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焕哽着喉咙，心中被绝望笼罩。
他早该想到，尤薇和左易涵收集的东西，都和女鬼有关，一个是女鬼的信物，一个是女鬼藏身的画的拼图。
连左易涵也变成了“鬼”，那他这最后一张贴纸该怎么办？
见肖焕说贴又突然不贴了，左易涵被他这副表情弄得紧张起来：“怎么回事？”
“左哥，你自己也许看不见，但是……你现在走路脚跟没有着地，”肖焕哭丧着脸，盯着空荡荡又安静的古堡有点绝望，“看来只有去找找其他玩家了，也许还有‘人’的玩家。”
这么想着，他也马上这么去做，一个多小时后，斗志昂扬的肖焕一脸沮丧地回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色黑得说不出话。
“怎么了？”唐言尔一看他这模样，就有不好的预感。
“其他玩家也不知道藏在哪里去了，”肖焕说着说着唇角就压了下去，一副委屈巴巴到想哭的模样，“我找了好久也没看见一个人，我这最后的贴纸怎么办？没有‘人’玩家，我的任务也无法完成，我就不能回家了。”
“真热闹。”屋子里正压抑时，门口传来戏谑的声音。
徒弟死了后的阮松突然没了存在感，直到现在才一下冒出来，看他幸灾乐祸的样子，肖焕恨不得上前拧掉他的脑袋。
奈何战斗力不是一个等级，这个念头只能是想想，也不敢付诸行动。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解决问题，不知道你们还欢不欢迎我？”阮松举起一本破旧发黄的书，晃动的同时，还有不少灰尘随着飘散在空气里，“里面记载着这个古堡的历史，以及除魔的办法，还有……将非‘人’玩家，变成‘人’玩家的方法。”
肖焕一听，激动地扑上去想抢，没想到阮松不避不躲，由得他将这本古旧的书拿走。
书像是有很多年头了，发黄破旧，纸页脆的像是摸一下就会碎掉。
拿在手里，肖焕小心翼翼走到一边，刚翻开顿时窘迫地红了脸：“这上面到底写的什么啊，我都看不懂！”
他将书递给凌巡，没一会又是一张同样矛盾纠结的脸。
站在不远处的唐言尔扫了一眼凌巡手中的书，眼睛瞬间放大，一步三蹦上前，将书拿在手里激动地翻起来：“上面果真写了解决办法！”
“智力点要加到一定高度的人，才能看懂上面的文字。”阮松笑着看向唐言尔，那模样似乎又在打什么歪主意，让瘦弱小男孩不安地抖了抖，马上挪到凌巡的身后，继续查看上面的内容。
“这是一个被诅咒的古堡，女鬼是古堡的第一任主人，被人谋害惨死携着巨大的怨念将入住的每个人当成复仇的对象，怨念深重，无法超度，唯一的办法就是……消灭她！”唐言尔一边看一边为其他人解读，“要想对付女鬼，需要由驱魔人亲手将符纸贴在女鬼的身上，四张符纸缺一不可。”
“没有别的办法了？”凌巡皱起眉头。
“没了，”唐言尔怕被他的眼刀击中，无辜地摇头，“女鬼消灭后，所有非人设定的玩家可以解除诅咒，变回人类身份。这么看来，消灭了女鬼后，肖焕的贴纸也能使用，他的任务也就能完成了。”
早在阮松出现时，肖焕就动了主意要贴他。
但在仔细观察后，他发现这家伙也早就不是人类了。
其他玩家不知藏在了哪里，就算找到，人类身份的玩家恐怕也不多了，之前肖焕大致观察过他们，能贴的他都贴了，或许……真的只有消灭女鬼，让其他人都变回“人类”，他才能完成任务。
“我……我有话想说，”一直在旁默不作声、没有存在感的许佳唯，像是在巨大的心里挣扎后，哆哆嗦嗦地站出来，“我……我今天早上看见魏金明杀了她。”
许佳唯抬起手，手直指尤薇。
经过他们的谈话，许佳唯得知尤薇有一个复活技能，大家也都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可如果那个复活技能已经被使用了，杀女鬼不就等于真的谋害了她么？
这话让尤薇心中一跳，下一秒凌巡暴怒的眼神狠狠瞪来，一手掐住了她的手腕：“是不是真的？你的技能已经使用过了？”
望着凌巡过于骇人的眼神，谎言被卡在喉咙里，让她无法说出口。
欺瞒凌巡是一件愚蠢的事，更何况，她不是一个成功的说谎者。
“嗯，已经用过了。”再三犹豫，尤薇点了点头，没有否定许佳唯的话。
像是终于说出自己想说的话，许佳唯摸了摸心口，平息了之前的抑郁和压抑。
她虽然胆小怕事，但是脑子还算灵光，只是听他们的谈话，就大致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尤薇有一个复活技能，她现在被女鬼俯身，要想消灭女鬼，就必须要杀死尤薇。
许佳唯看得出他们感情不错，担心说出尤薇死过一次的事后，会让他们放弃击杀女鬼。
