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贵——弱水西西
时间:2019-09-18 07:13:36

  他还转身让那群吵吵闹闹的公子哥们远开些去,整个人端的都是一正人君子的气度和发号施令,颇有地位的气场……
  何父原本见赵三便觉文质彬彬,气度不凡,此刻见他既有眼力又有礼貌还懂礼数,心下更是信任了些,忍不住多问了几句春萼的事。尤其是先前赵三提到的“卖身契”。
  “确有此事。”
  “唐突一句,不知……那契约书可否让老夫看一眼?”
  “自然可以。但眼下不行。那卖身契在我府上,并未带出来。”
  “是是,老夫糊涂了。”是啊,哪有主子带着奴才卖身契出门的。
  “没事,伯父想看,晚些时候晚辈送您府上去就是了。您不用有负担,春萼既入了您府,我自当全无此事,绝不会与何家追究的。”
  赵三越显气度,何父越是信任且觉无地自容。追不追究,都是丢人。自己就罢了,儿子以后还如何在这群公子哥间立足?完全成了笑话啊。
  赵三打着扇子回忆到:
  “当日春萼在酒楼卖唱,她哥欠了赌坊一百两,要把她送去赌坊抵债。我们那日正好摆了一桌,春萼哭着向我们求救……我们中……咳咳,有人已与春萼有过交往,哪能见死不救。”
  赵三瞧着何父比炭还黑的脸,差点没绷住,只能使劲憋笑。
  “春萼和他们……有过交往?”何父厚着脸皮问到。
  “是。”
  “哪种……交往?”
  “关上门那种。”赵三一本正经胡说。“但有没有蒙上被子就不知了。”
  何父没接话。
  贵公子们和个小姑娘关上房门还能做什么?
  何母没走远,顺风传来的话吹进耳中,叫她差点厥过去,奴才给她掐了人中才勉强保持着清醒。
  其实让何父何母觉得愤恨的不仅仅是春萼的下作下贱,还更因赵三口中“赌债”、“逼债”、“上门”、“抵债”那一串形容,怎么就和昨日何府门前那事那般相似呢?
  若没记错,刚刚赵三爷还讥讽春萼联手她哥讹诈他钱财了吧?难道是真的?那么,昨日那会不会也是一场讹诈?
  两口子胸口皆是一闷。
  再退一步,春萼如何他们暂且不管,可一个与多人有染的女子,那孩子……难道真如那个奴才所言,不知孩子爹是谁?
  “赵公子,敢问您与春萼……”
  “啊?这……”
  赵三尴尬咳了一声,又笑了一下,并未否认。
  何父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今日他的老脸,算是丢尽了。
  倒是赵三快速转换话题,再次让何父对他高看了一段。
  “您不知,她兄长无耻,见我们要买人,那银子便从一百两涨到了三百两。当时就我身上有这个数,兄弟们一起哄,我便将人买了下来。这事,刚刚的公子们和酒楼上下都知道的。而我买下她,一是怜悯,二么,毕竟是兄弟们都……疼爱过的女人,真要流落那种地方,就说不过了。您也知道,那种场景下,总不能见死不救。”
  何父没接话。
  不会接了。
  不单单是谈论这种事难堪,也不仅仅是从陌生人口中听到真相难忍,更是丢人。
  兄弟们疼爱过的人啊?那个“们”字后边带的,究竟是多少人?
  “后来,她大概是觉得我家护卫康子长得好,还壮实,也不知何时把康子迷得七晕八素还好上了。我家康子上了心,也不嫌弃她,想要提亲。可她却一口咬定不认识康子。”
  “对,她就是个翻脸不认人,不知廉耻,千人,骑的贱人!”康子激动插嘴。“何老爷,我听说何家是南方来的书香世家,你们一定要小心提防她,可别着了她的道!”
  “别胡说。春萼现在已是何家人了。”
  “何家人忠厚,何二爷明显被算计了,还不让提醒吗?”康子郁郁。
  赵三尴尬笑,何父则被“算计”二字说动了。
  “什么算计?还请赵三爷和这位小兄弟详细相告。老夫感激不尽。”何父抱拳。
  “不是,那事……咱们也不确定。只是可能。”
  赵三很能演,吞吞吐吐到:
  “而且,实话不瞒您,康子虽在老家已经议亲,但康子跟我多年,也没个人照顾起居。他又是个痴情的,原本,我是打算就将春萼赏给他的……可她偏偏不肯……”
  毫无疑问,此刻正是何老爷这辈子最丢脸的一刻。所以,儿子的妾,原本是别人家奴才的玩物?而自己指望的小孙孙,可能是别人家奴才的种?
