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成安吓得几乎都要窒息了。
窗户外面的光线越来越亮,因为床跟窗户离得更近,余成安看着渐渐逼近的脚印,又看了看遥不可及的房门,牙一咬,就朝着窗户跳了下去。
虽然只是二楼,一楼大厅的房高却占了寻常房子的两层有余,余成安摔下去就晕了,伴随着双腿的骨裂,额头上也渐渐流下一道血痕。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医院了,双腿被打上石膏,医生说他的腿还有救,就是治起来有点麻烦,一不留神就会废了。
余成安对此却不怎么关注,他忍着疼痛给张法师打电话,想联系上他,问问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张法师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电话无论如何都打不通。
他以为这就是结束,可没想到没过多长时间,他的身体又出了别的问题。
医生拿着X光片给他看:“余先生,如果仪器没出问题的话,你的其中一个肾……”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太荒唐:“好像是石头做成的。”
余成安的心骤然猛跳了一下。
医生继续道:“按理来说仪器是不会出问题的,这两天的体检中都在正常应用,你先别担心,我们再通过其他方法帮你检测一下。”
可无论什么方法,检测出来的肾都是石头。
张法师那边还是联系不上,余成安越来越惊恐了,他有预感,这个石头肾是那天晚上的鬼搞出来的事情。这次是一个肾变成石头,要是以后那只鬼还来找他该怎么办呢?
余成安惶恐不安地躺在病床上给张法师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好几天都没再联系上他之后,终于放弃了向他求救的想法。
他想起杜家还住着一位大神通的风水师,一咬牙,给杜国华拨了电话。
杜国华接到他电话的时候,脸色有些微妙,问:“余董事啊,有什么事吗?”
余成安客气地笑了笑,试探着问:“董事长,听说您家里住了一位风水师?”
“你从哪里听到的?”
余成安斟酌着小心道:“上次令千金来我家时,提起过这件事。”
杜国华闻言,叹了一口气,似乎在怪罪自家女儿大嘴巴。余成安紧张地等待着,终于听见杜国华再次开口:“没错,不过我现在不在国内,你想干什么?”
“我……我这边最近碰上点事情,想请大师救我一命。”
“你也被人坑害了?”那边传来惊讶的声音,“可我记得你太太曾经从香港请过一位风水师,名头极响亮,让他帮你吧。”
余成安如坠冰窟,一阵胆寒。杜国华是怎么知道他请风水师这件事的?还是他早就盯上了自己?
没想好措辞,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对面已经挂了电话。
余成安欲哭无泪,这么多天过去了,没发财不说,自己的命也差点搭进去,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要说是张法师坑害了他又跑路,他实在搞不懂他的动机是什么!
杜国华不乐意搭理他,他却不能将自己的性命置之不理。把事情详述给自己太太之后,她立刻惊慌失措的去杜家请人。
余太太坐在杜家的客厅里尴尬的笑着,她的目光偷偷往别的屋子里扫了扫,询问面前的杜清眠:“四小姐,您家的那位风水师在哪里?这次实在是碰上棘手的事了,要不然也不敢过来麻烦您。”
杜清眠这次没再跟她虚与委蛇,干脆的问她:“你从香港请来的那个风水师呢?”
余太太脸色一僵,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的问出来,瞬间支支吾吾起来:“没有,哪有的事……”
杜清眠本就是因为前几天的事没搞明白才没离开,这次让余太太进杜家的门,也刚好想询问她那个风水师的情况,见她不回答,脸上带了些不耐:“既然有求于人,就得拿出点态度。要是连个话都答不上来,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她看起来不像上次那样好说话,余太太被她怼回去,想着躺在病床上被鬼缠身的丈夫,吭哧道:“……我们也再没联系上了,这次出事儿本来想先找张法师看看,结果怎么都找不到,想起您上次说的风水师,就求到您家来了。”
她说的话没有作假。
杜清眠在心里下了定论。
余太太说完,见她久久不回话,急了:“四小姐,您就让我见一面那个大师吧,只要他能救我丈夫,让余家倾家荡产也愿意啊!”
“好。”杜清眠答应下来。
余太太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刚才还对她百般为难,现在怎么这么轻易的就松口了?
杜清眠的话还没说完:“救余成安没问题,但是他必须把手里杜氏的股份转让给我。”
这话是杜国华教给她的,她在冥山上的时候没学过公司里这些弯弯绕绕,不知道股份有什么用,但既然杜国华说了,总不会坑害她。
余太太听完就懵了:“转让给您?”
杜清眠点了点头,是她说得不够清楚吗?
