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寸进尺,越是如此,他越是猖狂,而程紫玉渐渐发现自己的忍耐度也跟着提高了……让她总觉得他是有预谋地在给自己下套……
李纯往后躲,口中却不歇。
“所以我要去找人做架大马车,最大的那种……可以躺的那种……配上厚厚的毛垫……”
程紫玉起身来堵他嘴,可她哪里能抓到李纯。
“你放心,我一定做好隔音……一定尽力……一定让你高兴……”
“我要撕了你的嘴!”程紫玉爆发的临界点快到前,他任由她扑来,张开了双臂,一脸听之任之样。
一把搂住她,并将她紧紧箍住。
“撕吧!娘子如此主动投怀送抱,为夫自然甘愿赴汤蹈……火。”他火热的唇偷偷盖来,却只偷到了一下……
但收获了她的一口咬。
“果然火辣。”
“放开!”
“不放!”
“人看见了!”
“这是你的院子,都知道我人在这儿,谁敢那么没眼力见?柳儿第一个打出去!”
“那也要放开!”
“那家里的工坊建吗?不建就不放。”
“……”
程紫玉妥协了。
她本就没那么坚持,只是单纯觉得家里环境太好,有他在氛围不对,她怕没法集中注意力罢了。
到底是自己以后要用的,主意打定后,她便有了想法。
她细细看了图纸,微微咋舌。
李纯是真受宠。府邸位置好,不是说地段多中心,而是临湖而建,闹中取了静。湖畔一片绿意,融野景于宅,那是京城里求都求不得的。若好好捯饬,那景致绝对浑然天成。也难怪皇帝说要给他重赐府邸被他一口回绝了。
然而这么好的地方在李纯手上多年却荒废了,颇有几分暴殄天物的感觉。
程紫玉也不客气,直接划出了一大块地以作己用。但即便如此,园子还是有四之三的空余。而剩下地方便按着两人的喜好来安排了。小桥流水,亭台楼榭一样不缺,无资金之忧,自然是怎么好怎么来,进程迅速得很……
另一边,朱常安没有找到倪老。
他越发低调,每日不忘一早向皇帝和白恒请安,在太后跟前尽孝,没事就是抄经、钻研兵法,研读剑谱,如同变了一人。
白恒对他本就处于观察期,所以对他一直不冷不热。但最近他的心性倒是颇合白恒心意。有日白恒还特意到了他的住处,关心了他的伤并送了他一套剑谱。
昭妃是一心与金玉杠上了。
原因么,又多了一重。她被皇帝当众斥责了。夜游那晚私自出现,皇帝很不高兴。于是皇帝给了“修身养性”四个字。
她被彻底禁足了。
上下欢庆,丝竹绕耳,可她不能露面,连荤腥都撤了,她能做的,唯有“抄经”。她不高兴,很不痛快。
偏皇帝这个禁足令还没有时限。昭妃隐隐有种预感,除非儿子再立奇功,否则短期内,她是出不来了。
回京后呢?儿子一离开,她更是等于被送去了活冷宫!
哈,哈哈。
所以,她去把金玉弄到了身边。她已经想了好几个手段来整治金玉。
坠地狱,她也要找人陪……
话说,苗元宁听了程紫玉的话,在夜游结束的第三日便找了个理由向太后辞行了。太后对她有几分宠,自然是允了,并给了她不少赏赐,派人送她回京去了……
太子妃好几日没有露面,据不可靠的消息称,是在补假牙。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过急了,太子妃那牙连做了好几颗,始终不太合适。寿宴的最后一日,有当地女眷敬她酒,并狠狠夸了她的出色气度后,她忍不住露齿一笑。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笑得幅度大了,那牙就那么嗵地一下,从口腔掉下,直落了酒盅里……
那女眷见一颗白牙溅起酒花,抬眼又见破相的太子妃,被吓了个花容失色并一声叫唤。
失仪倒事小,却将太子妃的外貌再次推向浪尖儿上。
萧氏受不了议论,皇后也厌烦,在当晚,萧氏便收拾了行装先回了京……
金陵多日的寿宴结束了。
然而南巡还未结束,众人乘船继续往东南方去……
第398章 朱五春天
皇帝南巡除了为太后庆生,还有巡视河工、观民察吏、加恩士绅、培植士族、阅兵祭陵等目的。
祝寿事宜结束后,皇帝便将重心渐渐转于政务上。
一众皇子都得到了磨炼机会。
朱常安也不例外。
虽错失了在江宁的阅兵之机,但他的安分使他有机会在之后的行程中紧跟了白恒的步伐。而白恒所在,都是要务!且李纯推辞了部分防务后,白恒很多时候都守在了皇帝附近,这也给了朱常安不少表现和与皇帝亲近之机。
总而言之,他获益匪浅。
尤其是白恒那里,他一直表现地谦恭且任劳任怨,一次次叫白恒刮目相看,得了不少白恒的夸赞。
毕竟有师徒之名在那儿,徒弟出息师父面上才有光。而这位到底是皇子,若在自己手里跑歪,自己还得负责。这么一来,白恒对朱常安更是上心不少……
而江南水患连年不断,巡视河工时,朱常哲屡有见地,皇帝满意于他所做的功课,便将一部分河道上的公务下发给了他。
这是真正的实务。
尤其是皇帝三天两头将那“南巡之事,莫大于河工”,“计民生之最要,莫如河工海防”之类的话挂在了嘴边……
对皇帝来说这般重要之事,却交给了朱常哲?
