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千姿的架子绷不住了,心忽然漏跳一拍,冒出了很多五花八门的想法,最突出的一个就是:难道纪寒程对高中的那个她还挺怀念的?
真实的她,不就是那个样子吗?
手指无意识地,轻轻蜷缩起来。
微风下,她的长卷发被吹起,丝丝缕缕缠..绕,映着淡薄的夕阳,色泽温柔漂亮。
纪寒程伸手替她将头发拂到耳后,略微弯腰,温声开口:“这次的事算我不对,你要什么补偿都给你,嗯?”
男人就这么看着她,剑眉星目,眸光柔和,语气里带点儿轻哄的意味。
尽管感觉自己被算计了一下,有那么点小小的不开心,但付千姿的确也是个没出息的,无法抵制美色和温柔双重夹击下的糖衣炮..弹。
有一瞬间觉得,就这么顺着男人给的台阶下了,也挺好。
她指出他话里的漏洞:“什么叫算你不对,本来就是你的不对。”
顿了顿,好像还是有那么点儿不高兴:“那你先赔我个手机。”
——
周末的商场人流如织,好在买手机这事比起买衣服简单多了,也不需要挑款式,付千姿直接走进直营店,让店员拿了个和她原来那个一模一样的。
这款手机上市的时候,付千姿刚好迷上了有点酷酷的摇滚风,于是就没有选一直以来爱用的金色,而是买的深空灰。
跟店员说完之后,付千姿才想起来纪寒程的手机好像也是这个颜色的,还跟她同款。
于是她改了口:“算了,我要银色。”
说完之后,她低下头,随便玩起了面前展示台上的pad,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
纪寒程站在她身侧,仿佛很耐心地看着她这些无聊的小动作。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高定西装,白色的衬衣,袖扣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较之平时,有一种更为清冷沉稳的商务气质。
付千姿其实注意到,从两人进来开始,就不断有小姑娘的视线扫过来又扫过去,伴随着眼冒桃心和窃窃私语。
她在心里哼了一声,这狗男人还真是,到哪儿都挺有魅力的。
其实这大半个月,付千姿已经很少在心里把纪寒程称作狗男人了。
她受伤的时候他的着急,还有静养的时候他细致的照顾,她不是没看见,也不是全无感觉。
但是一想到这段时间自己在他眼里全程裸..奔而不自知,付千姿就觉得很尴尬,很生气,于是看他也不顺眼起来。
店员很快把手机取过来,纪寒程全程都没说什么。
直到结了账,两人在展示厅的休息区坐下,他替她取出旧手机里的电话卡换上,才淡淡道:“白色更配。”
付千姿没明白,下意识问:“什么?”
他修长的手指摁住新手机的电源键,等屏幕亮起,才放到她的面前,唇角弯了弯:“我是黑色。”
付千姿:“……”
所以这狗男人就觉得他们是情侣配色了?
她很想纠正他,这不是黑色跟白色,官方说法应该叫深空灰和银色,目光触及他放在一旁的手机,就感觉不是很有底气了。
——不管正确说法叫什么,这两个手机看起来就是一黑一白,连光泽度都差不多,简直就像官方盖过章的cp。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占了个便宜,一声不吭地从他手里接过手机,低头给梁蔻打电话。
顺便,假装无意地在沙发上挪了挪,离纪寒程远了一点。
纪寒程轻笑了一下,觉得付千姿这会儿看起来就像是某种警惕的小动物,生怕他又过去踩她的尾巴。
其实他原本没有想过要拆穿什么,既然付千姿想玩装淑女的游戏,他也不介意配合,到她自己厌倦为止。
但自从那天在医院,付千姿抓着他的衣服,发了一通哭哭闹闹的小脾气之后,他才发觉自己一直很期待再次见到那样生动鲜活的她。
何况付千姿看起来也憋得挺慌的样子,连和朋友到PUB玩,都要谎称是去听音乐会。
所以,不如就让他来做这个坏人。
——
“啊啊啊啊……你看到没,这种禁欲总裁和富贵花的组合是真实存在的吗?是不是哪对明星在炒cp啊?真人秀吗?”
展示厅里,店员A忍不住悄悄拉了拉店员B的手,示意她看某个方向。
店员B往那边看了眼,也是“卧槽”了一声:“我看的霸总系列小说男女主有脸了!”
