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等他等的,不知不觉年纪都大了。
一直以来谢萦都犯愁,愁该怎样表白才不至于将文郎给逼跑了,又或者怎样才能够让文郎给她表个态。
文郎性子腼腆,她又怕真把人彻底吓跑,在他面前时可收敛了,所以文郎邀她游玩时,谢萦还以为是自己最近的淑婉学有成效。
可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文凛摇了半天头,不仅没把谢萦的视线摇走,反而还从里头发现里一点刺人的哀怨,心就更慌了。
他被看得坐不住,起了身说自己不饿了要去看景致消食。
谢萦紧追他屁股后头就跟了上来。
文凛一路退的,都被谢萦给逼到船尾去了。
“文郎,让我猜猜,你突然邀我出游,难不成是我阿弟的意思?”
文凛连连摆手:“不是的,是我想找个人出游。”
说完又觉不对,忙改口道:“是我想邀你出游。”
当然,让他带谢萦出来玩,确实是谢兄的托付。但谢兄不让说啊,就说让他陪谢萦多玩一阵子。
这事还是去年的时候,谢兄私下同他说的。谢兄让帮他一忙,语气特别的郑重。
就说将来如果哪天他收到了他的信,就务必马上带着谢萦南下游玩,不可回京。
谁都知道谢兄那张脸板起来特别吓人,他当时也没闹明白,迷迷糊糊之中就点头同意了。
头都点了,自然得要信守承诺了。
所以之前谢兄的信鸽来信时,他一想到要与谢萦独自二人下江南,就紧张得手脚冰冷,尽管如此他还是硬着头皮去了镇安侯府。
如今想想,他怎么觉得自己似乎是被谢兄算计了一把。
文凛说是他自己的意思,谢萦显然是不大信的,她又上前两步凑了过去:“真的?”
文凛一头的汗,这靠过来的可是谢萦啊,他下意识就往后躲去。
硬着头皮刚要点头,脚下却不知在哪里绊了一下。
身子没稳住,一下就从船尾栽了下去。扑通一声,溅起了大浪花。
谢萦心里咯噔一下,都傻眼了,这也能掉得下去?
而后她立马想起了文郎是不会水的,赶紧把身上的佩剑重物全扔一扔,跳下去救美了。
……
自纪初苓回来之后,她待园子里的花花草草们就尤为用心,琳琅院里的花草都被养得十分娇艳鲜活。
大概侍弄出了成效,花草们听话了,纪初苓也常能听到些什么。
这晚她就是听了报信,早早跑到院子里头在等。
那怀中揣了信而来的暗卫,身影才刚落到院子里那颗大树的枝干上,就看见了纪初苓站在院子里的树下,眼睛一眨不眨地向他看来。
大半夜里瞧来犹如鬼魅一般,好像早知道了他会出现,特地等着他入院来一样。
饶是这暗卫训练有素,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脚下没稳住一滑,竟从树上掉了下去。
纪初苓正等着谢远琮的信呢,就见他那暗卫不好好的出现,却是摔到她跟前的,也不懂是个什么路数。
最后将信一换,暗卫拿了她给谢远琮的信就匆匆跑了。
纪二姑娘的身上都没有一点内力底子,也能这样一眼敏锐地发现他。同主子有关系的,果然都不是寻常人。
纪初苓自然不知暗卫还想了那么多,取了信就赶紧回屋拆了。
前头一大段仍旧是一些情话,也仍旧是不重样的。
因为纪初苓已知道他身在下黎郡,所以后头也就不遮掩了,开始给她讲一些每日的琐事,譬如今日做了什么,见了哪些人,战事进展如何。
间或掺插着他的一些想法。比起前面那些纯撩人的情话,纪初苓更喜欢这样的。
仿佛能够随着他的字,亲眼看到谢远琮这一整日在做些什么似的。
虽信中明着没说什么让她放心,或是留有承诺一样的话语,却更能令她安心。有些他提到的地方,似乎还与大哥之前讲到的重合,纪初苓拿了舆图出来,就能点出他此时在上头的哪个地方。
尤为满足。
下黎郡。
这日克都鲁又发动了一波攻城。
只是最后却被谢远琮带兵反攻了个措手不及,直直被逼退了十里。
谢远琮回来之后,一身沾血的铠甲都还没来得及换,就匆匆进了主军帐。
两封信早已躺在他的桌上了。
谢远琮坐下,先拿起了文凛那封。
文凛的信是来求助的,说他已令阿姐生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至于落水这一段,过于丢人,文凛就没有写上去了。里头并排连用三句,问谢远琮该怎么办,十万火急。
怎么办?自己想办法吧。
他若想不出办法来,那他就只能被动地看着阿姐想出办法了。
谢远琮快速看过一眼,笑了笑丢在一旁不理会了。
