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尴尬的轻咳了两声,抬手理了理衣袖,想散去刚刚的不自然,面上有些微红,找了个借口和宋玉笙继续攀谈,“午膳时间将至,宋县主可愿一起?”
这午膳,怕是宋婉柔精心准备的。她若是由秦越带过去,这里面的意味,不言而喻。这秦越公然邀请,也是算准了他的身份,她不好拒绝。
宋玉笙眸色一暗,片刻又恢复如常,“多谢王爷,玉笙收拾片刻便前往。宋府的园子只得算得上是雅致,比不得皇宫和王府的富丽堂皇,且天寒地冻,不利于观赏。婉柔姐姐也定是在等着王爷,王爷且回去吧。”
秦越惊讶于宋玉笙的话语,她言明了前后,一是在告诉他这园子没有什么值得他留下来观赏的,二是在提点,宋婉柔和他的身份,更不适合在这后院闲逛。
秦越控制好面上的神情,佯装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拱了拱手,“是,县主说的有理。”
“玉笙告退,王爷请便。”
少女步伐轻盈,雪地里留下一行浅浅的印记。红色的衣摆飘扬在风中,逐渐远去。
秦越目光定在了那道火红色的身影,久久不能移开。
等回到屋内,知寒说道,“小姐,我们真要去和二殿下一起用午膳?”
宋玉笙放下手里的暖炉,淡然开口,“他既已邀请,那便是要去的。”
“可是小姐,奴婢怕二殿下对您……” 知寒欲言又止,她刚刚明明看见了,秦越的目光简直是贴在了宋玉笙的身上,看得她浑身的不舒服。
“有何可怕。”宋玉笙轻笑,“他又能如何?三日前他迎娶了我的姐姐,如今就算有心对我,也会把握分寸,否则流言四起,他煞费苦心立起的翩翩公子名号,将会毁于一旦。知寒,他愿意娶婉柔姐姐一个庶女为正妻,你还看不出他的内心渴求吗?”
宋玉笙不担心,甚至笃定,秦越不会公然对她做出什么。再者,秦漠已答应了和她的交易,秦越已是棋差一招。所以宋婉柔成亲那日,她才会答应朱清和宋坤一同送亲。
“是知寒莽撞了,小姐恕罪。”知寒被宋玉笙点醒,向宋玉笙屈了屈膝行礼。
“无碍,替我更衣吧。”
花费了一刻钟,宋玉笙这才不急不慢的出了府门。等到了正厅,宋坤等人已坐在座位上,有说有笑,宋婉柔则是一脸娇羞坐在秦越身旁,羡煞旁人的爱意。
朱清瞧见宋玉笙来了,立刻起身去迎她,让人把屋子里的炭火烧的更暖了些。
“笙儿,你……”朱清小声的和宋玉笙交谈。
她是知晓宋玉笙的,这日子,她不会平白无故的露面。
宋玉笙轻拍了下朱清的手,示意她放宽心,“爹爹,王爷,婉柔姐姐好。”
宋婉柔没想到宋玉笙会出现,眸中飞快闪过一丝情绪,又隐匿了起来。
秦见宋玉笙来了,下意识的站起身子,“宋县主,快快请坐。”
宋玉笙没有选择秦越指定好的座位,而是坐在了朱清的身旁,右手边是宋婉柔。
宋婉柔给宋玉笙盛了碗汤,语气里全然是对宋玉笙的关心,“妹妹身子骨不好,这一路寒气不少,可别害妹妹又病了。快,喝碗热汤,暖暖身子。”
秦越一听宋玉笙身子不好,眉头一跳,心想,是他要宋玉笙特意过来用膳,担忧不止,又不能显于面上。
秦越轻声道,“婉柔说得对,县主可先用膳吧。”
“玉笙的身子向来是这样,劳烦婉柔姐姐担忧了。”
宋玉笙不动声色的接过宋婉柔递过来的暖汤,秦越没听出来,她听出来了。宋婉柔是在借着她,去试秦越的态度。
饭席间,秦越的话头半数都在宋玉笙的身上。朱清一下看出了秦越的心思,严防死守的,又把话题绕到了宋婉柔和秦越的夫妻恩爱上,弄的秦越一阵羞恼,又无法言于表,只能更热切的盯着宋玉笙。
宋玉笙自顾自小口的用膳,耳边传来宋婉柔的话,“笙儿如今也十五了,前些日子三殿下还派人定了亲,只可惜三殿下如今在北境那等凶恶之地,不然笙儿也有个如意郎君相伴身侧了。”
还不等宋玉笙开口,秦越便急切的问道,双眸瞪大,吃惊不已,“三弟?定亲?”
