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啊,为什么不回。”果然,林君真的没把这次受伤当回事,然后看着米哈立刻气鼓鼓起来,恨不得拦着她不让她回去。
米哈想不通,事务所主任的身份已经带给林君伤害的可能了,为什么林君不去躲开反而要继续回工作岗位。
和其他同事或朋友的委婉劝说不同,米哈的态度和想法都特别的直接,把抗拒感完全表露在林君面前,像一只拦路的大猫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你但也不挪走让路一样,让林君哭笑不得,拍了拍身边的木椅让米哈坐下。
不乐意的坐下之后勾着轮椅的扶手,米哈很不乐意,感觉林君根本不会保护自己,要返工回窝舔毛毛重教那种。
“雅文她们估计都没有告诉过你,我一直都特别想走政途对不对?”从林君的性格和处事风格来看,她的确很适合走为官之道,只是,林君过不去政审这一条。
“我算是服刑人员子女,没有办法通过审核。”林君微微仰头看着头顶葱郁的树冠,把杜雅文她们避开的过往再次补全。
事情大概发生在林君初三的时候,她那个吃喝赌烂成泥的父亲在再一次输钱之后,居然被别人鼓动着去牵线,带着他们回到了林君的家里。
他们住的筒子楼里,有好几个比林君还小一些的女孩,青涩美好又如花骨朵一般,几个女孩子有的时候会约在院子里玩皮筋或是踢毽子,脸颊微微涨红像是水蜜桃一般诱人。
跟着林父回来的两个人渣就盯上了这几个女孩子,在成年渣滓的污糟下院子里少了几个笑闹的孩子,也是林君那天有事回家拿东西,撞到了家里有异常的动静,然后看到了两个陌生男人去把昏睡的邻居妹妹拖拽着藏起来的动作。
林君的母亲一直在外工作,很少回家也不喜欢林君,家里这个父亲更是有还不如没有,她相当的早熟也相当的敏感,当场就意识到不对劲,去厨房拎上废酒瓶和菜刀跟了上去,要把几个妹妹抢回来。
但是,林君没留神背后的亲爸,在旁边两个渣滓的威胁下他特别害怕女儿把事情捅给警察,然后躲在林君后面把人制服了。
昏迷的孩子和被捆住的林君,面对着没法打破的死局,直到林君的母亲回家。
一直到后来,林君都会仔细去想那天下午到底卧室外面发生了什么,可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在废力挣脱开绳子把几个妹妹翻窗户抱出去之后,双手沾血的妈妈第一次对她笑了,让她去给警察打电话。
再然后,就是董晓春和杜雅文跑过来陪着她,被警察告知她妈妈杀掉了三个男人,其中包括她的爸爸。
林君咬死了是妈妈为了保护她才反抗的,可是三条人命依旧让林君失去了母亲,那一天之后,她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直到林君高中被姥爷找到的时候,她才知道母亲不是自愿嫁给父亲的,只是被糟蹋了身子怀了她之后不得不嫁过去,要不然,这个小混混会把全家都闹的不安宁,所以,林君的母亲从没有抱过她,亲过她。
但是,在最后的时候,这个女人又从背后杀掉了威胁她女儿的三个男人,一个都没有放过,把所有的事情挡在了卧室外面。
除了林君,那天其他的孩子也都安然无恙的等到了警察,然后,警察们联系不到林君其他的亲戚,把她送到了一个服刑人员子女的福利机构。
不挡风的板房,瑟缩但讨好的眼神,以及周围工作人员暗暗不屑的轻视,林君在里面呆了不超过两个月,就被董晓春她们集资雇来的“舅舅”带出来了,然后,林君是蹭着杜雅文、杜航和董晓春的零花钱、压岁钱顺利长大,考上高中离开原籍后来又遇到失散多年姥爷的。
过往可以用一句话简单的概括,但当事人的经历却没有那么的简单,林君没有细说她的家人,只是叹了口气解释了一下她没有办法过政审的原因。
就算她姥爷给她留了一个后面拆迁的院子,都弥补不了这个遗憾。
所以,选择成为律师并努力做得出色而优秀,是林君最贴近梦想的办法。
“我以前怨过我姥爷,为什么要把受到伤害的女儿交到凶手的身边,我也怨过我父母两个,一个是早就该拖出去枪毙的渣滓一个是连孩子都不知道该如何保护的可怜人,后来,我怨我自己,可能我的出现才是悲剧的开始。”
林君的声音依旧很轻,但是米哈听得很清楚,然后伸手抓住了林君的手,认认真真的反驳,“不是的,和你没有关系。”
如果真的要找一个无辜的人,那应该是林君才对。
“后来晓春她们一直都陪在我身边,摁着我去考重点高中,威胁我要是谁考不上,就把谁腿打断。”
哪有什么人生英雄,明明只是四个孩子相互扶持而已,林君笑着看米哈,“我们四个里面小行的零花钱是最多的,因为阿姨每次情绪失控后都会给他买很多东西或是塞钱,然后小行就偷偷把钱都拿给我,让我交学费和住宿费,雅文和晓春也是,认识我之后基本上都没有存下来什么零花钱,当时我们一起考上高中,穷的口袋干净崭新,买个什么零食都要一起分着吃。”
