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参与去年之事的众妃嫔们只是因那人之貌而心生嫉妒。而参与了陷害之事的几人则都和邢依萱想法一致:她们就算是拼尽全力,也绝不能让余婉得宠!
绍梁帝直接将妺妩带到自己身边落座,更是看得底下的妃嫔们嫉妒万分。
妺妩才不去管那些女人们青白红绿五彩缤纷的脸色。今日寒食节,为了祭祀不能大兴歌舞享受美食,真是无趣的很。
若不是为了刺激顾煊昱,她才懒得陪着这群人演戏呢。
妺妩抬眼扫过底下的众妃嫔,随即有些不安地对着绍梁帝说道:“陛下,妾坐在此处,恐不合礼数。”
绍梁帝亲手给妺妩斟了一杯酒,说道:“朕的后宫,让你坐在此处便安心坐在此处。无需他人置喙!”
绍梁帝说话的时候扫过底下正欲开口的淑妃。邢依萱看着平日里一向温和的帝王那冷淡的眼神,便不敢再开口说话了。
酒过三巡,绍梁帝放下酒杯,轻轻执起妺妩的手,对着底下的妃嫔们说道:“正好趁着今日,朕要立余婉为贵妃。以后,婉儿就同你们是姐妹了。”
此话一出,底下哗然。
虽说妃子都是正一品,但是贵妃乃四妃之首,是最有可能成为皇后之人,这也是祖上的规矩。
话音刚落,德妃第一个极力反对:“陛下,这实在不合礼数啊!”
“是啊是啊,余婉妹妹并无过人的贤德,不能如此越矩。这实在是坏了规矩,会让人耻笑呀!”
一向端方的贤妃也失了以往那不争不抢的淡然,赶紧随声附和。
贤妃德妃表态之后,其余妃嫔也跟在后面纷纷反对。
妺妩拈起一颗不属于这个时节的紫晶葡萄,放入口中细细品尝,一边欣赏下面诸人各异而十分精彩的神色。
礼数?规矩?那是用来约束世人,而不是她。
她喜欢做的呀,就是打破别人的礼数,坏了别人的规矩。让人爱而得不到,恨而杀不了。
绍梁帝听着底下议论纷纷,更加恼火。他猛的将酒樽掷在桌上,下面顿时安静了一瞬。他疾言厉色地说:
“够了,都给朕住口!朕的后宫,难道朕还做不了主吗?朕要封谁就封谁!我看谁敢反对?”
“陛下,当慎言。”
大殿之外,那独特的低沉之音传来,直入人心。众人听到声音,纷纷回头看去。
邢依萱听到这声音,猛地一颤,差点软倒在地。还是她的贴身婢女扶了她一把,才没有倒下。
其余妃嫔们看着那玄色衣袍之人缓步上前,那人既不跪拜,也不行礼。就站在这清颐殿的正中间,目光直视陛下。
妃嫔们皆退后低头,不敢与他对上视线。
她们都出生名门贵族,仗着家世,齐心起来敢谏言反对陛下,却唯独不敢对上这个人。
只因普天之下,只有一人,因功高震主,朝野皆服,从而特意被皇帝赦免,无需行礼。
此人,乃东西两厂,厂公之首。大小官员,把柄在握。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绍梁帝眯起眼睛,颇有些不愉的看着来人:“顾爱卿此话何意?这不是朝堂之事,是朕的私事!难道你还想越俎代庖?”
顾煊昱!又是他。他在朝堂之上几乎一家之言,简直已达到了可指鹿为马之地。而今天他难道连自己要临幸哪个女人都要管了吗?
“陛下误会了。陛下的私事按理说,臣不当管。只是陛下身旁的女子,还有要案在身,恐对陛下不利。臣只是公事公办为陛下着想。不信的话,陛下可问淑妃娘娘。”
顾煊昱只用那眼角余光去瞥了一眼一旁的淑妃,邢依萱就已不禁全身打颤,再次想起了那日顾煊昱也是这般毫无表情得看着春桃血溅当场。
邢依萱只得顶着莫大的压力,将当天的巫蛊一事说出来给陛下听。
绍梁帝几欲将手中的酒樽握碎。
先不说巫蛊之事是否是真事,后宫之中发生巫蛊案,而他这个皇帝却被期满了如此之久,无论是慎刑司还是淑妃都没人知会他一声。将他这个皇帝置于何地!
而当绍梁帝转眼,看到妺妩眼角含泪一副委屈的神色之时,比那西子捧心更楚楚风情。他先前的几分怀疑都顿时烟消云算心中所有的气都化为了疼惜:
“够了,什么巫蛊不巫蛊的,简直一派胡言!”
顾煊昱神色却无比悠然,他此刻站在大殿正中,只是如同陈述一个事实一般,十分平静地说:“陛下,还记得前朝巫蛊一案吗?”
