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薇的心像被扎了一下,垂下脑袋不敢去看:“我们是她在外地的朋友,最近路过这里,特意来看看您们。”
任妈妈突然笑了一下,问:“她是不是还给你们打电话了?”
本来还在心里寻思怎么告诉任妈妈任奕茜没死的事,没想到对方先抛出一句她不知道怎么接的话。
“最近这段时间,总是有人打电话、或者上门来,说奕茜还活着,”任妈妈的笑容很苦涩,看得人心碎,“一开始我还以为她被人坏人绑架了,特意收集了这些线索给警方调查,结果这些人全都来自天南海北,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共同点,甚至根本不认识,从未有过任何交集。”
尤薇没有回应,默默地当一位聆听者,凌巡更是从进门之后就没说过话,只是暗中不断在打量这对夫妇。
“渐渐的我也认了,或许……是有什么我无法理解的情况吧,”任妈妈看了一眼身旁的任爸爸,将掌心搭上了丈夫的手背,“只要一直有她还活着的消息,我就会永远等下去,我的女儿一定会回来。”
“没错,奕茜的确是希望我打一通电话来,告诉二老她还好好的。”忍住想流泪的冲动,尤薇好不容易扬起笑容,不希望自己的悲伤情绪影响到任妈妈。
他们的女儿是个善良的人,即使那么想回家,却不愿将双手沾上血来换取回家的机会。
有的人会觉得坚持原则的人是个傻瓜,但有着自己原则和信仰的人又是那么可爱。
就像任奕茜一样。
她渴望这个温暖的家,却不想沾上一身血腥回归这个温暖的地方,这对她来说像天堂的家,不该有任何污点。
即使杀了人获得了胜利,或许别人可以忘却一切安稳生活,但她无法心安理得地度过下半辈子。
“阿姨,奕茜……失踪多久了?”
“有二个月了。”
任奕茜是进入那个副本的第一批玩家,游戏副本都是随机出现的,即使他们在里面待上好几天,出来后不过才过了几十分钟。
任妈妈说她失踪了二个月,可见任奕茜在里面被困了多久。
对她来说恐怕不止二个月,时间要比尤薇想象得长许多。
“她既然还能给我打电话,说明她没事,她一定会回来的。”
“我也相信她会回来,一定会。”任妈妈和任爸爸坐在窗边,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那是充满希望的温暖,一如他们身后的阳光。
原本任妈妈和任爸爸还想留他们吃饭,但尤薇不好意思打扰他们,拉着凌巡道过谢准备离开。
一打开门,她差点一头撞在作势要敲门的某个男人身上,还好被凌巡给拽了回去。
“你好,请问你找谁?”任妈妈看出他的来意,礼貌地问。
“我是任奕茜的朋友,来看看您。”男人年纪不大,大约三十来岁,穿着一身黑色外套,脑袋上盖着鸭舌帽,手里提着水果,说话的时候语气有点急促。
任妈妈热情地请他进去,尤薇和凌巡面面相觑,决定在楼梯拐角处等他出来。
男人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走了,任妈妈将他送到门外,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逐渐湿了眼眶。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尤薇放下手机,和正要下楼的男人的眼神撞上。
“你们还没走?”对于他们,男人还有印象。
“你也是惊悚游戏里的玩家?”尤薇没有拐弯抹角,直入主题。
男人愣了愣,谨慎地打量了尤薇和凌巡后,点了下头:“有什么事?”
“奕茜让你来的?”
“嗯,你们也是?”
尤薇点了下头:“她怎么样?”
“她在游戏里救了我,否则我铁定被杀了、也出不了游戏。后来游戏结束,她给了我一张纸条,让我帮忙打一通电话,但是想来想去,我还是打算亲自来一趟。”
男人的回答让尤薇一阵沉默,想起任妈妈的话,那些被她拜托的人,应该都完成了她的心愿吧,才会让任妈妈到现在都坚信女儿会回来。
哪怕什么都不知道,但这对失去孩子的父母,每一天都抱着希望。
办好了任奕茜的嘱咐,尤薇和凌巡在D市玩了一天,临走时又去见了一面任妈妈任爸爸道别,才上了回程的飞机。
刚落地打开手机,肖焕的电话就急吼吼地打了进来。
“薇薇,你的电话刚才怎么一直不通啊?今晚蔻蔻说请我们吃饭,你和大佬有空吗?”
