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敢都做好了林蚕蚕拒绝的准备了,结果措不及防就听到林蚕蚕同意,差点没反应过来这两句话的意思。
愣了好一会,才小心地问,“真的?”
然后不等林蚕蚕开口,立马高兴地把这事定下来,“那就下周末,正好我也准备一下,对了,家里阿姨和奶奶,有没有特别喜欢的?”
林蚕蚕,“……”
第八十章
带魏敢回家见林家人,并不是林蚕蚕一时冲动,名分这个东西,从来都是相互的,魏敢能给她全部的安全感,她当然也需要同等的给予。
先前她是完全没有想起过这方面,现在魏敢提起来,她肯定得拿出态度来。
时间定在下周末,林蚕蚕想的是这周末回家去说一下,也让林奶奶和徐来娣几个有个心理准备。
不过现在才周三,离周末还远着呢,林蚕蚕并不着急。
倒是魏敢,工作时和跟林蚕蚕一起时稳着,但凡有点空余时间,就去找有经验的男同事打听,第一次上岳家门,要注意些什么。
袁代表老神在在地等了两天,结果愣是没等来魏敢这混小子,等好不容易逮着着人,魏敢一句您老也没有经验,把袁代表气了个够呛。
“老子这些年吃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袁代表现在独身一人,但他也曾有过家庭的。
只不过战乱年代,本就是在战乱中结合又失散离别,还真没登过丈母娘家的门槛。
魏敢已经问了一堆经验了,这时候再听听袁代表的也不嫌多,当即老老实实地听着了。
其实都差不多,就是嘴甜、勤快、礼多人不怪。
魏父也从袁代表那里听说了魏敢要跟林蚕蚕去见家长,魏敢紧张,魏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也有些紧张,总担心魏敢表现不好,林家人看不上他。
“就林家那种人家,你还担心他们看不上你儿子?”肖玉珍推开办公室的门进来,连门都没敲。
袁代表本来翘着二郎腿喝茶,看到肖玉珍,下意识放下腿,看看魏父,又看了看肖玉珍,喊了声弟妹算打了招呼。
肖玉珍只点了点头,严肃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显然是连袁代表也不待见,连表面的客气也懒得维持。
呆着也是尴尬,袁代表同情地看了魏父一眼,起身离开。
“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肖玉珍看着魏父,闹了这么久,她其实也已经心灰死灰,但婚是不可能离的,她和她的儿子还要在厂里工作生活,脸面必须得维持。
魏父看着肖玉珍,缓缓道,“离婚吧,再闹下去,反而面子里子都没了。”
从一开始,魏父就没有想走到这一部,这么大的年纪了,不像年轻人,好些夫妻都分床睡了,分居其实也没有什么,但肖玉珍一出又一出地闹,魏父真的是心力交瘁。
“斯曼有什么好,你一直惦记着她,就算你跟我离婚,你跟她也没有可能,她现在家庭圆满,以前看不上你,现在也看不上你。”肖玉珍眼里像淬了毒,看魏父的目光满是恨意。
如果早知道魏俭国是这样没有良心的人,当年她说什么也不会选择魏俭国。
五十年代的大学生,肖玉珍虽然家境平凡,但也是天之骄子,要不是一眼就被魏俭国迷了心神,她也不用一直在斯曼身边当陪称。
烂船还有三千钉,肖家只是比不了魏家和斯家,毕业后给她安排一个好工作还是可以的,她家根正苗红,她本身成绩也仅次于魏俭国和斯曼,是各大单位抢着要的人才。
但为了魏俭国,她不惜离开亲人,跟着他远赴边疆,母亲因此气得大病一场。
这些年,她也会出大城市出差,即便她有心避开,但也总有遇到老同学的时候,毕竟很多同学,还是同在一个系统里。
看到当年那些远不如她的女同学,毕业分配就当了干部,到如今一个个保养得当、时髦年轻,肖玉珍心里曾有过不是滋味,但她从来没有后悔过。
可她这么多年的付出,在魏俭国眼里,如同云烟。
魏父摇了摇头,“我早跟你说过,这事跟斯曼没有关系,我以为,我们之间为什么走到这一步,你最清楚。”
肖玉珍抿唇不说话了,她这些年,除开陪着魏父身边,生了两个儿子外,居然再没有别的可说道的地方。
甚至一双公婆的事,反而成了她和魏父间最大的隔阂。
对于公婆,肖玉珍心里也不是全无愧疚,尤其是上了年纪后,想法渐渐改变,肖玉珍才知道自己当年太过偏执。
婆婆过世那年,是她太年轻气盛,心里怨恨太多,堵着气放不下,正好**病住院,一时才做下错误的决定。
但公公的事,肖玉珍半点都没有插手的,收到电报,立马就催魏俭国回沪市了。
是魏俭国自己认为,老父亲缠绵病榻多年,自己也回了沪市,老人家应该还能再等一等,把工作放在了首位的。
“老魏。”肖玉珍的语气缓了缓,她是真的打心眼里不想离婚,“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咱们好好把日子过下去,不行吗?”
