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靖衣嘴巴一扁,眼看着又要“哇”的一声大哭了。
段飞白揉着眉心,说道:“好,带你去。”
陶靖衣这才满意的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之前为了帮她洗头发,他解开了她的发髻,现在她的头发是散开的,乌黑的发丝垂在身后,绸缎一般柔滑。
出门自然不能这样披头散发,段飞白看着她一头散落的长发,拿起梳子,替她梳着头发。他不会挽女子的那些发髻,只是将她的一半头发束起,用发带绑了,还贴心的打了个蝴蝶结。
有了新发型,陶靖衣非常开心,在他面前晃着脑袋问:“爹爹,好看吗?”
段飞白有些惊讶于她都傻成这样了,竟还知道“好看”二字,大概爱美是人之天性,小孩子亦不例外。他点点头,说:“好看。”
得了他的夸奖,陶靖衣更开心了。
段飞白叮嘱道:“待会儿出门后,要跟在我身边,不许一个人乱走,知道吗?”
她点点头,顿了一顿,道:“……糖。”
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门了。客栈建在镇上最繁华的地段,一出门就是人流如织,处处都是商贩的叫卖声。段飞白唯恐陶靖衣走丢,出门后一直牵着她的手。
陶靖衣双眼放光,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段飞白给她买了一包糖豆,有了糖豆,她便什么都顾不上了,双手捧着糖豆,“咔吱咔吱”咬得欢快。
段飞白带着她进了一家药铺,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掌柜:“掌柜的,麻烦给我准备这些药材。”
掌柜的扫了一眼,为难道:“这……”
“可是有什么不妥?”
“若是前些日子来,这些药材定是充足的,只是昨日镇上来了个女子,将这些药材全部高价买走了。”
段飞白和掌柜说着话的时候,陶靖衣正咬着她的糖豆,眼睛盯着街上走来走去的人。一名扛着糖葫芦的小贩从药铺门口走过,红彤彤的山楂上裹着好看的糖浆,在阳光底下透着诱人的色泽。
陶靖衣立即伸手去扯段飞白的衣角,声音急迫的说道:“爹爹,糖、糖……”
因着这声称呼,掌柜的讶异地看了一眼陶靖衣,显然想不到,段飞白这样年轻的公子,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段飞白有口难言,他神色尴尬地转移了话题,追问买药女子的模样。
眼看着卖糖葫芦的越走越远,陶靖衣松开了段飞白的衣角,走出了药铺。
四处都是人影,陶靖衣张望了一遍,在街角处找到了目标。她立马追了上去,没走几步,一只白色的小狗冲到她面前,“汪汪”叫了两声。
陶靖衣的注意力立时被小狗吸引过去,她好奇的蹲下身来,伸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小狗很温顺的任她摸着脑袋,毛绒绒的脑袋甚至还蹭了蹭她的手心。
陶靖衣咯咯的笑了起来,她歪着脑袋想了想,从袋子里拿出一颗糖豆,用手指捏着,送到小狗的嘴边:“狗狗,吃糖。”
小狗先是用鼻子嗅了嗅,确认没有危险后,张开嘴。只是它力道没有控制好,两排牙齿磕在陶靖衣的手上。
陶靖衣吃痛,立时爆出惊天动地的一阵哭声。
“呜呜,爹爹!爹爹!”她抱着糖豆,坐在地上,哭着喊爹爹。小狗受了惊,一扭头,转身窜入人群中。
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坐在街头呜呜大哭,不一会儿便吸引了围观的人群。街头一名少年正拿着画像四处询问,忽见前方人头攒动,不知道是什么热闹。
他少年心性,好奇不已,便将画像卷好,收入怀中,扒开人群,一路挤到最前方。
原本是想跟着路人一起看热闹,只是瞧清楚地上坐着的人后,他面色大变,骂了一句脏话,冲上前去:“那是我阿姐!”
虽然陶靖衣满脸都是泪,头发乱糟糟的,但苏星辰一眼便认出,那是他寻了一路的阿姐。
“阿姐,你怎会在此处?”苏星辰冲到她身边蹲下,疾声问道。他见她哭得伤心不已,神色一狠,“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围观的人群见陶靖衣一直喊爹爹,面露惊异之色,小声议论着。苏星辰耳尖,听得最多的两个字便是“傻子”。
他的心头腾起一股浓烈的杀意。
陶靖衣手指还残留着被小狗牙齿磕出来的血,听见少年的声音,哭声一顿,抬起头瞧了他一眼,见不是段飞白,她又低下头猛哭起来,边哭边喊:“爹爹!我要爹爹!”