离游戏时限结束还有一段时间，她也自私地想过，女鬼如果不消灭，她自己也会有危险。
但这个念头只持续了没多久，就被良心折磨到坐立难安。
不过现在看起来，她说出这个情况，就像是丢出一个炸弹，让所有人在瞬间沉重地看向尤薇。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凌巡的手掌捏得尤薇有点发疼，但她皱着眉头没有挣扎，被他那双有火光燃烧的双眸盯得发虚。
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只会让他们更纠结，更动摇而已。
要是真能找到别的办法，尤薇相信凌巡到最后也不会对自己出手，如果真的逼不得已……她理解他的无奈。
“或许不会死呢。”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他的暴怒，她艰难地笑着，可她越是微笑，越让凌巡的心脏犹如凌迟般痛苦。
紧握着她的手掌缓缓松开，紧握成拳头。
他肃然的目光停在窗外枯败的大树上，许久都没有说话，也无人敢去打扰。
沉默持续了好几分钟，凌巡的眼神跳跃着冷光，将尤薇一把拽起，道：“你的技能已经使用了，我不会杀你的。”
“那你的任务怎么办？”尤薇被他的话激得一阵不安，连忙问。
凌巡拽着她朝古堡外走，眼神直视前方坚决地不带一点犹疑：“不做了。”
“不做了？”尤薇深知这三个字有多么严重，这对他来说，意味着放弃自己的生命，“你如果不能完成任务，你会死的！”
“可你也一样会死。”
凌巡的脸庞忽得凑近，发烫的嘴唇几乎贴上她的鼻尖，他眸底的怒火燃烧着攀上她的脸颊，让尤薇莫名感受到一股滚烫，一下红了脸。
感觉到凌巡与往不同的激动情绪，她低着头逃避，不知该怎么回应，手足无措地像个被吓坏的孩子。
身后有沙沙的脚步声传来，只有左易涵一个人，像是有话要和凌巡单独谈。
他的出现给了尤薇平复的机会，连忙给他们留出空间。
左易涵表情凝重，瞟了眼尤薇的背影，声音故意压得很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如果你不动手的话，你和肖焕都会死。”
“那又怎么样？”凌巡看向左易涵的目光，冷漠地像结了冰的湖面，“我只希望她不会有事。”
他们合作过那么多次，从未看见凌巡对自己流露出这样的眼神，左易涵的手一僵，心里沉沉地不知道该怎么劝。
“尤薇之所以不想告诉你，就是怕你这么决定吧，”左易涵看向她背影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以往没有的柔和，像在怕现在不看，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这个队友了，“如果要因为她，害死你和肖焕，我相信她不会一个人上车离开的。”
这个可能凌巡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愿去面对。
眼下他不想去考虑任何别的问题，心里只有唯一的坚定，他不会杀尤薇，绝对不行。
哪怕主角光环还未使用，他都不忍心下手，更别说她现在只剩下最后且唯一的一条命。
“你好好想想吧，”左易涵深吸口气，眼睛望向光芒刺眼的天空，“或许真的还有别的办法，不到最后，不该绝望的。”
他一个不爱笑的人，为了安慰凌巡，还是勉强地挤出笑容。
拍了拍凌巡的肩膀，两人走上前，叫上尤薇若无其事回了古堡。
每个人都不再谈用符纸消灭尤薇的事，开始在古堡里寻找女鬼的踪迹。
之前恐惧女鬼的每一个人，现在都迫不及待希望看见她单独出现。
这么一来，就不用伤害尤薇、也能消灭女鬼了。
一群人连饭也顾不上吃，找了整整一天，肖焕甚至故意用脏话骂了几个小时，想激怒女鬼出手，还是一无所获。
之前时不时找存在感的女鬼，在尤薇将拼图还原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凌巡变得越来越沉默，他反复思量每个细节，猜测到尤薇被女鬼俯身，应该正是和还原拼图有关。
这一切像是被系统安排好的死局。
要想完成任务，尤薇必须还原拼图、被女鬼俯身，凌巡就逃不掉要杀她的命运。
如果主角光环还未使用，他或许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
他痛苦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怕他放弃完成任务，尤薇会固执要留下来不肯离开。
