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妇回头金不焕(重生)——恰日明之
时间:2019-09-17 07:33:38

  在顾灵薇回来后的日子里,一天又一天,她无意识地掰着手指头数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唯有一点她放心不下,六岁的孩子是不会记着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的,韦氏却不可能忘了她,虽然崇恭伯府绝不可能让这个女人踏入伯府一步,但也难保没有万一。
  她连死都不怕,只怕韦氏认出自己。她也知道这是自己杞人忧天,哪怕韦氏看到自己真的想起了顾灵薇六岁上的事情,她也大可以坦坦荡荡地说她当时没有想到,毕竟除了她,谁也不知道六岁的顾灵薇和顾灵萱是怎样的相像。
  她一遍又一遍地开解着自己,却仍旧无法遏制这种从内心深处浸出来的恐惧,她在伯府日久,府里形形色色的人都看在眼里,她怕极此事揭发,无论她怎么辩解,他们最终都将错归结于她的身上。
  顾灵薇失散的罪魁祸首,绝不是她。
  于是在她有意无意的几句话下,韦氏死了。
  她心口一块儿大石落地,便是即刻死了都甘愿。
  也确实没有多少时间留给她了,她在知道昔日任夫人成了太后之后就有预感。
  死她是不怕的,她只怕她的孩子过得不好。
  顾灵薇根本不是什么毒辣狠绝之人,这她早就看出来了,有点小坏又有些小聪明,是那样出身里最常见的人。
  两次与顾灵薇吐露当年实情,一次是在临死前,一次是在任夫人当上太后之后,所做不过是为了在顾灵薇那里为顾灵萱讨得几分怜惜,她隐约觉得让顾灵萱进宫做娘娘这时绝没有那么简单。
  世上哪来这么好的事呢,任夫人哪能让这么好的事落到她的女儿的头上呢?
  任夫人爱女儿,而她也只能尽自己所能为她的女儿谋划,哪怕蜉蝣撼树。
  妾命薄,终归眼一闭,往后就不知道了。
 
 
第154章 番外二:未信此身长坎坷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家在何处。
  一个老乞丐将他养到四岁,大概原想着要他养老,不幸的是老乞丐没活过他四岁。
  似乎从有记忆开始,他就一直在街头流落,既无片瓦遮身,连张破席子都只能看着人家睡——老乞丐死的时候给他留了一份家当,一张破席子,可惜没几天就被人抢走了。
  那时他的愿望很简单,就是有一张破席可以睡。
  当然他也想要个亲人,隔壁的孩子二狗与他年龄相仿,有个奶奶带着,就比他过得要好一些。
  也不是没人想要领他回家,他就是不愿意,一个闪身就跑不见了,谁知道那些人是不是二狗奶奶说的人贩子。
  他想着想着就使劲擦了擦脸上的脏污,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洗过脸了,再好看的脸又有什么用。
  洗干净了也是没有用的。
  他也想吃饱,这却稍稍要容易一些,乞讨来的铜板实在不多,他人又小,经常被人抢去。但有时能去捡别人扔在地上的东西吃,一根鸡骨头就啃得有滋有味,这一定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只是鸡骨头不能填饱肚子实在是一件憾事。
  有时别人也会把卖剩下的馒头扔一个给他,大概是看他小小年纪,不过这样的情况极少极少。
  他后来也学着周围的人去偷,一开始是偷一个馒头,后来就去偷包子,那是他第一次吃包子,平时就算手上有别人施舍的铜板,他也不舍得买包子,馒头比包子可要便宜。
  包子可真好吃,里面有肉。
  比鸡骨头还要好吃。
  慢慢地,他胆子就大了,学着样儿去偷别人的钱,可惜第一次做实在笨拙,立刻就被人发现了,劈头盖脸狠狠打了一顿。
  那天晚上下了雨,他浑身疼得起不来,也找不到地方躲雨,半个身子都泡在雨水里,又是水又是冷汗,发起了高热。
  他从前见过隔壁二狗发烧,他奶奶紧紧抱着他,结果二狗牙根紧咬着,还是不断地喊着:“娘。”
  娘。
  他好像没有说过这个字,老乞丐教会他说话,这个字用不到,就没教过他,老乞丐连名字都懒得给他起,只叫他“喂”或者“小子”。
  “娘”这个字似乎是生他的人的意思。
  于是夜雨病痛中,他迷迷糊糊也冒出了这个字:“娘。”大概这样可以减轻一些痛苦。
  谁知道呢。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但是当时他没有死。
  病好之后他就决定以后再也不偷人钱,因为被打很难受。
  他慢慢地长大着,再难好像也能活。
  有一次二狗问他:“喂,每个人都有名字,只有你是‘喂’,你的名字呢?”
  他愣了,低下头看着脚边的土地不吱声了。
  地上灰扑扑一层泥土,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字“泥”,好像有人这样叫过他似的。
  “我叫小泥儿。”他低着头说,脚尖划了划地上的泥土,脏兮兮的脚背立刻露了出来,捡来的鞋子早就破得不能穿啦。
  二狗大声笑了几下,大声道:“小泥儿,你什么时候叫小泥儿了,哈哈哈,你自己取的?好难听!”
