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命令我？”卞风冷笑。
女人也不甘示弱：“你很清楚，这不是命令而是交换，你为你的家人，我为我的家人，这事十四年前我们就做过了不是吗？现在只不过是确保当年的契约不被毁掉而已，你心虚什么。”
卞风沉默了片刻：“好，但我告诉你林蓁，这是我帮你的最后一次。”
宫殿内。
神智昏沉的时让被拖到殿中央，因为强烈的想要抓住脑海中的画面，他口鼻耳中全是鲜血，作为移植者的他竟然无法愈合。
卞成见到后有些不忍，卞风也是一惊，程小树更是紧握双手忍住自己的情绪，明明前几天还偷偷给自己塞蛋糕的男人，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痛苦中的时也终于看见了程小树，只是，他不知道这是真实还是梦境。
因为见到她，他脑海里的那些抓不住的画面终于消失掉，他用力向她伸出手，轻轻的叫了一声：“小树。”
他从来，只叫她，程小树。
现在，他心甘情愿，叫一声，小树。
第54章
对于时让, 一直以来，在程小树心里, 他只是她的一个任务, 但相处久了，也并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感觉虽达不到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地步，但也不是懵懂无知, 它就像一颗破土的新芽, 正要茁壮成长。
可现在发生这样的事，她不知道, 这个新芽还会不会继续成长。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大人, 如果方便的话, 我想和他单独说几句话。”
卞成倒未阻拦：“没什么不方便的, 你随意。”
她感激一笑，然后扶着时让走出殿外。
未北见状想要跟出去看看，却被卞成拦住：“不是你的留不住, 是你的跑不了。”
殿外。
“他们打你了？”她柔柔问道。
时让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还不要命的一个人跑来这里。”她一边说着一边用衣服擦拭着他脸上的血迹。
时让一下子握住她的手：“我看到直播了，我想着，你可能会来这里, 小树, 你跟我回去吧，我会和总部解释，那天的事, 都是我的错，与你无关，你是一个好人。”
程小树静静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到现在还觉得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那晚的事？”
时让愣了一下，他头脑目前有些混乱，但比起刚才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现在的混乱并不算什么，所以他很快就抓住了一条：“他们这样做，是因为想杀一儆百。”
程小树欣慰的点了点头：“所以，我好不容易逃出来，自然是不会再回去了，时让，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能不能留在我身边帮我，我发现了一个不吃人也活下来的嗜者，我想以这为出发点为这个世界做点事情。”
“你是说你想让人类和嗜者共存？”时让直接问道。
程小树立刻回道：“对，我想这样。”
然而时让却叹道：“你以为这个想法人类没有尝试过吗？”
“人类已经尝试过了？”程小树有些意外。
时让回道：“对，第一个超级婴儿大胜嗜者后，人类和嗜者就提出过和解。”
“为什么不乘胜追击赶尽杀绝，反而要和解？”
“这和当时的人类领导人的理念有关，那个领导人认以当时双方的实力，嗜者已经无法灭绝人类，但人类也无法消灭嗜者，既然如此，为了避免永远的战斗下去，他提出了和平共处的想法。”
程小树很感兴趣：“那他支撑这个想法的实际操作是什么？结果怎么样？”
时让回道：“通过科学的方法生产类似人肉的食物供给嗜者，结果当然是失败了。一些嗜者实验者吃过后变得很虚弱，于是他们认为这是人类的诡计，于是杀了那个领导人。其实，如果人类真的要害他们的话，会直接弄死他们，怎么可能只是让他们变虚弱，这只不过是他们的借口罢了，他们天性就是要吃人的，小小的替代品怎么能满足他们。”
虽然时让有些激动，但程小树却看到了希望，那就是人类和嗜者都曾经想要和解过，而且还做出过尝试，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失败了。
“那当时的那个人类领导人叫什么？”她又问道。
时让想了想：“他叫万恒，是如今PCD总部长万准的祖上。”
程小树有些惊讶，在她看来，万准将她杀一儆百，表明他是一个有计谋但也很冷酷的人，甚至可以用毫无人性形容，但没想到他的祖上还有这样的人物。