尤薇电话的声音很大,一旁的凌巡肯定听见了,她瞅了眼身旁的大佬,等待他的回答。
直到凌巡点了下头,尤薇才在电话里答应下来。
有过之前肖焕的鸿门宴,林蔻蔻突然请吃饭,尤薇心里有个猜测,她应该是想和他们组队。
再加上肖焕对林蔻蔻有好感,一定很支持她入队,不过能不能让她成为队友,应该由大家来决定。
听肖焕的语气,今晚其他人也会到。
回家放了行李、洗了澡换了衣服,凌巡和尤薇去了约定的火锅店。
推开门,一股热辣辣的香味扑面而来,尤薇不自觉地吸了下口水,拉着凌巡的手来到包厢。
其他人早就到了,连不怎么喜欢参加集体活动的左易涵居然也赏了脸。
刚走进去,尤薇盯着肖焕今天的打扮,失口道:“你今天是怎么了?”
看多了肖焕在游戏里不修边幅的样子,他今天特意精心打扮后的帅气,让大家都不怎么习惯。
唐言尔还是和以往一样,坐在肖焕身边调侃了一句:“见女神当然要好好打扮啊,可是游戏之外的第一次见面呢。”
“你别乱说话,我哪有,我平时就是这样啊。”
理了理头发,肖焕一脸自欺欺人的严肃,不爽地拨开唐言尔试图捣乱的手。
整个包厢,除了林蔻蔻,其他人都齐了。
就在肖焕和唐言尔嬉笑打闹的时候,林蔻蔻拿着菜单走了进来。
今天的她特意化了淡妆,涂着代表女王气场的姨妈色口红,一身黑色吊带裙,整个人都和游戏中的她对不上号,就像突然换了个壳似的。
“你们也太准时了吧,”林蔻蔻笑着,顺势坐在肖焕身旁,把菜单往凌巡和尤薇那边递,“快看看想吃什么,千万别客气啊,这顿我请。”
“突然请吃饭,肯定不是那么简单吧?”左易涵抱着手坐在角落,瞟了一眼林蔻蔻,语气倒不是不爽,就是故意在挑开蒙着的那一层窗户纸。
在座的人一愣,肖焕第一个明白过来,连忙道:“左哥,蔻蔻也许不是那个意思啊,你别多想。”
“我就是那个意思。”
原本还想帮着解释的肖焕被林蔻蔻的话怔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急刹车。
抹去脸上的笑容,林蔻蔻一脸严肃地站起身,像要讨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之前就和薇薇说过,我一直很想加入一个小队,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队伍。这次在游戏里相处下来,我觉得你们都很好,也不想藏着掖着,我的确想加入你们。”
“所以摆了一桌鸿门宴。”左易涵依旧没什么表情。
“我不是非要组队,就算你们不答应,我也当交了你们这群朋友,”林蔻蔻有点生气,但在游戏之外,她显然不是左易涵的对手,不敢正面开杠,“只是左哥你刚才既然把话挑明了,我也不想拐弯抹角,行不行就是一句话的事,我绝对不二话。”
肖焕一听林蔻蔻想入队,激动得瞪着眼睛,心情急切地期待大佬的回答。
这对肖焕来说,绝对是十万个同意的事,但他不敢劝,自己是什么定位他很清楚,只能默默等待大佬开口。
见都盯着自己,凌巡没有回答,眼神轻飘飘地看向一旁,像在等尤薇决定。
她被他盯得一阵悚然,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瞪大了眼睛。
凌巡慢悠悠眨了下眼,确定将决定的权力交在尤薇的手里。
在上次的游戏中,林蔻蔻最先遇到的就是尤薇和肖焕,之后也发生了不少事,尤薇对她的印象非常不错。
还记得在密室被关着时,林蔻蔻本可以什么都不管,置身事外,但在尤薇差点被刀捅时,她还是奋不顾身地出了手。
一路上她都帮了很大的忙。
按照凌巡组队的要求,林蔻蔻绝对附和入队的条件。
“我赞成蔻蔻加入,你们呢?”
肖焕激动地握紧手掌,差点开心地叫出声。
见尤薇答应了,其他人面面相觑后,唐言尔也举手表示赞同。
凌巡显然没有意见,连肖焕这样的人都组了队,没道理林蔻蔻这样优秀的队友不要。
唐言尔和肖焕关系好,知道他的心思,更加不会反对。
最后只剩下左易涵,端着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见大家都盯着自己,不自在地扯了一下衣领:“看什么看?我又没说反对。”
“不反对,那就是全票通过了。”
尤薇主动举起跟前的水杯,冲林蔻蔻眨了下眼:“欢迎新队友加入!”
