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当的是宫女,姓不姓的没什么打紧,当了侍妾之后就不能恩敬容娟这么叫了。
何这个连她们两个都几乎快要忘光了的姓氏,又被提了起来。
许元姝微微闭了眼睛,想起那张王府堪舆图来。
安高阁是西路第一个院子,说是西路,但是却往中路偏了很多,距离将来王妃的正院不过是一盅茶的功夫。
她们两个的意思单单从这院子就能看出来了。
“东西收拾得很快,不过半天就搬了过去。”蔓珊又道,“原先东三所的人都去帮忙了。大何氏跟小何氏又去厨房置办了酒席,下午要宴请东三所旧人。”
她稍稍开了头,后头的话许元姝也就明白了。
都是东三所的旧人,关系近。而且原先东三所就那么点人,王府算下来就是配上七八百下人也不嫌多,所以原先那些人都当了管事的,或多或少都会给两位何氏行个方便的。
不过蔓珊倒是不太担心,毕竟那两位何氏都是二十四五岁的人了,也就这两年了。
再有人帮着也没什么用了。
许元姝点点头,道:“既是乔迁之喜,你去找萝芝,每人各一对玉如意送去。”
蔓珊领命前去,屋里又安静了下来。
想要在王府里长久的待下去,或者说想要躲过每一次明枪暗箭,还能在有限的机会里做出反击,举一反三是必要的。
不仅仅是自己的行动,这王府里每一个人的行动、决定等等都要前后分析。
就好比恩敬容娟两个拉拢东三所旧人。
这只能起到短期的作用。
就像魏妃给许元姝挑人的时候,为什么不选梨悦或者莲织这些曾跟她同屋,勉强算是有过交集又知根知底的?
道理非常简单,因为她们见过许元姝“落魄”时候的样子,在她们心里,许元姝曾经跟她们是一样的人,或许多了些了解和亲近,甚至还有默契。
可是却缺少了最重要的一点:敬畏,而且还会在长久的相处后滋生嫉妒,甚至还可能或有意或无意的泄露一些要命的秘密。
许元姝在一次肯定,她们两个的确算不得上是什么对手,那也就不用在她们身上耗费太多精力了。
想到这儿,许元姝叫了张忠海来,道:“我嘱咐你一件事儿,我名下的产业你可知道?”
一瞬间张忠海的呼吸急促了,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知道。”
许元姝笑了笑,把桌上的腰牌往前推了推,“这是出府的腰牌,你换了衣服,别叫人看出身份来,都去走一遭。田庄上有多少人,种的是什么东西,商铺卖得是什么,客人都是打哪儿来的,是走得薄利多销的路子,还是走的开张吃三年的路子,你都看清楚了。”
这一番话说出来,张忠海就更加的激动了。
主子明显是有想法的,有想法她就得用人,她手底下能用的人又有几个?
“还有我那宅子,我只知道是东安门外头的,地方倒是不错,你去看看周围住得都是谁。”
张忠海点点头应了,“奴婢一定把事儿办好!”
许元姝又推了二十两银子出来,道:“先支给你的银子,去吧。”
张忠海刚走没一会儿,甘巧进来道:“娘娘,梅氏求见。”
许元姝点点头,就见梅氏跟着甘巧进来。
一进来便冲着她行了个礼,“恭喜娘娘。”梅氏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还是为了王爷昨儿歇在她屋里的事情啊。
许元姝叫她坐,又道:“上茶。”
梅氏道了声谢,又奉承道:“娘娘,后院多了两位姐妹,不如娘娘牵个头,我们也好认一认人?”
许元姝挑了挑眉头,笑着反问道:“你是不认得恩敬还是不认得容娟?”
梅氏打什么主意她心知肚明,挑头办宴席认人这种事儿是正妃的事儿,当然若是正妃死了,王爷完全没有续弦的意思,侧妃也能上,可现在完全不一样。
王妃下个月就要进门,她要是现在跳出来……王妃进门第一手就要打压她了。
当然按照常理来说,谁家的新媳妇进门都是要偃旗息鼓过上一年半载的,可是一个妾迫不及待出来做了只有正妻能做的事儿,这是完全没法装作看不见的。
这可是一石好几鸟之计。
而且新妇刚进门,这个时候是不能再接新人进府了,尤其这新妇的人选还是皇帝定下来的。
到时候后院还剩下谁?
