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迷暧昧——李阿吾
时间:2019-09-13 08:1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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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色轿车的流畅线条在暗夜中更显得矫健,像只窥伺的豹子,稳稳当当停在临市价格最高昂的别墅区。
  贵不在价格,而在年代。
  这是临市最靠近市区的一片地,南临热闹繁华的CBD,北近绿叶繁茂的郊区山丘,交通便利环境清幽,只属于这个城市最初成功的那批人。
  余江枫坐在副驾驶上,眼底抹不去的忧愁烦闷,他手指在头发里拨乱几下,“要不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很快就出来的。”
  “好,我在这里等。”
  木少倾答应地很快,拿出手机刷朋友圈,一副要等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这架势显然取悦了少年,他满眼溢出着不可置信,然后不顾两张驾驶座的中间距离和阻碍,仗着手臂长度优越,将她抱住。
  说话间还不忘用头在她脸上蹭了蹭,“我马上回来。”
  车门被打开时,零下温度的风泄进来,与空调暖气对抗,竟然短暂占据了上风,随着“砰”的一声,那阵冷被缓解。
  她眯着眼从贴了膜的车窗看出去,有些看不真切。
  只看见有个高高瘦瘦的背影,像颗跳跳糖似的冲进了别墅群。
  从门岗到家距离不短,余江枫拼尽全力地跑,生怕叫车上的人等不耐烦,到家时因为流汗和低温,酒醒了一大半。
  但是身上萦绕不散的味道却逃不过酒场老手余照升。
  他立刻板起脸来,报纸扔到桌子上,碰翻了水杯,“看你这不入流的样子,跟你那群狐朋狗友花天酒地,日后能有什么出息?”
  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只看结果不看过程,至于儿子跟谁喝了酒,是否真的是不正经的勾当,他并不在意。
  余江枫眼神黯然,“我只是回来看看奶奶。”
  电话里说老太太不舒服,他便着急让木少倾送了来,只是那条腿才刚刚迈上了台阶,余照升已经冷哼道,“如果不用这个理由,你会回来吗?”
  “Wharton的申请已经通过了,你做好准备,这几天就出发吧。”
  他说这话时候很是事不关己,翘着腿看着电视里的财经新闻,手中拿着雪茄,像是在安排自己的员工该去哪个岗位。
  余江枫的脚步停驻,眸子里冷气凝结,黑黝黝回身望着他。
  嘴角不自觉挂起嘲讽的笑容,“就为了这么点小事,为了把我叫回来折辱、轻蔑,所以你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能诅咒啊?”
  “你那么喜欢留学,喜欢高等文凭,自己去考呗。”
  “外公说的没错,你就是为了钱而存在的,因为你的面子和你的事业,任何人都能牺牲。”
  狠毒的话比刀子还要锋利,无形的戳伤对方,听见的人难受,说出口的人也不见得好过,父子走到这步田地,竟然谁都想不起——
  最初错的那一步,究竟在何时。
  余照升忍无可忍,随手拿起水晶烟灰缸扔过去,他也没想到力气会那样凑巧,更没想到余江枫居然没躲开。
  他只是微微侧头,那东西还是从他额头擦过。
  坚硬的材质很容易留下伤口。
  硬币直径的豁口渐渐渗出血来,他连碰都没碰。
  在上头听着动静,奚美心忙不迭跑下来,被眼前这狼藉的景象吓得失声。
  她养尊处优惯了,遇见这种情形竟有些手足无措,只眼里蓄着泪,不断地问,“怎么会这样,去医院吧,妈妈带你去医院。”
  哭泣声令人心烦意乱。
  他摸着已经红肿的额头蹲下身,余照升显然也被吓到,站在原地观察着情况。
  一条简讯传来,是木少倾。
  [公司有点事情,我可能要先走。]
  她总是这样,说好了要等的,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去违约、去迟到,皮筋攥在她手里,紧紧扯着,将人的脚腕都勒的血肉模糊。
  可是,这场游戏,是余江枫坚持要玩的,不准任何人放手。
  他怀着空前的希望回复简讯。
  [我马上就出来,等我一下好吗,求求你。]
  奚美心还在旁边大呼小叫,企图让他回应自己,直到赵姨拿来医药箱,两人手忙脚乱,想找到酒精和纱布。
