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大怒,“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啃老?我们家给你们买房出了二十多万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是啃老?!哦!合着你心疼你父母,就不心疼公婆了?!我们就合该给你们当奴才,合该让你们吸干血汗钱!”
婆婆大发雷霆,新婚媳妇吓得不敢吭气。这时候,伍德仁回来了,看见老妈在骂人,媳妇在小声啜泣,就楞了一下,然后问,“怎么了?”
婆婆跟儿子告状,“你看看你媳妇!这败家娘们儿!一下子买了两件新衣服,还都是上千的!把一个月工资全花了!我说还说不得了!跟我扯什么婚前财产!说什么不想跟娘家要嫁妆,不想啃老!我成什么了?恶婆婆吗?”
康晓华求救地看着丈夫,这两件新衣服的事情,丈夫是知道的,当时也没说什么。
可是,她没想到,丈夫非但没有帮她说话,反而皱眉训斥,“你看你把妈气得!怎么能跟妈顶嘴呢?赶紧道歉!”
康晓华惊讶地忘了哭泣,睁大眼睛看着丈夫,可是后者却催促,“你忘了之前我跟你说过什么?我妈养我不容易,你要孝顺老人!我们是晚辈!快点道歉,不就完了吗?”
无奈之下,为了息事宁人,康晓华只得道歉了。可是心里毕竟委屈,她就回屋去了。过了一会儿,丈夫进来说她,“我妈是长辈,才住几天,你忍忍不就完了吗?怎么那么娇气啊!而且,才说你几句,又没打你,又没骂你,你就赌气不做饭了?赶紧做饭去,你不做,难道让我妈做?”
忍着一肚子委屈,还要去做饭,而且,婆婆在的时候,丈夫就不帮自己做家务,康晓华觉得,新婚的甜蜜好像是假的似的。
晚饭的时候,婆婆跟新媳妇说,“你把工资卡交给德仁。”
这口气不是商量,是命令。
康晓华拿着饭碗,呆滞中。
婆婆继续板着脸说,“你这年轻姑娘,花钱大手大脚,人又虚荣,跟人攀比。你娘家要是千万富翁,你要买什么,我也不管!可你娘家也不富裕啊!你这样乱买,几千几千就买了衣服,日子怎么过?!别跟我说,那是你的钱,结了婚了,那是夫妻共同财产!德仁比你节俭,而且,他还要还房贷,付生活费,钱让他管着,花钱找他要。就这么定了!”
丈夫也说,“妈这是为我们好,你就顺从就完了。我是那乱花钱的人吗?我管着钱,也是为了家里。以后我还房贷,我付水电煤气费,买菜也我来,这样你也轻松些。”
康晓华想着,钱在自己手里,和在丈夫手里,也不差什么。而且,丈夫还承担了买菜的活儿,这样也好。他手紧,或许工资在他那里,能多攒点钱,早日还钱房贷。
这时候的康晓华,还是新娘子,一来面皮薄,二来对丈夫充满信任,就当着婆婆面,把工资卡交给丈夫管了。多年后,她才明白,虽然是夫妻共同财产,钱在谁手里,那可不一样。只是,那时候,悔之晚矣。
婆婆在指导了媳妇几天家务后,带着不满离开了。
康晓华终于能在自己家里呼吸上自由空气了,她感到很庆幸,幸好有婚房,不用跟老人一起住。只是,婚房的房产证一直没办好,丈夫跟她说,“办房产证很慢的,不急,房子又跑不了。”
那之后,康晓华就过上了伸手要钱的日子。
每个月所有开支不用她操心,是省了她不少心,可是,所有自己个人的开销都要跟丈夫要。而且,丈夫还给她定了“家庭财务制度”,让她遵守。
康晓华看着两页纸的“制度”,当时还有些佩服丈夫细心懂规划,后来她才知道,那“制度”,是她那财务出身的婆婆定的。
比如,话费每月不能超过多少,交通费不能超过多少,零花钱不能超过多少。禁止花钱的项目包括,买零食、打车、网购……还有不必要消费。
至于“不必要消费”具体指什么,解释权在丈夫那里。
最终的结果是,除了不可少的话费、交通费外,每月零花钱实际只有一百块。
一开始,康晓华还觉得,丈夫很会理财,这样家里确实能攒更多的钱,好像比自己管钱要好些。
可是,后来,她就有点吃不消,比如哪个月工作上忙,业务联系得多,话费就用得快,丈夫给的“额度”就不够用,这就耽误工作了!
可是,她跟丈夫说的时候,丈夫却回答,“联系业务用公家电话啊,怎么工作还贴钱呢?”
康晓华解释,“难免有下班回家后,还有事情的时候。而且,如果我在客户那里给领导打电话,就得用自己的手机啊!”