秦越是不知晓宋玉笙和秦漠的关系的,只以为宋坤是不愿意让宋玉笙嫁他。
“是啊,王爷不知。早在妾身出嫁前,三妹妹的姻缘便定下了。这姻缘,也不知要让多少京城中,钦慕于妹妹的世家公子伤心了。”宋婉柔拿出绣帕掩着嘴,随即又透露出可惜的神色,“就是妹妹,若不是落了水,唉……”
宋玉笙的姻缘是如何定下的,而宋婉柔怎能不清楚,她刻意提出此事,无非是要让秦越知晓。哪怕宋玉笙再好,也不过是个失了名声的不入流女子。
秦思附耳在秦越的身旁,告知宋玉笙落水前后一事。
秦越这才明了,若不是宋玉笙失了名声于秦漠,她要嫁之人,竟是他自己!
目光移动,少女清丽出尘,优雅翩然。
秦越拿着筷箸的手,不自觉的用力握紧,隐约能看见青色的血脉突起。
宋玉笙轻笑出声,这边的暗流涌动似于她无半分关系。秦越知晓了她落水失名声又如何,她本就对秦越无好感,也不在意他人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朱清听出宋婉柔话语里的刁难,心内有些诧异涌来,她本以为宋婉柔是个简单的,不料想话里话外暗藏的玄机,比比皆是。
朱清替宋玉笙挡下话茬,“婉柔如何能说的此话,笙儿和三殿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来的可惜。”
“是,姨娘说得对,是婉柔失言了。妹妹,你可莫要介意,是姐姐一时失言。”宋婉柔的手搭在宋玉笙的上,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又接着道,“北境多是穷凶极恶之徒,三殿下在京中也有一段时日,此次贸然出征,妹妹可是担心坏了吧。”
宋玉笙晶亮的眼眸眨动,宋婉柔想借着秦漠挑衅,侧面告诉她,秦漠无才只有匹夫之勇,逞一时之快去北境送死。且不论秦漠的才学如何,那也是她未来的相公,轮不到她宋婉柔一介外人来干预。
宋婉柔想玩,那她便奉陪到底。
“婉柔姐姐说笑了,听闻陛下多次因无人前往而大发雷霆,可见北境是如何的凶险。三殿下胸怀天下,听闻北境无人出征,愿意舍弃自我,主动出征,玉笙敬佩三殿下的勇气。三殿下八岁封王,同在边境,玉笙敬佩三殿下的才学。团圆之事,也不急于这一时。”
“我信三殿下能凯旋而归。”
一番话,全然对秦漠的夸赞和敬仰。和宋婉柔话里的两人勉强成婚不同,宋婉柔与秦漠,更像是少女与钦慕多年的意中人,终成眷属。
作者有话要说: 护夫小能手 宋玉笙上线啦~
双更完毕。
第16章
宋婉柔轻笑,她能听出来的,秦越也能。
“妹妹说得有理,我们盼着三殿下凯旋而归,也祝妹妹觅得如意郎君。”
宋玉笙颔首,也不再多说话。
用完午膳,宋婉柔和秦越也就回了王府。朱清和宋玉笙一路,打算去看看宋清歌的状况如何。
宋清歌别院。
知夏见两位主子来了,下去备茶,由知寒伺候身旁。
宋清歌扔躺在榻上,身上的伤口已完全愈合,面色也逐渐有了血色,不再向初时见到的那番可怖。
朱清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见好了。
宋玉笙看出朱清的担心,轻声安慰,“姨母放心,哥哥近日就会醒来。这不过是前些时日昏迷旧了,身子需要自行缓解,这才耽误了。”
朱清回过头来看宋玉笙,她本就偏瘦,这几日为了宋清歌的事情百般操劳,苍白如玉的面庞,眼下乌青显现,憔悴万分,让人瞧的心生怜爱。
“你且记得自己的身子,你哥哥既以平安,你就莫要再没日没夜的守着他,姨母知道你是担忧你哥哥,他若醒来瞧见你这样,不知还要发多大的脾气。”
宋玉笙其实这几日已经在调整自己的作息了,奈何她身体底子差,熬了这么久一时半也不能调的过来的。朱清操持后院事情烦忧也不少,她也不想在让她徒增担心。
“姨母放心,笙儿知晓。”
知夏把茶水端了上来,摆放在桌上。
知寒见门外的喻明有事禀报,给知夏使了个眼色,自己悄无声息的挪了出去。
朱清坐在椅上,又宽慰了几句,让她放宽心些,宋婉柔说的不过都是些胡话。
宋玉笙自是不会为了宋婉柔几句话生气,轻抿了一口茶水,茶香在唇齿间绽放开来,略带苦涩,而后回味甘甜。
知寒从门口处进来,看了一眼朱清的脸色,缓缓说道,“小姐,喻将军来了。”
朱清拿出茶水的手顿时僵在空中,面色也不见方才的喜悦。
“姨母?”宋玉笙轻唤。
朱清虽是喻家的远房亲戚,可待见她的人,不过喻言一个而已。喻司长相硬朗,不苟言笑,又常年习的刀枪棍棒,身上一股子煞气,不怕他的人寥寥可数。显然,朱清是不在这些人行列里的。
朱清放下那杯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尝一口的茶,淡然一笑,“今天我也累了,便先回去了。”
宋玉笙明白朱清的缘由,也不在留客,派了两个小厮把朱清护送了回去。
不到片刻钟的时间,喻司一身戎装未褪,泛着银白色的光,腰间还佩着锋利的长剑,眉似要拧成一条,也不顾身后劝阻的两个侍卫,凶神恶煞的冲进了房内。
见喻司这模样,宋玉笙轻笑出声,浑然没有半点被他气场震慑住的模样。
两个侍卫单膝跪在地上,为难道,“三小姐恕罪,喻大将军……”
“行了,下去吧。”
知夏知寒也单膝跪在地上,朝着喻司行礼,“参见将军!”