所以,当时她们也调侃,杜行给林君交了好多年的保护费。
在最艰难最敏感的那几年,杜雅文和杜行的父母在闹离婚,两个人为了躲亲近除了回家要钱之外都不出现,董晓春的父母倒是都在,可是他们要去外地做生意,顺着女儿的求情帮他们摆平了一下‘舅舅’后续之后也很少回来,林君则是变成了没有人管的战斗白菜,在发小和弟弟这里一人省一点坚持到了高中考大学。
他们四个的成绩都很出色,林君更是拿到了市状元被保送去了top2的法学院,然后院子被拆迁成功换到了一栋楼,日子才算真正好过起来。
挤成一堆相互取暖,才变成了现在的她们,要不然林君也不会早就和董晓春把家里改成几个人合住的装修风格,哪怕杜雅文没有离婚,她们的家里也都会给杜雅文和杜行留下房间。
“大学的时候,我经常和晓春讨论,到底是什么造成了我身上的悲剧,后来见得多了看的多了,我可能摸找到了原因。”林君转头看着米哈,眼底璀璨又坚定仿佛含着光,“雅文和小行的妈妈,本身就出自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一直被洗脑式的教育长大,后来把这份伤害也延续到了雅文和小行的身上。”
“我的父母,则是和当时的背景时代有点关系,自由恋爱本该顺利结束,可是一方不同意用了强,为了不把事情捅出去丢女方的脸,男方的命,所以他们被家人凑在一堆结婚了。”
“但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声音站出来说这是不对的。”
林君的父母其实是谈过恋爱的,只不过没有继续下去,母亲不愿意和父亲在一起,但后来事情变得糟糕之后,这事捅出去可是能让小混混挨枪子的,父亲的家里凑了一大笔钱送到了急需钱的母亲家里,然后,‘反正日子都是要过的你以前不是还挺喜欢对方的吗?’、‘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类似的理由后,把他们凑在了一起。
那到底是嫁女儿可以换钱错了,还是失贞之后就要任命妥协错了呢?
林君厌恶上述所有的理由,不想让下一个类似的人出现,所以她变成了律师,名下的基金组织也一直致力于相关的妇幼权益保障。
“不是每个孩子都能遇到晓春她们的,类似的不幸是社会的悲哀。”从事法律行业之后,林君见过的悲剧就更多了,甚至她接触的大部分刑事案件都和熟人作案有关,情感纠纷、血缘压迫、社会舆论压力是制造下一个林君的罪魁祸首,她想改变这件事情。
“我们四个其实都是理想主义者,但理想主义者都活的不太开心,要么选择第一条路,改变自己屈从于现实、假装自己不再清醒不再去细究这些事情;要么选择第二条路,坚守自己与现实格格不入、顽强抵抗不与其同流合污清醒而痛苦。”
“我试了很多年第二种方法,也曾经一度犹豫过第一种方法,后来想到了第三种方法,我不想改变自己,也不想那么痛苦,那么只能改变环境了。”
所以,林君的事务所一直在致力于相关的案件纠纷,也时刻关注着类似公益诉讼的推进,名下的基金会也在努力去做一些实事,她本人也一直在践行着目标去影响着身边的环境,可能这些改变与整个社会大环境相比实在过于微小,可是“这份拯救对每一条重回大海的鱼都有意义”。
米哈是第一次听林君聊到这些,看着林君微微抬头笑了起来,“再过几年我就四十岁了,想法和观念都稳定了很多,前些年的时候也迷茫和困惑过,想过自己要不要找一个志同道合的爱人,然后生个孩子组建家庭,哪怕对方的条件没有那么好也没有关系,反正我有钱有俗世标准的大部分东西。”
“但是,这个理想太符合社会标准了却不是我想要的,我喜欢的一直都是周六的时候大家一起去冷饮店,老板娘给我们冲果汁后去擦洗杯子,有客人进来买冷饮我绕到后面帮他们打包,最后老板娘给我们送小蛋糕的下午,有朋友在,有事情做,有付出和肯定。”
林君走到现在,也挣扎过迷茫过,绕过原路也差点后退后,直到现在找到了自己然后可以坚定的走下去。
所以,林君还是要回事务所的,她并不害怕这样的事情,只是下一次会更注意而已,甚至说,她愿意以这一次的事情去推动一些东西,能真正让相关执法部门注意到类似案件的恶劣,加大惩罚力度才能真正遏制源头的出现。
米哈歪头看着君姐,有点费力的去消化刚才听到的一切,可以说到目前为止,林君的人生轨迹是最难以复制的一个,但是这不用影响米哈去尊重林君,去支持林君,然后愿意给林君提供自己的帮助。
她伸手握住林君的手腕,似有所悟,“所以最开始你们同意赵姐让我在圈内走下去要多吸引女粉,是不是也和这个有关?”
