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抿着唇,轻轻摇了下头:“还好,用着止疼泵。”
欧阳昱目光偏移,蜷了蜷指尖,直起身来。
“昱叔。”
身后不远处,陆川唤了他一声。
欧阳昱看了他一眼,略作思量,朝江沅说:“什么也别多想,好好养病。”
“嗯。”
江沅点了点头。
见状,欧阳昱舒了口气,转而看向江志远,示意他出去说话。
*
三个人一起到了外面。
欧阳昱站定回头,一本正经地对江志远说:“涉案的女生一共有五个,目前已经全部被拘留在公安局了,这案子证据很充足,警方再落实一些细节,便会提请逮捕,关押到看守所,等最终判决。”
两夜一天,这无疑是江志远听到的最好消息,愣了一下,他重重地点了下头。
欧阳昱又说:“这种公诉案件,警方那边一旦受理,就不会再以任何人的意愿为转移了,不存在撤案的可能性。几个家长那边,学校也已经给通知到了。我们校长昨天从国外回来,也知道了这件事,明确表示学校会公正处理,客观对待。所以您这边也不要有什么担忧顾虑,好好照顾孩子。”
“……您说的校长是?”
听到这,江志远迟疑着问了一句。
“九中校长,孙承颐。”
欧阳昱一笑,“孙校长嫉恶如仇,人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
舒口气,江志远心头的一颗大石头,重重落地。
欧阳昱这一遭过来,就是为了给他吃定心丸,话说到这,抬手腕看了眼时间,又一次开腔:“再没什么事情,我就不打扰您了。您这边要有什么事,随时打我电话。”
“行,麻烦老师了。”
“别客气。”
说完这句,欧阳昱便跟陆川一起走了。
*
病房里。
木熹微坐在江沅床边的凳子上,斟酌许久,小声道:“对不起。”
江沅摇摇头:“和你没什么关系的。”
“我和梦洁关系一向好,当时看见她那样,就该有点警觉的。要不是我大意,你也不会……”她说到这儿,垂眸看见江沅床边的集血袋,声音微微哽咽了。
这两夜一天,她也不好受。
担惊受怕了一整晚,昨天就想来的,又被警察传唤去问话,得知秦梦洁等同从犯可能要负法律责任的时候,心里难受的不行,昨天晚上,也几乎没睡觉。来医院的路上,她还心存幻想,想要替秦梦洁说说情,争取能让她获得江沅的谅解,最后被从轻处罚。可这会儿,看见江沅这幅样子躺在床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胡思乱想了一阵,木熹微没有提秦梦洁的事情,陪江沅说了些其他的,等值班医生进来提醒江沅可以下床走动了,她便自告奋勇,搀扶着人下了床。
江沅的引流管还没拔掉,每走一步,伤口都会引发割裂般的疼。可医生让走动,肯定有道理,她也想快点好,只能忍着疼,被木熹微扶着,沿着病房门外的墙壁慢慢挪步。
床上躺了两天,她也就早上喝了几口汤水,人还有点晕,微微弓着腰,走得很慢。
“江沅。”
边上,木熹微突然小声唤了她一声。
江沅抬眸看了她一眼。
木熹微收回目光,声音小小地提醒:“江钟毓来了。”
江沅一愣,再抬眸往楼梯口的方向看,发现江钟毓不知何时来了,停了步子,静静地看着他。
江钟灵因为她被刑拘,此刻再面对江钟毓,江沅多少有些不自在,不知道如何与他相处,便也就没开口。江钟毓对上她目光,抬步到了两人跟前,抬手去拿木熹微举着的集血袋,声音轻轻:“我来吧。”
木熹微迟疑了一下,松开手。
江钟毓代替她,小心地搀扶住了江沅的胳膊。
见状,木熹微也不好杵着不动,往后退了一步,叮咛他说:“小心点。”
“嗯。”
点点头,江钟毓应了声。
等木熹微走开,他垂眸看向江沅,喉头滑动,声音低哑着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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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事件写到这儿,基本有了结果。写的过程中,阿锦看书查了法条,最多的,是各种追问我当刑警的表弟,诸如:“江钟灵很有钱,能不能出国?”“能不能私了?”“能不能保释,不了了之?”