宋玉笙站起身来,蹦跳着到喻司的身边,偷偷给知夏知寒使了眼色,拉住喻司手臂,撒娇道,“舅舅,好久未见,你回京都怎得也不让人带消息来。”
知夏和知寒互相对视了一眼,站起身子,退到了一旁,两人面上全然都是笑容。
若说宋玉笙是个清冷性子,也不全对。她对着亲近的人,完全是个孩童心性,有一说一,喜形于色。
“你还跟我论此事!”喻司冷着脸把手臂抽出来,看上去是十分怒气的举动,然而却没敢多用一分的力气,怕伤到宋玉笙,“你哥哥受伤的事,若不是我偶然听闻,你可要一直瞒下去?!”
“舅舅!”宋玉笙也佯装生气瞪了他一眼。
“怎得?你还受了委屈?”喻司越想越不对,接着数落道,“你现在是越来越无法无天,舅舅竟然都敢瞒着。莫要觉得姓肖的那个混球教你些皮毛,就觉得自己的本事大过天了。那姓肖的,自己也就是个半吊子!且再来说说你,身子骨风吹就倒,你倒好,还不分昼夜,自己暗地里查救。清歌受伤昏迷这些时日,你是不是也跟着忙上忙下?”
喻司一番话跟个炮仗似的,一口气下来都不带喘,听到宋玉笙头晕目眩的。
“舅舅,师傅好歹也是江湖上千金难求一诊的神医,如何到你这里就是个半吊子了?”宋玉笙避重就轻的回,话里全是委屈,“我瞒着没告诉舅舅,也是怕舅舅在边境分了神。哥哥这有我照顾,我还算是放心得下的。舅舅那也没个贴心的,我如何能放心的告诉舅舅?”
“你……”喻司被宋玉笙堵的没话说,反而气笑了。
当初喻言出事,他就是在边关,连消息都是几日后得知的。若不是他回去得快,怕是这两个孩子,也......
想起这些事情来,喻司的神情又变得严肃起来,语重心长道,“笙儿,舅舅知道你是为我考虑的,可你们若是谁出了事,舅舅全然不知,那种心境,你可能理解?”
见喻司松了口风,宋玉笙也正了神色,把他拉到座位上,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舅舅放心,笙儿和哥哥若是真出了事,定是会第一时间让知寒知夏递消息的,让舅舅替我们报仇!”
喻司自知说不过这丫头,看到她知晓错处,也不在和她争辩的,接过知夏递来的热茶饮了一口,把刚刚的火气咽了下,才重新开口,“听说,你许给三殿下了?”
宋玉笙没想到喻司的话题转的这么快,被茶水噎的一顿,“舅舅!”
哪有和女儿家这么直白的说亲事的!
“舅舅问问都不行?”
宋玉笙杏眼一挑,又瞪了一眼喻司。
“和舅舅害羞什么,你说来听听,是你自愿的,还是被人害了。”喻司一想起这事来就觉得一口气梗在喉头处。
他远在东侧的边境,距京遥远,消息闭塞。前些时日又有战事发生,无暇顾及京都里的大小事。一下收到消息,宋玉笙落水,宋清歌昏迷,吓得他一路飞赶回了京都。心里都盘算好了,若是他们两个真是出了事,这宋坤的脑袋,便是要落地了。
宋玉笙沉默片刻,在想着要如何和喻司说她落水事情前后。
忽然听闻一阵咳嗽声。
“咳——”
是宋清歌!
宋玉笙顾不得喻司,放下手里精巧的茶杯,反应迅速的跑到了屏风后。
宋清歌眼睛未睁开,躺在那里,和方才瞧见的模样相同。若不是宋玉笙真切的听见了那一声咳嗽,怕是要以为是别人发出的动静。
宋玉笙拉开宋清歌的袖口,把着他的脉搏,静默片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赌气似的放开宋清歌的手,又重重的在他的手臂上一掐。
喻司从后赶来,宋清歌躺在床榻上,神情没有半分起伏,他没看明白宋玉笙为何这么做,“笙儿,怎么了?”
宋玉笙见宋清歌还是毫无反应的躺在那里,眸里飞快的闪过一丝狡黠。她给喻司使了眼色,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示意要他过来。
喻司不疑有他,迈开步伐,一点声响都没发出,就立在了宋清歌床榻边上。
宋玉笙对着喻司做口型:打他!
喻司就差把疑问写在脸上:?
宋玉笙重重的点了两下头,已示她是认真的,又继续: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