“是吧,男清冷女美艳,而且俩人看着都好贵。”
“噗哈哈哈…好贵是什么形容词。”
“哎就是很高级啦!!”店员A捧心状,“不行了,我好想去给他们倒杯水,顺便近距离观测一下。”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引起了旁边一个正在选耳机的短发女人的注意,那女人侧头看了眼,继而眼前一亮。
——
付千姿跟梁蔻解释了一下通话突然中断的事。
当然了,她没说自己被纪寒程抓了个现行——这件事太丢人了,就应该一辈子深埋心底,谁提谁是狗。
她只说手机不小心摔了,这会儿在商场。
挂完电话,付千姿正要站起来,冷不丁背后被谁轻轻拍了一下。
她转过头,看见一个短发的女人,朝她笑得很灿烂:“付千姿!果然是你呀!”
付千姿有那么几秒钟没认出她是谁,有些生疏地拉开了距离:“你是?”
“是我啊,阮小月!大学的时候我们一个寝室的你忘啦?”阮小月是个自来熟,看她没认出自己也不尴尬,依旧笑得很灿烂,“我刚看着侧脸就有点像,还不敢认呢。好多年没见了吧!”
说到寝室,付千姿隐约记起来那么一点点。
她从小没有住校的习惯,人生中唯一一段住校经历就是在大学军训的时候,她们整个学院统统被拉到城郊某部队,接受了一个月的军姿洗礼。
阮小月就是她那个时候的室友之一。
说起来两个人还算是有点交集的,因为阮小月这个人比较热情外向,跟谁都是一副很熟的样子,从不怕冷场。
“是好久不见了。”认出来之后,付千姿朝她微笑。
其实也没什么可聊的,毕竟大学那会儿交集甚少,寒暄了几句之后,对话渐渐走向尾声。
纪寒程一直很耐心地坐在边上,随手翻阅店内的新品期刊。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呀,又幸福!”阮小月感叹着,“那你现在是已经和梁先生结婚了……”
“吗”这个字的尾音随着纪寒程淡淡转过来的视线,就这么突兀卡死在了阮小月的嗓子眼里。
付千姿感觉到,这一刻,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
付千姿不是个迷信的人,但是今天过后,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买一本黄历挂在墙上,以后必须仔细翻翻才能出门。
黄历上肯定会写,今天对她而言,诸事不宜。
蹦迪被抓这事儿也就算了,毕竟归根到底是她自己干的;但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的阮小月,话里话外怎么就能给人一种她跟梁子安有过一腿的感觉呢?
还在纪寒程的面前说出来了。
阮小月就算平时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连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我认错人了。”
然后,她又没忍住,下意识地用一种惊异的目光看着付千姿。
那目光稍微解读一下,大概就是“付千姿你不是要跟梁先生结婚的吗怎么现在身边换了个人”?
付千姿也不知道她这种错误的认知是从哪里来的,刚想开口解释,纪寒程却先她一步有了动作。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来,自然而然地牵起付千姿的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腕。
然后,视线淡淡扫过阮小月,点了点头:“你好,我姓纪,是千姿的丈夫。”
阮小月的魂都被面前这个男人的气质给震飞了。
刚才她顾着跟付千姿说话,默认了旁边的人就是梁先生;后来更是陷入认错人的尴尬里,一时间也没顾上注意这个男人的脸。
这会儿看见正脸,阮小月只想原地化身为土拨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地嚎上那么一串。
阮小月二十五岁了,每天在微博上看各种帅哥,也看得审美疲劳了,一颗少女心并不是随时随地,说蹦就能蹦起来的。
但眼前这位纪先生,怎么说呢,不仅脸长得无可挑剔,更难得的是身上那种斯文中透着点儿败类气质的感觉。
西装革履,身形挺拔,往那一站便有种出众的气场。
刚才他慢条斯理地牵起付千姿的手,还摩挲了一下她纤细的手腕,眼神温柔又露..骨,流露出一种不动声色、刻在骨子里的占有意味。
一下子就让这个看似淡漠的男人,多了些深不可测。
看得她当场都有点血液沸腾。
阮小月居然有点结巴了:“你,你好,我叫阮小月,是千姿的大学同学。”
大学的时候,付千姿因为长得美艳,家里有钱,在学校里非常有名。阮小月作为跟她同过寝的女生,自然与有荣焉,平时也会不自觉地多关注她一点。
有一天,阮小月看到付千姿从一个男人的车上下来。