大小何氏,魏氏,梅氏,当然还有个长兴侯家里的姑娘当侧妃,这么一排,梅氏就排在第二位了。
这时候许元姝不由得想谢一谢许义靖了。
因为他的铁石心肠,稍有不合心意的要么发卖要么送人,当年许家后院争起宠来可谓是手段百出,而且骂战十分直白。
所以梅氏这点小手段,着实是不够看的。
梅氏脸上笑容稍淡了些,不过很快就调整好了。
“听说未来的正妃是大长公主家里的女孩子,不知道脾气好不好?妾身这着实是有点怕呢。”
这又是想鼓动她去打听正妃的事情?
许元姝笑了笑,道:“你也别担心,王府里也是有规矩的,你别出格,自然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
说了没两句,甘巧进来了,神色略有凝重,附在许元姝耳边道:“娘娘,您娘家来人了。”
许元姝眉头一皱,冲着梅氏微微一笑,“我这儿还有事儿,就不多留你了。”
梅氏起身,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甘巧不等问便直接道:“来的是您娘家父亲。”
“王爷不在。”许元姝又坐了下来,“说我不便见他——罢了,去问问施公公可得空儿,有他陪着才能见。”
施公公虽然不会在许侧妃侍寝后的第一天就落她面子,不过没有王爷陪着,见许义靖自然也不会是在正院了,许义靖也进不来后院。
最后安排的地方是前院西路最靠近二门的一个院子,还是空着的。
不仅仅如此,主座下头还挡了一面厚实的屏风,隐隐约约能看见人影,可是如果不说话的话,连男女都看不出来。
听见屏风后头环佩的清脆声音,许义靖站了起来,道:“娘娘。”
“坐吧。”许元姝不冷不淡的说道。
施公公就在一边站着,站得笔直,眼睛看着自己鞋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一点动作也没有。
他对许义靖印象非常不好。
作为一个太监,主子们不能干不好干的事儿,全是太监的,而且宫女太监改换门庭都非常的困难,就更别说他们这些注定将来会当大总管的人了。
被主子嫌弃那就只剩下死了。
所以施公公的忠心不用说,能力更加突出,毕竟鲁王爷前头几年有点不谙世事的劲儿。
许元姝不说话,施公公也无动于衷,许义靖就有点坐不住了。
他再一次抹了抹头上的汗,小心把袖管里藏的地契跟银票拿了出来,左右看看小心放在了桌上。
“娘娘,这是为——微臣给您备的嫁妆。”为父说到一半就变成了微臣。
没有王爷陪着,今儿这个下马威效果非常好。
许元姝使了个眼色,齐平顺把东西拿了过来。
“……出嫁仓促,嫁入皇家又不好备一般的东西,要么违制,要么拿不出手……”
许元姝已经把东西拿到了手里。
一个商铺的地契——
原先跟外祖父合开的那一家药铺,自打外祖父出京之后,没了坐堂的名医,生意一天不如一天,许元姝眼神冷了起来,很好,她收下了。
再下头是一叠银票,许元姝翻了两页,这就能看出来许义靖多有心眼了。
上头是一百两的,若是按照这个厚度,这叠银票怎么也有五六千两。
只是没几张就变成了二十两。
“……还有娘娘原先家里用的丫鬟,心里都想着娘娘,若是娘娘不嫌弃——”
“多谢许大人好意。”许元姝开口了,“王府规矩严,就不叫她们过来了。”
许义靖愣了愣。
许元姝又道:“王爷不在,我也不好多留,趁着这会儿路上还没多少人,不然一会到了下衙的时辰,这附近可就该堵了。”
许元姝说完就站起来走了。
施公公吩咐一句“送客”也跟着走了、
看着站在他面前两个小厮,许义靖皱着眉头也只能离开了。
上了马车,他不由得想,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他那女儿颜色好,王爷自然是喜欢,可是这女人,一旦得宠就分不清天高地厚了。
许义靖冷哼一声,“等王妃进门,我倒要看看你来不来求我。”
许元姝回去就把地契交给了齐平顺,道:“去过户。”
跟普通人家过户要双方都在不一样,王府派人去过户只要地契跟一份按了手印的证明就成。
这本来就是许义靖欠的东西,留在他手上多一天,许元姝都觉得心里难受。
等快到申时,鲁王爷回来了。
丫鬟伺候他洗漱换衣,等完事儿鲁王爷手里捧了杯茶,看着施公公道:“有什么事儿?”
