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酥腰——镜里片
时间:2019-09-11 07:56:06

  等庄怀菁坐在他怀中吃饱后,他的额头又靠在她的肩窝上,轻抱着她笑。宽厚的胸腔微微震动,直把庄怀菁弄得面红耳赤。
  她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太子以前是很少笑的,便是刚伺候的小太监也知道如果太子殿下心情十分好,那他一定是才从太子妃殿内出来。
  他不在她面前掩饰自己,狠毒让她发现,冷漠让她看见,如蜜般的柔情,庄怀菁自然也忽视不掉,脸红闷热,从没人给过她这种感觉。
  她对外是怀了两个多月,但知内情的人知道三个月已经过去。皇家的年宴还有几天,礼部已安排妥当。
  她这胎是虽是头胎,但脉象,胎位都稳得很,只需慢慢等七个月后,安排一场意外。
  期间有大臣为了讨好太子,想送个侍寝的女子,以望飞黄腾达。
  那名女子扮作婢女倒酒,故意绊倒,洒了太子衣衫,本是想做泪眸可怜,度一夜春风,结果因弄湿太子妃做的衣衫,被杖责三十大板,命都差点没了,那大臣还得擦着汗谢罪。
  庄怀菁倒没听过这种事,太子每日按时回东宫,身上不沾脂粉味,又因她有孕闻不得酒味,他连酒都很少喝,常以茶代酒,清心寡欲。
  要不是几乎每天都帮他解决那档子事,庄怀菁或许就信了他这模样。
  旁人不知道他的底线是什么,只以为他不喜贿赂一事,提着尾巴,日后也没敢再做这种些事。
  皇帝的病日益加重,但他没让任何一个嫔妃侍疾,只让太子和一些官员进出,最得宠的柳贵妃都被拦在养心殿外,二皇子倒是被召见一次。
  他们间说了什么,没几个人知道,太子倒是知道,却只是淡然不语,什么都没说。
  他的路已经铺平。
  皇帝在年宴的时候出来了一阵,没多久就又回去了,底下的人心思各异,猜他还有多久时日来活。
  庄怀菁坐在太子身边,明显察觉到旁人的视线在太子和二皇子身上转,其他皇子性情不是莽撞就是没主见,如果真的要争,也只有二皇子有那个可能。
  但二皇子没做反应,他的婚事明年二月初办,人也沉稳了许多。出宫之时见到庄怀菁后,不会再向从前一样说不清话,道了句皇嫂后,径直离开。
  程常宣从小在皇帝身边长大,皇帝教他什么他便学什么,舞刀弄枪倒是喜欢,治国政要他却是很少看的。
  皇帝不让他同太子争,他也没那个兴致。
  庄怀菁攥住宫女的手,心中叹口气,却也没回头,太子在前边等她。
  ……
  朝中的氛围越来越紧张,庄丞相这等久未入朝的人都有了察觉,他写了封信给庄怀菁,让她在东宫安心养胎,不要随意出去。
  庄怀菁天天被太子的人看着,最多只能在院内走几步,别的地方哪儿去不了,便回信应他一句。
  皇帝熬过了开春,面色瞧起来也好了许多,正当大家都松口气的时候,宫内的暗探连夜向外传出消息。
  皇帝驾崩。
  他这去得实在是突然,纵使旁人早有准备,却也觉得太快了些,竟有些没反应过来。
  京师戒严,御林军四处巡逻,狂风呼啸,飘在天上的雪落在人脖颈中,凉飕飕冷得可怕。
  那天晚上得到消息的人,没几个睡得着。庄怀菁却睡得熟,等起来的时候,太子已经不在她身边,宫女过来伺候她更衣,同她说了这件事。
  皇帝那几天是回光返照,他自己也了解自己的身子,嘱咐了太子不少事,哪个大臣能重用,哪个大臣该少用,一一告知明细,后又静静看他,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你长大了,有孩子了。”
  太子沉默了一会儿,只道:“谢父皇。”
  伺候在皇帝身边的老太监在大朝会宣读圣旨,昭告天下,传位太子,不日登基,封二皇子为秦王,赐封地衮州,大赦天下,其余合行事宜,由太子与大臣商定。
  太子叩首接旨,他面色稳重,成熟知礼,昨夜几乎大半夜未睡,可他却看不出半点疲倦,威严之态,让人不敢直视。
  内阁大臣与太子共同主持丧事,国丧三年,禁礼乐,举国皆哀,登基大典择一个月内吉日举行。
  庄怀菁在东宫住了才不到四个月,便又住进了巍峨的皇宫,一切恍如一场梦。
  柳太妃因皇帝的死悲痛欲绝,浑浑噩噩,锁在宫中不愿出门,便连二皇子孤寂地站在殿门外,她也没见他。
  庄怀菁和太子说了这件事,太子摇摇头,说道:“她倒聪明。”
  柳太妃先前找人算计过太子,又时常在皇帝耳边编排,如今太子做了皇帝,她为防牵累二皇子,最好的法子便是不见。
  后宫事务到了庄怀菁手上,庄夫人先前说她做得当家主母,倒是没错。
  太子处理皇帝后事,主外;她掌管后宫杂事,有老嬷嬷辅助,主内,相得益彰。
