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仙风道骨的样子着实像个高人,街上的年轻人见了他都偷偷拿出手机拍照,也不见他羞恼生气,只是径直走进了街边一家金店,刷卡买东西。
他大眼一扫,随便指了几样金项链金耳环,将卡递给了服务员:“帮我把这几样包起来,多谢。”
服务员接过银行卡,把这几样老旧款式的饰品包装好给他,心想这年头道士怎么还买这种玩意儿呢,不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么……
牧野对她想的什么不甚在意,收好金饰就出去了,在店门口略一停顿,把十几年前杜家的方位从脑子里面扒拉出来,朝着杜家的方向去。
在冥山跟一切隔绝,当然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但现在回到了人间,有些事就不能确定了。
杜清眠的命算不出来,牧野放养她一段时间,想到她的身份,终究还是怕出什么事,决定下山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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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国华正在家里收拾花草,忽然听到管家说有个人来拜访:“对方称自己牧野,看着像是个老道长,董事长,这人是不是骗子……”
杜国华手里的剪刀啪嗒一下掉在地上,忙往大门那边赶过去:“什么骗子!赶紧把人请进来,这是贵客!”
等到赶到大门口的时候,他更确信这是十六年前的恩人没错了。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当年的牧野,跟如今出现在他眼前的牧野,几乎毫无二致。
十六年过去了,他竟然没发生丝毫变化。
杜国华心里惊讶不已,忙请他进来:“牧野道长,真是怠慢您了,快请进!”
牧野随他进来,淡淡笑道:“无妨,我那徒弟呢?”
杜国华嗨呀一声:“这可太不巧了,她如今在天衍学院就职,昨天开学,刚离开呢。”
牧野这才想起来自己把那封聘请书交给自己徒弟的事情,摇了摇头问:“那她这段时间待在家有什么异状吗?”
“异状?”
“就是行事跟她往常有没有什么不同?跟其他人有没有什么不同?”
杜国华细想了一下,也没想起来哪儿有什么不对劲儿,疑惑道:“我倒是没发现什么,您的意思是……”
牧野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又问:“我这徒弟最近作息准吗,晚上有没有出过门?”
杜国华仍旧摇头:“她跟着您可是学了个好习惯啊,天天早睡早起,身子锻炼的很好……”
恰逢此时杜清宁从楼上下来了,目光狐疑的在牧野身上停留了一下,听见他们的对话,切了一声道:“我那天夜里还碰见她一个人下楼呢,下了楼什么也不干,就端着一杯水坐在客厅,跟鬼一样,吓了我一跳。”
但凡碰上杜清眠的事,她语气必定不好,杜国华不喜她这样的态度,皱眉道:“客人在呢,你好好说话。我怎么就没碰见眠眠大晚上出来过?”
杜清宁憋了下气,终究不敢在他面前张狂,语气变好了点:“那天晚上您不在家啊,不是去齐伯伯家喝酒了吗?我也正奇怪呢,她大半夜的跑出来干什么。”
说着正准备离开,牧野出声喊住她,脸色有些古怪的样子:“你是说眠眠半夜下了楼?”
杜清宁瞥了他一眼,知道他是杜清眠的师父,白眼一翻:“嗯,怎么了?”
牧野懒得跟一个小孩儿计较,眉头锁了起来:“她那天晚上就没什么异常?”
其实他是想问杜清宁怎么还活着,但她人就好好地站在这里,这么问就不合适了。
他不提那天晚上的事就算了,一提起来,杜清宁就气得面红耳赤,脾气兜不住了:“谁知道她异不异常,反正就是有病!估计平时装的狠了,晚上睡不着觉直接往我身上发泄,让我滚就算了还拿东西砸我,我看她平时的好脾气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杜国华无论如何也不信:“……你是说真的?”
牧野也问:“她就只砸了你?没干其他的?”
杜清宁:“?”
“砸我还不够是吧?您还想让她干什么?”
“……抱歉,老道说话鲁莽了。”牧野摇头道了歉,但显然没怎么走心,说完他就默默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杜清宁深呼了口气,忌惮地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杜国华,收起自己按捺不住的澎湃心情,决定还是出去找个地方发泄怒火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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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第一天,杜清眠站在讲台上收拾着学生们的假期作业,下面有些闹哄哄的也没管。
九份作业,还差了一份。
她的目光落在曹山的座位上,那里是空着的:“曹山同学来了吗?你们有没有人知道?”