“那你跟你领导要话费补贴。”
“我们公司没有……”
“那我不管,财务制度的执行,需要铁的纪律,不能总是破例,你想办法减少通话时间不就行了。比如你每天给你娘家打电话,就很没必要。你每周都要回去看他们的,天天打电话真没必要。”丈夫的回答,非常公事公办。
她没办法,只好尽量减少非工作电话。后来,连每天给父母的问候电话都越来越少了,主动打给朋友、同学的电话也几乎没了。
虽然,丈夫说了,需要钱,找他要,可是,这个要钱的过程,实在是太尴尬了。比如袜子破了,要买新的,丈夫就说,“补补好了。”
要回家看父母,想买点苹果,丈夫给她十块钱,“这两天苹果贵,你买应季水果吧,这几天橘子便宜,十块钱三斤,又便宜,看着又多。我这个礼拜天加班,不能陪你去了。”
不得已,康晓华买了十块钱橘子拎回家,当时她身上是真没钱了,就只有公交卡里有点交通费。康妈妈还责怪女儿,“回自己家,别买东西。你们要还房贷,负担重,回妈家,你还客气什么!”
在娘家终于吃了一顿好饭后,康晓华开始跟亲妈诉苦,可是,她亲妈听了,却批评她,“年轻男人里面,德仁算好的了。不抽烟、不喝酒、不花心,他就算节俭了些,那也是为了还房贷,那节省下的,不是给你们俩攒起来了嘛。他不容易,你要多体谅。再说,他不是还帮你买菜嘛,可不是每一个年轻男人都拉得下脸面,愿意去菜市场买菜的……”
她爸也说,“女人手大,最多买点衣服、化妆品;男人手大,那了不得,他出去给你赌去,你哭都来不及。别说女婿算计,这吃不穷,穿不起,算计不到要受穷……”
听父母这么一安慰,康晓华就觉得,好像丈夫是不容易,自己有点矫情了?
他也是为了这个家。
这么一想,好像丈夫的很多行为都可以接受了。
康晓华怀孕后,想让丈夫买点有营养的,丈夫说,“我了解过,孩子太大,不好生,将来你会受罪。孕妇不能瞎补,正常吃饭就好了。”康晓华听了,也觉得,丈夫是在为自己考虑,想到孩子他爸还专门去了解了孕妇须知,孩子妈还小感动了一下。
可是,自从怀孕后,不能同房,康晓华就觉得丈夫的火气有点大,说话也越来越不中听。
别的女人怀孕的时候,人家丈夫会说,“饿了吗?我给你买吃的。”
她怀孕时候,丈夫说,“饿死了吗?饿一顿又死不了!”
那次,是她妊娠反应严重,打电话跟周六加班的丈夫说饿了,想让丈夫回来的时候捎两个饼子,
丈夫就没好气地质问她,然后挂了电话。
怀孕初期,因为妊娠反应,她不想吃东西,还闻不得油烟味,被丈夫说挑三拣四,不为肚子里的孩子想。
妊娠反应过去后,开始想吃东西了,不知怎么就开始犯嘴馋。回家后,就常常和丈夫说,想吃什么东西了,让他去买。丈夫又烦了,“别老说想吃这,想吃那的,不想干活,还老想吃。”
孕妇需要休息,在丈夫看来,就是犯懒;孕妇要补充营养,在丈夫看来,就是嘴馋。所以,那段时间,“又懒又馋”,就成了丈夫给康晓华贴的标签。
可是康晓华委屈地控诉丈夫脾气变坏的时候,伍德仁却喊冤,“不是我脾气变坏,是你脾气变坏。不过我不怪你,孕妇都这样。这是产前抑郁症。”
康晓华就上网看了信息,发现好像真有人说,孕妇会烦躁。她就问自己,是不是因为怀孕烦躁,所以误会丈夫了?
怀孕快三个月的时候,丈夫要出差一周,康晓华就愁,“万一我有什么事,该找谁啊?要不,我回娘家?”
“怀孕不能回娘家,我让我妈来照顾你。”丈夫就开始给他妈打电话。
可是,一想到婆婆……康晓华就犯怵,她自作主张,偷偷给亲妈打了电话,亲妈一口答应照顾女儿。
可是,当女婿的不干了,打电话问岳母,“晓华怀的是我们伍家的孩子,如果在娘家出了事,谁能承担起这个责任?”
包子岳母立刻怂了,“那,那算了。还是让婆婆照顾吧。”
丈夫一走,婆婆就来了,而且,还带着小姑来了。
康晓华一开门,就愁了,一个还不够,还来两个。
小姑子看见嫂子脸色不好,就不高兴了,“怎么,不欢迎啊?我放暑假了,当然回家了。我妈为了照顾你,把我爸都扔家里了。我爸又不会做饭,我在家吃什么?没办法,我只好跟来了……你这桌上连水果都没有,不欢迎我们啊?”
康晓华低声说,“我们家的钱,都是你哥管着,他买了一个星期的菜放下,……我手上没钱。”
“扯吧,你!”小姑子伍晓丽不信了,“我哥走一个礼拜,走的时候,还能不给你留钱?抠门吧,连水果都不给买一个,我吃什么!”