苏星辰忍无可忍,立时站起身来赶苍蝇似的赶走围观的人群:“走开!都走开!再看挖了你们眼珠子。”
他神情凶恶,又配着剑,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围观的人群看够了热闹,纷纷扭头走开,不敢招惹这个凶神恶煞的少年。
陶靖衣还在哭,哭得满脸泪痕,连糖豆都撒了一地。
苏星辰手足无措的蹲在她身边:“阿姐,阿姐,我是星辰。你到底怎么了?”
陶靖衣不理他,哭得更伤心了,嘴里还在咕哝着“爹爹”。
苏星辰苦着脸想,她的爹爹苏合还在红枫山庄,红枫山庄距此地有千里之远,就算快马加鞭,赶回去也得好几日了。
药铺内,段飞白和掌柜的说完话,扭头却发现一直站在身边的陶靖衣不见了。
他心头一紧,立时踏出药铺,去街上寻人。街上人声鼎沸,他屏息凝神,仔细分辩着声音,从嘈杂的人声听出一丝细微的哭声。
那是陶靖衣的声音。
她在找他。
段飞白立即循着声音而去,远远便瞧见一名梳着高马尾的少年蹲在陶靖衣的面前,愁眉苦脸的哄她。
陶靖衣坐在地上,连最心爱的糖豆也不要了,哭得又是伤心又是委屈。
段飞白高声唤道:“夕颜。”
陶靖衣猛一听见他的声音,哭声一顿,抬起头来,眨巴着泪眼望他。忽然,她嘴巴一扁,双臂朝着他伸去:“爹爹!”
苏星辰听到段飞白的声音那一瞬间满脸震惊,知道陶靖衣唤的是“爹爹”是他时,更是有九天神雷轰轰从头顶滚过。
陶靖衣失踪后,他和段飞白出来寻人,因为不和,两人兵分两路,各自去寻人。找到陶靖衣的那一刻,他别提有多开心,因为是他先找到了阿姐。
结果,段飞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还成为了阿姐的“爹爹”。
这不是摆明着占他姐弟二人的便宜么!
阿姐弄成这个鬼样子,没准就是他下得黑手。思及此处,苏星辰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怒意,长剑出鞘,指向段飞白:“段飞白,你到底对我阿姐做了什么?”
段飞白没有理会,他朝着陶靖衣走去,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在他的手触及她的指尖时,苏星辰一剑斩落下来,咬牙道:“段飞白!”
段飞白闪身躲开他的剑锋。
苏星辰第二剑刺过来。他招招凌厉,每一剑刺得都是段飞白的要害之处。段飞白避让了几下,神色认真起来,拆着他的招式。
陶靖衣伸出的双臂还悬在空中,见二人打斗起来,她双眼晶亮,拍着双手,大声叫道:“加油!爹爹,加油!”
苏星辰听见这一句,气得差点脚底打滑:“阿姐!你看清楚,他不是你爹,他是段飞白!”
陶靖衣不拍手了,她双手叉腰,满脸怒色的瞪着苏星辰:“你是坏人!爹爹,打死坏人!”
她脸上还挂着泪珠,搭配着这一脸愤怒的小表情,又滑稽又可爱。
苏星辰见陶靖衣不仅不帮着自己,还说自己是坏人,气得浑身发抖,连剑招都乱了几分。
他咬牙恨恨道:“段飞白,你到底给我姐灌了什么药!”
段飞白面不改色的说道:“她中了花神教的‘七日尽’。”
“七日尽?”苏星辰手中动作一顿,显然,他也知道什么是“七日尽”。
他撤回了剑招,将剑刃插回腰间的剑鞘,朝着陶靖衣走去。
陶靖衣睁大着眼睛看他,往后缩了一缩。
“阿姐,我是星辰,别怕我。”苏星辰眼底划过一抹受伤的痕迹,“我现在就带你走。”
“不要!不要!只要爹爹。”陶靖衣抗拒的摇着脑袋,嘴巴撅起,又有大哭的趋势。
段飞白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陶靖衣一起身,便用双臂圈住了段飞白的身体,并且戒备的看着苏星辰。
段飞白无奈道:“你也看到了,她是不会跟你走的。”
苏星辰磨了磨牙齿,脸色阴沉的问道:“还有几日?”
他问的是离毒发还有几日。
“四日。”段飞白道。
“你有把握救她吗?”
“有我在,她不会死。”段飞白看了一眼抱着他的陶靖衣。
“好。”苏星辰咬牙,“如果阿姐的毒不能解,我一定会让你陪葬。”
第22章 女主是个磨人精
陶靖衣见危机解除,便弯下身去,想捡地上的糖豆。她的手指还残留着被咬出来的血迹,段飞白目光一凝,握住她的手,问:“怎么回事?”