“时让，今时不同往日，你应该见过我的能力吧，现在几乎没人能杀死我，反倒是我能虐别人，只是我身边没有值得信任的人，你留下来帮我好不好。”她期待的问道。
时让沉默了，与嗜者共处吗？那父母的仇怎么办？还有，程小树为什么突然想要让人类和嗜者共存，她的家人不是也被嗜者吃掉了吗，为什么她能轻易放过？
他突然觉得，觉得她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一顿鞭刑，就让她改变了这么多？
“小树，对于嗜者，唯一的办法就是杀光，和他们讲仁慈是没有用的。”他劝说着。
“可是，两百多年了，嗜者被杀光了吗？没有。反而是人类，因为自我放弃和绝望，自杀的人越来越多，无数的移植者补充进来再死去。我知道，大家都寄希望于超级婴儿，可一个或者十个超级婴儿就可以杀光嗜者改变这个世界吗？”
时让没有再说话，他耳鼻的血依旧在流，只是缓慢了一些。
程小树知道，他的沉默，就是拒绝。
她笑了笑：“你不愿留下来也没关系，但我一定要试一试，反正这个世界已经这样了，也不怕更糟糕了，我已经和嗜者之王说过，他会放你走，你现在就走吧。”
说完，她强迫自己转身，她是个一旦做出决定就很难回头的人，所以长痛不如短痛。
看见她要回殿里，他突然有一种拉住她的冲动，他想说：小树，我不回PCD，你也放弃你的理想，我们一起浪迹天涯吧。
可是，他却只是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身上所背负的，让他根本就不能轻易放弃。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背影孤独的走进殿中。
大殿里，卞成正与属下交谈着什么，见到程小树进来，他立刻结束谈话说道：“贵客，我们刚刚发现PCD的又一架飞机向这里靠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建议由我的四弟护送你的那位朋友离开这片区域，你意下如何？”
程小树皱了皱眉：“护送？”
卞成点了点头：“对，不过大可放心，我们绝不会多做什么，毕竟，您还在这里呢。”
程小树知道现在还不是PCD和嗜者开战的时候，于是答应下来：“好，那我就等他安全离开后再谈。”
荒原上空。
“韩教官，前面发现我方信号弹。”驾驶员说道。
韩致看了一眼：“立刻飞过去悬停。”
飞机抵达后，韩致和队员从飞机上速降到地面，见到时让身后还跟着几名嗜者，这让他很不解，移植者什么时候和嗜者这么相安无事了。
“时让，这是怎么回事？”他冷声问道。
时让正要回答，护送他出来的卞风突然冷笑着走出来：“你就是韩致？”
韩致面不改色：“我是。”
卞风化出利爪：“那就好。”
电光火石之间，嗜者发动进攻，卞风对韩致，其他嗜者对移植者，一时间残影闪动，看不清谁是人谁是兽。
时让没想到嗜者竟然食言，当即就要加入战斗，可是头再次剧烈的疼痛起来，让他根本就不能行动。
他喘息的跪在地上，手指因为紧紧抓着地上的青草已经指尖泛白，他意识到，既然说了要和平护送自己的嗜者现在发动了攻击，那还在北都的程小树肯定也遭受了背叛。
不行，他得去救她，他绝不能像上次一样让她独自一人面对。
他挣扎着爬起来，奋力的向来的方向奔去。
韩致正与对方打斗之时，却见对手突然离开，其他嗜者立刻围了过来，而之前那个对手突然撤离，再看时让，他已经不在原地，他去了哪里？
时让正欲化成兽形狂奔的时候，一头巨大的天狼拦住了他。
“你已经这么大了啊。”天狼口吐人言，眼中没了兽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长辈看晚辈的慈爱。
但时让却没看出这一点，他用剑指向天狼：“让开，否则杀了你。”
天狼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化回人身，只是，这次他的手里多了一个装着绿色液体的注射器：“虽然这样做对你很不公平，但你本就处于夹缝之中，活下来已是不易，阿让，原谅我。”
时让这才发现有什么不对：“你是谁？”
卞风虽然不想表明，但终究还是不忍，算了，反正他也会忘记，于是回道：“我，是你亲叔叔。”
时让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还想再问，然而眼前人突然不见了，随即脖子一疼，他感觉到有冰冷的液体注射到他的身体里。
那液体，似乎有生命一般向他的头部蔓延去，这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很多年前，他也经历过。
“不。”他狂吼一声重重击向身后的人，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绝不能让这药水注入到自己身体里。
