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很清楚,现皇上当日能脱颖而出,也有我父王不可或缺的一份功劳。我那一声皇伯伯,岂是一般人能叫的?这一点,其实你比我清楚。事实上,就只凭这一点,其实什么都不说,你也一定会答应我的要求。”
文兰缓了一缓,见朱常哲没有立马反对,她知道,至少成了一半。
“不过,你我不熟,所以我愿意多说几句。你或者只当我为了引起你兴趣也成。第二点,我有银子,我想你应该也喜欢。
我母国多山地,特产和矿产丰富,虽不至于富得流油,但你肯定听说过人参和大城宝石的产出。这两样,在大周可是紧俏货。我爹,把这两样在京城的售卖交给我负责了。你知道这意味什么?
此外,我有很多嫁妆,足够叫你惊喜的嫁妆,将来你就知道是什么了。今日之后,你父皇还会补偿我一份嫁妆,应该也是不菲。财富,你要不要?你点点头,我就愿意给。
第三点,我不用你对我负责,说穿了,你我用不着同房。你也不用有压力,只把你我关系当作是互利互惠的合作关系就好。你我不谈感情。我也不求孩子,只要你不坑害我的利益,我便不会对你有任何管束。你是自由的。
第四点,你那么聪明的人。一定已经想到了。你只需用一个名分,就能在皇上那里获得极大的利益。明早我会向皇上提出这事。届时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委曲求全,迫不得已地答应。皇上会心疼你,会补偿你,会觉得你识大体,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还会上升一大截。此外,解决了我的事,你帮了皇上一个大忙,皇上更得谢你,欠你一个人情。
这些理由如何?足够让你动心吗?”
“很诱人。”文兰坦诚,朱常哲也不遮掩。他突然觉得,以前小看了文兰,老七的确配不上她。“还有吗?”
“你既想听,我便说了。但若说错了,您不能怪我。因为我是猜的。”
“但说无妨。”
“我还能帮你……牵制……”文兰张了张口,比划了一个“康安伯”的口型。
朱常哲瞬间眯眼。
“你搞错了。”
“也许吧。”
“但我说了,错了也无妨,你不如继续往下猜。”
文兰顿时笑了起来。就知道,她说对了。他动心了。
“说实话,你母妃都不在了,这亲属关系自然不那么牢靠。否则,你也用不着被催促着纳周家女为妃了吧?那个周静宜……可配不上你。你是不是很烦心?你若需要,我或许能帮上忙。让她成为废子,那么那人若想要利用她控制你便不可能了。我还会帮你让她始终毫无所用,却又偏偏身在其位,叫那位想换棋子都不可能。
我身份地位比她高,自然处处可以压她一头。到时候,刁蛮任性都是我,锅我来背,你可愿意?”
“猜得跟真的一样。”朱常哲终于笑了起来。“我看到你的诚意了。那么,你要什么?”
“我全力助你,只希望你他日登顶可以莫忘我的功劳。至少,你必须要保我母国的繁荣安好。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朱常哲微惊。
“你对自己将来……没有要求?”
“不用了。我不想为难你。我的好命都终止于之前的十六年了,往后的日子,我只想为母国做点努力。”
朱常哲点头。他的确瞧不起文兰,但此刻,他觉得该给她点尊重了。
他们之间竟然也有共性,那便是:个人利益在身后大业之前,被忽视甚至牺牲了。他们都是孤独的。上行路上,或许可以作伴。
“没有感情就没有羁绊,他日,或许我们可以做朋友。”文兰竟然说出了朱常哲的心声。
“最后一个问题。你说之所以选我,是因为你我之间没有仇怨,若他日,你我之间也生出大仇大恨呢?”朱常哲心头始终没法抛开那件事。
“那就到时候再说。船到桥头自然直。若你我之间羁绊够深,利益链够粗,那么,什么都分不开你我。”
半晌,朱常哲呵呵笑了起来。她说的不错。她成了自己的人后,自己便成了她和她母国的仰仗,她就是依附于自己的藤蔓,有她母国做牵制,她还敢对自己做什么不成?
他点头。
“那么,明日我便等你消息了。文兰,你很好,但愿合作愉快。”朱常哲笑着转身。
“朱常哲,明日见。”
文兰大舒了一口气,一下欢畅起来。
“多谢夫君。”
倒是朱常哲又被她一惊,差点乱了步子。
朱常哲一离开,文兰便赶紧上了马车往驿馆赶。
她自然不知,她一直被人远远跟着。
直到见她从驿馆后边围墙上梯子爬过去后,朱常哲才回头。谨慎如他,至少要亲眼确认文兰此行是真心还是圈套……
文兰这个合作,先试试吧。塞翁失马,失了老七,未必不是福气。
尤其是回府时瞧见周静宜正一副假脸迎在门前,面带委屈抹着泪说他黑了瘦了,他顿时觉得,还是文兰的直率可爱些。
文兰对上周静宜,胜算应该很大吧?