凡巫蛊案者,牵连合族,其心当诛。这是先皇定下的规矩。
前朝巫蛊案,说起来,这个绍梁帝其实是最大的得利者。
当年,太子因被查出在府中行巫蛊诅咒陛下,就连当年的皇后和皇后的兄长武安候全族全都牵涉其间。
因为人证物证俱在,案发之后,太子逃宫而出,皇后自缢中宫。先皇为此处死了不少人,也正因如此,二皇子元绍梁才做了现在的皇帝。
先帝在巫蛊发生后身体每况日下,便觉得是因巫蛊被害抽取寿命所导致的后果。
所以便十分痛恨巫人,因而定下了这个规矩。
顾煊昱此时拿先帝来压他,绍梁帝心中恨恨,却接着反驳:
“巫蛊的确当查,但是朕相信余婉是清白的,朕不允许你带走她!”
说完这话,都不需顾煊昱开口,邢依萱就率先跪在地上哭泣喊冤。
陛下相信那个小贱人是清白的,不就是怀疑她吗?
同时一齐跪在地上的,还有德妃贤妃九嫔十二美人,她们皆数跪伏在地,请求陛下严查,不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妺妩脸上一副惶惶之色,心中却不由得发笑。后宫中的女子们个个都勾心斗角,这还是头一次见她们如此统一,还真是难得啊。
不过,这个皇帝也真够窝囊的。
作为被记载成祸水始祖的她,可是经常被骂为祸水狐狸精的妖妃呢。可原先曾碰到的帝王,都足以保下她。
可到了这里,看这个皇帝的面色,妺妩就知道绍梁帝毫无办法。
绍梁帝顾忌后宫中女子的家族,又忌惮着顾煊昱。这前后忌讳,犹犹豫豫,一点都不杀伐决断,比起千年前自己遇到的王上,可是差的太多了。
妺妩觉得无趣,面上便带了几分怏怏之色,此刻落在众人眼里,却成了被放弃之后的委屈难过。
妺妩跪着朝绍梁帝行了一礼,声音之中带了几分沙哑:“妾问心无愧,陛下无须为妾挂心。”
随即她一双泪眼看着顾煊昱,理了理衣襟后决然地起身,对顾煊昱说道:“妾跟督公大人走就是了。”
妺妩起身,摇摇欲坠般地走向顾煊昱。
她的眼中含着一汪泪,嘴唇咬得发白。顾煊昱看着她这般模样,却依旧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冷着脸亲手将锁链套在她手上,然后拽着那锁链将她一步步带离宫殿之上。
绍梁帝看着妺妩被顾煊昱用锁链套起,细瘦的身躯似乎承受不住那份重量一般。妺妩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仿佛如同楚王梦神女一般,醒来便彻底消散无踪。
绍梁帝又气又急,喉咙间都涌起一股血腥气,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将那胸中怒火压下。
他现在做不到,但是总有一天,女人和江山都彻彻底底会是他的!
妺妩刚刚只顾着做戏,此时被顾煊昱扯上了轿子,她才看到这铁链里面一圈细细的绒布。
妺妩低着头,牵起唇角勾唇一笑。
666又检测到皇帝的好感度升了一点,心中不禁觉得可惜。真的是好可惜啊,就差一点点,任务就完成了。
这个大反派,棒打鸳鸯实在是太可恶了!
妺妩忍不住在心里嘲笑了下这个蠢蠢的小东西。她含在眼中的一汪泪水却终于忍不住滚滚落下。
妺妩哽咽着抬头,看着面前一手扯着铁链,控制着她双手的玄衣男子,仰头质问:
“督公大人这是要逼死妾吗?妾究竟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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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督公大人
美人泪盈于睫,就连666都看的既是气愤又是于心不忍。可是顾煊昱面上却丝毫不为所动,用一副冷硬的语气说道:
“本督主是想让你知道,本督主想让你死你便死,没人能阻止的了。”
若是这话放在昨天,妺妩还勉强能信上一分。可是眼下这铁链中的一圈细绒加的恰到好处,妺妩可是半分都不信。
对于杀伐果决的人来说,只有真正对别人上了心,才会注意到如此的细枝末节。
不过,既然上了心,就再也别想,把她从心上摘下来了。
妺妩心中不信,神色却似是认命似是臣服。她缓缓闭上一双泪眼,哀声说道:
“妾,知道了,妾不会反抗就是了。”
顾煊昱扯着手里的铁链猛地往前一拉,妺妩的身体便不受控制般软倒了下去,被他一把扶住。
顾煊昱又想起了先前辛翠说的那只纸鸢。他心中一动,那纸鸢,是为他而做的吗?就因为他那天说的那番话?