余太太强笑起来,她家里能过现在的富贵日子,全靠着杜氏企业的那点股份,要是转让给她,自己岂不是得喝西北风?
再说了,出手的是那位风水师,跟她杜清眠有什么关系?
余太太的脸上显露出为难的神色,看这情况,显然是不愿意了。
杜清眠疑惑:“你刚刚说过,只要能救你丈夫,倾家荡产都愿意。我的条件应该还不至于让你倾家荡产吧。”
余太太:我就是说说你还真放心上了。
余太太认为她根本就是不愿意答应,无理取闹,但有求于人的是她,她也不好发火,只能脸色难看的说:“那我回去跟我丈夫商量一下,明天再来拜访。”
杜清眠嗯了一声,赶客的架势。
余太太咬唇,掂着包便出了门。
回到医院后,她把今天的事情跟余成安说了,余成安也觉得对方明摆着戏耍自己。
“先别答应,反正最近都没什么事情发生,那鬼可能也顾不上我了。”余成安忿忿道:“丢了一个肾我还能活,不必去求杜家!”
结果刚说完这话第二天,他的肺也变成石头了。
余太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趴在他的床边嚎啕大哭,却始终没把他哭醒。
医生在旁边推了下眼镜,疑惑道:“这也太奇怪了,肾肺都是石头,可他的生机还没有完全断绝,真是令人费解……”
余太太听到了那句还有生机,懵神儿片刻,慌不择路跑去杜家再次求见。
杜清眠提出的还是昨天的要求,余太太妄图再垂死挣扎一下:“既然是那位大师出手救人,为什么要把股份转给你?”
“这就是大师的意思,你有意见吗?”
余太太不敢有什么意见,艰难地点头答应:“只要让你余叔叔醒过来,一切好说。”
酬金说定,杜清眠道:“把医院地址给我,明早我去看看。”
余太太愣了:“大师呢?”
“我就是。”
余太太沉默了,“四小姐,只要您愿意让大师帮我们,股份的事真的可以商量,不用耍我。”
杜清眠认真道:“我为什么要耍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余太太一再被她‘羞辱’,见自己已经低声下气到这种地步,她还是玩世不恭,气得脸色都有点发红,又不敢在杜家的地盘上发脾气。
杜清眠带学生出去抓鬼的时候碰到过不少质疑的目光,知道她担心什么:“有用没用我去走一遭你就知道了,他醒不过来我自然拿不到股份。再拖几天,耗的可是他的性命。”
余太太脑子里天人交战了片刻,终于被她说服,艰难地同意了。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大约凌晨四点的时候,杜清眠就睁眼了。洗漱完带上王妈的早饭,她说了医院的地址,让司机开车过去。
医院里,余太太似乎一夜没睡,不知道是怕的还是心中有担忧,见她来了,忐忑地让她过去。
余成安仍旧失去意识躺在病床上,跟前几天相比,他现在不仅面无血色,连皮肤都泛出一种淡青色,看起来极为不祥。
杜清眠上前查看情况,余太太赶走了病房里的护士,紧张地在一边看着。
杜清眠摸了一下余成安脉搏,元气又在他身体里游走一周,笑了:“原来他招惹上的是这个东西。”
余太太忙问:“什么东西?”
“地羊鬼,极其小气记仇的东西。但凡被他惦记上,不管是人还是牛马牲畜,五脏定然会被他拿石头换了。”
余太太瞪大了眼:“五脏?!”
杜清眠点头,看了看余成安现在的状况:“他现在还好,只是肾和肝不见了,要是五脏全都消失,那他就只剩下一张皮了,神仙难救。”
余太太听得心中惶恐,没有心思细究杜清眠为什么会懂得这些,连忙问:“那就是现在还有的救?”
“得先等那小鬼来了问问。”
杜清眠跟余太太一起留在了医院,那毕竟是一只鬼,余太太有些害怕,紧紧地缩在杜清眠身后。
五点左右,外面的走廊上还是没有什么声音,余太太的头一点一点,差点睡过去。杜清眠却忽然抬起了头,目光在敞开的窗户边落了一下。
风吹进来有些凉,余太太打了个喷嚏,睡意全无,正要看看几点,忽然听见杜清眠的声音:“站住。”
余太太正坐在椅子上,这话总不能是对她说的。看一眼窗户外面还有些阴影的半边天,她的胳膊上忽然泛起了鸡皮疙瘩,不会是那什么……来了吧?