施公公道:“今儿许侧妃的父亲来了。”
“哦?”鲁王眉头皱了起来。
“说是送嫁妆的,一叠银票,一张地契,还有丫鬟,说是早年伺候许侧妃的。”施公公看了鲁王爷一眼,又补充了一句,“银票地契都收下来了,丫鬟没要。”
不过还有一句,“许侧妃差人要了王爷名帖,地契已经在官府办好过户了。”
鲁王爷紧缩的眉头舒缓开来,他站起身来,两步走了出去道:“今儿还歇在许侧妃那儿。”
第183章 绕开许侧妃
到了会宁馆, 鲁王爷洗漱换了常服出来, 看见桌上的菜已经摆好了。
许元姝笑盈盈地站在桌边迎他,脸上带着一抹红,鲁王心肠立即就软了下来, 连脚步都放轻了。
许元姝要拜, 鲁王爷伸手拉住了她, 道:“在屋里不用这么客气。”说着坐到了她旁边。
许元姝道:“我今儿才知道,咱们府上还有做淮扬菜出身的厨子, 桌上这狮子头和盐水鸭都是他的拿手好菜,王爷您尝一尝。”
自打病好,这还是鲁王爷第一次整整出门一天,累是有点累, 饿也是真饿, 吃了好几口才缓过劲儿来。
许元姝又道:“他说等到八月有了螃蟹, 桂花也开了,狮子头里添一些蟹黄味道会更好,盐水鸭里加些丹桂就更香了。”
鲁王爷添了两碗饭才算吃饱了, 等吃过饭, 两人手里捧着山楂麦芽等物泡的消食茶, 一人一边靠在贵妃榻上。
鲁王爷喝了两口茶,就看见他的许侧妃许是姿势不太对的关系,脚上一双软鞋露了出来, 非但如此, 连裙子都有点往上, 露出短短一截雪白的脚腕来,旁边还点缀着青脉,越发显得肤如玉脂。
察觉到鲁王爷的视线,许元姝缩了缩脚,“王爷。”她轻轻叫了一声,里头的确是带着三分的故意,却也有七分的真性情。
毕竟是要跟王爷生活一辈子的,时时刻刻端着,不如私底下随意一些。
那一点肌肤又被裙子盖住了,鲁王抿了口茶,问道:“怎么不穿袜子?”
“热。”许元姝小声道,她慢慢地坐正了,可鲁王爷却靠得越发舒服了。
许元姝抿了抿嘴,跟着也靠了下去。
“你今天都做什么了?”鲁王爷半闭了眼睛,慢悠悠地问。
许元姝轻轻道:“安排张忠海出去看看陛下赏给我的庄子店铺都在哪儿,梅氏来说了两句话。”
鲁王爷等了片刻,听见她又道:“王爷,这两日府中诸事繁忙,人手不够,不如找您原先的奶娘还有原先贺妃娘娘的下人来当个管事的?”
这一句话叫鲁王爷心里忽高忽低的跳了好几下。
先是怀疑许侧妃为什么要瞒着他许家人来访的消息,又觉得这消息根本瞒不住,再者施忠福还跟着,又有什么意思?
接着又听见她说“人手不够”,还以为她要借机安插许家人进门——
鲁王爷头上好几个哥哥,后院的事情杂七杂八的也听了不少,再者前头贺妃虽然没特意教他,可是从小耳濡目染的,这些事情也不是全然无知。
可是最后听见她推荐的是自己的奶娘还有贺妃的旧人……
怀疑就变成了深深地愧疚,“已经安排人去找了,过两日就进府。”
许元姝这才道:“我……父亲也来过了,地契我收下了,银子——看着一叠一百两的银票,拿在手里下头都是二十两的。”
鲁王爷没想她连这种事情也不瞒着,柔声道:“原先你家里伺候的丫鬟有几个?也叫她们到王府来伺候你。”
鲁王爷原以为他能得一声谢谢的,可没想他的许侧妃直接摇了摇头,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色晦暗了下去。
“他不是真的想叫人来伺候我的。”许元姝轻声道:“丫鬟来了,可丫鬟的家人呢?王爷心善,我也不会苛待下人,那一来一去的,王府的事情不就叫人知道了?”
“他又是最会钻营的一个人,指不定借着王爷的名声要做什么呢。”
“而且她们都没学过规矩,来了怕是不妥。”
说了好几个理由,声音听着有点落寞,鲁王爷凑过去轻轻搂着她肩膀,道:“这么大的院子,只这些人是不够的,你若是想添人只管告诉施忠福,叫他去办。”
许元姝嗯了一声,道:“我把最后一进锁了,人够的。”
鲁王爷一愣,脸上不由得笑了笑,道:“迟早得添。”然后他就看见他家许侧妃的脸红了,“那到时候再说。”
没两日就到了七月底,肃王的生辰没过成,一来皇帝还病着,二来皇后名义上也病着,所以最后只私底下请出宫了的兄弟们吃了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