想到这里,他再不犹豫,低头俯身而下,捉住那么鲜妍欲滴的红色。如同猛兽扑食那样用舌尖品尝着猎物芬芳之气,久久不曾松口。
可就在他即将彻底失控的时候,他的眼神触到了妺妩的眼眸。
那一双水眸不像之前一样紧紧闭着,也不是原先害怕惊惧,同是琉璃茶色般的晶莹深邃,却空洞的仿若无物。
那样的空蒙,就如同年少生辰时旁人送给他的一尊琉璃娃娃。再怎么美都不会同他讲话,再如何好都不会懂他的心思。
妺妩此时此刻的状态,就仿佛只是一具提线木偶。他要如何做,她都不会反抗,却莫名的让他再也没有先前的兴致了。
顾煊昱又想起那次凉亭之中,妺妩含羞带笑说大人骗她的时候,那一眼的风情万种。
那才是她本来的女儿娇态吧?可是现在,自己得到了他想要的乖顺和臣服,却觉得不点都不满足。
顾煊昱直起身,放开了妺妩。
他看着在一旁低着头不发一言的女人,半晌之后才悠悠叹了口气。
原先的那具娃娃是琉璃做的,打碎之后再也拼不好。
现在的这个女人不仅身是玉做的,就连心恐怕都是琉璃做的。
让他碰也不敢碰,动也不敢动,生怕微微一使力就彻底毁掉了。
妺妩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重新在刚刚的位置跪好。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个女人一向温柔又柔弱,不敢如此视他为无物。现在这副模样,怎么样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在同他置气。
顾煊昱半眯着眸子问:“你这是在对本督公不满吗?”
妺妩听闻此话,又面朝着他跪好,依旧没有抬头:
“妾身不敢,妾身怎敢同大人置气?大人多心了。”
顾煊昱呵笑一声,脸色又沉了下来。她这话表面上是恭恭敬敬,还真以为他听不出来他她的这副语气了?
这个女人,她还真以为离了他,就能在这如狼似虎的后宫之中活的好好的?
顾煊昱深刻地觉得自己是养了只养不熟的猫儿,心中也生了闷气,不再开口说话。
666扭头左看看妺妩,一会又扭头看顾煊昱,随即就检测到顾煊昱的好感度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掉。
不过比起来原来几十几十的掉成负的,这样已经好很多了。
不过看他俩这情形,怎么感觉——有点像两口子吵架呢?
妺妩这才懒洋洋地在心里同666解释:“你个小东西,才反应过来啊?”
666顿了一顿,这能怪它才反应过来吗?
别人两口子吵架,都是比谁更不讲道理更有气势,最后服软的那一方要不就跪搓衣板,要不就是买买来平息对方的怒火。
哪会像他们刚才那样子,要换在现代世界,妥妥的要进监狱了好嘛!
什么轿中铁链都玩儿出来了,这哪里是两口子吵架?这摆明了就是要上天啊!
666想着想着就又被妺妩嘲笑了一通。
有的人吵架毫无美感,只会越吵越伤和气伤感情。而她自然不同,她可不会同泼妇骂街一般形象全无。
她要同人吵架,当然就是让人心中又气又愧又后悔,最后不得不乖乖地过来服软道歉。
666对此完全不信,大反派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看怎么和服软道歉完全不沾边儿。
不过既然是吵架,没什么生命危险它也就不管了,于是666就拆了一包虾条坐等看戏。
外面的高舒一开始还暗搓搓等着听戏,只听到了一半突然就没了动静,心中还有些失望。
此刻,轿子已到西厂门口,他正要开口,就听到他们厂公大人怒气沉沉地一声:
“谁让你去西厂了?没见轿中还有犯人吗?去慎刑司!”
哎哟,666咔哧咔哧地咬着虾条,心中幸灾乐祸:呦呦呦,让这个宿主天天作天天作,现在杯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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妺妩兴奋地:床头吵架床尾和呀~
666迟疑地:轿中吵架,慎刑…刑司和?
第17章 督公大人
666幸灾乐祸坐等看戏,妺妩却一点都不心急。
她依然在一旁安安分分地跪坐着,一副任人施为的模样。
顾煊昱都不知道他自己是如何头脑发热说出了刚才的话。但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
眼下,停下的轿子已经转向了慎刑司的方向。
让他否决自己的话是万万不可能的。
于是顾煊昱俯下身,勾起妺妩小巧的下巴。让那个可恶的小女人面向他,而后他才说道:
“你若是不想死,便哄本督主开心。”
妺妩只是用那有些空洞而失神的眼睛定定地盯着他,似乎看着他,又好似眼中什么都没有。
她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妾本就已是再无望之人,早死和晚死又有什么区别呢?还望督主大人给妾个痛快吧!”
顾煊昱一顿,缓缓放开了手。直起身子,半晌后才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
“你真是这么想的?”
妺妩用帕子拭了拭自己刚刚被泪水浸染的脸。她此刻的眼中失去了原先的华彩,有些迷茫,可是却十分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