基于情节,最初的确这样想过,但是我表弟一直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不可能,没得可能。”最后被我问的多了,还很哭笑不得地来了句:“姐,你为什么对法律这么不信任?”
为什么?
阿锦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最后觉得:可能是小说看多了。(笑死)
真的呀,很多小说里,甚至我之前写文,也习惯性让主角当审判者,文里的一切,都是主角可以主宰的。这段时间,评论区大家也一直说,“现实里有太多不公,希望小说里有公平,阿锦不要放过他们。”
阿锦想说:“不是我不放过,而是法律不放过。”
没有任何人可以代表正义,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是永不会缺席,希望看文的每个小可爱,都能知法懂法守法,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好好生活,么么哒。
今天有三更哈,七点左右,么么哒。
第158章 陆川:小姑,帮帮忙呗(三更)
“跟你没关系。”
江沅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江钟灵的问题,也不会迁怒到江钟毓身上。听他声音哑得不像话,还轻声问出一句:“你是不是感冒了?声音这样?”
“一点点。”
江钟毓扯扯唇角,低声回了句。
目光落在了引流管上面。
江沅穿了蓝白竖条纹的病号服,上衣是纽扣式样,引流管从衣摆下方伸出来,连接着举高的集血袋,透明管里,暗红的鲜血流动,只看一眼,都让人心疼。
两天而已,她瘦了一大圈,病号服袖口都显得宽大。
心里太自责,江钟毓不忍多看,一手搀扶着她,轻声问:“还要走一会儿吗?”
“再走两步吧。”
江沅刚出来没多久,闻言便回了一句。
江钟毓“嗯”一声,小心地搀着她,慢慢挪步。
*
病房门口。
木熹微微微驻足,还有点放心不下。
江志远从医生值班室出来,也朝江沅的方向看了两眼,疑惑地问:“那男生是?”
“江钟毓。”
木熹微下意识答了一句。
江钟毓?
江志远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微愣一下,又问:“他和江钟灵什么关系?”
“……”
木熹微扭头看他一眼,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不过,面对长辈,她一贯做不出隐瞒欺骗那些事,纠结几秒,只能回答说:“他是江钟灵的哥哥,不过,兄妹两个性子差异很大,他和江沅关系还挺好的。”
江志远又不傻,自然看得出来,那男生和江沅关系不错。
他也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没有迁怒江钟毓的心思,不过,今天一直在思量怎么还支票的事情,这下看到江钟毓,倒是突然地就有了主意。
江沅在外面走了几分钟,被江钟毓扶回房间了。
引流管没摘,走路的时候会疼,还勉强能忍,反倒是上、下床这过程,最痛。江沅弯着腰扶住床沿,小心地往上挪,等整个人终于躺上床,脸蛋一片惨白,额头汗水涔涔。
江晨希在边上,拿了纸巾帮她擦额头的汗。
江钟毓抿唇看了一会儿,觉得她需要休息,便预备告辞。
“江公子。”
他走出病房,后面有人唤了一声。
江志远掩上门走到他跟前,开口确认:“江钟灵,是你妹妹吧?”
“……嗯。”
江钟毓点点头。
江志远便将手里的支票递了过去,“这是你母亲昨天送到我家的,家里老人不明白状况,给收了。我这儿也没有你母亲联系方式,烦劳你代为转交。”
江钟毓垂眸,没有接受:“江沅治病休养都需要花销,您拿着吧,这也是我们家应该给的。”
“不该是现在。”
江志远握住他手腕,将支票塞到了他手中。
话落,他便转身回了病房。
静静地站在原地,江钟毓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慢慢地,收紧了手指。
*
江家。
唐琳坐在沙发上,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几个孩子被刑事拘留,家长们都慌了神,各个求她拿主意,找关系,将孩子给弄出来。
她也想。
可着实已经没什么办法了。
该想的招,都想完了。
“少爷。”
玄关处,帮佣问候人的声音隐约传来。
唐琳抬起眼眸,很快,看到江钟毓走进了客厅。
这几天一直大雪,气候寒冷,他从外面回来,一身黑色显得气质冷肃,白皙而俊朗的脸,因为面无表情越发得生人勿进,打眼看上去,就像一尊没什么感情的冷酷雕像。
自己这儿子,模样跟父亲像了八成,秉性却完全南辕北辙。
那一个风流浪荡,这一个,毫无人情味。
“站住!”