卞风被他重重一拳打的后退数步，手里注射器的药水还剩下一半，他不知道已经注入的一半剂量是否足够，于是打算再次拿下时让。
正在这时，韩致赶到，两人又打斗起来，一旁的时让因药水的缘故，神智再次模糊起来，天旋地转间，他看见程小树欢笑着在他面前奔跑，越跑越远，眼看着就要消失不见。
不，他不能让她离开了，他努力的伸出手向她追去。
近了。
近了。
更近了……
十三区PCD。
林蓁看着信号亮起，知道卞风已经成功了。
她笑了笑，然后眼神专注的对着水晶棺材里的女子说道：“姐姐，阿让又要忘记我们啦，不过，只要他能活下去，永远忘记我们也没什么啦，她是你和嗜者的孩子，如果被世人知晓人类和嗜者可以结合生子，人类、PCD和嗜者都不会让他活着吧，所以，我一定一定会为你守护好她，姐姐，在天之灵，请你一定要保佑我们。”
北都宫殿。
一个东方天青急急走到程小树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程小树眼神一凛，当即奔出宫殿化出双翅而去。
第55章
程小树赶到的时候, 战斗已经结束，现场除了几具移植者和嗜者的尸体, 就只剩韩致紧张的扶着已经半昏迷的时让。
韩致见到程小树突然出现, 立刻护在时让面前：“怎么，你是来赶尽杀绝么？”
程小树见他浑身是血, 脸色也是苍白一片，而飞机就悬停在他头上, 他明明可以逃跑的, 可为了同伴却义无反顾的留下来。
“他怎么了？”程小树顾不上韩致的敌意关心的看着时让。
时让的眼神时而涣散，时而聚焦, 似乎内心深处正在做着某种斗争一般。
韩致见她不是来杀他们的, 神情才也稍稍缓和, 因为事出紧急, 他还没有发现药水被卞风偷走，所以也不明白时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目前还不清楚，但我感觉他大脑目前很混乱, 需要尽快治疗。”
程小树点了点头：“那你们快走吧。”
韩致不解的看着她：“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动手杀我们？”
他也在直播上看到了她是怎么毁了PCD总部的，以为她也会那样毁了其他人。
程小树见他一脸防备，认真回道：“韩致，请相信我,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 都不是为了杀谁，毁灭什么，虽然目前你们还看不出来, 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们能理解并支持我所做的。”
这三言两语韩致自然不能明白，但他知道，程小树的确不是带着恶意而来，于是他扶起时让准备上飞机，程小树也一起帮忙。
可刚站起来，神智不清的时让突然拉住了程小树的时候手，眼睛更是直直的看着她一直重复着：“不……不要……走。”
他的神智虽然不清醒，可是一双眼睛却那样执着。
但他再怎么执着，却也不是清醒的状态，所以，当不得真吧。
她狠着心掰开他的手指，亲手将他推上了飞机，她不知道的是，在飞机离开的时候，时让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是无法言说的情绪。
“他已经走了，我们回去吧。”一直站在远处的未北走近她。
“我们？”程小树叹了一口气：“未北，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好意，不过我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
北都宫殿。
程小树站在宫殿门口，没有进去的意思，她的身后，是数百腾空而起的翼族。
“贵客当真不愿意与我们成为一家人？”卞成问道，他的身后，是无数天狼嗜者。
“虽然不能成为一家人，但我们还可以是朋友，友好往来，互通有无，大人意下如何？”程小树笑道。
卞成眼神冷了下来：“友好往来，互通有无？贵客是想脱离我们，独占山头，自立为王？”
程小树并不掩饰：“是。”
卞成竟然笑了：“贵客真是有勇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贵客今天来根本就不是商谈，而是来通知的吧。”
程小树回道：“是。”
“我们已经将真心掏给贵客，贵客为何这般不领情？”
“真心？”程小树也笑了：“在大人眼里，一颗棋子应该不用付出真心吧，否则，我刚受罚的时候，大人的人就应该出现了，而是等到我快死了，凤凰细胞的事，您也应该早就知道了，所以，既然都是将算盘打的叮咚响，又何必说真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