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贵——弱水西西
时间:2019-09-18 07:13:36

  “来人,等会儿送四皇子回去。”
  李纯离开了,可朱常安依旧不可置信,慢慢扶着树起身。
  怎么会?程紫玉连这个都敢说?
  可他刚刚看得很仔细,李纯的眼里的确没有流露半点对那贱人的嫌弃。他们真的情比金坚?他不信!
  不行!
  他怎么能让这对仇敌,宿敌,死敌在一起?凭什么他们两情相悦,然后联手对付自己?
  绝对不能让李纯求娶她!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可没有时间了啊,很快就天亮了,他准备也来不及啊!怎么办……
  李纯搓着手慢慢往外走。
  真烦!
  他刚刚恨不得将朱常安大卸八块。
  可他不能,连狠狠给他点教训都没能做。
  不能给他留下伤痕!不能狠狠揍他!甚至他那几个人一会儿也只能放了……
  因为院子虽被他控制了,可院外还有其他人在盯着。
  他的人去控制朱常安的人时,到底还是引来了外人。夏薇进来时跟他比了个手势:“五”。
  所以朱常哲的人在盯着。
  他能肯定朱常哲不会带人进来捣乱,却不能留下把柄给朱常哲。
  既然没有打打杀杀,也没有人受伤闹出人命,鉴于他与朱常哲的“合作关系”,朱常哲也唯有选择睁一眼闭一眼了……
  “五皇子还不回去休息?”走到了三十丈开外的拐角,李纯笑着问了句。
  “这就去了,既然同路,便一道吧。”朱常哲从阴影里走出。
  “请!”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下人没打探到什么,说是朱常安已经离开了,朱常哲便只当不知,算是卖李纯个人情……
  李纯今晚的确是难以入眠了。
  百感交集——生平第一次。
  但更多的还是高兴,此外便是可惜。
  前世,他怎么就让朱常安抢先了呢?他又是为何,何时爱上她的?
  她说那次南巡没见到自己?他二人真正第一次面对面说话,是她设计了他,将他请进了酒楼。
  呵,这些人啊,都不懂,酒和陪酒从来都只是他掩饰自己的工具。所以,他怎么可能仅仅因为一家特色的酒楼而被设计呢?
  他之所以去了,一定是因为他自己想去。
  或许那时,他便已经不可自拔了。
  那说明,他们之前就有交集……
  可他怎么就想不起呢?
  他忍不住喝了一杯又一杯,若是早点相识相知,哪有朱常安什么事。她也不用受那么多苦,忍了那么惨烈的一生了……
  李纯做了个梦。
  梦里,应该是春末夏初。
  而他的所在,竟是荆溪的大街。
  他在做什么,他不知道。但从梦境分析,要么是在打探,要么是在跟踪。
  而且,为了掩人耳目,他还乔装了。
  他的脸上黏了胡子,装成了四十岁的大叔,又刻意掩掉了身上属于习武之人特有的那种彪悍硬气。
  他在一家铺子里,正拿着一只瓶与掌柜说话。
  他挺喜欢那只瓶的,他想买下来。云龙纹的红釉,有八十年了,也算是古董。他想送皇帝。
  掌柜开价三百六十两,他讲到了三百两。
  银子,他并不在乎。
  成交了。
  然而,在他掏银子时,走进来一个姑娘。豆蔻年华,笑得明艳,如朵艳丽茶花,叫人眼前一亮。关键她自带气场,一进那铺子,不知为何所有人的注意力便叫她吸引了。
  随后,刚刚还笑得像菊花的掌柜顿时面色一收,垮了下来。而正要打包装的伙计手也跟着抖了两下,随后明显加快了手中速度。
  “四……四娘怎么来了?”掌柜反应迅速,给伙计使了个眼色后,挡到了前边。
  来人可不正是程紫玉么?
  “三百两的古董瓶子,来,给我看看!”程紫玉不改笑颜,眨着眼,清灵非凡地伸出了手。
  李纯瞧见她的手指又长又白,光滑地似乎没有纹路。他第一次瞧见那样的手,忍不住多看了她好几眼。
  “包……都包好了。”
  “包好了便拆开,那外包装要多少银子算我的!”程紫玉瞧向李纯,微一颔首。
  “这位老爷好眼光啊,我刚刚远远一瞧,见是宝石红的呢,八十年的红釉瓶子,还是前朝的,才卖三百两,实惠得不得了!”