  太皇太后送走儿子之后,又送走了孙子,终于撑不下去,病倒了,半个太医院都在她的寝殿内。庄夫人往日最得太皇太后宠爱,在家中辗转不安,最后请旨进宫侍疾,太子允了她。
  国不可一日无君,登基事宜繁杂,礼部上奏,大臣上折,太子时常半夜才归,那时庄怀菁已经睡下。
  她微蜷着手,小腹已经开始有些显怀,宫灯微亮。太子坐在床榻边看她,他俯身碰了碰她柔软的嘴唇,又起身出去,召集大臣商议。
  登基之日过后,即便是有人发现她的身份,也奈何不得。
  他是皇帝,是真是假,他说了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很晚,啾咪~
 
 
第77章 
  登基事宜是忙碌的, 太子惯常喜欢和她黏在一起, 但两人这半月见面的次数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一是时间太晚, 庄怀菁已经歇息, 二来是太子有事与大臣商议。
  庄怀菁暂居仁明宫, 先皇登基以来从未封后, 这里便从没进过人。
  太皇太后发病呓语,庄夫人还在宫内侍疾, 庄怀菁去看过她们两次, 没多久就又被宫里的事叫了回去。
  太子拨给她的老嬷嬷是宫中的老人, 皇帝身边待过, 在柳贵妃尚未被赐金印时,宫内的杂事一直由她管。
  因这段时日特殊,太子也没刻意让她待在殿内,但还是握住她的手, 不时嘱咐几句,外边天冷, 不要随便出去。
  这天晚上, 月明星稀,皎洁的月光印在落雪的地上, 平静淡然。
  仁明宫内铺着绒毯, 月白的帷幔垂挂一旁, 圆润的珠帘雅致,镂空鎏金的铜火炉中燃着碳火,暖和得厉害。庄怀菁刚吃完饭, 正准备在殿内走走消食,有宫女匆匆忙忙跑过来,行礼道:“太皇太后那边来了人,要请您过去。”
  庄怀菁听她的语气不对,皱眉问道:“有什么事?”
  “太皇太后似乎要不行了。”宫女小声说。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平日深居简出,身子突然经这一病,确实难熬。庄怀菁抿唇,让宫女伺候她更衣。
  “请太子殿下回来。”
  雪下午便停了,但接连几天都在下,就算每天都有打扫,地上也积了不少。庄怀菁披着白绒斗篷衣,遮挡冷风带来的寒冷,曲折的回廊外寒风吹打干枯的树枝。
  太皇太后居的长乐宫,是处僻静的好地方,她时常礼佛,长乐宫内还设了佛堂,平日请高僧诵经祈福。
  殿内烛火通明,庄怀菁一进来便闻到浓重而又苦涩的药味,殿内好似死一般地沉寂,太皇太后床榻前跪了一群太医,庄夫人坐在床上,端着药喂太皇太后,见她来了之后,便道:“菁儿,过来。”
  宫女替庄怀菁解下厚重的斗篷衣,她衣服穿得多,看不太出小腹大了多少。庄怀菁把手里的汤婆子给宫女,上前叫了一声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颤颤睁开眼,她眼神浑浊,手往上抬,庄怀菁赶忙握住她枯瘦的手,道:“菁儿在这儿。”
  “好……不好?”太皇太后的声音嘶哑,她在问庄怀菁,但庄怀菁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庄夫人陪她许久,懂她的话,忙道:“她问你和太子过得好不好。”
  “好的,好的,我们很好。”庄怀菁也忙回道,“太子殿下待会就过来,我们很好。”
  仿佛是为了让太皇太后安心,她说了两遍很好。她和太子的婚事,还是太皇太后向皇上提了一句来的,如今太子登基,太皇太后大抵是想看看自己有没有乱点鸳鸯谱。
  庄怀菁的话好像让她松了口气,她闭上眼睛,沙哑的声音缓慢道:“好……好……”
  外面突然传来通报声音,太子过来了,庄怀菁转过头,殿内的人朝他请安。太子抬手免礼,对庄怀菁点了点头,他上前叫了声太皇太后。
  太子虽不在太皇太后长大,但他们关系却比皇帝好得多,大抵是曾孙不在宫中长大,太皇太后心软,便宠了些,不时召他进宫。
  她缓缓招招手,让太子过来些。
  太子走过来,站在庄怀菁旁边,他道:“一切安好。”
  前朝没出事,后宫也安稳。
  殿内的烛光微微晃动,庄夫人眼睛酸涩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也别忧心这些,先好好养着。”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没再说别的。她面容爬满了皱纹,脑子已经有些模糊,说话也不清楚。
  庄怀菁握住她的手,倏然发觉不对,心下一跳,让为首的太医起来把脉。
  太医连忙起身给太皇太后把脉,又抬手试了她的呼吸,最后跪了下来,磕头道:“太皇太后去了!”