杜清眠说完之后,那阵风好像就停了下来。余太太一眨眼,自己丈夫的病床边就多了个蔫头耷脑的东西。
这东西的皮肤是黑色的,脸上嵌着一双黄色的眼睛,面目狰狞丑陋。
原来就是它偷走了自己丈夫的器官!
余太太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声音没持续两秒就被杜清眠拿苹果堵上:“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丈夫招来了鬼?”
苹果生硬地撞进她嘴里,在门牙上卡了一下,又掉下去。余太太门牙被磕得生疼,不叫唤了,却往杜清眠身后躲了躲,满脸惊恐。
地羊鬼耷着脑袋站在病床边,偷偷看了一眼杜清眠,不敢再前进一步。他能感觉到杜清眠身上的力量,跟这些由他拿捏的普通人不一样,她很可能拥有把他捏死的能力。
不是他惹得起的。
他觉得自己很委屈,余成安给了他供奉,那天早上他本来是想再来讨食的,可没想到余成安竟然拿枕头砸他,还专门跳出窗户躲他。
既然都被叫来了,余成安又不给他吃的,他只能来吃余成安的五脏。
杜清眠诧异于自己的修为精进这么快,竟然不动声色就能让这只小鬼认怂。单修炼还没有这样的感觉,此刻看着地羊鬼小心惶恐的态度,才叫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修为精进了多少。
她沉默片刻道:“把余成安的肝和肾拿出来。”
地羊鬼小心翼翼的开口,声音怪异难听:“已经吃了。”
余太太听了,心中瞬间充满绝望,结果又听见杜清眠说:“那就吐出来。”
地羊鬼不甘心地挪了挪小碎步,终于妥协在杜清眠的威压之下。
肝是后面才吃的,还没消化,他先吐出了肝。余太太目睹这一幕,感觉自己晚上的饭都要从胃里呕出来,赶紧转开视线,却看见杜清眠早就转开了脸,正盯着床头案几上的一束花看。
地羊鬼吐完肝,磨磨蹭蹭地,又费老大劲儿把肾给吐出来了,声若蚊蝇道:“吐出来了。”
杜清眠还是没看他,余太太却忍不住回头,看见地上两个器官。肝还好好的,只是上面沾了些粘液,那块肾却千疮百孔,还有几个小空缺,像是已经被什么侵蚀掉了。
她的脸都青了。
地羊鬼以为她是杜清眠的朋友,讨好地冲她笑了一下,嘴唇上还挂着哈喇子。
余太太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杜清眠没回头,继续道:“把石头弄出来,安回去。”
地羊鬼谨慎地按照她的指令做,放完了肝,看着肾有点犹豫,道:“肾已经烂了,放回去也没用。”
杜清眠随意道:“那你就拿走吃了吧,把石头弄出来。”
地羊鬼大喜,当场就把千疮百孔的肾重新咽了回去,余太太经受不住,背过身吐了起来。
此刻病房里的味道复杂难言,杜清眠脸色难看,把自己的嗅觉封闭,看完余成安的状况,便赶地羊鬼离开:“你走吧。”
地羊鬼巴不得赶紧从这里离开,脸上盈满笑意道:“是,是。”
身形一隐,便从窗子处飞速逃了。
余太太经历了这奇幻的一幕,愣怔了好一会儿,去看床上的丈夫时,发现他的脸色已经好了一点。
但想到他的一个肾还是被恶鬼吃了去,余太太心有不甘,想跟杜清眠讨价还价:“还少了个器官呀,我丈夫这不算是全活的,四小姐,你要走全部股份……不合适吧。”
杜清眠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我救的单单只是他一个肝吗?我救的分明就是他的命,若是我不赶来,他的五脏一个都存活不了。现在只是丢了一个肾而已,命却保住了,你不谢我就罢,还想克扣我的酬劳,哪有这么好的事。”
余太太觉得她满嘴歪理,却想不出话来堵她,气得头顶升烟。
杜清眠倒不怕她说话不算话,往窗子外面看了一眼,她幽幽的说了一句:“呀,这小鬼还没走远呢。”
说的轻飘飘,余太太这个人精很容易就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要是你们夫妻俩敢昧我酬劳,就把小鬼再叫回来。
杜清眠叹了口气:“兴许是饿的了,走的这么慢……”
余太太立刻高声打断她的话:“四小姐,你放心!说定的是什么就是什么!等我丈夫醒了,立刻给你办!”
杜清眠点了点头,像是在安慰她:“不用这么急。”
不急能行吗?
余太太笑不出来,她生怕那地羊鬼什么时候再寻回来,万一到时候连她的器官也一起换成石头……太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