至少,他以后用不着装醉装傻避开眼前这个不好下手的女人了。
……
第512章 将军留步
第二日很快到来,几人虽各怀心思,却有一共同点:心知今日是重要且有意义的一天。
只是天公不作美,北风作祟,寒潮再袭,半夜下了一场春雨,今早醒来不但春意全失,几分阴冷,天空还笼上了厚厚的云层。
对于文兰来说,事实已证明,她的父王还是很疼爱她的。纵是昨晚文庆几番纠缠着分析利弊,朝鲜王还是没有直言放口让文兰入宫,而是将决策权放到了女儿的手中。
“兰儿,大周你若不想待,便跟父王回朝鲜吧。你母后想你了。回去后,有父王母后照顾你,哥哥们疼爱你,你还是能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从小,你们都纵着我。我做什么都那么随心所欲。但这次不了,我要有头有尾。父王,文庆妹妹昨晚的主意很不错。我也赞同。”文兰的表现得体完美。
“尤其是关于李将军的那一部分。一会儿先将文庆妹妹的安排跟皇上提一提吧。至于我那件,我想亲口私下说。毕竟,您知道的,我还想留点面子。”文兰恰到好处垂下脑袋。
“兰儿,那口一开,就收不回了。你真……”
文兰笑着打断了她父王后,又好一番的安慰。而她父王坚持不过,最后许诺:他和文庆将来一定会尽全力帮助她……
文兰的顺从让文庆既喜悦又惊讶,还有些莫名的失落。这功劳分明都是她的,怎么这会儿,都被文兰抢走了?……
今日,皇帝罢了早朝。
事情太多了。
在老七善后事宜完成前,他可不想面对一大群朝臣和皇子因立场不同或利益缘故而引发的争执。
朝鲜王去的很早,皇帝也就正好借故推了早朝。
早设想过朝鲜王或将狮子大开口,所以在对方提出想要让文庆入李纯门时,皇帝并没有太过讶异。
事实对他来说,与朝鲜联姻的对象是李纯而不是其他儿子们,皇帝是很乐于成见的。至少他的权利不会分散。
但他又知道,李纯大概不会答应。然而,这偏又是朝鲜王提出的第一个要求。他如何能去拒绝?拒绝之后,下边又该如何谈?……
皇帝背手走了两圈。
“召李纯入宫。”看李纯的意思吧。皇帝此刻的想法和昨晚程紫玉一样,与其自己做坏人说不,不如让李纯自己去处理……
皇帝相信,他可以处理好。
“李纯没有父母,朕答应过他,在婚事上对他不勉强。这事,朕得先问过他的意思。”
朝鲜王表示理解。皇帝没有一口回绝,他心里已经雀跃了。文庆各方面都很不错,大不了只求一妾,李纯又岂会不应?……
那边李纯则刚去京卫衙门晃了圈,听闻程紫玉已经入宫,便也打算去太后那里请个安。他很想知道,昨晚那神神叨叨的几人,究竟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可刚入后宫不久,皇上那儿又传话过来,他只能再一次折返往前朝走。
这边文庆则打算来个偶遇。
昨日人多,李纯也不知有没有注意到她。皇上那里尚未应下,想要确保李纯点头,怎么也要先给他留下个好印象……
文庆的人早就盯住了李纯。
李纯选的是人少的小路,正合了文庆之意。
算好了距离后,她带着几个心腹在某个拐角处,刚好拦住了去路。
“公主,这是什么花?好香好美,咱们朝鲜就没见过。”心腹秀儿手指一处笼在背风向阳处的花朵。
垂直的花架上,已有黄白色的团花盛放。尤其藤蔓高处的几朵,更是开得如火如荼。
“这个……若没弄错,应该是酴醿花。”
“什么花?以前没听过呢?”