  “春萼的卖身契在我手上,她怕我把他许给康子,便……算计了何二弟。那天咱们兄弟都醉了,她大概是看着二弟最好说话,又是个忠厚老实的,所以……也不知怎么的,便滚去了二弟身边。
  那日之后,她便装病去了庄上。我倒是发了善心,也没逼着她跟了康子。哪知她一痊愈,便说有孕了,还一口咬定了孩子是二弟的。不过她这个人,交好的不少,谁知她说的真假。
  但我们兄弟都觉得怪异,特意找她在画舫上开诚布公说了这事。她指天誓地,确认那是二弟的孩子,还哭得死去活来,说穿了,就是想逼二弟点头。谁知道她不要脸,一早就约了弟妹啊。
  也是这事,才叫弟妹慢慢心死……”又是一通添油加醋的扯。
  “她倒是顺利进了何家,我家康子气得茶饭不思。”
  “属下既是不甘心,也是觉得那孩子是我的。”康子又道。
  赵三一巴掌拍过去,“不许胡说。”
  ……
 
 
第656章 皆大欢喜
  对赵三来说,这样的戏码完全轻而易举。他家里就有个老爷子,他太清楚这些长辈要怎么哄,怎么激怒,在他们面前应该如何装乖,如何挑唆,如何谋得喜爱和信任。
  他很清楚,他的任务,基本快完成了。
  何父听到这会儿早已不会反应了,千头万绪都在心头奔涌。
  这是个什么冤孽,什么笑话?
  他心知肚明,应该正是自己儿子良善,所以叫人算计了去。那荡,妇为进何家门,使尽了手段,不但挑拨离间,坏了儿子与红玉情分,还找去了荆溪,她野心那么大,难不成想气走红玉翻身做少奶奶?
  夫妻两人听得后背直发凉。
  所以,他们这几日都做了什么?
  儿子犯错还情有可原,他们呢?他们不但气走了媳妇,坏了亲人间情分,伤了儿子感情,如了小贱人心愿,还把唯一一个在帮忙,做实事,撑着何家,解决麻烦,一力相扛的紫玉给气走了?
  说到底,不仅仅是他们轻信,还是他们自己心中有鬼不够大度,才会连个下三滥都能算计上他们,此刻后悔自然是晚了,也不知弥补还来不来得及?……
  “伯父……”赵三拿手在失神的何父眼前晃了晃。“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请。”
  “春萼与二弟那次,我们兄弟都喝多了。您知道的,喝多了,人都站不直,哪能行那事?……”
  “您的意思是……”
  “我一直觉得,那天二弟不一定真和春萼发生了什么!即便真有,也不好说那孩子是哪个的。毕竟与她相好的人……不少,是吧?
  这话本不该我说,可那到底是何二弟的长子,还是得慎重啊!若不是二弟醉在我的地方,这口我压根不会开。所以,我多话了。
  我家康子为人冲动,又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他刚刚所言所为,您别放心上。还请您担待。
  何思敬是我兄弟,我觉得,这种事,还是他本人最清楚。毕竟万一错了一丁点,那可是对祖宗不敬啊!”
  那赵三撂下了一句重话,便告辞扬长而去。
  直到他走出去几十步,何父还呆在原地。
  何母急得团团转,过来拉了老爷袖子掩面抽泣。既为儿子和孙子难过,又对程紫玉和红玉抱歉,更为不知下一步当如何而焦躁。
  何母忿忿:
  “那个贱人,我只恨不得掐死了她。这样的女人,擦鞋擦地都嫌她脏,若还留她在府中,不单单是丢人现眼,还让敬儿这辈子都要抬不起头啊!可老爷,她肚子里到底还有个孩子。这……要不,咱们把她先找个地方拘禁起来,等她生下孩子……”
  “不行!”
  何父坚定摇头。
  “春萼留不得,那孩子也是。”
  这后患太多了。
  春萼人品这两日已经过了多番证实,只怕比她哥也好不了多少。她更有多次勾结了她哥的嫌疑。这样的人留下,哪怕是拘禁,那隐患也不会少。
  虽说钱财不算什么,可何家不比程家,哪里经得起这些人搜刮?儿子说的是,有一就有二,下次她哥又在外边作妖,最后算到何家头上呢?
  她哥指着她发财,她被拘禁后,她哥断了财路,再上门来闹呢?既然她被转卖了好几次,指不定哪日又有人拿着卖身契上门呢?
  那何家岂不是永无宁日?