回应肖玉珍的是长久的沉默,如果可以,魏父也不想走到今天这一步,“以前那些事我也有错,怪不得你,离婚吧,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
魏父的心早就已经被磨淡了,半点不为所动。
肖玉珍也沉默,很久后才道,“我听说你准备了资料要去法院,是真的吗?”
本来肖玉珍的想法是拖着,这婚只要她不同意离,魏父一个人也起不了什么风浪,但她没有想到,他会做得那么绝。
见魏父点头,肖玉珍凄凉一笑,“离吧,家里的东西都留给我。”
“好。”真到了这一步,魏父喉咙也有些发紧。
财产什么的,魏父并不在意,他心里对肖玉珍有愧疚,只是没有办法再跟她生活下去,财产他一分都可以不要。
没有财产问题,这婚就容易离了,两个儿子,魏敢早把户口迁出去,誓要同他们划清界限,剩下的魏新虽然还小,但他满心满眼都是肖玉珍,决不可能跟魏父。
“两个孩子都归我。”肖玉珍继续道。
魏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孩子始终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咱们不能这样分配他们。”
肖玉珍沉默了一阵子,没说什么准备走,既然这样,那也没什么可再谈的。
眼看着肖玉珍走到了门口,魏父喉咙动了动,还是喊住了肖玉珍,“魏敢……”
有些事情,就像是因果循环,当年魏奶奶和肖玉珍有婆媳妇问题,不用想,如果魏敢执意林蚕蚕,肖玉珍也不可能会待见林蚕蚕。
肖玉珍自己不觉得,但她对儿媳妇的很多要求,其实潜移默化,用了她心里那套自认为是魏奶奶苛责她的标准。
但魏敢不是他,魏父摇了摇头,他糊里糊涂,脑子里只有学术科研,但魏敢从小经历坎坷,更看重家庭,他不会由着肖玉珍欺负林蚕蚕。
而且林蚕蚕的性子强势,也不是任由肖玉珍打击的主,无论如何,魏父是希望肖玉珍能放下心里的芥蒂,心平气和地接受林蚕蚕的。
“魏敢跟你吧。”肖玉珍站在门口,没有回头。
说完,肖玉珍就抹着眼泪走了,魏父心里空落落地,跌坐在椅子上,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魏父和肖玉珍突然就不闹了,大家等了一阵子,发现确实是安静了下来,以为他们夫妻谈妥不离婚只公居,渐渐地就没人再关注这事了。
除开魏父和肖玉珍两个,和开证明的老厂长,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已经悄悄离了婚。
这是肖玉珍的意思,魏父自己本身没有再找的想法,就默认了下来,连关系最亲近的袁代表也没有告诉。
不过两人形同陌路,正式分居这事却是落了定。
肖玉珍和魏父的事林蚕蚕不感兴趣,闹也好不闹也罢,跟她关系不大,到了周末,她把东西收拾收拾,跟魏敢说中午不回来跟他一块吃饭,就回了林家。
林蚕蚕没想到家里竟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蚕蚕,这可是奶奶的救命恩人。”堂屋里,林蚕蚕和宋南淮坐在一起,苍老的手紧紧地握着宋南淮的手。
宋南淮面上带着笑容,一直很有耐心地在听林奶奶说话。
林蚕蚕挑了挑眉,进屋也没意外宋南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是先听林奶奶说了这救命的大事。
林奶奶最近做鞋做得多,虽然林奶奶每次捎东西出来,大多捎了布面棉花这些,但针线什么的总归得自己出。
徐来娣是能干,但除开帮林奶奶做鞋,徐来娣还要上工,还有家务活要干,林奶奶前阵子去公社找林小婶的麻烦,也没少跑,自己就往公社去了。
她们这里山多水多,有一段路就是挨着大湖的,不知道是不是下雨路滑,牛车突然翻了。
牛车上当然不止林奶奶一个,但年轻的反应快,自己就跳了下来,林奶奶反应不及,被甩进了湖里,当时宋南淮正好路过。
跳下水救人的有几个,但宋南淮速度最快,把人救上来,带林奶奶看了医生换了干衣物,确定没事后又把人给送回了家里。
这已经是两天前发生的事情了,今天宋南淮来,是来给林奶奶送补品的。
林蚕蚕听完,笑着跟林奶奶说她认得宋南淮,有点话跟宋南淮讲,林奶奶才把手松开,让宋南淮跟林蚕蚕出来。
“你奶奶落水的事,我是无意遇到的。”宋南淮第一句话就是解释这个。
说完,宋南淮就有些后悔了,这话不知怎么的,总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好像他是为了接触林蚕蚕,故意设计搞出这些事情来,好直接登堂入室一样。