  庄夫人捂嘴痛哭了起来,她自幼得太皇太后宠爱,同她关系极好,便连侍疾也是自己请指过来。
  ……
  太皇太后去了一事是大事,但她岁数太高,是喜丧,倒不是皇帝那样英年早逝。殿内的宫女太监哭成一团,伺候老嬷嬷的也在抹眼泪。
  太子让总管太监下去安排,事情太多,庄怀菁和太子还没说两句话,便又有太监过来找太子,他走之前,对庄怀菁说了句好好休息。
  庄夫人哭得太难受,长乐宫又太乱,庄怀菁今晚便没回仁明宫,在长乐宫侧殿陪她。
  “太皇太后从前待我极好,”她坐在床边,拿干净的手帕抹着泪,“虽知总有这天,但心中实在难受。”
  庄夫人失去个亲人,确实不好受,她往日在儿女面前端着,可这不是件小事。
  庄怀菁也不知怎么哄庄夫人,她从小便知庄夫人敬爱太皇太后,时常与她一同礼佛,此次大冷天进宫,也只是想去照顾她。
  天色已经晚了,侧殿的烛火没点多少,旁边设了张床和软榻,庄怀菁坐在软榻上,只道:“太皇太后知道我们过得好,她定没有遗憾的。”
  她以前性子自来熟,时常跟庄夫人进宫,和太皇太后自然是亲昵的,中间虽出过太皇太后对庄夫人下药一事,但人现在都去了,这种事也没必要再记心里。
  庄夫人不是脸皮厚的,也没在庄怀菁面前哭多久,宫女端来了安神的药,她便喝了干净。
  “她昨日睡得迷迷糊糊,还同我说太子向她求了恩,让她在皇帝面前说你和他的亲事,”庄夫人眼眶是红的,“没想到这才没多久,人就没了。”
  她这话说得随意,听者却有心。庄怀菁手里还捧着暖手的汤婆子,她微微抬起头,轻声问:“母亲的意思是,我的婚事是太子向太皇太后求的恩典?”
  庄夫人的手帕擦掉泪痕,也恢复了些从前的冷静样,只是谁都看得出她的伤痛。
  她是外强中干的,从小便被人宠到大,遇到最大事也只不过是庄老夫人让庄丞相纳妾,后来庄丞相出事后,便什么也做不了。
  “太皇太后昨夜睡不着,拉着我说了些私下话,”庄夫人说,“起初陛下是想给你指婚,但指的是二皇子,太子那时找她,太皇太后不知怎么就应下了。”
  那时皇帝要补偿庄家,赐婚虽说难以预料,但也不难想到。
  “太皇太后在父皇面前提了一嘴,父皇便想着赐婚了。”
  庄怀菁的指尖轻轻摩挲手中的东西,不知在想什么,秀眉紧紧皱起。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78章 
  庄夫人所说与太子的大相径庭, 当庄怀菁再问仔细些时, 庄夫人又摇了头, 反倒问了她一句怎么了。
  庄怀菁的手抱住汤婆子, 对她道:“太子殿下从未对我说过此事。”
  她问过的, 但太子说是庄家向太皇太后求的, 他只是随口应下而已。
  太皇太后性命垂危,没可能对庄夫人说假话。
  “太子那性子, 想来也不是说这种事的人, ”庄夫人不知道庄怀菁曾经去问过, “太皇太后也是疼你, 一直怕你们合不来。”
  庄怀菁沉默了会,又问了句:“太皇太后可还说了些别的?”
  “她人有些糊涂了,对我说了好几句对不起,”庄夫人说, “她年纪太大了。”
  庄怀菁知道太皇太后说的是什么,那时庄丞相的罪证确凿, 她大抵只是不想庄夫人掺和进此事, 所以下了些药,没想到庄夫人的病是心病, 她那药倒弄得庄夫人的病越来越重。
  庄怀菁同她道:“许是记错了东西。”
  庄夫人也是这么想的, 她说:“或许是记起了德仁皇后, 当初太皇太后以前对我和德仁皇后是最好,陛下的婚还是她定的,只是可惜两人并不怎么好, 她心中有愧。”
  庄怀菁听庄夫人说起过那些事,她与德仁皇后是手帕交。
  烛光随吹进来的风轻轻摇动,帷幔轻轻垂下,庄怀菁的贴身宫女轻推开门,端来安胎的药汤。
  太子拨给她的宫女叫文海,是个谨慎之人,平时少话,做事利落,有些手脚功夫。
  托盘上方放潜荷白瓷碗,其中的药汤正在冒腾腾而上的热气,小碟上放蜜饯,她行礼道:“娘娘,时间晚了,该歇息了。”
  庄怀菁颔首接过汤药,玉手拿白勺,都喝了下去。庄夫人眼眶还是红的,道:“你肚子里还有一个,还是先回去歇息,不用在这里陪我。”
  庄夫人倒也知道轻重,庄怀菁虽是她女儿,但肚子里那个可是未来的皇子,怠慢不得。
  庄怀菁朝她笑了笑,说道:“不要紧,午间时太累,睡了一觉,现在倒是精神起来。您与太皇太后感情好,我也不想您太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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