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身边有施忠福,许元姝的那个张忠海也被皇帝看重,她还又请了戴恩回来……
傅芳苓眼睛眯了眯,她身边的确是没有能用的太监。她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有皇后这个头衔……的确是好用。
“陛下。”施忠福轻声叫道:“天色已晚,该歇息了。”
皇帝猛地回过神来,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舒展了筋骨,“什么时辰了?”
“已经酉时了。”
皇帝脚步立即便加快了,“你一说,朕也觉得饿了。”
施忠福快步跟在他身后,皇帝又问:“戴恩可歇息了?”
施忠福笑道:“戴公公身子不太好,不到申时便没精打采的,奴婢做主先劝他去歇息了。”
要说戴公公回来谁最害怕,那只能是他,不过戴公公这次回来,也不太多管事儿,中午也要歇上一个时辰,这点施忠福倒是挺满意的。
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什么旁敲侧击的说他老了,不太上心了,精力不济等等,施忠福只要能抓住机会,一个都不放过。
皇帝微微叹了口气,道:“原先他也是能忙到天黑的人,回头叫太医也给他好好看看。”
一路往养心殿走着,施忠福虽然忌惮戴公公良多,却也知道请他回来对自己也是有好处的,方才说了戴公公的不是,他打算再说两句许贵妃的好。
“陛下……贵妃娘娘今儿怕是受了委屈的。”
皇帝的脚步一顿,立即便转了身过来。
施忠福头越发的低了,道:“今儿皇后进宫,叫贵妃娘娘给她收拾屋子去了。”
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
施忠福大着胆子又加了一句,“按说宫里也不缺人用的。”
“哼!”皇帝冷哼一声,什么都没说,大步朝养心殿去了。
施忠福松了口气,也跟了上去。这可不能怪他,他说的都是实话,再者原先在王府里他也是跟侧妃娘娘走的近,太监也是有气节的,可不能两面三刀的整日换门庭。
皇帝进去养心殿就见许元姝出来迎他了。
“陛下怎么回来的这样晚?”许元姝埋怨道:“原先在王府的时候,陛下申时就能回来,现如今这天都要黑了。”
皇帝不好意思的笑笑,“等急了吧,可吃饭了?”
许元姝就又瞪他一眼,道:“陛下不回来,谁敢先吃饭?我这都等到不太饿了。”
“那便上些清淡的饮食来,这么晚了,别叫吃多了晚上睡不好了。”
“别。”许元姝又去拉他,只是却不说为什么。
这边皇帝刚进门,那边就去催膳了,御膳房就在养心殿前头,皇帝这边洗漱还没完呢,那边饭菜就送了来。
皇帝隔着一扇门还有屏风,听着外头的动静似乎有点大,等他出来,就看见平日吃饭的小桌摆得满满当当,那边几个太监抬了大桌子出来,正一盘盘菜往上头换呢。
然后……便是他的爱妃一脸腼腆的笑。
“等着饿了……就多吩咐了几次。”
说着许元姝就指了指桌子,“这是第一次吩咐的……就四个菜加一道汤,后来——”
她头一偏不说话了,皇帝脸上克制不住的笑容,缓缓走到桌子前头。
“这是水芹菜香干?地三鲜?麻油拌笋丝,这是什么?香滑三菇……”
皇帝一路数了快十个菜,再回头一看,他的贵妃头都快挨着胸口了。
“没事儿。”皇帝一脸严肃的安慰道:“你就是再多点几个菜,我也是养得起你的。”
许元姝抬头瞪了他一眼,皇帝笑了起来。
待吃过饭,两人斜靠在榻上,一人手里捧着一杯消食的茶,连皇帝也吃多了。
“幸亏明儿没有朝会,今儿晚上能稍微睡晚一些。”
“你还说。”许元姝半真半假的嗔怒一声。
皇帝笑了两声,面色忽然严肃起来,道:“今儿叫你受委屈了,宫里也不缺人,下回你别做了,你伺候我我还觉得心疼呢。”
许元姝这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只是没等她答话,皇帝便道:“这事儿是我的不对……我想着也叫她难受难受,却没想把你牵连进去了。”
许元姝一时间有些感慨,能叫皇帝说出一声对不起来……也不知道她这辈子能听见几次,更加不知道皇帝这性子还能维持多久……
“我也没受委屈,宫里这么多人,我找六斤去了。”
皇帝一愣,许元姝道:“我听陛下的意思是想用他,只是听张忠海说他整日龟缩于乾清宫不出,叫陛下天天去看他。”
她声音里流露出一丝不喜,还有替皇帝的委屈。
“陛下敬他是忠义之士,我不过是个小女子,我不讲理也是应该的。”