事情发生得太巧,宋南淮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第八十一章
“你在我心里人品还没有那么低劣。”虽然宋南淮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林蚕蚕知道,宋南淮不会用这样无耻且幼稚的手段。
一旦林奶奶有个万一,那两家就是死仇,宋南淮别说接近她了,两人连朋友都做不成。
不过林奶奶落水是意外,宋南淮救人是义举,但救人之后,还往家里送这送那,维护关系,就只能是借此接近林蚕蚕了。
甚至林蚕蚕怀疑,宋南淮能下水救人,怕也是认出了林奶奶是原主的奶奶,才会跳下去,不然同车有司机,宋南淮完全可以安排别人下水。
听到林蚕蚕这样说,宋南淮嘴角划过一抹笑来。
“蚕蚕,先别聊了,喝杯茶水先。”徐来娣沏了芝麻豆子茶,热情地招呼他们先落座喝茶。
林蚕蚕看了宋南淮一眼,“我奶奶的事情非常感谢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但那些营养品之类的就不必了,宋科长回去的时候带走吧。”
说完,林蚕蚕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宋南淮没跟上,示意他跟上来。
徐来娣先把茶递给宋南淮,他是客人,再沏了满满一杯给林蚕蚕。
芝麻豆子茶是石碑岭这边待客用的,寻常家里根本舍不得吃,芝麻可以榨油,豆子饥荒时是粮食,都很贵重,而这两碗茶都是料最多的,咸香可口还解渴。
林家的碗都是旧碗,碗沿微微有些豁了口,宋南淮捧着茶杯有些喝不下去嘴。
“南淮难得来队上玩,蚕蚕今天要是没事,带南淮在队上走一走啊。”林奶奶热切地看向宋南淮和林蚕蚕,徐来娣看他们的目光也很微妙和煦。
确实如林蚕蚕所想,宋南淮虽然是偶然遇到林奶奶落水,但也确实是认出林奶奶才会下水救人,救人之后也没有隐瞒他和林蚕蚕的关系,甚至说得有几分密切。
“不了,奶奶。”宋南淮看了眼林蚕蚕,眼神有些落寞,“我喝完茶就走。”
林奶奶立马着急了,刚刚还说好了要陪她这老骨头一起吃饭的,怎么转眼就变成喝完茶就走了?
想到刚刚林蚕蚕把宋南淮喊出去,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转眼宋南淮就转了口风,林奶奶怀疑地看向了林蚕蚕。
“……”林蚕蚕。
感觉到林奶奶的目光,林奶奶眼都没抬,吹了吹碗面的芝麻,喝了口茶,芝麻是徐来娣自己种的,非常香。
往年徐来娣种的芝麻几乎都是拿去换钱,今年家里有林蚕蚕,除开送去榨油的一小部分,剩下的徐来娣都留着了,因为她发现林蚕蚕爱吃这个。
宋南淮等着林奶奶给林蚕蚕压力呢,结果林奶奶只看了林蚕蚕一眼,干巴巴地看向宋南淮,“南淮是有事要忙吧,也是,你是大忙人,你尽管去忙,下次再来看奶奶,奶奶给你做鞋穿。”
说完,林奶奶赶紧尴尬地喝了口茶水,不敢看宋南淮。
“……”宋南淮,这跟他想的不一样。
磨磨蹭蹭地喝完茶,话是自己说出口的,宋南淮只能起身告辞,他才走了两步,林家珍在林蚕蚕的示意下,就一溜烟跑进屋里,把宋南淮拎过来的东西拎了出来。
“南淮哥。”林家珍心里有些别扭,虽然她也很感激宋南淮,但宋南淮的年纪真的有点大,喊叔挺好的,喊哥心里就有些不得劲了。
但宋南淮喊林奶奶做奶奶,把辈份降到和她们一辈,林家珍总不好喊他叔,那宋南淮得多尴尬。
林家珍把手里满满的双手抬到宋南淮面前,“南淮哥,你带回去吧。”
宋南淮抬眼看了看出来送客的林蚕蚕,林蚕蚕只笑望着他,宋南淮抿了抿唇,抬手把东西接下来,坐进车里,离开。
“大姐!”林家珍雀跃地蹦到林蚕蚕身边,一句话也没问为什么不要那些东西,那可都是好东西,好些有票都买不到的。
徐来娣和林奶奶心里倒是有些可惜,不过林蚕蚕要还,她们也没有意见。
林蚕蚕揉了揉林家珍的脑袋,跟她一起进了屋,林奶奶和徐来娣期期艾艾地看着林蚕蚕,想问她怎么三两句话就把宋南淮给赶走了。
“蚕蚕啊……”林奶奶欲言又止。
从宋南淮嘴里知道他认识自己孙女,甚至透露出那么些喜欢林蚕蚕的意思来,林奶奶可是高兴得不得了。
宋南淮是个大人物,你看他那个派头就知道了,穿着干部装,坐着小汽车,还有司机咧,要是林蚕蚕同他处对象,她小叔的事还怕没人帮忙吗。
林奶奶满心期待林蚕蚕能跟宋南淮结婚,结果今天两人头回碰面,话都没说上两句,宋南淮就走了,林奶奶一辈子没出过这个小县城,但毕竟风风雨雨几十年,多少也看出来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