康晓华没说,丈夫临走给留了二百块钱。可是自己是孕妇,丈夫不在身边,这二百块钱,也是不能随便花掉的。
“算了。”婆婆虽然依然板着脸,但是也没有纵容女儿逼着媳妇买水果。
不过,婆婆做的晚饭,都是小姑子爱吃的,又是辣椒、又是麻椒的,……康晓华以前都从不吃这些重口味的,怀孕后更是闻都不能闻,闻了就恶心,她只能低头喝米粥。
婆婆当然看出来了,但是,婆婆觉得自己肯来照顾媳妇,已经是看在儿子和肚子里孙子份上屈尊降贵了,哪里还会顾忌媳妇的口味。
可是,自己辛苦做了饭,媳妇却不吃,只喝米粥,婆婆还是觉得没面子,她当即就说,“不想吃就说话,我伺候不了你,你就自己做。”
康晓华作为敏感的孕妇,就掉了眼泪,还不敢让人看见,低着头,眼泪掉在米粥里。
之后的几天,康晓华就自己炒菜做饭了。吃别人的饭,有点委屈。
婆婆冷笑一声,也不管她,还打电话给儿子,“我给你媳妇做了一桌子好菜,结果人家嫌口味不对,自己做去了。我可是顿顿饭都尽心了,你这媳妇太难伺候,连你妹妹都得看脸色。要不是为了你的孩子,我才不伺候呢!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进门,我就走!不受这气!”
小姑子也叽叽喳喳告状,而且她们没刻意回避康晓华,就是让她听的。
这几天,康晓华觉得真是度日如年,公司的事情本来就多。而且,正是盛夏酷暑,挤公交车上下班,单程就要四十分钟。好容易忙了一天,挤了公交回家,没有丈夫在身边,却只有刻薄的婆婆和挑剔的小姑子。
康晓华觉得,这婆婆还不如不来。自己吃的都是自己做的,衣服也是自己洗、自己收,小姑子还挑剔,一会儿说被子太热,要找夏凉被;一会儿说蚊子咬,让找蚊帐。
康晓华被弄了个心力交瘁。可是如果不理会,小姑子就跟个蚊子苍蝇似的一直在耳边“嗡嗡嗡”,婆婆就冷眼看着,目光像刀子一样,一下、一下地割人。
她只好认命地拖着疲惫地身体去找这找那,最后实在找不到,还得听小姑子唠叨。
虽然也打电话跟丈夫诉过苦,可丈夫却很烦躁,“我人在外地,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我能回去吗?你也用点智慧,我妹虽然是娇气了点,可她人不坏,姑嫂关系就那么难处吗?你诚心对她好,她自然也会喜欢你的。”
这电话,打了还不如不打。更堵心了!
丈夫回来的前一天,她实在难受,请了一天假,躺在床上。婆婆推门进来,就唠叨她,“我那时候怀孕,哪有人伺候?还不是又上班,又做家务!你这才几个月,班都不上了……”
康晓华实在是受不住了,就坐起来,哭着说,“婆婆,你带着小姑子回去吧,求你了!我真受不了了!你们来了,什么都照顾不了我,我还要照顾你们。我累得受不了了!求你了!”
媳妇突然崩溃大哭,婆婆也吓了一跳,小姑子也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你嚎啥?我妈好心好意来照顾你,你平时甩脸子,也就算了,现在还对我妈大呼小叫的,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妈,走!咱们不看人脸色!”
婆婆一句话不说了,收拾东西,光速走人,出门还在楼道里嚷嚷,“我真是命苦啊!来伺候怀孕的媳妇,人家还嫌伺候得不好了!还要撵我!”
说完,人家使劲儿把门一甩,“咣”一声,震得人心颤。
好歹把瘟神送走了,成婚以来,第一次,康晓华爆发了,虽然也没有把人家怎么样,但好歹清净了。
她不知道跟丈夫怎么说,你要说婆婆和小姑把她怎么了,好像也说不出什么。人家也没打她,也没骂她。可是,这种厌恶你的人如影随形,就在身边的感觉,十分压抑。
丈夫回来后,脸色很难看,不用问婆婆和小姑告状了。
康晓华跟丈夫解释了自己求婆婆带小姑离开的原因,丈夫阴沉着脸听完,就反问,“这算多大事儿啊?我妹不就是想吃个水果嘛,我给你留了200块钱,你可以去买啊。还有,她从小就皮肤敏感,怕蚊子叮,被叮了,就肿个大包,咱们家有蚊帐的,我是想不起放哪儿了,你帮忙找找又怎么了?”
看着丈夫一脸的不快,康晓华觉得,要不是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要么是丈夫对自己的感情出了问题。为什么困扰自己这么深的事情,能让自己崩溃的事情,到了丈夫这里,却是无所谓的呢?
丈夫觉得自己的母亲被妻子撵了,很没面子,好几天没给妻子好脸色,连做饭、洗锅都不帮忙了。
三个多月去查的时候,胎停育了,康晓华看着B超图像里,空空的孕囊,就呆住了。大夫问了她近期的状况,得出这样的结论,劳累过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