前世此战之中,他尚不知是真有蹊跷还是他太过多疑。未免阿姐依旧出事,所以才让文凛将阿姐带离京城,更为稳妥。
路线是他指的,沿路他也都派去了人。
而且这么做,指不定还能借此再成全阿姐的一桩美事,也是好的。
前世阿姐死后,他眼睁睁看着文凛剩成了一具空壳。
想到此,谢远琮默叹口气。他最后不也没比他好上几分。
当视线落到另一封上时,他双眸中从战场上带回来的血气刹那间就消弭了。
一看到属于她的字体,多日的疲劳仿佛一扫而光。
纪初苓的信总能带给他惊喜与不同的感觉。这次不过两页,里头虽仍涉及鞑罗,但又与上回的有差别。
她的上一封信里,除了几处指到点上,大多还只是推测,与事实偏颇也较大,字里行间更多得是对于他安危的担心。
可这一次截然不同,对于战局,两方势力,下黎郡布防等等的分析却句句都在点上。
甚至还有几个另辟蹊径的想法,他都不见得想到过。
像是她对西境城廓十分了解,虽也有误错,但能对上十之六七。
谢远琮当即对其中有用之处做了重点摘出,打算一会儿便召集副将做商讨。若可行,战局能往前加快不少。
他的苓苓当真是个妙人。
再回视信笺,谢远琮不禁笑弯了眉眼,笑着笑着又突然察觉好似少了点什么。
他将信翻来覆去又看了遍,信封也拿过来倒了倒,确实再没有了。
好个绝情的小姑娘,这回竟真没有单独留给他的话了。
若是她也能学学他写给她的信就好了。
谢远琮情绪被牵得一上一下,但也只能安慰自己,是人小姑娘害羞之故,所以才没有多写。
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可提了笔要回信,落笔这第一句话仍然没有忍住,表达出了自己满满的强烈怨气。
随时日推进,两人不知觉间也来回了好些封。
纪初苓拈着指算了算,这信递得似乎一次比一次快,用时也一次比一次短。
实际上则是因为谢远琮等她的信一天都多等不得,这差事累坏了他一批的暗卫。
可相比较而言,对暗卫们来说,还是纪二姑娘比主子更加令人害怕一些。
因为每回都是她提前在那等着他们,前脚才刚到,她一眼看来就能叫人无所遁形。
简直是赤.裸裸地在藐视他们作为暗卫的尊严。
第62章 说清楚
大房那边的两位都怀上了子嗣,整个大房明着瞧来是喜气洋洋的,但实则暗淘汹涌。
但不管她们明暗间较量得再如何,总归也落不到纪初苓头上来。
她除了只在宁氏那遭了波及以外,其余也没什么好费心的。
对纪初苓来说,这段日子她更多的是在收信与写信之中渡过的,得空的时候,则去青竹院向大哥请教。
谢远琮的信都被她塞在匣子的底层,如今也有那么一小迭了。
自头一回经大哥指点后给谢远琮去了信,回信就收到了谢远琮的一番夸赞,令她有些美滋滋。
但实际上中间也没她什么事,大多都是大哥的想法跟主意。大哥就算身在青竹院小方天地中,也能窥动千里之外的战局。
她就说了,她的大哥很是厉害。
依据谢远琮信上所言,他那边是进行得越发顺利了。
尽管如此,此战未结束,纪初苓仍旧有什么梗在心头,是以每每信中都提醒他不要掉以轻心。
而边境战况,也随着时日过去,渐渐从最初的小道消息,转成为明面上的事来。
春意渐浓,原本往年在这个时候,各家都开始备起接下来的踏青节。
但谢家领兵西境作战,目前尚无捷报传来。战事当前,皇帝日日锁眉,谁敢作宴。
这踏青节一时也都没人敢去提了。
这日,纪初苓起早无事可做,便钻进了小书房里。就在她正在看舆图时,宁氏竟突然找人来喊她过去。
她也不知娘亲找她何事。但既然都来喊人了,她也不好不去。
然而等她到了爹娘院中会客前厅时,纪初苓听见了里头传出的两个声音,脚步瞬间就如同定住了一般。
厅中除了宁氏,还有一位她并不愿意见到的人。
宁氏正在跟她的好侄子宁方轶说话,而宁方轶端坐一旁,亦是气度温雅地在回应。宁方轶似乎很有一套,几句话就能将宁氏说得喜笑颜开的。
自大房传出喜事后,宁氏总是黑着脸,纪初苓可是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娘亲这么笑了。
可因宁方轶在,纪初苓就笑不出来了。
“看看,阿苓来了。”宁氏笑谈着发现了杵在门口的闺女,忙招手让她进来。
宁氏对宁方轶的态度一向十分明确,是中意得不得了。先前几次就已三番四次的旁敲侧击过。
纪初苓的抗拒反正在她那作不了数。
可她觉着这世她待宁方轶的态度已经十足的冷漠了,为何她这位宁表哥今日又来?