  他就安静地蹲在那里,双眼无神。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在手掌中揉捏,疼痛酸胀,正在等待一条可以判处死刑的信息,然后便将他一举击溃。
  几分钟的时间那样漫长而无望。
  直到苹果手机专属的提示音响起来,在他手中震了一下,普通的振幅,却让虎口发疼。
  屏住呼吸,他只扫了一眼。
  [好。]
  那瞬间,那只手松开了他心脏,甚至在离开的时候,温柔的将褶皱抚平,在这个难过的夜晚,给予全新的力量。
  余江枫眼眶微热,竟不争气的差点掉泪。
  他不顾身后的呼喊,将自己从寒冷的冬夜里消失,一往无前的奔向绝地深渊,如果以前他是一个求爱的乞讨者。
  那么从今开始,他便是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的鸟。
  圈地自缚。
  那辆宝马果然还停在原地,木少倾将车灯打开,豆黄色的光晕是最后的归宿,他喘着粗气拉开车门钻进去,携风裹露。
  被冷气刺的打了个喷嚏。
  她正想开口调侃,却发现刚才全须全尾的人,现在脑袋已经一片殷红。
  受伤处肿起包,木少倾连忙凑过去看,能看见淡青色,等明天说不定就要发红发紫,小包上有个细小创口,正往外渗着血。
  没问他事情的经过,她直接启动车子,一脚油门踩出去,直奔医院。
  A大附属医院,余江枫坐在医生办公室里,面前站了个唠唠叨叨的男人。
  “枫哥,你都多大了还跟人家打架。”
  “得亏只是轻伤,要真砸坏脑袋,我可不允许我姐跟个傻子结婚。”
  “啧啧啧破了相了,明天指定更明显。”
  最后一句话喷的余江枫满脸口水,他嫌弃地将人推开,求助回望,“姐姐,你弟吵死了。”
  因为没去公司,戚助的电话就总要打过来,任何指示都要重复汇报,这让木少倾心底有点焦虑,她不住地发消息给那边,闻言头都没抬。
  但语气中还是忍不住夹杂着淡淡的关心。
  “处理好了吗,要拍个脑CT吗?”
  木艺笑着摇头,“哪能啊,皮外伤,放心吧姐。”
  她“嗯”了一声,没看见少年期望的眼神,将手机往口袋里一塞,“行吧,那咱们回家吧,小少爷?”
  小少爷羞涩地垂眸,含羞带臊,“准了。”
 
 
第25章 
  身边充斥着酒气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木少倾握着方向盘一路超速回家,轮胎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刹车声, 最终停在楼下。
  看了眼时间,她侧头, 和正在傻笑的男孩商量,“喏,钥匙给你,改天自己去配一把, 不然老是换来换去太麻烦。”
  钥匙串铃铛作响,在两人之间无忧无虑地晃荡。
  余江枫本来欢快地哼着歌, 为自己终于得到回应的爱情而沾沾自喜, 闻言却不自觉挺直脊背,额头被包上医用纱布,衬得眉眼更加凌厉。
  他试探地问,“你……不陪我回家吗?”
  “陪我”两个字咬的格外重, 寄托着他所有的期望。
  驾驶座上的女人却顿了片刻, 手机不断响起消息提示音, 戚助的名字占满了整个屏幕, 她刻意将头扭过去,“我要去公司处理事情。”
  他忘了,她是破例留下来的。
  木氏经营不易,余江枫当然懂,高大神气畏缩成一团,溢出的喜悦瞬间大打折扣, 可他不想当小孩子,想当男人。
  咬了咬唇,他又问,“我能一起去吗?”
  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几下,木少倾还是轻轻摇头。
  而后温柔缓慢地抚摸着他毛茸茸的头发,两侧被剃短,有些扎手,她嘱托的声音很小又很甜,“听话,我处理完立马回来,你受了伤,好好休息。”
  男孩湿漉漉的眸子在这场景下又坠落了光芒。
  患得患失,用来形同他再合适不过。
  最终,他沉默地解开安全带下车,推上那扇机械门,跟木少倾挥手作别,从后视镜中,他的身影逐渐缩小直至不见。
  车子行驶到半路,临市的拥挤的街道并没有因为凌晨而缓解。
  她心绪不宁地等待着,却看见从天而降的雪花。
  眨眼间便如鹅毛般落在挡风玻璃上。
  今年的初雪来了。
  木少倾拿出手机,从车窗往外拍了一张照片,发送给小朋友。
  [下雪了。]
  前面的车终于开始前进,为了防止别人插队,她连忙把手机收起来,专心致志地往目的地赶去。
  风雪里奔波的人,终于感受到被等待是多幸福的事情。
  到达公司时,办公层大半边的灯都关了,戚助开了盏桌灯,正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打字,紧锁的眉头昭示困难程度。
  木少倾从露天停车场走过来,大衣覆满了雪花,又因为室内的温度霎时融化成水,米色布料因此泥泞不堪。
  她用手在戚助桌面敲了两下,“老倪真的去金敏那儿了?”
