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榛本意是不想小姑娘遇到任何危险,他受不住,可他也知道,小姑娘不喜欢被束缚,她是个自由的人,只好按下心思,勉强点了头:“我会让玛瑙看着你,敢以身涉险,回来……你懂的。”
阮苓苓脸一红,催着他出门:“知道啦知道啦!”
心里想的很好,然而出来一看就发现不对劲,远远看着真的不行!
因为方氏这个主母不在,二老爷裴文信也没现身!
外面这么大动静都没醒?
不可能!一边叫人去二房看看怎么回事,阮苓苓心下一转,也有了答案。
大概不是不想醒,是醒不了……陇青梅心思好深好毒啊!
这种时候,胜负未明,陇青梅不至于给两个人下毒,最多是弄点迷药,让两个人醒不过来,裴家群龙无首,这场火就更乱了,正好方便她做事。
阮苓苓暗叹陇青梅太狠,实在没想到会面临这种局面,家主失位,老太太年纪大了又经不起折腾,不好惊动,裴明榛去往火灾起的最前方,后方无人组织,灭火效率大大降低。阮苓苓想了想,决定不能再置身事外,开始接连下令征调下人。
水缸怎么利用,水车怎么安排,人力怎么承前启后排好顺序,男人女人怎么分组,年轻力壮身体瘦弱的怎么排序,最后未经安排的不许瞎跑,一律给我站在原地不许影响灭火路径!
当然官也是要报的,火势太大灭不了的话,外头求助也是要准备起来的……
阮苓苓眉目严肃,没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换做平时,下人们不会听阮苓苓的,因为她没拿着对牌,不是掌家夫人,也知道她近来和方氏在杠,自然要明哲保身,谁敢做那出头的椽子?但现在家里着着火,一个做不对,让家里损失更大,接下来是要被受罚的,轻则家法,重则发卖丧命,哪敢不动?
看到第一个人动,第二个人就会跟上,再然后,所有人就都动了。
阮苓苓松了口气。
她看得很清楚,第一个动的是厨房大娘,第二个动的是外院管事,厨房大娘是因为和她熟,之前就处出了感情,本身也菜做的好很有厨房,外院管事大概是因为裴明榛了。
坐到这个位置,谁都不傻,有那眼明心亮的,早知道谁的价值最高,卖个人情而已,有什么难?
很快阮苓苓就收到了回馈,说是火起在东面跨院,值守的人打瞌睡,炭炉倒了,才遭了这么一场祸事。
活起地点离二房和老太太的样子都很近,大少爷已经过去控制住了,让阮苓苓不要担心。
阮苓苓怎么可能不担心?
那可是她男人!
不顾裙子脏了,脸上有汗,阮苓苓一边指挥着下面人继续干活,一边提起裙角往东跨院的方向跑。
入冬以来一粒雪都没下过,天气特别干燥,北方却日日更盛,吹在脸上刀割一般疼。这风助火势,一看就不好灭,裴明榛,你可千万别受伤!
这场火的确烧的很大,远处看着相当危险,裴明榛一边跑来时就料到了情况会怎样,立刻指挥下人听他的命令。
火势很大,所有女人小孩子,包括瘦弱的下人全部离开走远,剩下的人听他指令,断墙的断墙,挖土的挖土,找水的找水。
正在烧的房子已经救不回来了,确定里头的人已经逃出来,再没有任何人在火里,裴明榛当机立断放弃这个房子,做出隔离带,只要火势不过到旁边,牵连到别处就好。
一旦有此苗头,立刻浇水扑灭。
灭所有的火不容易,不让它往外烧,却并不难。
不过一间小屋子而已,烧完了就烧完了,回头再建就是。
就在此时,旁边有人来报,神色焦急:“大少爷不好了,有个姑娘还被困在旁边,像是吓坏了,不让任何人接近,咱们一过去她就尖叫,搞的大家不知道怎么办了……”
裴明榛眼梢微垂:“怎么回事?”
抱歉的也一脸慌:“小的不知道啊,一靠近那姑娘就尖叫,不让咱们上前,还威胁要死,不知道是不是吓的脑子傻了,咱们都是男人,也不敢刺激她,谁都不敢过去看,只好过来请大少爷示下!”
裴明榛:“我去看看。”
转角一往报信人说的方向走,果然立刻就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声:“别过来!你们敢过来我就去死!”
