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分明是不会回答啊!
锦溪郡主就罢了,到底是有人似是而非一带而过的说辞。可太子和庆嫔……一个是自己承认,一个是宫女指认在里边,只怕是跑不掉了。
在很多人眼里,这里边十有八九就是在行那不堪之事。
也不知是谁,说刚从坤宁宫那边过来,言之凿凿表示,刚刚半个时辰她们都在坤宁宫附近当差,太子绝对没有出现过附近。
还有人不知从哪儿逮来了庆嫔的朝鲜心腹秀儿。
秀儿是听到佘嬷嬷偷窃的消息后出来打探被拖来,正是郁愤。她早知那婆子不是好东西,可无奈主子宠信啊,她原本还想着帮主子说几句,哪知被人围住的第一问就是她主子的去向。
“主子……在赴宴啊?”
“庆嫔没回寝宫吧?”
“尚未。”她刚从寝宫过来,怎会不知。
所有人抽气连连。
所以,庆嫔和太子都是半个时辰前便离开了慈宁宫,这会儿却全都消失不见了,人在哪儿,不是已经显而易见了?
果然!果然啊!
啧啧。有伤风化,有好戏看!
再有人开始散布风声,道庆嫔身边的佘嬷嬷最近老是打听太子之事;又说曾听佘嬷嬷言在太子府有远亲;还有说,疑似昨日瞧见了庆嫔出现在了坤宁宫附近,而那个时间正是太子入宫时……
短时间内,议论已经迅速发酵开来。
最怕就是人云亦云,此刻人证不少,几乎人人都已认定了心头想法。
而且,眼下已不再是熊贵人,就连外边也能隐隐听到侧殿里边有丝丝响动传出来。
人越聚越多,谁都知道,马上有好戏看了。
此地距离慈宁宫实在不远,动静太大,想不惊动那边都难!
按理眼下这种形势,皇帝不会亲自下场。毕竟儿子和妾的苟且,奇耻大辱,丢的却全是他的颜面。
可若没有雷霆之怒加持,幕后人又如何能收到其想要的那种效果?
制造出的这么个好局面,自然是要让皇帝亲眼所见,才能成为其拔不出的心头刺。
所以这边皇帝才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已有不开眼的奴才跪地将事情直接禀给了太后,重点是,当众!
皇帝刚要派于公公先去封口,头上便已有莹莹绿意泛起。
皇帝连安排行动的机会都还没有,整个慈宁宫便几乎已无人不知此事。
皇帝没有选择,哪怕一肚子的火。
在还不知真实状况,还没亲自亲眼去了解的情势下,他也只能强忍心头不安,强按已经不受控开始往各种坏处蔓延的思绪,强行无视各路人等小心翼翼的眼神,硬着头皮以最快速度往慈宁宫外事发地走去……
当然,皇帝也没忘发出暂时禁止所有人进出慈宁宫的口令,最大程度防止谣言扩散。虽此举效果已经不大……
皇帝喝了不少酒,一路走来,酒气进一步催发了心头怒意。有几个瞬间,他都想着不计后果直接去劈了那逆子算了。畜生!
还有那贱人,索性也一刀劈死!下贱无耻!已经不是第一次勾搭自己儿子了,喜欢肉,就把她肉割下剁成一块块喂狗!这般淫贱,怎配进皇陵,直接发还朝鲜算了!
提到朝鲜,皇帝又怒了。
如此贱人,送来大周皇室,这是要祸害大周根基血统吗?这是要坏了大周皇室声誉?想到不久前朝鲜王义愤填膺上门讨要说法的模样,皇帝不由冒出一个念头:难不成,朝鲜王这是故意为了文兰之事在报复?
文兰声誉被众皇子毁了,身子又坏在老七手上,所以朝鲜王弄了个小贱人过来,是故意在报复?
皇帝被这想法吓一跳。
他突然想起来:“文兰呢!出这么大事,她跑哪儿去了?给朕将人找来!”他的怒火不自觉地往朝鲜人身上开始烧,那么眼下首当其冲的自然便是文兰了。若朝鲜人真有勾当,她这个朝鲜公主岂有不知之理?文兰在其中又是起了什么作用?
而皇帝这么一路过来,总觉得那些宫人后妃宾客越发低垂谦卑的脸皮下,实际带着的都是对他的耻笑和怜悯。原本随风吹进他耳间的议论却在带风而来的他经过时全都消失,这巨大的谨慎和反差更是在打他脸!
窝囊!
难堪!
郁愤!
皇帝向来泰山崩顶不改色的面容下,带上了一阵扭曲。
不得不说,主谋很成功。
眼下的皇帝,怒火已被全面烧起来了。
卑躬屈膝,低垂脑袋的人群里有好几个都忍不住地双眸带笑。
按着皇帝眼下的怒意,太子必完,庆嫔必死,文兰必受牵连。等会儿再配上关于程紫玉的那出好戏,今日之后,势力盘将全部改写啊……想想就痛快呢!
