部分源于酆都传说,小部分魔改,简单来说是大佬就对了
评论里抽五十个红包包,我猜我能发完(T▽T)还有两更待会儿发
第20章
两个无常闲话着,急匆匆通过枯井回到地府, 另一边人间的天刚大亮, 杜清眠从棺材里睁开眼坐起来,发了会儿呆。
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浑身好像精疲力竭, 又好像有什么力量正在苏醒, 修为比以前更精进了一些,似乎举手之间就能——
她抬起手,元气运转间,门口的一个花瓶摇摇晃晃,猝然崩裂。
杜清眠愣了一下。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现在的情况显然有些诡异。
昨天晚上似乎是自己的床丢了, 然后呢……
她揉了揉脑门儿,从棺材里爬出来,出去后发现别墅里还是一片寂静, 就连一向勤快的王妈都没在厨房里呆着。
杜清眠洗漱完让自己清醒了一下, 站在二楼的走廊上怔怔往下看, 努力想要回想昨晚发生的事。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杜国华的卧室里却忽然传出嘻嘻哈哈的女人笑声。
这声音杜清眠熟悉的很,是姚诗岚的,只不过她以前都克制循礼,努力维护自己杜家太太的形象,没有像这样疯癫过。
杜清眠忍不住往那边走了几步,走到门前的时候, 听见杜国华似乎也醒了,声音又惊又怒:“你干什么?!”
姚诗岚正在把他往床底下踹,边踹边拿枕头扔他,嘻嘻哈哈笑着说:“你走!我不要你个糟老头子,年龄又大又不中用,我要小高,年轻又好看还身强力壮!”
又说:“你死之前记得安排好遗产,都留给我儿子,我儿子才顶的起家业,他是杜家唯一的儿子……”
杜国华差点没气得吐血。
姚诗岚把床上的枕头被子都往他这边丢,丢完又开始扔床头柜上的东西,他不好还手,只能边躲边往外走,脸色难看:“这是得了什么失心疯,有人吗?快打电话给王医生让他过来!”
他老腰一闪躲过砸上来的台灯,飞快的开门冲出去,正看见杜清眠在外面站着。
杜清眠眸中略有些讶异:“……我听到些动静,过来看看。”
里面姚诗岚还在嚷嚷什么小白脸,杜国华满脸尴尬:“……”
杜清眠推开门想进去看,杜国华忙拦住她:“她现在正在里面发疯,你先别进去。”
“不用怕,中医我也是懂的,让我先看看。”
说完杜清眠就进去了,姚诗岚看到她似乎更加生气了,手边没什么可扔的,干脆举起床边的实木床头柜就想往这边扔。
杜清眠:……
人的潜力可真大。
没想到姚诗岚疯了力气也变大了,实木做的柜子能抬起来可是够不容易的。
正这么想着,姚诗岚就撑不住了,手腕一折,床头柜掉下来刚好砸到她的脚尖上,疼得她哀嚎着叫唤了起来。
杜清眠看准时机,走过去一个手刀劈在她脖颈上,便见她的身体向后瘫去。
杜国华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王医生的电话还没打出去,他见杜清眠掀着她的眼皮看完摇了摇头,问:“怎么回事?”
杜清眠:“身体没问题,让我再看看。”
“……她的三魂七魄怎么错位了?”
杜清眠一脸古怪地看着姚诗岚,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姚诗岚不就在屋里好好躺着吗,三魂七魄怎么会出问题?
杜国华还是一头懵:“错位?”
“三魂七魄各有阴阳属性,一旦错位,阴阳秩序颠倒混乱,就会精神失常。”
杜清眠起身:“这情况我救不了,医生也救不了,想要恢复,重新投胎比较快。”
她解释完,杜国华总算是明白了。听明白之后,他又想起刚才姚诗岚的话,脸色青白交加:“精神失常了,是不是也会说一些平时不敢讲的话。”
杜清眠唇角微微翘起:“疯子说话都是没有顾忌的,真假掺半,得您自己判断。”
杜国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忖度着待会儿得去叫人调查一下,看看姚诗岚是不是真给自己带了绿帽子。
混乱又荒唐的一幕过后,别墅里其他人也渐渐醒了,杜清翰得知自己母亲的情况后,趴在她床边哭天抢地,杜清眠忍不住在旁边提醒了一下:“别把她哭醒了,你承受不住的。”
杜清翰不听,照旧哭,边哭还边骂杜清宁:“死丫头去哪儿了,家里出事儿了都联系不上!”
-
另一边,杜清宁也是满脑子胀痛,喝酒后的胀痛。
她揉着脑袋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浑身光裸,身边还躺着个男人,枕边落着一副眼镜。
杜清宁啊的一声叫起来,把被子全卷过来捂在了自己身上,试图在屋里找自己的衣服。
齐修彦是不戴眼镜的,身形也比床上的这个更细长些,那现在的这个是谁?
她惊恐地寻找着衣服,脑子都乱了,正在床边捡到衣服准备去卫生间换,酒店的门忽然被人重重地敲响。
敲门声似乎还蕴含着怒气,杜清宁不敢去开门,冲进卫生间换完衣服了,又开始拼命找自己的手机。找到了,可惜没电了。
敲门声还在继续,杜清宁回想起昨晚的事情——
齐修彦带她去见自己的朋友,众人吃完饭去唱歌,唱歌的时候喝了不少酒,后面她似乎被什么人扶去睡觉。原本她以为那是齐修彦,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那现在敲门的是谁?齐修彦吗?
明明什么也没干,现在处于这种情况下,床上还躺着个男人,她心里瞬间充满了做贼心虚。
杜清宁焦灼的握着没电的手机,觉得外面的敲门声简直像敲在她的心上,咚咚咚让她难以承受。
过会儿敲门声消失了,杜清宁猜外面的人是不是已经离开,就想悄悄出去溜走,结果刚走到门边,门咔嚓一声就开了,齐修彦站在外面。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服务生,应该是叫过来开门的。
从门口一眼就能看到床上的情况,齐修彦沉默的看着床上的男人,似乎被打击到。
杜清宁忙拽住他的胳膊:“修彦,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