凌巡想看到的是她平安无事，而不是她留下来陪自己死亡腐朽。
找了个机会，凌巡将左易涵拉到了角落里。
在游戏的尾声，左易涵穿上了那身女鬼的衣服，勒得身上横肉毕现，整一个硬核女装大佬，浑身上下都满是喜感。
但凌巡笑不出来，也没有心情去在意这一切。
看着那张沉重到失去情绪的脸庞，左易涵隐隐猜到他会说什么。
“游戏时限一到，无论如何，你都要带她上车。”
“哪怕她坚持不走？”
“嗯，你一定有办法带她上车的。”
“真的想好了？”左易涵的心里拧着般不舒服，他以为永远不会败给游戏的凌巡，或许很快就要凋零在眼前。
“不需要考虑，这是我由始至终唯一的决定。”
既然是他的心愿，左易涵也不再多说，点头答应下来。
整个古堡像是只剩下他们，其余的人都不知道藏在了哪里，也许是完成了任务，就等着游戏时限结束了。
唯一忙碌着的，只有凌巡的小队。
“没有别的办法了，”趁着凌巡落了单，尤薇想和他好好谈谈，“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但是我不会让你死。”
凌巡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情绪已经到了快要失控的边缘，他努力克制着，不想在她离开之前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有的事，来不及说出口，也许就这么将它埋葬在时间里，未尝不是好事。
“出现了，女鬼出现了！！！”走廊尽头传来一声惨叫。
尤薇和凌巡交换了一个眼色，急忙赶去，发出声音的房间里却什么都没有。
“不见了？”他们看向地面，几道明显的拖拽痕迹朝着某个房间，追着进屋时，之前被封上的暗门居然被打开了。
想起在暗门之中无数的尸骨，尤薇的心跳加速，不安地跟着凌巡朝着里面冲去。
地上掉着一个发亮的手机，微弱的光芒更显得这隐蔽的地方诡异无比。
本就不大的暗室之中，墙上挂着好几个黑色的蚕茧般的东西。
借着那不算明亮的光线，尤薇看清被封在其中的是左易涵、肖焕、唐言尔、许佳唯和阮松。
唯一还有能力反抗的阮松还在试图割开这头发结成的黑茧，女鬼的能力被彻底释放后，武器已经失去了作用，直到精疲力尽，阮松都没能脱困，被一层又一层包裹地更加严实。
“大佬，快救我们！”肖焕高呼了一声，脖子上刷拉一下绕上一条黑色头发，勒得他喘不过气。
顺着发丝袭来的方向，他惊恐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尤薇。
那致命的发丝，居然是尤薇突然暴涨的头发。
不止肖焕，每个被困住的人都被尤薇突然活起来的头发丝缠住了脖子，越勒越紧。
他们下意识挥刀去砍，往日锋利无比的刀刃，此时就像一堆废铁，连看似脆弱的头发丝都割不断。
“大佬，符纸。”唐言尔被勒得脸色涨红，嘴唇艰难颤抖地发出两个音节。
如果不阻止尤薇，他们每个人都得死。
之前凌巡以为牺牲他和肖焕，可以保尤薇周全，就当他自私也好，在他心中尤薇比自己的命都要重要，又怎么会在乎肖焕呢？
望着被头发丝勒到翻白眼的一个个队友，凌巡之前坚定的内心，被良心狠狠地鞭笞着。
眼下是五条人命，阮松可以忽略不计，但另外四个人怎么办？
保住尤薇，需要用他们的命来换。
“我的血条要没了，要没了啊啊啊！”肖焕被勒得喘不过气，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扒拉开一点缝隙，连忙扯着嗓子大喊。
他翻出白眼，手脚克制不住地挣扎颤抖，但在女鬼发丝的控制下，不过是微乎其微的抵抗。
耳旁的求救夹杂着痛苦呻-吟，尤薇慌忙掐住凌巡的手掌，想去翻他衣兜里的符纸：“不能耽搁了，你如果不贴我，他们都会死的。”
“你也会死。”凌巡矛盾痛苦地握着她的肩膀，嘴唇被咬得出了血，从来波澜不惊的眼眸，此时就像遭遇到排山倒海的崩塌，只剩下慌乱无措和绝望。
“也许不会死呢？”尤薇笑着摩挲了下他的脸颊，“丑比也许会像上次一样帮我，不一定会死的。”
眼前的情形让她不由得一顿，恍惚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就好似她曾经经历过差不多的事。
心中无端端有一个直觉升起，尤薇更加坚定心中的想法。
她不一定会死的，越来越强烈的直觉在心底反复向她叫嚣着。
凌巡的手指无意识攥紧，眉头深锁地望着眼前语气坚决的女人。
不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