宁氏见她半天不动,眼见要落了脸,纪初苓只好低头迈了进去。
“苓表妹。”宁方轶见到她,眸中生彩,轻轻地唤了一声。
这京中姑娘们都爱的调调,纪初苓听来却是打了身寒噤。
她草草一点头算作响应。
宁方轶看见纪初苓后,似乎就没打算把目光移开,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不客气。
他发现这位苓表妹很是奇特,当真是每隔上一阵子,就会美上好几分。
品花宴上一见已足够惊艳,令他难以忘怀,今日一见,玲珑曲致,五官舒展,已是朵徐徐绽开的仙花儿了。
就像他最初所想那样,这位苓表妹真有些不似人间女子。
京中女子大把,竟无一人能比上她那样,令他神思向往。
只不过这苓表妹的性子也跟其他女子不同,他仿佛总能在她身上感觉到她对他的抗拒。
而且不止一点点。这事也让他有些匪夷所思。
毕竟宁方轶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何处不好,竟会有女子不喜欢他。
宁氏见纪初苓态度冷淡,忍不住暗剜她一眼。然后转而同宁方轶说话,道他这么忙,还记得过来看她这姑母。
宁方轶便有礼回应,几句话说得宁氏通体舒畅,他还道年关过后一直没得空闲,否则早些时候就来了。
宁氏听了,一抚掌道了声巧。她推了推纪初苓,说这丫头年后也一直闷在府中,怕是要被闷坏了。
既然两人都无事,不如就让她宁表哥带她出去走动走动,游玩散心一日。
纪初苓不妨宁氏还有如此一茬,一时眼都瞪大了。
宁方轶闻言自然是应允的,起身便走到纪初苓面前,问她想要去哪玩。
见他靠近,纪初苓皱了皱眉下意识想退开,可宁氏在后头眼色使得狠,让她不免为难。
暗忖了片刻,她终下了决定,点了点头淡声道:“都可,听表哥的。”
按照娘亲近来的情绪,若是她拒绝,娘亲指不定会当着宁方轶的面将她数落。
娘亲不悦那是私事,但纪初苓丝毫不想让宁方轶看到这样的场面。
虽说前世但凡这种时候,他会帮着她说话,但过去的总归过去了。她不想让这个人再了解到她的任何。
而且宁方轶这世自见过她后便屡屡过府,有何意思不言而喻。她如此冷淡甚至不吝表达厌意,还如此没完没了的。她总是防着躲着终不是个事,也想趁机当面把话说清楚。
宁氏不知她心中所想,当这顽固闺女总算开窍,顿感欣慰。
两人一并出了府门。
宁方轶来时的马车就停在外头,他命人牵来,先请了纪初苓上马车。
“不必。”纪初苓一言回绝,回身喊了秋露去备马。
宁方轶被拒,神色也未变动,只摇头一笑,陪着等她的马车被牵来。
马车从卫国公府门外先后驾出。
宁方轶想了想,最后带她去了北街。
他认为姑娘家都是爱逛铺子的,首饰珠宝,吃食玩意,纪初苓一个小姑娘也不会例外,总是有她喜欢的。
马车最后停在北街有名的步行窄街口外。
此街两侧商铺林立,每日都热热闹闹的,且其中铺子所售物件多价格不菲,寻常百姓一般不会来这边,都是京中贵女们惯爱来闲逛。
因街道窄,不容马车,所以两人便下车步行而入。
宁方轶一出现,两旁有眼尖的姑娘很快便认出了,一有人议论,顿时就引来了街上许多的目光。
一些正在步行窄街中逛铺子的姑娘们听说了,虽面上矜持,但也都有意无意地特地赶了来瞧他。
她们看到了宁方轶,继而也就瞧见了跟在他身边的纪初苓。
自然也就在心里诽议上了。
纪初苓与宁方轶同行,虽有表亲关系但被四周的目光围着自是极不自在。宁方轶还偶尔撇过头与她说话,语态温柔,那些视线好似就成了落刀子。
纪初苓暗中忿忿,心道宁方轶绝对是故意挑的这地方。他这是想让她瞧瞧,他有多受望京贵女们的喜欢?
她不免默叹自己前世愚笨,都识不得她这好表哥也是个藏了心机的。
宁方轶一旦靠近过来,纪初苓就觉得浑身不太舒服。况且她答应出门,是因为有话想要说清楚。
她蓦然停了脚步:“此处太吵,换个清静些的地方吧,也方便我们说说话。”
宁方轶听了一思索,笑着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