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有时候让他们几个孩子帮忙,传递东西、偷盗些小物件,还有时候出去散播些奇怪的说法。但是他们已经习惯了不疑不问,只去做。师傅养着他们,还教他们那么多本事,师傅让做的不会有错。
他们不缺吃穿,还能学到很多同龄人不会的东西,多少有些得意。虽然偷懒的时候,师傅也会打骂,但是,他们觉得如同父亲一样的师傅,是为他们好,怕他们没本事,不能安身立命。
十一娘七岁的时候,九郎神神秘秘地告诉她和十郎,“我杀人了,师傅教我的,师傅说那是个大坏人!我杀他是为民除害。”
本来师傅要九郎保守秘密的,可是九郎没做到,他到底还小,心里存不住事情。师傅知道了后,非常生气,把九郎堵了嘴巴,吊在树上拿鞭子抽得浑身都是血痕。
十郎和十一娘吓坏了,连求情的话都不敢多说,两个小孩儿就跪在地上,低头流泪。
师傅脸色铁青地告诉他们,“咱们现在仇家不少,万一走漏了消息,大家都得死!记住,你们张嘴说出去的不是话,而是你们的命!”
师傅带着他们搬了家,到了别的地方住,又换了姓氏。这让孩子们明白了一件事,他们怕是以后要四海为家。也就是说,他们是没有家的人,只要师傅一句话,他们就得立刻搬家。
打那以后,师傅要求他们几个以后无事不得闲谈。
他们只好用自己多年训练出的观察能力观察彼此,猜测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十一娘九岁的时候,她在十郎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她猜十郎也执行了杀人的任务了。
这个时候,十一娘就彻底明白了,师傅并不是什么行侠仗义之辈,而他们是一伙儿刺客。至于被杀的人到底是好是坏,那还不是由师傅说了算。她开始等待自己的宿命,她知道,总有一天,她也会被派出去杀人的。
在十一娘满了十岁后不多久,师傅派她去杀人。虽然有师傅接应,但是,毕竟是第一次取人性命,十一娘也是有些紧张的。
但是她在走近目标的时候,突然心里平静了,非常诡异,事到临头,她完全不怕了,心里的畏惧全没了。她想,大不了就是一死,死了,重新投胎,应该能过上正常的生活吧。那么,死亡也没那么可怕。
那天她扮做一个小乞丐,浑身脏污,衣衫褴褛。她按着师傅的要求,进了一个小饭馆,走到一个五十多岁的胖员外,跟人家讨饭,结果被员外一脚踢开,她就抽搭着爬起来出了饭馆。
当她回到藏在暗处的师傅身边,师傅略微点头,脸上有一丝赞许的笑容,那意思是“做的不错”。
他们在暗处观察那员外,只见他把酒盏里的酒都喝光了,又开始吃菜。没吃几口,突然身体僵住,用手捂住了肚子,然后跌倒在地,疼痛得满地打滚。
酒保一看不对,赶紧让人去医馆喊大夫,他跟周围的食客解释,“怕是犯了急病了,列位看官让让。”
这是十一娘第一次杀人,是用毒。她在去跟那胖员外讨饭时候,已经把准备好的毒药下在了他的酒盏里。那员外厌恶的一脚,让十一娘心里的一点不忍也彻底没了。
相对来讲,比用拳脚用刀剑,用毒还稍微简单些,这个任务没有那么难,起码没有像九郎十郎那样,身上都带了些淡淡血气回去。
这次任务后,师傅给她二两银子赏钱。还夸奖她,“不错,第一次就这么沉稳,你比两位师兄还强些。你记住,将来你要对付的人,只当他们是猪是狗,当他们跟你不一样。你要犹豫手软,你自己的命立刻就没了。你自己活着,才最重要。”
虽然她也知道,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有今天没明天的,但是,已经上了这个道,回不了头了。
任务也不是总有,但是只要干一回,就有一段时间的宽松日子过。师傅给他们零用钱也不太吝啬。只是,师傅要他们戒酒戒色,免得耽误了任务和自己的性命。师傅也不许他们打扮自己,免得太扎眼,容易被人认出来。还有,不许交朋友、管闲事。
最后,三个孩子人生中的乐趣就没剩多少。他们有时候出去吃顿好的,就算是享受了。其他的时间里,做得最多的就是继续练习那些本事。
九郎最爱练武,越来越像个武痴。十郎喜欢易容,总是喜欢扮成不同的样子,看家里人什么时候能认出他来。
而十一娘在练功之余,就喜欢买书来看。
师傅知道这三个孩子注定了不能过普通人的生活,对于他们的爱好,只要没有危险、没有坏处,他也不禁止。
九郎十郎从杀了人后,就不去想什么以后了,他们就是活过一天算一天。但是,十一娘不一样。她并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尤其是死在她手上的有时候未必是坏人,这让她心里一直有罪恶感。
虽然师傅总说她是天生的刺客好手,沉稳、冷静,女子身份还让她不被人防备。可是,她并没有引以为荣。