“总之先叫他出来做事儿,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他原先是司礼监的,现如今要帮着后宫娘娘做杂事儿,等陛下要用他的时候,他一定会很卖力的。”
第310章 长远的谋划
第二天一早, 许元姝起来便去给皇后请安。
辰时刚过, 不早不晚,只是还在门口就叫人给拦了,拦住她的人还是傅妈妈。
傅妈妈站在廊下, 居高临下看着月台下头的许元姝。
“贵妃娘娘。”傅妈妈行礼, 那张脸上依旧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跟王妃进门第二天早上她们去请安的时候如出一辙。
“里头还没收拾好,再者皇后娘娘昨儿累着了,今儿不许人吵她,特意嘱咐奴婢,若是许贵妃来了,只管叫回去, 别叫她等着了。”
许元姝应了一声,又道:“多谢娘娘体恤。”只是说归说, 她心里想的却是若是真不想叫她来,昨儿晚上派人来说一声就是, 没必要非得等到早上。
所以皇后还是想叫她来这一趟的。
许元姝便道:“傅妈妈看着脸上也有了疲态, 您早点回去屋里吧,外头冷。”说完转身便走了。
傅妈妈一直看着她迈出去两步,这才又叫道:“贵妃娘娘, 皇后娘娘说您收拾的屋子很是合她的心意, 叫奴婢谢谢您。”
许元姝回头看了她一眼, “娘娘喜欢就好。”
傅妈妈这才点点头, 回去了东暖殿。
傅芳苓已经起来了, 穿着家常的小袄靠在床上,手里端着燕窝,喝了两口便把碗放在了一边,“今儿这冰糖加多了,怪腻的。”
“奴婢一会再去吩咐御膳房。”傅妈妈把碗放到桌上,又道:“奴婢看着她走的,去了乾清宫给大行皇帝上香。”
傅芳苓嗯了一声,“她是个聪明人,思虑一向周全,倒也知道不该带着香火气来我屋里,毕竟还有孩子呢。”
乾清宫的人已经少了快三成,一来是的确用不到那么多人了,二来她叫张忠海占了先手,也算是跟六斤心照不宣的先清了一批人出去,现在剩下的……至少七八成都是忠于六斤的人。
皇帝现如今叫施忠福跟戴恩两个管着司礼监,虽然六斤头上的掌印太监还没去,不过不管是大印小印,连带钥匙都一起交给了施忠福。
戴恩虽然在司礼监行走,不过依旧挂着先帝最后给他的位置,御马监太监。
至于张忠海,等下个月大行皇帝出殡,他就该回来了,不过这一个多月守着乾清宫灵堂,不仅仅叫他在皇帝面前露了脸,更叫他在皇宫众人面前露了脸,更在大臣面前露了脸。
许元姝给大行皇帝上了香,直起腰就看见张忠海已经站在了她身边,“你替我谢谢六斤公公,他办事儿皇后很是满意。”
出了乾清宫,接下来是去给太后请安,太后是不见她的,她要么在大殿外头行个礼了事,或者进去殿里喝杯茶再走,总之是看她的心情。
不过许元姝也想了,等到皇帝的后宫都进来……等到大行皇帝出殡,等到明年换了永泰的年号,太后还会不会因为讨厌她,所以连请安的人都一起不见了。
许元姝的生活渐渐规律了起来。
皇帝还是对皇后不闻不问的,就算偶尔去给太后或者魏贵太妃请安的时候遇上了,也仅仅是点点头就算过去。
剩下几个已经封了婕妤的女眷也依旧在王府后院住着。
大行皇帝剩余的几个兄弟陆陆续续都赶了回来,只是天寒地冻又要守孝还要赶路,不管是年纪大的还是年纪小的,好几个都染了风寒。
这么一天天过去,眼看着就要到大行皇帝出殡的日子。
这天早上,许元姝照例先去坤宁宫转一圈,不出所料,皇后依旧没有见她,只说不用来这么早,只是许元姝还记得她给皇帝讲过的那个故事。
只要哪天不去了,那天皇后一定会找她的。
下头是去给大行皇帝烧香,再去给慈宁宫转一圈,等走到魏贵太妃宫里的时候已经快到巳时了,魏贵太妃正坐在屋里,手里拿着肚兜,正眯着眼睛锁边。
赵贵妃留下来的两个儿子,大的趴在案上,手里拿着笔正学写字,小的那个坐在软榻上,正由青花教他念三字经。
都在魏贵太妃身边养着了,许元姝上回来还没看见他们。
“娘娘。”许元姝脚步分毫不见乱,目光从他们身上滑过,然后落到了贵太妃身上,故意道:“这东西叫宫女做就行了,您何苦呢?太费眼睛了。”
魏贵太妃笑了笑,道:“你不知道,她们是肯定没有我上心的,她们好好做是怕做不好了我罚她们,我亲手做,是怕我的小孙孙夜里挨冻。”
话音落下,还在写字儿的那个就抬起头来就笑了笑,道:“祖母做得比别人做得都软,穿着舒服。”
年纪小的那个还没什么知觉,依旧“人之初性本善”的背着。
许元姝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