先前得到了祭陵任务而一直沾沾自喜的朱常珏在幕僚的暗示下开始不爽快了。他作为皇子里的老大,负责了各项祭拜活动,这本是一种巨大的荣耀。颇有几分昭告祖先和世人,他这个皇长子前程锦绣,在皇子中是不二选择之意。
正是有此荣耀加身,前阵朱常安和朱常哲的蹦跶起势他都没放在眼里。
但此刻不一样了。
与朱常哲那实务一比,他这祭陵分明就是个面子工程。他的幕僚甚至认为,这或许是皇帝的平衡之道。
这个念头一起,朱常珏便更不能淡定了。
可不是平衡?
就如太子,何尝不是和他一样?虽担了个监国之名,可朝中有内阁操心,压根没太子多少事。甚至许多核心问题,被各部和内阁过了一遍之后,压根都到不了太子跟前。
太子监国,他祭陵,看似各有深意,实际这就是一种平衡。
所以说到底,他和太子是一样的。都像个烟雾弹,像个靶子,像个诱引炮火的目标……
除了虚无之名,实际上压根什么都得不到。
有个夸张的念头偶尔在朱常珏脑中闪过,叫他惊得后背一凛:皇帝这么做,莫不是对他和太子都不满意,实际是在为谁清扫前路?
可还有谁?
朱常安?荒谬!朱常哲,太弱小!
朱常珏宁可相信,是他和太子年纪偏大,实力稍强,大有取而代之之势而导致他们的父皇慌张了,所以玩起了这一手,让他与太子相互削弱。
但不管如何,朱常珏都有些嫉妒朱常哲,甚至是那跟条狗一般巴结上白恒的朱常安……
尤其那日。
酒宴正酣,宾客大多是商户。
可朱常哲一脸风霜姗姗来迟。
众人好奇之时,皇帝笑着表示朱常哲是去为他分忧,前往洪泽查看水务了。皇帝顺势多问了两句,然而朱常哲则表现得忧国忧民,当众提出了加固洪泽大堤的必要性。
“哦?”皇帝看着朱常哲,眸光一下深了起来,同时还似生出了些许默契,示意朱常哲继续说下去……
没叫他失望,朱常哲一开口便说了近半刻钟。更拿了前几年黄淮两河道同时水害,殃及几百万民众无家可归之事做了例。
不说这事还好,当把这事抛出后,江淮之地不少人都想到了当日难民成片,饿殍满地的惨况,一时间纷纷应和。
固堤,好事啊,当然是好!
随后,重点来了!
银子!
要好多银子!
洪泽大堤,前朝本朝修了数次,加固加高需要大量千斤石条,耗资巨大。皇帝很想修,想要在青史留个威名,想要百姓口中一赞“仁君”。
三年前内阁便草拟了方案,可当所需银两数额报出后,从皇帝到内阁都却步了。动辄就是数百万两,且是一个长期的工程。一旦工程开始,绝不可能一蹴而就,更不能半途而废。若无战乱或别的灾情还好,可若有呢?银子能否接上?朝政可吃得消?
皇帝不敢轻易动手。
这次南巡,借着祝寿,他未必没有查探之意。
他是个精打细算之人。南巡耗资虽巨大,但因着“千秋”,同样可以得到大量来自下层缙绅的回馈。他也并未修建行宫,而是用了“借住”。借住的对象,更都是当地的富户,他不打算斥大资,也没想要扰民。他是深思熟虑过的。
总体来说,此次南行,朝廷开支并不大。但皇帝却想要收到最大的效果。
朱常哲竟然摸清了他的心理。
此刻,朱常哲正将那个最重要的钱银问题抛出来。
很好,很含蓄。
也不刻意!