  从工作中茫然抬头,戚助缓了几秒,才停下高速转动的大脑,慌张从抽屉里掏出一沓照片,“赵厂长一直怀疑老倪带走了我们最新的研发科技,虽然还没到完成阶段,但是星辉所有的款项您都拨给研发部了,那是咱们要明年要用在竞标项目的王牌啊。”
  金敏。
  木少倾抱臂,站在桌前陷入沉思,“她们公司现在是全国的重工业龙头老大,怎么会看上我们的工程师。”
  讨论走进死胡同,似乎没人能想通。
  她拿出手机,果然有新讯息传进来,小朋友那个黑色头像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她的照片。
  还是偷拍。
  [我在冰箱里藏了个小雪人,如果你回来的时候雪停了,我们还可以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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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少倾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擦亮,从公司到二工厂,又从二工厂去了一工厂,按照路程她应该在办公室休息更合适。
  但是想到家里还有个在冰箱里藏雪人的小傻狗,她就鬼使神差地开了一个半小时的车回家。
  青蓝色的黎明天空从客厅的落地扇透过微弱光芒,木少倾脱掉长靴和大衣,累的头昏脑涨,转头进了卫生间,水管里流出温热的水,将她的肢体终于暖和回知觉。
  低头细细洗着,她侧头时一阵眩晕,才记起昨晚聚会上自己吃的不多。
  这样高强度的熬夜,那点儿热量早就撑不住了。
  这时便有一只手从后方伸过来,握着一袋葡萄糖塞到她嘴巴里,然后又腾出手帮她挤牙膏,动作轻慢的塞给她。
  木少倾从镜子里看见他,也从后背感知他。
  “这么早,我吵醒你了吗?”
  男孩体力茂盛,正是生长的季节,胡茬只这一夜变冒出尖尖,落在她耳侧很扎人,又有些痒痒,刚起床的声音还带着哑意,“你不在,我睡不实。”
  他霸道的抱着她,刷完牙洗完脸就拽她往卧室里去。
  松软的被子充满余江枫的体温,在皮肤上灼热,他把人按在怀里,身上充斥着她的沐浴露的味道。
  被压着头,木少倾声音都嗡里嗡气的,“你洗澡啦,额头没沾水吧。”
  “我又不是小孩了,这点事还能做不好?”他不满地反驳,然后又收紧了胳膊,故作凶狠道,“快睡觉,不然把你就地正法。”
  “可是我没洗澡呢。”
  “仙女不用洗澡,不然董永会把你的衣服偷走。”
  “那天上掉的雪是她的头皮屑吗?”
  ……
  被木少倾的直男言论惊呆,余江枫圈着人,很有种把小雪人丢掉的冲动,只得“吧唧”亲在她唇上,封住那只张张合合的小嘴。
  相拥着,轻飘飘睡去。
  在对话中,在大雪中,在无边无际的疲惫中。
  木少倾熟睡中,不自觉回抱着那具热乎的身躯,冰川断开细小的裂缝,在昏暗无光的人生中透射出一抹颜色。
  如果裂缝太大河面会不会崩塌。
  她在梦里想不通,醒来可能也想不通。
  干脆就假装不知道,然后永远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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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醒过来时,厚拉的窗帘遮挡了所有能证明时间的光,屋里地暖温度高,余江枫又跟个火炉子似的紧紧贴着她。
  木少倾抹了把额头的汗,觉得喉咙都黏在一起了。
  轻轻撩开被子,她想要去洗个澡弄清爽,刚坐起身却又被人拽了回去,即使缓着力,也还是把脑袋重重砸在了余江枫胸口。
  紧接着听到他一声闷哼,可是手臂还执着的搭在她脖子上。
  “活该。”
  她挣扎着转过头看他,男孩还没睁开眼睛,但是掌控的因子却彻底苏醒,他长长缓了口气,“你去干嘛,还回来吗?”
  “我洗澡去啊,如果没回来可能就是淹死了。记得去救我。”
  余江枫的手却突然攀上她的嘴,状似使劲实则羽毛拂过般拍了两下,“再说倒霉话,就给你吃一百个草莓千层,让你变成大胖子。”
  他说着又偏头睡过去。
  木少倾终于可以顺利起床,拿起手机看了眼,竟然已经下午一点钟,戚助的讯息自然早就传了过来,今天的行程不多,只有一场酒宴。
  东家……她看了一眼名字,瞬间便倒了几百桶胃口。
  心情瞬间跌落谷底,她洗完澡便一言不发地做午饭,确切地说已经是下午茶了,两菜一汤摆在桌子上,小少爷才起床。
  胡子拉碴形象邋遢,刷完牙便狼吞虎咽。
  又给他盛了一碗饭,余江枫乖巧地接过来,前胸贴后背的饥饿感消失,“晚上我们一起去与慕吧,那里的夜景很漂亮。”
  尤其是雪后的临市,华丽又素朴,有强烈的感官冲击。
  喝汤的手霎时间顿了一下,木少倾勉强笑道,“我晚上有个酒局,可能会回来晚一些,不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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