“也就是荼蘼。这花长于南方,咱们朝鲜不适合栽种,你不识得很正常。大周能人巧匠多,不但将这花移植来了宫中,还能让它提早了两个月开放,当真叫人欣喜。这花开起来热闹绚烂,果实能入酒,花蜜还可提香精,倒是一花多用。也不知咱们母国将来能否有机会也引进了培植起来。”
文庆目露神往,表情陶醉,仰起了头,展开了笑,伸出了手,捻起了指,拉过了开得最好的一朵,放到鼻尖轻嗅,将她最美的侧颜和优美的天鹅颈留在了来路方向。
她的眼梢余光告诉她,李纯距离她只有十余丈了。
“《群芳谱》上说,因它“色黄如酒,固加酉字作‘酴醿’。又有诗言:山径阴阴雨未乾,春风已暖却成寒。不缘天气浑无准,要护荼蘼继牡丹……说的就是这种花。”
“公主真是博学。”
“我这都是一知半解。对这花并不了解。也不知说错了没有。”文兰低笑说着。“若见何人来自西南,倒是能问问。”
眼见李纯越来越近,她的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她拦住了路,甚至连寒暄后两人言语的话题都已经准备好了。
她想要给男人留个好印象:博学谦虚,优雅美丽,就个那花一样,开得灿烂却又不至于太过喧宾夺主,叫人一眼就心生好感想亲近。
那个程紫玉粗鄙,也不知腹中有多少墨水。她要让李纯看见,自己与他那个未婚妻,完全就是天壤之别。
至于这花,也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酴醿,这可是酒名啊!以酒名而称的花,眼下正似为了成全她二人。她似荼蘼,美艳脱俗,他如酴醿,醇厚诱人。他二人就该结合为一体,如这花,如那酒,同享这盛名。
文庆心里乐开了花,心道,这便是老天的意思吧?就让这盛放的酴醿来为她二人定情吧。
她昨日打定主意后,特意让人搜刮了所有关于李纯的讯息,自然打听到了李纯爱酒。所以她选了这带了酒名的花,就是想要引起李纯的注意,吸引他的目光,激起他的兴趣。
此外,她还知道,李纯在西南不少年,这酴醿花,恰恰是西南特产。李纯一定熟悉。这个话题,只要提出来,她二人便能借此多说几句了。
所以她要抛砖引玉,让他忍不住来与自己攀谈。
“公主若喜欢,奴婢给您摘上几朵拿回去插瓶子吧?”
“别。它们开得那么热闹,那么鲜活,那么富有生命力,还是让它们肆意活着吧……”
几个心腹一齐夸一齐赞,忙着夸花赞人,那边文庆只完美笑着,等着李纯一步步向她走来……她们几人已将这小路给堵住了,这场邂逅,是必定了……
李纯拐弯过来才见前方好几人。
偏这条路最近,他也懒得再改道,便直直快走前行。
女子议论入耳,他也只当未闻。
前路被封,那几个聒噪女子也没有半点让路之意,他莫名烦躁。
懒得多费唇舌,他便索性从路边花树丛中踩了过去,半点没有要停下来之意……
文庆大失望。
但转瞬却又欢喜了起来。
这男人目不斜视,正派不轻佻,当真良婿人选。
可她既打定了主张要“邂逅”,怎能让到嘴的肥肉飞了。眼见即将擦身而过,她恰到好处转身,随后翩翩行了一礼,并主动开了口。
“给李将军请安。”文庆的嗓音动人悦耳。她正自我安慰:李纯定是为了避嫌,才宁可主动从边上走。多好的人。
可文庆并没有等来预想中的回应。
李纯步伐未停,表情不改,依旧冷冰冰,甚至没给她一眼,只将左手几根手指略微一抬,便直接略了过去……
文庆笑容一僵。再次自我安慰:自己是公主,他自然不是没礼貌,肯定也不是故意的,应该是被皇上急召心里有事而没顾上或是没瞧清自己……
随后,文庆迅速给那秀儿使了个眼色。
丫头赶紧小跑几步张开了双臂挡住李纯。
“将军是否有些无礼了?我们主子向您行礼请安呢,您不回礼至少也该打个招呼吧?”
李纯一错后槽牙,转了身子,瞧了文庆一眼。
文庆站在花树下,一身层层叠叠的精工绣裙,与身后花团锦簇的黄白酴醿交相辉映。清浅的竹簧绿衣裙更是衬得她肌肤胜雪,比那身后花儿还娇艳上几分。
李纯不懂着装,可女子那点伎俩和春色全都写在了脸上,穿在了身上。
果然,这是到春日了。
纵是天气再糟,也挡不住那些盎然萌发的春心春意!
他慢慢扭回了头,冷冰冰瞪向了丫头。
“我不认识你主子,何必行礼招呼!”
文庆:“……”
她一张脸再掩不住僵硬。
两日前她跟着王上入京,他站在皇帝身后,没看见她?昨日他帮着收拾残局,她站在文兰身侧,他也没注意到她?刚刚她们话里话外谈花时,几次三番提到了“朝鲜”和“公主”的字眼,他也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