下人们不敢确定,裴明榛却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谁。
陇青梅的‘远房妹妹’,那个叫眉儿的女人。
说起来至今他都记不太清这个女人的眉眼,似乎和阮阮有几分相似,但在他眼里,阮阮是最好看最完美的,任何相像,尤其娇柔造作的故意相像,都是对她的侮辱,也是对他的。
遂他根本不想记住这个女人,可听过的声音却不会忘,定是那个女人无疑。
“不让人过去,你就死在那里了。”
眉儿对裴明榛的声音最敏感,一听到是他,态度立刻就改了,哭声也带着娇弱:“大少爷……求大少爷救救我……”
裴明榛恶心的倒退了一步:“向英。”
眉儿立刻尖叫:“不要别人过来!敢过来我就死!”
裴明榛更恶心了。
想这么碰瓷他?
“姑娘不肯出来,想是伤的不重,完全能自救。”
他转身就走。
眉儿就呜呜的哭,哭声特别压抑,特别绝望,也没有试图再喊裴明榛,像是认了命,就这么死去也毫无怨言。
裴明榛说走就走,一点都不留情,只是没走出几步,就听到房梁或哪里的柱子烧断,砸倒的声音——
与此同时,还有眉儿的尖叫声。
裴明榛并不介意不重要的人选择死亡,但他不愿阮阮嫁给他没多久,就发生这样的事,不管舆论往哪个方向引导,都对阮阮不利。
他本来想出去叫个丫鬟过来,谁知连这点时间都没有了。
再生气,也得过去看看。
这一过去,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眉儿衣不蔽体。
许是仓皇逃跑时被什么尖利东西挂的,又许是被这火势连累,总之,胳膊腿都露了不少。
眉儿看到他,又羞又怯,姿势羞涩又诱人:“大少爷……”
裴明榛转身就走了:“向英,把你衣服脱下来。”
向英:……
作为优秀的小长随,他眼睛一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里头那个还真有胆!
他不大愿意跟这样的女人搭上哪怕一丝关系,可大少爷的话又不敢不听,只好委委屈屈的把衣服脱下来,扔过去。
裴明榛把衣服甩给眉儿,眉儿披上,也不用别人帮,自己就走出来了。
走出来后朝裴明榛行礼,脸颊绯红,羞羞怯怯:“大少爷……对不住,您也看到了,不是眉儿不想出来,实是有关清白,不敢轻举妄动,多谢大少爷相救……”
裴明榛指着向英:“衣服不是我的,你谢他就好。”
眉儿一点也不尴尬,拢了拢衣服,朝向英行了个礼,向英刷的跳开,她这才又转向裴明榛:“今夜大家都是帮眉儿的恩人,可若非大少爷关怀,眉儿今夜便会去了,不可能好好站在这里……”
裴明榛看着这女人,只觉得麻烦。
就在这当口,阮苓苓来了。
裴明榛看着提着裙子跑过来,满脸关心的小姑娘,突然头有点疼。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Mr.夏和木木(×4)大大的地雷!!\(≧▽≦)/
第107章 我想宠爱你。
阮苓苓满面担心的过来,看到裴明榛身边伴着女人,脸色立刻变了。
暗夜阴沉,无星无月,怎奈冲天火光把小院照的亮如白昼,什么都无所遁形,她一眼就认出那个女人,正是一直想办法缠着裴明榛的眉儿!
这女人还衣着有异,满面娇柔造作的羞怯,有意无意贴向裴明榛……
阮苓苓提着裙子的手放下去,担心的眉眼展平铺直,脸色慢慢变的端肃,甚至冰冷。
见夫人来了,裴明榛立刻就要过去,可眉儿似是受到了惊吓,惊慌中崴了脚,不小心往左一晃——
扶是不可能扶的,裴明榛这辈子除了夫人,别的女人怕是永远不会扶,当然是避开了。可这避开,就得往后退一退,自然不能第一时间过去迎接阮苓苓。
别人离的远,看不见这时而一个个的小动作,也理不清短短一瞬间谁起了什么心思,只知道少奶奶来了,大少爷却没上前迎接,仍然和眉儿姑娘站在一起。
阮苓苓脸色更冷漠了。
向英一向及主子所及,想主子所想,一看这架式不对,立刻举手赞了出来:“我的!这衣服是我的!”
他指了指眉儿身上的衣服,生怕阮苓苓听不见似的,气运丹田,生如洪钟,震的眉儿头皮发麻,耳鸣嗡嗡。
裴明榛很满意,并且立即颌首:“嗯,是他的。”
忙碌中他还分给长随一个赞许的眼神——做的不错,可加薪大赏。
向英心里喜的跟什么似的,看来就算为大少爷愁的脱发,形象不佳,也不会早早成为门房大爷了!
眉儿就很失望了,泪盈于睫,泫然欲泣。
裴明榛似乎没看到,没半点怜香惜玉之心,脚步抬起,走向阮苓苓。
众人……众人屏气噤声,垂头束手,不敢说话。
要说这眉儿姑娘不一般,生的玲珑玉骨,我见犹怜,一双眼儿轻愁含媚,根本不用做别的,只遥遥看你那么一眼,你浑身骨头就得酥,要不怎么宅子里怎么那么多这位姑娘和大少爷的谣言?