  李纯哪里还看不出里边多半有猫腻,十有八九自己是被骗或被宰了,自是谦虚请程紫玉指教。
  “指教不敢当,我倒是能给您讲讲这红瓶的好处。”
  李纯从活计手中一把夺过了包好的礼盒,扯开包装,递了出去。
  “姑娘,请。”
  掌柜和活计面面相觑,掌柜更是擦了擦额头。
  事实,那天一点都不热。
  “这里……这里……所以,这不是古董,这颜色也不是一次烧成。这种瓶,出现这样的纹路,并不是刻意,而是残次。当然也不是说这瓶不好,卖个三十两还是没问题的,毕竟宝石红难得嘛!”
  那姑娘笑得灿烂,较手中的宝石釉瓶要出彩多了。
  可那时的李纯到底还是看错了这姑娘……
 
 
第343章 一轮算计
  李纯的梦还在继续。
  梦里,他笑了。因为,之后也挺有意思。
  他看着那姑娘,还有那掌柜。
  那掌柜苦不堪言,买卖自然作罢。
  而令李纯惊讶的,是掌柜一个劲儿地道歉却并不是冲他,而是对那位姑娘……
  那姑娘也厉害,从头到尾表情未变,可那气势却压迫得掌柜连连求饶,表态再也不敢,求放过,求息怒,求不追究。
  额……李纯错了错牙,不是应该求自己吗?
  那姑娘临走时才收起了笑,冷冷让那老板好生地思过,更是义正辞严道:
  “既然做买卖就要守规矩,既然身为荆溪人,就别丢荆溪的脸,更不能丢了荆溪陶的脸面。斗陶会在即,不容有失。你记得好好向这位老爷道歉吧。”
  她转身面对李纯,笑得落落大方,明艳动人,与那些世家贵族小姐拐弯抹角,娇羞扭捏全然不同,叫人一见便心情愉悦。
  “这位老爷,对不住,让您看笑话了。荆溪大部分的商户都还是循规蹈矩的,要不,你再走走,再看看?”
  李纯表示要谢她。
  “不用不用,只是举手之劳。还望这位老爷不要见笑。”
  那姑娘说完还不忘瞪了掌柜一眼,作了个警告的表情,随后洒脱离开……
  李纯忍不住笑了,这姑娘地位很高啊?端的倒似县老爷的架子,他听得掌柜连连唤着“四娘”,心下便对她的身份已有了估计。
  “那姑娘什么来历?”他还是找了围观群众问了一句。
  “四娘,程四娘,就是那位荆溪年纪最小……”
  哦,原来这就是程家四娘,以前听过。
  不想还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正义感极强的。
  李纯忍不住远远跟在了程紫玉的身后。
  既然都说程家陶好,那他不如跟去看看?便去程家馆走走吧。
  哪知,跟在不远处,耳力过人的他却听到了一段对话。
  “小姐,您何必当面揭穿那胡掌柜呢?到底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难看。”
  “你个笨蛋!”
  “什么意思?”
  “那位买瓶子的老爷,你可仔细瞧了?”
  “怎么?”
  “哼,十有八九是乔装的。”
  李纯眼睛亮了亮,忍不住跟紧了一步。有意思。
  “小姐,哪里看出来的?”
  “那老爷器宇轩昂,气度非凡,一看便非富即贵。可他偏偏一身布衣。奇怪吧?但布衣又怎么可能三百两眼都不眨,一掏就出?而一出手就是几百两的人,身边又岂能没有下人跟着?而且他布衣下的露出的一小圈中衣袖子……”
  “没仔细瞧。”丫鬟的声音小了下去,随后,头上便挨了一爆栗。
  “若我没看错,应该是蚕缎。比我穿的还好。还有,他一口地道的官话,多半是京里来的。都说京中随意一个牌匾砸下来,十个人有七个都是大人物。而且,若不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哪里懂得买红釉,都赶着买那些花里胡哨带金带彩的器物去了。怎么看,他身上都是疑点重重,很不寻常。
  所以,我估摸着,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个乔装南下的官爷。可若真是官爷,好好地来荆溪这小地方做什么。或者,他是个特别的大人物。来荆溪或是有公事,或是为采礼。也只有这两种可能才需要乔装了。
  不过,他刚刚伸手从伙计那儿夺过盒子时我又看见,他的右手虎口、掌心和手指指腹都有厚茧,哎,只怕还是个惯常拿刀拿剑的。还有,他虽弓着身子,可他那身板壮实啊!又高又结实,手速还那么快……京城来的大官,微雨你说,他该不会是个将军吧?……”
  “……!!!!!!”李纯无语又凌乱。
  都中了!