那个男人她并不陌生,是隔壁名校的学长。
军训结束之后,他跟她们寝室还吃过一顿饭,自我介绍叫梁子安,是付千姿的朋友,也是高中校友。
梁子安长得很帅,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儒雅范儿,放到小说里那妥妥的是男主标配了。后来在学校里碰到的几次,他看起来也对付千姿也很照顾。
更关键的是,那天他送付千姿到学校的时候,是早晨八点钟。
稍一遐想,阮小月就默认了他们是情侣关系。
再后来,阮小月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付千姿是追不上的,因为人家从小就有个未婚夫,从高中起感情就可好了。
于是她自然而然地就认为,梁子安就是那个注定要跟付千姿结婚的男人。
至于面前这位纪先生……阮小月想了想,果断在心里给他安了个霸道总裁横刀夺爱的剧本。
居然还有点小带感。
——
回去的时候,气氛不知怎的一路沉默。
付千姿拿不准纪寒程这会儿的态度。
那男人向来藏得挺深的,虽然撩起她的时候不手软,好像对她有点兴趣,但付千姿总觉得这不过是一种夫妻之间的情..趣,也许从心底里,纪寒程是没那么在乎她的。
看这狗男人多淡定啊,从店里出来,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搞得付千姿白白心虚了一场,还担心他误会。
这是有多不在乎她,才会对自己脑袋上那顶疑似绿色的帽子不闻不问?
就不会问她一下“梁先生”是怎么回事吗?
就很气。
转念想想,难道她很怕他误会吗?又不是真的恩爱夫妻。
于是付千姿也不发声了,一路上高贵冷艳地环着手臂,高跟鞋都比平时踩得响了一些。
坐进副驾之后,她兀自侧头看着窗外。
“我到SIN PUB。”纪寒程上车之后,付千姿才轻撩了下眼皮,告诉他地址。
纪寒程没回答,付千姿以为他没听见,睁开眼睛看过去,准备再说一遍。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在车内交汇。
这是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四壁漆成铁灰色,光线也稀疏昏暗。
纪寒程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微侧头看着她,整个人仿佛被周围的暗淡浸染,平狭的眼轻眯着,眸光略深,一时间让人辨不清情绪。
狭小的空间里,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付千姿本能地觉得空气有点发凉,手指下意识抚摸上自己的手臂:“纪寒程?”
下一秒,男人兀的俯身靠近。
他的手直接绕过付千姿身前,按在她身后的靠背上,声音低沉危险:“和谁聚会。”
付千姿被他冷不丁沉下来的气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答:“就,梁蔻她们。”
纪寒程淡淡应了一声,眸光直直地看向她,意有所指:“梁子安的妹妹。”
付千姿感觉他说“梁子安”的时候,声线沉了沉,仿佛带了意味深长,听着居然有那么点儿变态气质。
她没来由的有点紧张:“是。”
说起来,梁子安也是他的高中同学,他怎么好像对人家挺有敌意的?
纪寒程凝视着她,仍是慢条斯理的语气:“梁子安,就是你同学口中的‘梁先生’?”
付千姿惊了下。
虽然都姓梁吧,但纪寒程又不知道梁子安跟她表过白,居然解码解得这么快?
她刚想开口,发现两个人距离太近了,彼此呼吸的气息都交..缠在一起。
于是往后靠了靠:“今天是梁子奇的生日,又不是他。”
说完之后,发觉这句话似乎暗示了她跟梁子安有过什么需要避嫌的事,于是补充一句:“再说了,就算是梁子安的生日,我有什么不可以去的?我们之间又没什么,只是这么多年的朋友。”
纪寒程不作回应,眸光深了深,半晌,低低地问:“只是朋友?”
“是啊,”付千姿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怎么突然纠结起了这个,忽然心念一动,漂亮的眼睛轻轻眯起来,“你听我同学乱说,就误会我们了?不会是在吃醋吧?”
说这话的原意,是想在纪寒程面前扳回一城,顺便调侃调侃他。
但付千姿发现,因为她以前追过他,这话听起来就不像调侃,反而特别像故作骄傲的试探——
你有没有喜欢上我?
你是不是在吃醋?
这可真是……
付千姿暗暗咬了咬牙,纪寒程可千万别误会她还对他有意思啊。
她没看他,眼角余光里留意着他的反应。
就在这时候,身后的靠背一松,付千姿反应过来,是纪寒程把手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