  “刚那赵三爷手上就有春萼的卖身契,咱们哪怕是赎回来,可怎么堵得上悠悠众口?儿子的脸面,何家的脸面怎办?今日有那个康子为她发疯,他日还会不会有别的疯子傻子为她上门?她的孩子生下后,是不是还有一个个爹上门来认亲?儿子承受不了。”
  何父一叹。
  “赵三公子有一句话说的是。咱们何家门风干净,万不能让祖宗蒙羞,也不能有辱门风,更不能对祖宗不敬。那孩子留不得了。”
  “可咱们是下杀手还是什么?”何母慌张。何家家风不错,一向安稳,府里人口单纯,上边又一直有老夫人撑着,所以何母手上可没染过人命,也不太懂那种手段,这会儿一想就开始发怵了。
  事实,也正是没经历过阴私,这一年来屡屡见紫玉手段,他们才会那般不理解,以至生出了反感。
  眼下,她是终于能够理解上一二了,可心头却更不是滋味。那种不得不,的确不叫人好受。
  “咱们……还是错怪紫玉了。要不然,还是请紫玉帮忙?她认识的人多,看能不能把春萼弄去什么苦寒之地,远远发落了,让她永远回不来那种……”
  “咱们哪有脸再去求紫玉。”
  “老爷抹不开面,我去。我去道歉,去赔礼,我去求。我好好和她说。我把责任都揽下来。”
  何父想了想到:
  “不用,我有法子。”
  ……
  将军府中……
  程紫玉在事发三刻钟后,便将来龙去脉都弄清了。
  昨晚头阵打好了基础,赵三原本今日要安排人再上门闹一场,不过在听说何家人要前去白云寺烧香后,他脑子转得飞快,立马改了主意,并捎来了口信。
  程紫玉自己不便现身,便让柳儿乔装后跟去看戏了。
  她也是惊讶于赵三的高效。真没想他这么快就能做到这一步。
  柳儿啧啧:
  “您可没瞧见,那货人模狗样,装得跟个真君子一般。何思敬爹娘都被他骗了。尤其康子像只疯狗蛮牛,反倒衬得那赵三老实可靠,正人君子无疑了。”
  “舅舅他们是文人,就吃那一套。赵三他们出身和圈子在那儿,谁家不是达官贵人,真要装个君子,那都是小菜一碟。”
  两人正说着话,却是赵三让人来转告,他此刻就去何府收尾了,让瞧好了,今日保证完成任务……
  程紫玉笑道,“柳儿,看我找的人还不错吧。细算起来,统共还不到一天,不但解了个大患,还轻易就解了最近舅舅和舅母被人煽动而对我生出的埋怨和揣测呢。他们还欠了我一个人情,并愧疚于我姐,将来对待我姐应该也不好意思再强势了。”
  “主子英明!”
  “这事赵三做来容易,要是我去,可就吃力不讨好了。”
  何府……
  何父何母到家便先将春萼禁足了。
  一路上春萼没少解释,可他们从头到尾看得清楚。春萼整个一系列的作为都让他们恶心。心意一决,他们索性堵上了春萼的嘴。
  回来后,他们去看了眼儿子,心疼却更盛了。
  儿子心情本就不好,昨日再被人讨了一通债,晚上便借酒消愁了。何母知道他喝到了近丑时才醉过去。刚去看儿子,竟然还没醒。
  整个屋中,都是颓废的味道。
  这也更坚定了两人要处理善后的决心。
  也是这时,前院来报,说赵三爷来看二爷了。
  何父赶紧去迎人入府。
  赵三还挺客气,送了一方砚台给何父,又准备了一串精致的檀木珠子给何母,他谈吐有礼,言辞讨人喜欢又恭谨谦顺,叫何父何母更觉这公子可信。
  “怎么没见二弟人?不会还没起吧?”只这一句便让何父没法遮掩,只得据实相告。
  赵三叹着气,表示有机会一定好好开解二弟,话里话外都是感叹,着重还渲染了一番昔日何思敬的意气风发和与红玉艳羡旁人的过往,叫何父再次跟着一心疼。
  赵三见火候成熟,便将那卖身契拿了出来。
  何父昨日已见过讨债的地痞拿的那欠条,此刻一眼便认出,那狗爬一样的签名与昨日那个一模一样。他找人去取了个春萼的手印来,与卖身契叠到一起,亮光下一瞅,果然是重合的。
  确确实实,春萼早就卖,身给了赵三,没有可辩的了。
  何父已不意外。
  但他却依旧露出了一脸苦笑,随后冲着赵三深深一鞠躬。
  赵三“吓”一跳,赶紧上前去搀。
  “我担不起赵三爷一声伯父,羞愧啊!但求赵三爷一不追究何家过往之失,二给何家个将功补过之机。”何父越发汗颜模样。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