“听方才围观的人说,是被一只狗咬的。”苏星辰气恼地磨着后槽牙。亏那只狗溜得快,否则一定炖了煨汤。
段飞白将陶靖衣拽进了怀里,温声道:“伤口需尽快处理。地上的糖别拿了,去买新的。”后面一句话是对陶靖衣说的。
陶靖衣眼睛一亮。
苏星辰立马敏锐的猜到,糖是获取陶靖衣好感的关键,他道:“我去买。”
说着飞快的跑到摊子前买了十包糖,回来时,顺手还从其他摊子上买了十串糖葫芦,十串造型不一样的糖人,外加风车、泥人、布老虎等玩具若干……
看到扛着大包小包回来的苏星辰,段飞白沉默了。
陶靖衣开心得像只小蝴蝶,围着苏星辰不断的打转。苏星辰总算感受到了一把阿姐的热情,满脸的嘚瑟。
段飞白沉着脸:“她胡闹,你也跟着胡闹,哪能吃这么多糖。”
“阿姐开心就好。”苏星辰笑眯眯的将一串糖葫芦递给陶靖衣。
陶靖衣拿到糖葫芦,开心得转圈。
段飞白道:“只许吃一串。”
陶靖衣想了想,一副乖孩子的模样,点点头:“好,都听爹爹的。”
苏星辰:“……”
段飞白说只许吃一串,陶靖衣便真的只吃了一串,任苏星辰如何引诱,她都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是听话的好孩子。
苏星辰只好气呼呼的将大包小包背着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后,段飞白打来清水,替陶靖衣清洗着指头的伤口。还好伤口不大,抹点药就能痊愈。
苏星辰又订了一间房,他将东西都放回房间,去找段飞白和陶靖衣。
陶靖衣坐在段飞白面前,袖子高高卷起,露出一截雪白的胳膊。段飞白捏着她的手指,替她上药。她的另一只手悄悄伸入水盆里,晃出小小的水波,脸上是得逞的狡猾之色。
段飞白斜眼看了她一眼,眼角含着几分纵容和宠溺。
这一幕竟过分的扎眼。
苏星辰气恼地摔了一下门,巨大的动静令二人回神。他的目光自屋内扫了一遍,抬腿朝着陶靖衣走去,经过梳妆桌的时候,拿起一面梳子。
陶靖衣先前在街上哭得满脸都是泪痕,头发又乱糟糟的,回来后,段飞白打了热水替她洗了脸,头发也重新放下来,散落在身后。
此时她的一张脸粉粉嫩嫩的,挂满了清冽的笑意。苏星辰走到她身后,替她梳着长发。等段飞白将她指头的伤口处理好,苏星辰已为她挽出了一个漂亮的发髻。
时下最流行的少女发髻。
苏星辰手巧,挽出的发髻十分漂亮。陶靖衣的发乌黑透亮,发质又好,搭配着这个发髻,当真是云鬓花颜。
苏星辰得意,将铜镜拿到陶靖衣面前,问:“阿姐,好看吗?”
陶靖衣看了一眼:“好看。”
段飞白收拾水盆的动作一顿。
陶靖衣很快又补充了一句:“不如爹爹好看。”
她想说的应该是“不如爹爹挽得好看”,只是心智太低,表达不出来,已表达出这个意思已经是极限了。
可偏偏段飞白和苏星辰都听懂了。
段飞白嘴角隐隐勾出了一抹弧度,继续收拾水盆。
苏星辰“啪”的一声将镜子丢了回去。他气得牙痒痒,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养大的小东西,不但把别人当主人,还反过来咬他一口。
他不能对着陶靖衣撒气,只好喘着粗气走了出去。
段飞白倒完了水,正从楼下往上走。苏星辰将他堵在楼梯口,斜眼看他:“解药配得怎么样了?”
段飞白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他:“还缺这些药材。虞桑青派人将镇上所有的药材高价收购,若需从其他地方购买,快马加鞭来回也需五日之久。”
苏星辰扫了一眼,满不在乎地撇嘴:“简单,我去,来回一两日即可。”
他有一套轻功,叫做“千里神行”,是从一位高人前辈那处学的。自从苏夕颜被段红樱打伤,伤了筋脉和肺腑之后,他就意识到逃命功夫的重要性。他苦学数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派上用场,保护苏夕颜。
段飞白自然也知道他会“千里神行”,他原本还在忧心这些药材,准备去花神教一趟。不过既然苏星辰来了,他便没必要跑这一趟了。
苏星辰所走就走,他揣着药方,拿着剑,回屋看了陶靖衣一眼,便匆匆离去。
苏星辰说需一两日的时间,便真的只花了一两日的时间,严格来说,只花了一天半的时间。
他回来的时候,段飞白已经把药配得差不多了,就剩下他拿来的那些药材。
苏星辰将药材交给段飞白,段飞白立即拿着药材去制药。离开前,他将陶靖衣交给苏星辰,并且嘱咐道:“记住,不可让她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