十一娘心里有着渴望,希望过上正常的生活,有个自己的家。哪怕是有个破旧的小屋子,在里面孤独终老,她的心起码是宁静的。
可是,她也知道,只要有师傅在,这样的日子就不可能。背叛师门,她做不出,也怕师傅和师兄们翻脸追杀她。
有时候,她就想着,也许师傅年纪大了,会金盆洗手,退出江湖,那时候,他们就可以自由了。
可是,她没有等到这一天。
师傅的野心越来越大,甚至还想着那从龙之功。
十一娘十八岁的时候,恰好怀王要暗中招募死士,有人来笼络师傅,师傅就立刻攀附上去。
人家答应他,将来怀王成事,必有他一个五品官职,就是手下的弟子,男的也都能有个七品职位,女的也能给个七品孺人的封号。
这下,不光是师傅,就连两个师兄也心动了。
没有人问过她的意见,师傅已经拍板,他们四人就投靠怀王,为怀王做些秘密的事情,包括为他刺杀政敌。
怀王后来果然夺得江山大宝,但是,却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反而因为这师徒四人为他做过不少隐秘之事,而容不下他们,打算杀人灭口。
师徒四人在为怀王卖命的时候,都侥幸活下来。倒是怀王得志后,反而活不成了。他们靠着多年的机警,逃过了第一次追杀,却逃不过后来的天罗地网。
新皇一看,连四个江湖刺客都让他们跑了,这当皇帝的颜面何在?
于是,他派出精锐,剿杀这师徒四人。没多久,师傅就死了。九郎、十郎被乱箭射死,十一娘逃到悬崖边,无路可走,也只得跳了崖。
十一娘死不瞑目,她死前怨气很重,希望那无道的怀王再无缘帝位。至于师傅和师兄们就想过刀口舔血的日子,愿意拿命去换功名,她管不了。她只要怀王要不到他最想要的东西就行了。
方云觉得,这个任务有些难啊,朝廷大事,江山之主,哪里轮得到她说了算呢?一个小小的女刺客,能有多大本事呢?
系统安慰说,【你是没多大本事,可是,原身十一娘是很有本事的。你穿越成了她,也拥有了她的记忆和技能,你得了便宜了呢!】
方云觉得,小系统是越来越懒了,不能惯着,她就跟系统谈判,“我说,前面的那些简单的任务,你帮不了我什么,也就算了。这次,可是要颠覆江山啊,这你得想想办法,不然,就靠我一人儿,那是做梦呢!”
【没关系,如果任务失败,会重启的。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这种安慰,方云只有回复“呵呵”。
最后协商的结果,不中用的系统表示,它还在升级中,无法达到更高级别,提供不了什么特殊工具或技能,但是保证一直在线,随时提供信息。
方云想想,有这么个随叫随到的信息外挂,也能帮不少忙。就这样吧,条件有限,凑合着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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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女刺客2
行刺成功的方云被师傅安排到了京郊一个庄子上,这庄子背后真正的主子是怀王。
隔了几天,十郎来瞧她,给她带了新的消息过来,“……京里都乱了!许家老侯爷气病了,奄奄一息的,听说许皇后在后宫里都哭晕了,皇上也是龙颜震怒!我这次能出得城门,还是顶着陈主簿家的管事的名头出来的。”
方云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一副淡然的样子,好像师兄在扯闲篇似的。
十郎瞧着这师妹是越来越从容淡定了,他不由感慨,“难怪师傅说,师妹是天生的刺客,原来是这样。这是咱们刺杀过的人里最尊贵的了。那可是正经皇亲国戚,许家的老二,国舅爷,没想到,也就死在咱们这样的人手里了。”
方云冷笑一声,“他本来就该死。这姓许的在边关从校尉一步步升上去,靠的就是夺人功劳,还有杀良冒功。你说说,他一个承恩侯世子,不在京里好好待着,却跑到边关去,跟那些真正浴血奋战,上阵杀敌的平民子弟争夺军功,甚至还割了边关无辜百姓的头颅充作敌人首级去邀功!他在边关多年,不知害了多少人。杀了他,为民除害,大快人心!”
十郎没想到师妹是这样的说辞,他们都是刺客,谁给钱,替谁办事,哪里知道,师妹还说出来些什么“为民除害”的话。
他劝师妹,“那些贵人的事情,咱们哪儿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杀良冒功,未必不是朝廷党争的缘故,对头捏造出来的罪名。你何必管这些!再者,那许家老二不是世子,他继承不了爵位,就得自己想办法。要不去边关,哪有机会博功名?”