聊天声停了下来,学生们脸上都带着疑惑,和颂就坐在她面前的位置上:“曹同学家里好像出了点状况,事出突然,没赶上开学。”
杜清眠皱了皱眉:“怎么没有跟我联系一下?”
“也许心力交瘁没太顾得上。”和颂轻笑,“我了解到一星半点也是意外。”
杜清眠盯着他看了两眼,想起那天晚上出现在她房顶上的男人,跟面前少年人的脸渐渐重合,忽然问:“和颂同学,你有个哥哥吗?”
和颂点头:“他叫和煜,大我一些,小老师见过?”
他偏了偏头,眸子里透出疑惑:“在哪儿见的,我怎么不知道?”
杜清眠立马摇头:“巧合罢了。曹山同学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和颂,你知道什么吗?”
“唔。”和颂身子向后一仰,点了点头:“曹同学家世代走阴人,能通灵,也可以跟地府官差交涉,所以凭借着这个,有发展出一些业务。前阵子曹山父亲到一户人家招灵,身上的能力忽然消失,没能成功。对方认为他是个骗子,就记恨上了。”
“后面呢?”
和颂摊了摊手:“我了解到的仅此而已,还是从家人那里偶然听到。”
“不过他家的位置我知道,小老师担心的话,要不要去看看?”
杜清眠沉吟了一下。曹山这个学生一向话不多,做人却稳重,这次开学不能按时到校,连个假都不跟她请,着实有点奇怪。
会不会发生了什么危险?
想到这里,杜清眠先按照曹山留下的个人信息给他拨过去了电话,没收到回音后,愈发不放心,便跟和颂道:“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回来晚了,更新明天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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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华夏就这么大,不管去哪儿, 只要交通工具到位, 基本上就是几个小时的事儿。
下飞机后找了旅馆安顿下来,和颂带着杜清眠进了山, 左绕右拐, 走了半个小时有余, 曹家的事情能偶然听到,这路线可不像是能偶然打听到的。
杜清眠忽然问他:“班长来过这里吗?”
和颂面不改色笑:“跟家里人来过。”
“那班长家里还真是涉猎挺广泛的,知道这么多内幕,怕是背景也不简单吧。”还能在天衍插班,杜清眠如是想。
“哪里。”和颂谦虚道:“家里也只有我和哥哥二人, 他是散修, 喜欢到处乱跑,实属碰巧。”
杜清眠想起自己在万佛窟碰见过和煜,又在自家房顶碰见过他, 沉默了。
不认识的人跟他碰上的几率都这么大, 这人确实挺喜欢乱跑的。
山里虽然空气好, 阴气也重, 特别是曹家选择建宅的深山老林,杳无人烟,看起来就不像是个人住的地方。
不过也挺正常的,毕竟是走阴人嘛,需要经常跟地府官差打交道,要是住在人多的地方, 估计会惹得各地媒体闻风而动,搞出来不少社会新闻。
早些年走阴人还是居住在人群里的,越往后就越不好存活了,不是说有没有人打击的问题,任谁动不动被人拿个手机拍照搞直播影响正常业务,都没办法继续在人多的地方生活下去。
曹山出生的时候家族就已经迁到了山上,跟其他同学不一样的是,他也没有接触过正式的义务教育。因为背景和天赋的原因,他在山底下接触了基础教育之后就被送去天衍,相当于直接越过了天衍令人望尘莫及的分数线。
走阴人寿命短,家里人口也不多。杜清眠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砖瓦房,估计有三两间屋子,装不下太多人。
家里没什么人气,有个愁眉不展的中年妇女正要锁了门出去,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杜清眠看了眼她面相问:“曹山妈妈?”
曹妈落了锁转头,见是一对相貌不错的少年男女,疑惑地搓了搓手:“你们是?”
“我是曹山老师。”杜清眠冲她点了点头,“开学了曹山一直没到校,又联系不上,是有什么事情吗?”
曹妈轻轻地啊呀一声,脸上的愁容还是没淡去:“这些日子忙得头昏脑涨,连这茬都忘了,阿山都开学了……”
“真是麻烦您了,还专门过来跑一趟。”
虽然杜清眠看起来年轻过头,但曹妈不是普通人家属,奇怪的人也见的多了。就比如她老公,四十岁的年龄看着跟五十多了一样,说出去也没人信。
“不麻烦。”杜清眠轻轻地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钥匙,“您这是要干什么去,曹山呢?”