魏贵太妃放下手里东西,看了看天道:“太阳起来了,带他们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很快殿里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了。
魏贵太妃叹了口气,道:“尚锡叫我给宠坏了……早先你在我宫里你也见过,无法无天的。”
“谁知道他能在姜岩达离京的日子去捣乱呢?”魏贵太妃说着就开始垂泪了,“我生了五个孩子,说起来得用贴心听话的就那么一个,现如今……”
许元姝知道这是来试探她的,又或者是想叫她转达给皇帝,她抓着魏贵太妃的手,道:“您快别伤心了,宁王这也是被人骗了,他去打人一顿,也是气愤难耐。”
她稍微压低了声音,道:“要我说,那姜岩达的确该打,我听施公公隐约说了两句,说是锦衣卫查到他还私下里找过洛王,好在他终于出京了。”
许元姝说着便松了口气,只是顷刻之后,声音更低了,“卓贵人是怎么逃出来的?”
“虽然不好大张旗鼓的查,可皇帝叫施忠福去查了,我还叫张忠海私下去问了问六斤,还有戴恩,他虽然已经不管是一年了,可毕竟是先帝的太监,连他都查不出来什么。”
许元姝眉头皱了起来,“饭菜是赵贵妃吩咐的,看门的婆子被人药到了,卓贵人一路摸到承乾宫……娘娘,我这心里着实是有点害怕。”
“宫里什么人能有这样的手段?”
魏贵太妃心里又跳了跳,不是她就只能是太后了,可是这些日子她也经常想,为什么?
太后这么做是图什么?
当初她以为太后是想陷害她,可是到了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姜岩达有一句话说得很有道理,那就是谁得的利益最大,谁的嫌疑最大,可是尚平……
魏贵太妃觉得她宁可相信这事儿是许元姝搞出来的,都不相信尚平有这个本事。
可皇帝留下来的圣旨的确是没什么破绽,他确实是最相信尚平的,就因为尚平对皇位没什么想法。
或许是太后谋算好了,但是事情没按照她想的发生。
这么一想魏贵太妃的头就更疼了,甚至看六斤都有几分不顺眼了,又恨自己为什么要搬去西苑,生生叫人下套子给圈住了!
许元姝看着魏贵太妃变幻莫测的脸,又小声道:“娘娘……明年就是永泰年了,皇帝三月是必定要选秀的,而且宫里还得进人伺候,我想趁着这个机会,把宫里的老人都放出去。”
魏贵太妃看她。
许元姝道:“虽然查不出来是谁干的,可是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必定是在宫里经营了许久,所以……待得时间越长,嫌疑越大。”
魏贵太妃轻轻皱了眉头,道:“你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
“尤其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许元姝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能换的全都得换了!”
魏贵太妃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都太后的嫌疑最大,她在宫里经营多年,六尚局也都是她的人,在暗处又埋下一批人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况且……当了太后才能对皇位更替说上那么一两句话。
坤宁宫的东暖殿里,六斤扫了一圈,道:“娘娘,奴婢告辞了。”
随着大行皇帝出殡的日子一天天进了,六斤整个人都越发的沉寂了,当然这沉寂在不同的人眼里有不同的意思。
比方皇帝就一直念叨着这是忠仆,可是在皇后的眼里,这就是不甘心。
当然忠心肯定是有的,可是太监……忠心又能有多少呢?没了女色,剩下的只有银子跟权势了。
傅芳苓站起身来点了点头,也算是给了他十足的面子,“这些日子若不是公公,本宫在宫里怕是连个炭盆都烧不了。”
六斤惶恐的低下头,道:“您是皇后娘娘……”说着稍稍一顿,道:“明日大行皇帝出宫……我听见他们说陛下定了日子,在腊月二十一接其他几位娘娘进宫……后头就好了。”
傅芳苓叹了口气,道:“如何能好?许贵妃……唉,你年纪还轻怕是不知道,本宫的祖母是大长公主,是先皇的妹妹,当年也宫里也是要避祺贵妃锋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