坤宁宫里,皇后闻讯跌落了手中杯,直接软瘫在地,被宫人搀扶起后,正以最快速不管不顾跑来。
朱常珏早就“醉了”,此刻脚步虚浮地茫然看向众人,在左右的搀扶下,心情愉悦跟着往事发地过来。
本该这偏殿当差的俩小宫女战战兢兢跪地,她们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只一个动作:在心底求佛祖保佑,让她们劫后逢生,脑袋千万别搬家……
那位常贵人则努力咬着舌尖,确保自己不晕过去。
一晕后,她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她知道一点:今日之后,皇帝是绝不会多看自己一眼了。从此以后,皇帝看见自己都会想起今日难堪。她,已然失宠。
瞧着上蹿下跳,眸底带笑的熊贵人,常贵人只暗暗抠着手中帕子,清楚自己认人不清,才会被眼前这熊贵人给利用了。她,有怨,却不知能否讨回!
始终没人找到庆嫔和太子,皇帝其实心里有数了,一切正是所有人此刻的念头:通奸。
于是,在侧殿门被侍卫撞开前,他已经深吸了一口气。
然而,入目的场景还是叫他和身后伸长脖子的众人给惊到了。
原本以为,入目的将是慌张的太子奴才,跪地求饶的太子,或会是心虚相挡的奴才们和一道紧闭的室门。
但不是!
门后,一个人都没有!
但叫人莫名感觉压抑。
皇帝站在最前边,他清楚看见地上有血迹。
还是不少。
一串串,一滴滴。
有的洒在了路面,有的染上了墙头。
他的面色更沉了几分。
护卫开道,皇帝一脚踏进了侧殿大门。
那间屋子门并未锁上,只是虚掩。
皇帝站定门前,左右侍卫一脚将门踹开。
然而,巨大的血腥味迎面扑来,差点叫皇帝退了回去。
定睛一瞧后,却是所有人抽气连连。
匆忙赶到的皇后踉跄着冲进屋中,随后爆发出了一声尖叫,差点就要晕过去……
而纵然皇后失仪至此,皇帝也没怪罪甚至多看她一眼。
只因皇帝和皇后一样,眼里只剩下:震惊。
随后,帝后两人几乎是同时冲进了屋中。
他们看到的,是被鲜血染红的幔帐和床褥。
床上不断有血往下滚,粘稠的血液在地上已经流了一滩。
太子的龙纹衣角和靴子露在了幔帐之外,谁看都知床上为何人。
太子遇害?——这是所有看见这一幕之人的预判。
侍卫打开幔帐:
更叫人抽气连连。
皇帝第一时间已在怒骂:“畜生!把这畜生给朕抓起来!”
床上,有女子不着衣缕,分明庆嫔无疑。皇后再次一声尖叫,只因庆嫔早已被一刀刺穿而死透。
眼珠瞪起,死不瞑目,死状可怖!
庆嫔身边躺着的,自是太子。
太子衣裳完整,身上未见伤痕,显然这一地加一床的血都是来自庆嫔。
而且庆嫔身上那一刀,皇帝认识,谁都认识,有太子府的标识!
谁看了眼下状况都能推断出:太子与庆嫔苟且在先,对庆嫔灭口在后。简而化之便是:奸杀。
皇帝怎会不怒。
若说是通奸,那他还可以冲着朝鲜人发作一番,他已经想着把责任推个大半去朝鲜头上,说不定还能借机与朝鲜重新谈判,索要些利益回来。
眼下可好,如此这般,不但太子和大周方得负全责,不但他颜面无存,他还如何向朝鲜方交代?奸杀,如此恶劣情节,大周是全无立场啊!
皇帝头皮发麻,血气更是翻涌而上,只恨不得亲手掐死了这个逆子……
眼见侍卫上前去太子身边,皇后跪地求情喊着不要,表示太子酒多,早就醉了。今日之事疑点颇多,不好妄加判断……
那边皇后嚎得厉害,另一侍卫却已被一串哼哼之声吸引。
随后,侍卫的发现直接打断了帝后。
两人又是一惊,这才发现倒地的屏风后还有两人。
一个地上不省人事,后脑勺全是血的奴才,和双手被反绑,口中被塞了布的程紫玉。
皇帝连连抽气,他瞧见程紫玉满手是血,手上还抓了一块碎瓷在磨着绑住了她手的绳。
“太子……太子没有……太子是被打晕的。他冤枉……”程紫玉口中堵物一被拿走,便道出了这么一句。
这一瞬的皇后,看程紫玉的眼中与看到了圣人一般亮光大盛,她头一回觉得程紫玉这般光芒四射。她的儿啊,或许能不能救命,全靠程紫玉这张嘴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请御医,快去给郡主松绑。”皇后并不是一把推出了身边嬷嬷,而是和嬷嬷一起蹲身到了程紫玉跟前,扑簌扑簌挂下了两串泪。
“紫玉,你没事吧?疼不疼?御医马上就到,我那里有好伤药,一定不叫你留疤。究竟出什么事了?是有刺客还是歹人啊?”皇后模样,亲切关怀好比亲娘。
程紫玉面上不露,心下好笑,和皇后一比,自己的表演功力简直不堪一提啊!