无风不起浪,定然有问题么。
可大少奶奶也不是吃素的,在家做表姑娘时大少爷就各种袒护,为她发了好多回脾气,这在以前可从来没见着过,成了亲更是如胶似漆一刻都离不得,连大少奶奶发火,在他脸上留了指甲印,他都没不好意思,敢顶着到处见人,满满‘打是亲骂是爱,你们都没有’的炫耀意味……
不是真疼到骨子里,怎会做到如此?
这回这两位对上,也不知大少爷偏心谁……
要说这眉儿是真聪明,见裴明榛丝毫不理会她,转身就走,立刻改换套路,跟上裴明榛,莲步轻移,袅袅婷婷走到阮苓苓面前,含羞带怯的深深蹲了个福:“见过大少奶奶。”
阮苓苓斜了自家夫君一眼,看着眉儿,似笑非笑:“姑娘是贵客,这礼我可当不起。”
“当得起的,我……”眉儿头垂的低低,声音里除了羞涩娇怯,还有一抹淡淡的苦涩,“眉儿的礼,大少奶奶什么时候都当得起。”
这姿态,这语气,这话音里的深深暗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问阮苓苓要名分呢!
就像和裴明榛已经成就什么好事一样,男人不好意思说,她只好委委屈屈的自己来,不承认,不给名分,就是主母不讲道理。
阮苓苓就瞪了裴明榛一眼。
这会儿没什么好担心的,也不用担心了,这大猪蹄子好着呢,不但没半点危险,还有美相伴,惹下了风流债!
裴明榛……裴明榛微笑着,袖子底下的手悄悄拉住了阮苓苓的。
指尖还在她掌心轻轻刮了刮,像是在**,又像是在安抚。
阮苓苓要甩开,他用力捉住,不让。
阮苓苓气的,要不是看着这么多下人在场,不好让他没面子,她都敢上嘴咬,别说甩手了!
裴明榛握住小姑娘的手,心里总算舒服了些,吐出一口浊气,视线漫不经心的滑过眉儿:“她非要给夫人行礼,夫人确也是任何时候都担的起的。”
众人心下一跳。
眉儿也抬起头,脸上一派惊喜:“大少爷……”
裴明榛面无表情的接了下一句:“毕竟向英什么时候看到夫人,也都是要行礼的。”
阮苓苓:……
如果不是用力绷紧了表情,她怕自己会笑出声。
把眉儿和向英扯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太简单了,眉儿身上披的是向英的衣服,和阮苓苓行礼暗意说永远给你行礼叫你主子,很可能是想嫁给向英嘛!
在场所有人都特别想笑,有些甚至忍不住,噗噗的出声,恨不得多长几只手把自己的嘴摁住。
向英一点惊喜都没有,甚至有点想哭,大惊失色的看向裴明榛,眼神无尽悲凉:主子不要啊求放过!小的还想以后好好过日子呢!
他不愿意,人家眉儿更不愿意,眼睛一眨,眼泪就下来了,哭得好不可怜:“大少奶奶,您非要如此折辱我么?”
阮苓苓很想说姑娘你长点心,是谁想折辱你?话是她说的吗!不长心连耳朵都没了?
这要换成了旁处,换成了别人,向英就开口骂了,好好活着不好么?是漂亮衣服穿够了,还是好看首饰不想再要了,非要这么作?
可这位眉儿姑娘算是有来头,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又都在跟前,他不好出头,可心里又实在不舒服,便戏精似的跪下就磕头,什么也不说。
这姿态可以解读为愿意负责求大少爷做主,也可以理解为受了委屈不敢说话,总之,你怎么想都行。
当然裴明榛明白其真正含义——
求放过!求主子心疼心疼您的小长随吧!
裴明榛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很遗憾:“看样子眉儿姑娘是不愿意了。”
阮苓苓安抚的目光投向向英:“到底是别人府里的小姐,咱们受用不起。”
向英激动的给阮苓苓磕了个头,太好了,少奶奶答应了,他不用舍己为人真的娶这个祸害了!
眉儿似乎大受打击,终于看向裴明榛:“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眉儿身子都被你看过了……”她捂着脸,哭的呜呜咽咽,“眉儿从没起过这念头的,以前也是,看了你就躲,从没有过任何心思,若非今夜想跑都跑不了,眉儿又怎会,又怎会……眉儿知道你并不是故意的,或许把我当成了大少奶奶,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
“眉儿虽不才,自小也是读过女德女诫,懂规矩的,你若不认,可叫眉儿怎么活……叫眉儿怎么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