死气沉沉的餐桌一下活了,大家开心地举杯庆祝,平时不怎么喝酒的尤薇也豁出去和林蔻蔻喝了起来。
林蔻蔻的酒量很好,灭了肖焕又灭了唐言尔,只有左易涵还能拼一拼。
她似乎特别喜欢尤薇,抓着已经晕乎乎的尤薇还想继续碰杯,被凌巡冷着脸压下。
“凌大佬,你想喝?”林蔻蔻显然也醉了,笑容变得像个傻子,“老板,再来一箱啤酒。”
“不准喝了,很晚了,回家。”打开林蔻蔻准备叫服务员的手,凌巡将趴在桌上的肖焕和唐言尔叫醒,让左易涵送他们两个回去。
兴高采烈的林蔻蔻被凌巡的语气吓到,看了一眼醉到走路都偏偏倒倒的尤薇,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一个大错。
难怪从刚才开始大佬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感情他根本不想尤薇喝酒?
碍于尤薇心情好,和林蔻蔻喝的很开心,凌巡没有阻止。
没想到放任的后果就是换来一个醉猫。
“蔻蔻呢?”被左易涵醒了酒后,肖焕终于清醒了些,第一句话就是找林蔻蔻。
指向旁边前台结账的背影,凌巡还什么都没说,肖焕已经着急地追了上去。
左易涵一手提着唐言尔,肖焕一脸担忧地扶着林蔻蔻,一群人立在街边陷入了沉思。
“我送他回去。”指了指身边的唐言尔,左易涵转身扛着他走了。
“你们两个上车。”凌巡冷眼扫过肖焕,将尤薇小心扶到了副驾。
她歪着脑袋,醉呼呼地低声喃喃,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肖焕将林蔻蔻扶上后排,好不容易才问出她住在哪里。
“你送她上去,我在楼下等你。”凌巡看向车外的肖焕,眼神意有所指地掠过林蔻蔻。
向来脑子慢半拍的肖焕居然秒懂,脸颊通红地摆手:“我才不会乘人之危呢,我就把她送上楼,很快下来,给我十分钟。”
说完,肖焕一下扛起林蔻蔻匆匆上楼,又匆匆下楼,像是很怕被人误会。
把肖焕送回家后,凌巡看了眼呼呼大睡的尤薇,脸黑沉地难看。
身旁的人什么都不知道,脸颊红扑扑的,嘴里不时在嘟囔。
把尤薇抱上楼、脱了鞋,凌巡刚将她放在床上,尤薇一下抱了上来,闭着眼睛无意识在他耳旁喃喃:“凌巡……”
“嗯,我在。”凌巡宠溺地摸了摸她乱糟糟的脑袋,随口应道,抬手去脱她的外套。
“今晚睡这边。”
脑袋一下沉在他的肩头,尤薇的话一字不落的进了凌巡的耳朵。
第73章 遗言
明知道只是一句醉话, 凌巡还是忍不住埋头吻了下去,想到她带着邀请的话语,他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尤薇发烫的脸颊,目光温柔而深情。
“薇薇……”
尤薇艰难地睁了下眼睛,也不知是看清了还是没看清, 脑袋一偏,重重地搭在他的肩头再也没了反应。
直到凌巡将她重新放回床上躺下, 她也没有再醒过。
因为她的一句话, 他的身上像火烧一样难受, 她倒好, 脑袋一歪就睡着了,还怎么叫都不醒。
也不知道那句话是胡说, 还是真那么想。
凌巡盯着那张粉扑扑的睡颜,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的外套放在床边, 打来温水轻轻擦拭着她的脸庞。
喝醉酒的尤薇时不时发出呢喃,凌巡睡得不踏实,夜里醒了无数次, 将她踢开的被子掀好, 没过一会又被踢开,像是一场不会结束的较量。
直到天微微亮,尤薇才终于安分下来,凌巡才有机会靠在床边休息一会。
早上睁开眼时,脑袋一阵痛, 胃里也是难受得不行,尤薇缓了好久,才勉强看清自己在房里。
她以前很少喝酒,可以说几乎不喝,要不是昨天心情好、又有凌巡在,她也不会喝到那么醉。
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她慢慢爬起身,忽得感觉到放在床边的手背被温暖包裹着。
凌巡正斜靠在床头,脑袋微微偏倚在墙上,长长的睫毛像一片细腻的羽毛,手掌无意识地搭在她的手背上,像是希望在她醒来时,自己可以马上知道。
尤薇故意僵着手臂没动,望着身旁的男人笑了笑,昂头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她自认为已经很小心翼翼了,但那双紧闭的眸子下一秒就缓缓睁开,皱着眉头情绪不明地打量着她。
“早安。”知道凌巡照顾了自己一夜,尤薇心虚地微笑着,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无辜一点。
“早,”凌巡像是压着怒意般,声音平得没有一点幅度,甚至有些冷,“以后不许喝酒。”
“我一般不喝酒的。”尤薇说得是实话,但还是没能让凌巡的表情缓和些许,他依旧靠在床边严肃地盯着她,一动不动的眸子像一面隔绝情绪的镜子,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昨晚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听他这么一说,尤薇紧张地捏紧被子,问:“我说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