  于是他也跟着二狗一起笑,笑着笑着擦了擦脸。
  笑完之后,二狗又问:“名字都是爹娘取的,你爹娘呢?不要你了吗?”
  这回他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了,他也不知道他爹娘是怎么了,大概真的是不要他了。
  要不要也无所谓,二狗的爹娘要他他如今也和奶奶一起在讨饭,跟他是一模一样的,如果有爹娘,怕就是一家三口一起在大街上讨饭啦。
  三个人讨和一个人讨都是讨饭,也差不多。他这样想。
  后来他也渐渐懂了有没有爹娘和会不会三个人一起讨饭实在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于是偶尔晚上睡前就会想一想一家人在一起吃肉包子的场景,能吃得起肉包子的人不用讨饭。
  经过二狗的传播,小泥儿这个名字竟也叫开了,总比叫“喂”来得顺口顺耳。
  他和二狗时常打闹,正是爱玩的年纪,没有可以玩的东西,就只能玩玩泥巴或者两个人打来打去。
  其实他也很喜欢看街上在卖的画,铺子里的、小摊上的,甚至扇子上画的画他也爱看,铺子里的极少能看见,人家都摆在里面呐,哪能让他一个小叫花子进去,其余地方他也不很敢停留去看,久了就会被骂被赶,有时只敢站着远远看一看。
  比成日和二狗打打闹闹要有趣多了。
  他想过了,等长大以后攒够了钱,他一定要买一把画着花和鸟的扇子,放在眼前仔仔细细看看。
  为什么买扇子,因为正儿八经的画他买不起。
  又过了几年,大概在他十二三岁的时候,他还远远买不起扇子,二狗的奶奶却死了。
  二狗也没钱葬奶奶,他把自己攒的钱给二狗也不够。
  于是二狗学着街上偶尔跪着来“卖身葬父”的小姑娘们的样子,来了一个“卖身葬奶”。
  他也陪着二狗,二狗跪着他坐着。
  眼见着过了好几天,尸身都快臭了,二狗还是无人问津,和那些姑娘家全然不同。
  这个年纪的男孩儿狗都嫌,又是小乞儿野孩子,做工都没人要买。
  正当二狗崩溃当街大哭,他忙着安慰二狗的时候,一辆马车在他们面前停下,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下车盯着他看了好久,然后笑眯眯地指了指他,立刻就有人上来扔了一小块银锭子,说:“只买你,跟我们走。”
  他伸手去拿地上的银子,二狗害怕地拉了拉他,旁边有人七嘴八舌道:“啧,这好好的男孩儿,又要给......”
  “世风日下啊,他买去的都是半大的孩子。”
  他在市井中混到这个年纪,也绝不是天真之人,就连二狗都听懂了。
  “我要先葬了我奶奶,然后再去,你们找个人跟着我吧。”他道。
  二狗也点点头:“是啊是啊,顺便也帮帮我们两个!”
  他们这样说,买主反倒以为他们真的没听懂周围的人在说什么,不过还是指了个人给他们抬尸体。
  等买了棺材下了葬,两人又拿着剩下的钱去买了两身衣裳穿,那是他第一次穿新的并且没有破的衣服。
  还在路上的时候他们就趁那个人一个不注意跑了,毕竟走街串巷熟门熟路。
  一口气跑到了码头,二狗问:“不回去了?”
  他咬了咬嘴唇,鼓足勇气:“我不回去了,你怎么样?”
  “我跟你,你跑了,他们肯定要来抓我们两个。”二狗道。
  于是两个人就像两条滑溜溜的鱼似的溜进了一艘船上放货物的地方,他们早看过了,就这条船上杂七杂八的人多,鱼龙混杂,上了船出来也没人认得出。
  “小泥儿,刚刚在岸上听他们说,这船去京城的!”二狗小声和他说。
  “我也听到了。”
  “不知道京城离咱们这儿远不远?”
  “我不知道,我又没去过京城。”他道。
  他看着二狗兴奋的脸,自己也满心雀跃,终于可以换个地方过了,虽然去了京城大抵也就是和二狗一起讨饭。
  不过京城有钱的人多,一定比在这里能讨要的钱多。
  他也渐渐长大了,人虽竹竿似的瘦,却不弱,反倒很有力,到了京城之后好好看几天,若有机会能不讨饭就最好了。
  光凭讨饭要什么时候才能买到喜欢的扇子呀!