说到曹山,曹妈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前几天有个人出了笔钱让他爸去招灵,说是亲人无故去世了,连个音信都没留,想最后再见上一面。这原本也不算什么难事儿,他爸就应下了。可没想到接下这宗事儿之后,以前的法子怎么都没奏效,那个人非说他爸是骗子,把他扣那儿了。曹山这孩子瞒着我去找人,到现在也没回来。”
曹妈擦了擦眼眶:“这都三天了。你说事儿没成钱退回去不就行了?非要扣人干什么。他爸以前接过不少生意,有些主顾也算有本事,我寻思着能不能找个人帮忙说道一下。”
杜清眠唔了一声:“不用这么麻烦了,那个人的家在哪儿,带我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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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曹山父亲招灵的客户就在山底下不远的一个小镇子上,小镇子人均生活水平不高,这个客户家里的条件却很不错,开了两个厂房,属于地头蛇一样的存在。
去世的人是他爹,据说是在一天半夜悄无声息离开的,半个字儿都没留下。那个客户接受不了打击,带着十万块钱找上了曹爸,让他帮忙招灵。
曹爸本来以为就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差事儿,结果一到那儿就栽了。
曹妈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十万块钱我们只收了一半,剩下的准备成功之后再收,这事儿出来之后还钱也不行,对方连个商量都不打。”
和颂啧了一声:“还挺横的。”
曹妈也小声:“可不是嘛……”
杜清眠越发好奇这人为何如此蛮不讲理了。曹妈带着他们下了山,刚好山底下停着接送两人的车,顺势带上他们往哪个小镇子去了。
见他们连交通工具都带来,为了自家孩子不惜这么麻烦,曹妈心里愈发感动。
车子一路行驶过去,小镇子到的很快。镇子面积不大,那个人的家找起来也很容易,镇子上独一无二的联排小别墅,二楼还有观景台,洋气又富贵。
曹妈嫁的不是普通人家,这么多年来早就对贫富没了忌讳,就是先前被赶走过两回,这次敲门还是有些忐忑。
杜清眠冲她点点头,示意她不要害怕:“有我们在这里,你尽管敲门。”
曹妈看了眼明显身量未成的两个少年人,总觉得他们给自己当后盾有些怪异,但又被他们身上悠然淡定的态度给影响,一时之间没那么担心了。
敲了两下门有个保姆出来了,见是曹妈,二话不说就劝她离开:“你赶紧走吧,都说过家里没人的啦,再多来几趟也是没有用的……”
曹妈急了:“我倒是想走,你把我丈夫和儿子还给我啊!人在你家不见的,都有人说了没见他们出来过,扣着他们是什么道理!”
保姆做不了主,又不想失去这份工作,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反正主人不在家的嘛,你跟我说有没有用……”
话还没说完,忽然就见旁边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往这边走了两步,纤白细弱的手往铁门上一放,一扯,防火防锯的围栏式铁门瞬间被扯破。
每根铁棍上大约停留一两秒,停留一次就扯断一根,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刚才还隔着大门用言语拉扯的保姆和曹妈忽然就懵逼地对视起来。
曹妈往前走了两步,毫无阻碍的跨过门槛,啊呀一声惊喜道:“进来了!”
保姆“……!”
她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了杜清眠一眼,眼里带着极大的惊恐跌跌撞撞往后退,猛然就跑了回去。
杜清眠收回手,转头看向这次跟自己出来的唯一一个学生,冲里面点了点头:“走吧。”
和颂的胸腔震颤着,努力藏下自己的笑意:“……好。”
三个人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居住区门口,正准备再进去,里面忽然走出一个迈着八字步的中年男人,骂骂咧咧道:“都说了这种事不要打扰我。这点事都搞不定,还编出这样的谎话来诓我,我雇你吃干饭来的!”
他的话在见到庭院里三人的时候戛然而止,目光越过他们往后面去,大门上几根铁棍歪歪扭扭被扯到一边,露着一个大洞。
保姆跟在他身后小声开口:“……我没说谎。”
黄鹏涛掐着腰揉了一把自己的眼,屏息,睁开,再一看,门上的大洞还在那儿,庭院里的三个人却已经到了他跟前。
吓得他一个趔趄。
曹妈他是认识的,来过不少次,至于那两个少年人,脸生,不认得。
但保姆刚才说是一个小姑娘把门破开的。
黄鹏涛把目光放在全场唯一的女孩儿身上,见她面色淡淡的盯着自己看,莫名的有些心虚气短:“你们私闯我家干什么,不知道这是违法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