接下来嘛,便是她自圆其说之时了……
第614章 多亏了你(三合一章)
皇后大悲又大喜后的反应固然有趣,但程紫玉更想瞧见的是她尚不能证实,却又万分肯定的主谋——朱常珏的反应。
她一下便寻到了他人影。从正对她的窗口盯出去,那双刻意用迷茫酒意掩饰下的阴鸷凶光被她逮了个正着,又无处遁形。
程紫玉眸光带着十足的了然和坚持,对方似乎也懒得再掩饰,看过来的狠毒也陡然加重。
四目相对两息后,程紫玉眼里鄙夷尽显,而朱常珏从特意来收取战果,以为可以赚个盆满钵满,到头来才发现是竹篮打水,其中落差叫他素养再高也难不露出几分气急败坏。
帝后都在等程紫玉继续,却见她探究的眼神直勾勾从他二人身上跳了出去定去了窗外,两人皆是跟着猛一回头。
瞬间,多道如炬眼神刺来,朱常珏下意识想要避开,却碍于周围人实在不少,只能赶紧恢复了先前醉酒态。
他能感应到父皇火辣辣的眼神,叫他心头一阵紧缩,心头怒骂了一连串的贱人,更恨不得将这程紫玉挫骨扬灰。这都多少次了?多少次坏他好事?多少次针对他,陷害他?如此贱人,终有一日要叫她求死不得,生不如死!
朱常珏正胆颤于皇帝的眼神,好在那边查看太子的侍卫正开口证实了太子的不妥,皇帝也扭回了头。
太子的后颈有一处明显泛红且肿胀之伤。
“太子殿下不省人事并不是醉酒,而是如郡主所言,被打晕了。的确有问题。”
都有经验,很快便判断出,这个伤是刀柄砸伤……
嗯,其实吧,这伤,程紫玉原本觉得放在后脑勺,起个大包的效果更好,可太子怕坏了脑子死活不肯,他们便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侍卫敲了他的后颈——到底是娇贵龙子,就这苦肉计都不是她好说歹说能争取来的,实在是形势危急的无奈之举。
皇帝面色黑沉,亲自细细瞧了太子。
非但是后颈,太子的脖子上还有一道细小伤口,明显是被人拿刀在脖子上横过,除此,太子嘴角到脸颊处还有一道红肿之伤。侍卫判定,这是——挨了人一拳。
皇帝心火再次腾腾而起。
太子是这天下除了他以外最尊贵之人!竟有人敢对太子动手!谁?
更何况,打人不打脸,眼下打的还是太子的脸,无疑就是打了他和大周的脸。太子身在其位却被人将刀横在了脖子上,这威胁的,无疑是他大周的将来。太子堂堂国之储君,竟有人敢放倒了他,嫁祸了他,暗算了他!
哪怕自己对太子再不满意,也并不代表有人可以跳过自己来直接处置太子的性命和尊严!
是,眼下这个状况,皇帝如何还能意识不到,太子是被暗算了?
那么先前他对太子的荒唐举动有多愤怒,眼下这些怒火便已加倍演化成了他对幕后人的恨意。除了在镇江被行刺那一回,他还从来没有一次如眼下这般心火被烧的要沸腾起来。
而程紫玉此刻蹦出的第二句确认了皇帝的猜想:“如皇后娘娘所猜测,确有其他歹人!”
屋里屋外皆大惊。
侍卫们鱼贯而入,开始了深入仔细的排查。皇后跪地求皇帝做主,而程紫玉则被皇后的几个宫人从地上搀起,她双足依旧麻木,但相比先前已有明显好转。
外边搜寻而回的侍卫也接二连三过来禀告。
先是说,找到了太子随身带的五个侍卫,他们全都被放倒,随后被扔到了正屋后边花丛和杂物房。
侍卫中有一个重伤,腹部被砍了一刀,其他几人也都受了不同程度伤,有的是腿脚,有的是肩臂。有一个侍卫伤情较轻,已有清醒迹象,应该很快就能开口交代经过……
接着是程紫玉的会武婢子柳儿也从柜中被发现。同样是被打晕,且有中了迷药迹象……
再有被调来的暗卫长手指香炉,一口咬定屋中香味也有问题……
只不过,里里外外都翻查过后却发现总共也就这些人。并没有找到那个熊贵人口口声声看见的佘嬷嬷,也没找到所谓歹人。
众人皆是一肚子疑问:那么,歹人去了何处?佘嬷嬷也不翼而飞了?是看错了还是有人在撒谎?……
在众侍卫们忙着排查线索和等待御医的时间里,作为里里外外唯一一个清醒的受害者,程紫玉在众人的巴望中正将来龙去脉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