看着看着,唐琳火冒三丈,厉声一喝。
闻言,江钟毓便停了步子,眼眸微微抬起,面无表情地看向她,“有事?”
他声音好听至极,冷漠的脸色,却越发让唐琳火大。她两步跨到了江钟毓跟前去,目光挑剔地打量了他一通,冷声质问:“你还有没有一点当兄长的样子了?!”
“……你想要我怎样?”
江钟毓呵笑一声,淡淡反问。
“我想要你怎样?”
唐琳气急败坏地看着他,“你这说的是人话吗?!那是你双胞胎妹妹,眼下都要坐牢了,你还不管不顾,不闻不问?!我怎么生出你这么冷血的东西!”
“知道我冷血,就别说这么多了——”
“啪!”
唐琳一个耳光甩过去。
“太太——”
家里的帮佣一向喜欢这个内敛礼貌的大公子,见状失声尖叫。
唐琳咬牙,攥紧了微微发颤的手指,急促地喘了两下,再次质问:“你和那个江沅,关系很好?”
“一般。”
“一般?呵呵~”
唐琳都被气笑了,“关系一般,你会为了她朝亲妹妹动手?遮遮掩掩的没必要,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既然和她关系好,就尽一下当哥哥的本分……”
“干什么呢这是?!”
远远一道男声,打断了两人对峙。
唐琳抬眸看过去,便瞧见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男的自然是江纵英,大冷的天,他身上裹了件烟灰色羊毛大衣,脖子上还缠着一个毛线织的黑围巾,蓬乱的长发有些不羁,浪荡的样子,浑然不像四十出头的男人。至于他边上的女人,更年轻,二十多岁,白色大衣,黑色紧身牛仔裤,长发披散,清纯无辜,看着像日韩剧里不谙世事的女主角。
唐琳没见过她本人,却已经第一时间认出,她正是江纵英现阶段的灵感缪斯,前一个月,还曾经为艺术献身,裹着一方纱出现在江纵英的最新画作里。
这贱人,竟然敢登堂入室?
看着两人越来越近,唐琳眼睛都瞪圆了。
江纵英作画的时候不开手机,以至于到了这一会儿,都不晓得江钟灵被刑拘的事,也不明白这母子俩在吵什么,走近了便问一句:“吵吵什么呢。”
“你还知道回来!”
唐琳都没心情去想女儿了,咬牙切齿地问了一句。
江纵英眉梢一挑,笑了:“这话说的,这是我家,我不能回来?”
“你还知道这是你家?!”
唐琳一句话吼完,直接扑了过去,猛地揪扯他头发。
“太太——”
“江老师!”
帮佣和女模特的尖叫,同时响起。
江钟毓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看着几个人上演一场撕扯大战。
一个外人眼中高冷强势的主任医生,一个追捧者眼里走在时尚创新最前沿的天才画家,一个模特圈里清纯美丽的女大学生,搅在一起撕扯纠缠,竟然混不在意自己身上披着的那层人皮。
“呵~”
他忍不住给笑了,转身,若无其事地上楼。
*
下午五点。
天色阴沉下来。
陆川将外公和舅舅送到了机场,开车返回南湖公馆,熄了火,拿着车钥匙下车的时候,看到了站在栅栏门外不远处,背身朝他,正打电话的陆渺。
这么冷的天,有毛病?
他错愕地挑了一下眉,出声唤:“陆渺!”
陆渺刚跟萧仲和打电话说了分手,听见他喊,没有应声。
情况不太对……
陆川便抬步走过去,弯腰打量了一眼她低垂的脸,哼笑着道:“怎么,失恋了呀?”
陆渺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往家里走。
陆川亦步亦趋地跟着,还在笑:“分了就分了,依我说,就那样的,早该踹了好吗?你自己说说,他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能看的,也就骗骗你这种不谙世事的大小姐。”
“闭嘴——”
陆渺没好气道。
一抬眸,通红的眼眶便被陆川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