坐在这儿这么多人,不少人刚刚都还在说建堤加堤好,这会儿怎么也不该闭嘴,总要继续表态呀……
既是“为国为民”,那永远不缺“表忠表诚”之辈,溜须拍马之人,或是妄图以小博大之人。
马上就有人表示愿意尽些绵薄之力……也有人认为加堤既是“造福一方”,他们作为这一方水土养育之人,焉有推辞之理?更多人是随着大流察言观色地点着头……
皇帝大赞的同时,自然是婉谢。
但有人开了头,表忠声自然此起彼伏。
皇帝的坚持渐渐弱了下来……
以盐商为代表的富户们开始踊跃了起来,开口便都以万两计数。
那场宴席上,皇帝轻松募集到了三十多万两的资金。而皇帝为了表感谢,更是将各项免税降税的政策放宽了些许。
帝后当众各自从小金库里拨银,各皇子也唯有硬着头皮掏银子。
而有了这一笔,江南各方都开始了慷慨解囊。
几日的功夫,户部官员来报,第一笔用作加固的百万两资金已经全部到位……
皇帝在几位皇子跟前着重大赞了朱常哲。儿子把握住了机会给他分忧,他很高兴啊。最重要的,是老五的做法正合他胃口。准确来说,他也正有此意。国库的银子他舍不得,如此做法既好听又好看,关键省钱。
原本皇帝便打算待南巡尾声之际,用些甜头来作诱发动盐商捐款。此刻由年轻皇子提出来,效果更好,不刻意,不做作,很好很好。
太后也觉得好,千秋之际,如此大功德,以后见菩萨面上也有光。
朱常哲被重用了。
皇帝把加固洪泽大堤的任务直接交给了他。
一时间,众皇子全都羡慕嫉妒没了边。
如此大工程,耗时长,牵涉广,资金足,从户部到工部,从朝廷到地方,从权势到银子,这绝对是朱常哲将异军突起的前兆啊!
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挂个名,将来也足以名垂青史了!……
这怎么行?有人坐不住了。
当然坐不住!
两方缠斗已经够难够乱了,若成了三足之势,那胜率岂不是更小?
朱常哲领命后,便去往了洪泽,没有半点跟着南巡队伍享乐之意。他一直站在了堤坝的最前方。站在了民众眼前,站在了官员和雇工跟前。
万事亲力亲为,不是夸夸其谈,而是脚踏实地,他的口碑突然拔地而起。
再有康安伯在闽浙的势力加持,谁都能感应到,朱常哲大概是要在江浙地区站稳脚跟了。
有人憋不住,出手了。
那日大雨滂沱,狂风肆虐。
洪泽大堤巡视的朱常哲落水了。
他掉进了洪泽湖。
水下,有人束缚住了他的手脚,将他往水底拉。
当时视线不好,现场形势也乱,但明显,有人要他的命。
朱常哲当时若没判断错,至少有五六个杀手在对付他。
那些人很小心,没有打他,也没用兵器,只是要将他做成溺毙状!
但他很庆幸,他没有死。
既庆幸他会游水,所以尽可能在水下憋住了气。他也庆幸那日程紫玉对薛骏出手时顺便送他的那份礼。
那日之后,因为他被人“监视”,所以皇帝便许诺保他安全。虽然他面上推辞了,但李纯暗地里还是给他配了几个暗卫。
暗卫的效用,竟这么快就发挥了。
暗卫跳入水中后,惊动了那几个杀手。
那些杀手也不做纠缠,立马放开了朱常哲的手脚。且他们水性极好,转眼便快速消失在了幽暗水底。
朱常哲岂是吃素的?想要让他成为个意外?
做梦!他凭什么吃这个暗亏!
于是他故作溺水,往水下沉了沉,趁暗卫下行的这个时间,悄悄拿随身的匕首在胸前横向划了一道,随后将匕首沉入了水中。
被救出时,他胸口那长长的一刀触目惊心,瘆人异常。
他吐出了几口水,悠悠转醒后的第一条口令,竟是封口。
不是喊人追查,不是喊救命,而是说他失足了。是他自己不小心。是他自己脚滑了。
而他胸口那道明显的利刃之伤是因为撞到了湖底巨石。
原本吓得乱作一团的地方官员们张了张口,缓缓应是,那一瞬他们看朱常哲无疑感激涕零。短短时间内,朱常哲的形象一下拔高了许多。
好个顾全大局的皇子。没有闹事,担下全责。既保住了他们的前程,防止大批人受牵连,也保证这一河防还能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