“对,娱乐圈不缺迎合主流观念,关键时刻沉默没态度的艺人,缺的是真的敢站出来表明态度把粉丝巴拉在翅膀下护起来的的艺人,敢真正言明自己要圈女粉丝,致力于为女粉丝发声和站位并不是错误,米哈你的性格本来也就是这样,所以我们支持经纪人给你安排的路线。”
杜行和林君一直都是清楚米哈工作安排的,平时也都是鼓励米哈多去考虑工作机会的质量,敬业和笃行不要违逆她自己的坚守,平时的发言要慎重不要轻易的使用她的公众影响力,对待粉丝的态度也不要过于狎昵或是物化彼此,多一份真诚和尊重。
现在想想,这些也正是米哈能最大限度降低外表的负面影响,真的圈住一大批女粉丝的原因。
除了业务能力,就是米哈把粉丝们认真的看在眼里,没有任何偏见的一视同仁,同时也在认真的去发声去努力做值得别人喜欢的“爱豆”,所以在米哈挑的角色、对外的人物形象综合之下,会有很多女粉丝变成真爱粉,在米哈身上找到一些她们很喜欢的光芒。
其实这些光芒,并不是由米哈自己亮起来的,而是很多人在米哈的身上找到了她们曾向往的那些,然后将目光停留不再离开。
“君姐,你害怕过吗?”米哈想想自己的米饭,以及上次在机场遇到的那几个女孩子,想问问林君在这些年有没有害怕过。
“也有过,但是,真的发现自己能改变的时候,一切都值得。”
“君姐,我把晓春姐那边我之前投的项目都给你,可以帮我们推一把《阿姊》吗?”米哈认真的看着林君,“我想让更多的人看到这部电影。”
不仅如此,米哈还产生了拿奖和升咖的迫切感,她做不到林君目前为止的成功,但是,她能知道该怎么做适合自己,如果林君的目标是从专业领域帮助需要的人,赚更多的钱去帮别人分担风险,那么米哈能做的就是站的更高,高到让更多的人看到她。
只要看到她,就能分享到米哈递过来的光。
就像是林君她们最开始教米哈的那句话,你在捍卫什么,什么必将拱卫你。
第四十八章
林君总是调侃她们几个人都是资深做梦专家, 一己之力拔高理想主义者的平均年龄。
可是, 这个社会中真正能把所有人往前推的, 全都是敢做梦的,连梦都没有更谈何未来和理想。
米哈用手掌摁住心口, 真正意识到她已经有些不太一样了。起码当一只花豹的时候,她不会去想着做一些看起来对自己没有什么用,但是又可以确切帮助到同类的事情。
而现在, 这些复杂又陌生的情绪,像是刚破芽的种子顶开了土壤,让心头多了一些不一样的颜色, 米哈看着林君的侧脸,想到了最贴切的四个字来概括这抹芽绿——守望相助。
“上映的事情我们再坐下来聊一聊, 《阿姊》的剧本很好, 但是操作不好也容易出问题, 最好能找到一股热议的风潮把它推上来,借势才是最好的展现方式。”林君并没有要米哈的那点小投资, 她揉了一下米哈的耳朵, “你的小钱包就自己打理好,别乱花, 钱很有用的。”
这是林君她们继“重视你的工作,珍惜你的事业”之后,第二条教哈理念“任何时间任何身份, 手里都有留有钱财”,要不然林君她们也不会在米哈收到第一份薪酬之后就拎着她理财和投资。
钱这个东西, 是近现代这会最权威的安全感代表,谁要是往自食其力和好好挣钱两件事情上泼脏水,那么对方要么非蠢既坏要么就有着更阴险的图谋。
连豆豆都有一笔自己可以动用的救急款,米哈作为一个有工作有社交生活需要的成年人,手里怎么能没有钱?
林君帮个忙,还不至于看上小朋友的这点钱。
米哈被大家长轻描淡写的捏了把脸,然后羡慕的眼睛都在冒小星星,她什么时候也可以像林君这样,微微一笑把小几百万亲切的称呼为小钱包呀!
于是,怀揣着小钱包的梦想,米哈返回《阿姊》的剧组补了两个镜头,虽然苏雅丽不能保证补的这两个镜头会剪刀最后的成片里,但是苏导愿意让米哈偷偷打广告已经很不错了。
是的,米哈补拍的镜头是在给“姊妹”这个基金会做广告,也是之前遇到的‘羊奶同学’陶白用过的一个项目——助学贷款。
‘姊妹’的这个贷款项目针对于想上学但是受限于经济条件的女孩子,而且与国家官方的助学贷款不冲突,毕竟除了学费还有生活费,在约定的无息年限内,‘姊妹’愿意为“她”提供一个更为缓和稳定的求学环境。
电影中加的这个镜头,就是小阿姊带着老阿姊一起生活之后,攒的钱基本上都用来支付医疗费和学费了,在学东西方面小阿姊相当的舍得投资自己,终于在十九岁的时候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