  要不要这么准?
  瞧那姑娘分析得头头是道,似是天花乱坠,所言却并未无中生有,却足见心思之细腻。倒不想这小地方有真人才。
  不过他的破绽……真这么多吗?
  “所以啊,不管他是来办事的,还是来买货的,我这么做都有益无害啊!他若是微服私访的大官,我挺身而出便是维护了荆溪的名声,还打响了程家的口碑,说不定还救了那胡掌柜的小命。我使他免于被骗,他便还欠我一个人情。对我总是有利的!
  若他只是京中来采买的,那就更好了。斗陶会在即,这个时候来荆溪,多半是为了后续的大宗采办来探路呢。我帮了他这么个忙,于情于理,他这买卖也该留给程家了吧?毕竟,程家的我,多老实,不会骗他,是吧?”
  “姑娘好生厉害!”丫头一脸崇拜,却是喊出了李纯心头所想。
  亏得他还被惊喜了,敢情帮他不是为了主持正义,而是好大一轮精打细算。
  这姑娘会算人心,不错,很不错。
  有人给他下套,可他一点没察觉,乖乖全中了。这事,好多年没发生了,叫人……心绪有些乱啊。
  “可那老爷又不知咱们是程家的?”丫头又是一问。
  “我刚刚表现那么出色,他一定会好奇,一定会打听。围了那么多人,哪怕他不多问,也应该听到人群的议论了。他刚刚被坑,哪里还敢在路边铺子随意下手,所以他哪怕不为还我人情,荆溪第一的程家都是他的唯一选择了。我猜啊,他此刻要么已在程家馆里了,要么便是正要赶去呢!”
  李纯闻言更是“……”
  还真是,他正是想去程家馆。
  “哦,可是……姑娘,好麻烦啊,那老爷刚刚要谢您,您为何不直接让他去程家买红釉呢?”
  “麻烦?动几下嘴皮子,能挣一笔买卖,麻烦什么?傻子,都说了,那位多半是京城来的爷,还指不定是大客户,精着呢,不能太刻意,否则容易适得其反。再说了,我若毛遂自荐,多掉价。”她甩着手中帕子,笑逐颜开。“做好事不留名,才更高风亮节啊!”
  “他精吗?我瞧他傻着呢,半点比不上姑娘。”
  “可惜我没时间,要准备斗陶会的参赛物,若不然,这事还能跟进一下。”
  “姑娘买卖也厉害着呢,二老爷也不如您。您刚刚浪费了一刻钟,睡觉时间就又少了。您看您瘦的风都能吹跑了。您才刚病愈,得好好休息。”
  “哎哟,难道看到机会不抓吗?只有程家好,咱们才能好。只有你们好,我才能好。”
  “哦,胡掌柜那里……听说他是个小心眼的,就这么坏了他的事,还叫他丢了颜面,姑娘您会不会遭他记恨?”
  “不管他!”
  程紫玉笑意一敛。“他活该!捣乱市场秩序的家伙就该遭人唾弃。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他那只瓶分明是仿制了老爷子前年给河南商大人的那款。我还没跟他算造假的账呢。他心里有数,还敢对我如何不成?”……
  鬼使神差的,李纯跟了足足一刻钟。
  女子进了程家,而他则进了程家最大的一间精品馆。
  上来招呼的只是一个伙计,明显没有她那样的眼色。
  “我慕名而来,想买件程四小姐亲手制,亲手烧的器物。”
  自然是没货的,伙计问他可能等。
  “等不了,只是用作收藏,所以,什么都成。”
  还是没有!说是程四的订单都排到十八个月后了。
  “价钱不是问题。”
  “高价也没有。”
  “残次品呢?”这话一出口,他被自己吓一跳。他什么时候这么执着了?他在做什么?
  最后他买到了一只她亲手制的玲珑球。里边可以放香料,也可以做装饰。精美的很,美中不足的,是在锁扣处有一点釉色淡了。可他还是一眼倾心。
  镂空的蔷薇花形,金红交加,看着很是华贵鲜艳,却明显不配他。
  可他还是买了。
  等离了荆溪他才惊觉,只记得去程家馆,却早忘了给圣上买一份礼。他是想去程家馆看瓶的,怎么就……
  梦里的他先是将那球儿挂到了身上,后来又用作了扇坠,最后挂到了床头……
  填了香后,淡淡的香气从球中释放,头顶那球晃啊晃,他便睡着了……
  随后,李纯便醒了。
  夏薇叫不醒他,是晃醒他的。
  他竟然喝着酒,趴在桌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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