方云对那些许家老二的了解是从系统那里得知的,当然不能告诉师兄,她就以猜测的口气说道,“他贵为国舅,是皇后的弟弟,若是没有事儿,怎么会被从边关调回,还只做了个闲职将军?而且,那天我得手很容易,那人徒有其表,手上却没有多少力气,酒色淘虚的身体,还能上阵杀敌?就他们这种没有良心的人家,还想一门双侯?做梦呢!”
方云把茶碗放在桌上,想起那天那人色眯眯的样子就反感。虽然没真的被占了便宜去,但是也够恶心的。
十郎听了有些心惊,提醒师妹,“师妹,身为一个刺客,不该去想什么好人坏人,只一心为金主办事就对了。若让师傅知道了你如今生出这想法来,只怕又要狠狠训斥一番。”
看着替自己担心的十郎,方云心里有些感激,到底自小一起长大,即便做刺客的习惯了冷心肠,彼此之间也还有些亲人般的情谊。
她试着提点十郎,“师兄,这次死的人身份了得,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万一京里的贵人怕查到他身上,来个杀人灭口,咱们师徒四人,可就别想活了。”
十郎立刻坐直了,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你的意思……”
“只有死人,才能真正保守秘密。”方云凉凉地说着。
十郎无语片刻,上下打量师妹一番,幽幽地说,“平日在师傅身边也不见你多话。这一离了师傅,你就什么都敢说。”
“不是我多虑,原本我们这样的人,就是过了今天没明天的。可是,我总觉得最近心里那么不踏实。那怀王,据说是个狠人,一心想要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也有人说他想要的只有兵权,是个心大的。你要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若是个穷兵黩武的人,可不会心慈手软。师傅被他的管事花言巧语哄得生出了野心,带着我们心甘情愿地替人卖命。可是,我们不是文臣,也不是武将,而且替人家处理**事情,见不得光的人。那位贵人身份太高,碾死我们跟碾死蚂蚁似的,我就是担心,有一天,被人家灭了口。”
十郎沉默了,他心里想着曾经心动过的富贵,也想着被灭口的可能性,有些不甘心地问,“不至于吧,那人答应师傅,他若坐上那个位置,我们可是都有封赏啊,再者,不过几个低品级的封号,等他富有四海,还能给不起?”
“不是这功名给不起,而是我们的存在,就是那人的污点,是他的把柄。等他大权在握的时候,我们就没用了。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你不是没听过吧?”
方云觉得很难劝动师傅,他已经满心满眼里都是将来的富贵了,从他投了怀王,认了主,那已经是个奴才了。况且师傅打小养着他们,教导他们,已经把几个徒弟都当成了可利用的工具,感情,或许也有些。但是,比起他的富贵功名,徒弟的安危性命就没那么重要了。
要是去劝师傅,别再为怀王效力,恐怕不易,甚至,师傅还会觉得女徒弟不听使唤了,用什么手段来对付自己。
十郎相对来讲,跟原身关系还好些,前世逃难时,也是对师妹多有回护,或许可以先让他减少对怀王的忠心,再找机会,徐徐图之。
方云看十郎已经听进去了,就没再多话,得给他点时间,让他自己考虑,她就随意问起了万花楼,“对了,万花楼呢?”
“管那楼子做什么!”十郎本来没准备说,不过看着师妹认真的样子,就知道她又犯了心病,多余可怜不相干的人,便跟她详细说了下,“第二日,那许家老二的随从发现自家主子已经凉透了,大惊失色,就让人报了官,把万户楼团团围住,里面所有男人女人都被捆起来盘问。那花魁娘子在被找着的时候,还在柜子里昏迷着呢。可就这样,官府的人也没饶了她,一顿拷打,又没见到你的样子,只是听过你用男人的嗓音在她身后威胁,就以为你是个男子。如今,城里贴了告示,到处找个声音嘶哑的矮个子男人。不知道错抓了多少。”
“那花魁放了吗?”方云问道。
十郎摇头,“你白替她着想了,虽然明知道不可能是她刺杀的,谁杀了人不跑的。可是许家觉得,不是因为她,此刻得不了手,还是让狱卒日日拷打,让她好好想起刺客的模样。那花魁身娇体弱,没两天就死了。那老鸨,本来皇后是要杀了让她给弟弟陪葬的,可是还需要她帮着找人,就先留了她性命。只是那老鸨根本没见过你,为了活命,就胡乱攀扯,把当日来的贵公子富商也攀出来好几个嫌疑的。”
“我想着也是,那姑娘跑不了,必受连累的。”方云叹口气。十郎留下句,“心慈手软你还能活?”就走了。
虽然从理性上说,方云很清楚,在没找到对付怀王的办法前,她还得老实听师傅调度,但是,让她就这样不断地杀人,实在非她所愿。那许家老二也就罢了,他死有余辜,可是下次再让她去杀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