  他不知道此刻的心情叫做希望。
  只是希望归希望,他最终没能买到扇子。
  甚至没能到得了京城。
  这条河叫做漕河,泥沙淤积得厉害,皇上也没派人来治过,船行得一直缓慢,这些是他和二狗听船上的人说的。
  本来也无事,结果撞上了连下了好几天的雨,河水一下子暴涨,又刚刚要过一处险滩,一个浪头打来,这艘载着许许多多人的船就被打翻了。
  连逃也来不及逃,能逃也不会游,他落水的时候这样想着。
  冰冷的河水将他整个人淹没,漕河河水裹挟着泥沙,让人浑身都不舒服,只有一点,周围安静得很,也不知道二狗在哪里了。
  他很快沉了下去。
  到不了京城,也没买到扇子。
 
 
第155章 番外三:寄语酿花风日好
  我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上面有三个哥哥——都是我娘亲生的。
  二哥三哥不提也罢,他们两个是整个国公府的搅屎棍,每天都在上房揭瓦,每天都在被爹管教。
  我最烦的是我大哥,他比我大七岁,我觉得差得还是挺多的。
  所以他为什么不让着我,三哥就让着我,看见我比看见老虎跑得还快。
  大哥不就是仗着爹和娘最疼他才敢私底下见到我就叫我“掌上名猪”的吗?还不让别人听见,只能我一个人生闷气。
  真想进宫和外祖母告状。外祖母膝下好多皇孙皇孙女,她就最疼我,连太子都要往下排。
  他偷偷爬到树上去躺着这件事,我都看见好几回了,他每次都能在我去喊人来捉他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二哥和三哥这两个傻子,回回都被人发现。
  不过我的好日子很快就要来啦,上一次我睡在娘房里的时候,正装着睡,就听见娘和爹说:“真的要把宁儿送去边关吗?他喜欢写字作画就留他在家里,我舍不得他去那么远的地方。”哥哥真是丢死人,我偷偷笑了,露出正在换牙的缺口,十五岁的人了娘还叫他小名,我和二哥三哥都没有的,凭什么就他有。
  “前方安稳,北边早就不敢来犯了,也没让他去打仗,看一看边塞风貌外出历练对他有益处,否则整个府里都让着他,从小到大横着走。他以为每回他跑得最快我就不知道了?”
  我听了心中大喜,爹果然英明神武,竟然让我有一种沉冤昭雪之感。
  “罢了,让他去两年,要成亲了再叫回来。”
  于是我安心睡去。
  后来我才知道,他去了边关,其实也不常待在那里,反而天南地北地到处跑——反正爹娘也管不到他了,爹让他出去历练,也没定死了是在一个地方。
  这还是我从他托人带给我的那些小物件小玩意儿里发现的,哪里的东西都有,其他人自然也看出来了,二哥和三哥嫉妒得不行,还是娘哄着他们,告诉他们再过几年就可以跟着大哥一起去历练了。
  我就不要去,我要留在爹娘的身边,国公府可好了,京城可好了,干嘛出去,真是不理解他们男人。
  京城先不说,就说这国公府,我是我爹娘最宠爱的女儿,也只有大哥能和我拼一拼了。
  连久病的祖母看见了我也会笑逐颜开,这个时候我就会眨巴着眼睛走到她身边,拉起祖母的手摇一摇,再软软道:“祖母要快些好起来。”
  然后祖母就会笑得更开心了,每每都是将我紧紧搂着叫“肉儿”。
  当然我现在不太喜欢这个叫法,因为大哥老是笑我胖,像只胖乎乎的小猪。
  祖母身边原来陪着的是舒晴姑姑,我对她印象不深,只知道在我四岁那年,她终于嫁了出去,如今也不太回来了。
  我耳朵尖,倒是听人提起过一件事,舒晴姑姑是曾经和外面的九叔九婶站在一起,不念和我爹的手足之情,这才令人不齿,也败坏了她自己的名声。
  在我最小的一个姑姑出嫁那天,舒晴姑姑痛哭流涕,跪在祖母面前求她向我爹娘说情,帮她再去说一门婚事,否则国公府只能给她养老送终了。
  终于,据说是在我娘的努力之下,舒晴姑姑风光出嫁了。
  至此家里就只剩下一个五婶了,我就没见五婶出过门,在祖母面前也不能提起五婶这个人。我对她比对府上任何一个人都要不熟,甚至还有一些怕她,虽然她有一次看到不慎溜去她那里的我,竟对着我尽力笑了一笑。
  我感觉五婶过得还怪没意思的,一个人闷在屋里有什么好玩的。
  听说以前家里还有四婶的,不过她在我出生前就二嫁走人了,我从没见过她。
  有一回在祖母那里吃点心,我还听见祖母和伺候她的丫鬟说:“原本以为她一辈子是要在国公府的,人没活到最后也做不得准,竟然让她重新嫁人了,连过继过来让她养着的两个孩子都丢在国公府不要了。看着也不是胆大的人,做出来的事情真是做梦也想不到。”
  我偷偷瞄了一眼过去,她们没注意到我,那丫鬟听了祖母的话似是有什么话是不好说的,只陪着笑了一下,又听祖母继续道:“我心里都清楚,他们早就都不拿我当回事了。纪家当时知道她要另嫁,先还说什么都不肯应呢,只让她乖乖在国公府待着。还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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