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竹马恨玄学——九阶幻方
时间:2019-09-19 06:48:58

  而且楚轩的用词,也太直接了吧?
  什么叫“我又不是没睡过”?
  顾宁本人从一丁点大开始,就和可怜的史努比一样,和楚轩一起睡过无数次。
  顾宁刚出生时,几乎从来不好好睡觉,睡一小会儿哭一次,睡一小会儿又哭一次,把本来产后就很虚弱的顾妈妈折腾得死去活来。
  顾爸和楚爸两个人出尽百宝,在顾宁的床边挂了一整圈各种名目的辟邪镇煞的东西,琳琅满目,像个传统文化糟粕展览会现场,可是对顾宁,居然一点用都没有。
  直到有一次,顾妈和楚妈聊天,为图省事,把几个月大的顾宁和不到三岁的楚轩一起放在大床上。
  小小的顾宁才睡没一会儿工夫,又开始折腾,楚轩已经稍微懂事,看见她的眉头紧紧皱着,扁着小嘴,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就学着顾妈妈的样子,伸手轻轻拍她。
  顾宁闭着眼睛,肉乎乎的小手摸上来,找啊找,找到拍着自己的手,紧紧攥住大拇指,小眉头总算舒展开,安心睡了。
  等到顾妈反应过来时,发现顾宁居然整整睡了一个下午,没哭没闹。
  顾妈喜极而泣,简直想把楚轩打个牌位供起来,楚轩从此荣升为顾妈的心头肉。
  自此之后,只要顾宁一闹,大家就去找楚轩。
  楚轩十分懂事,一点不嫌麻烦,常常坐在旁边,一手玩着自己的玩具,或者拿着自己的小画书,另一只手分出来让顾宁握着手指,等顾宁睡沉睡安稳了,才悄悄回家,有时实在太困,自己就歪在顾宁旁边睡着了。
  顾爸鉴定,顾宁命盘奇特,招邪引煞,又特别敏感,容易受惊扰,而楚轩天赋异禀,妖邪不近,天生注定是顾宁的安眠药。
  可是毕竟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顾宁稍微大一点,顾妈就想尽各种办法努力给她戒断这个习惯。
  没有楚轩,顾宁大哭大闹,宁死不睡。
  顾宁那时才会说话,发不出“轩”这个很难发的音,张大嘴巴,对着对门的方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嚎,“先先!先先啊!”
  就这样从一岁多一直闹到三四岁,比断奶还麻烦。
  顾宁再大一点,长成了个小姑娘,自己不再好意思握着楚轩的手睡了,可是如果午睡时楚轩在,顾宁就会睡得特别香。
  楚轩那时已经变成一个小小少年,有一段时间迷上各种热血漫画,因为楚妈不许看,借回来后就直接藏在顾宁的床底下,每天中午午休时都跑到顾宁家来偷看。
  于是顾宁放心地在床上午睡,楚轩就坐在床边地上狂啃漫画,等上课时间一到,再叫顾宁起床一起上学。
  漫画之后又有各种奇怪的小说,后来又有装满游戏的手机和平板,顾宁的房间就是窝藏楚轩的据点。
  楚轩在外面是学霸,是男神,不苟言笑,清冷淡漠,只有在顾宁这里,他才是十几岁的楚轩本人。
  后来楚轩去上大学,每天晚上睡觉前必然跟顾宁语音聊一会儿,听的多,说的少。顾宁把每天发生的哪怕芝麻大的小事都跟楚轩汇报一遍。楚轩时不时嗯一声,但是他的声音有奇妙的镇静作用,顾宁常常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再后来就没有楚轩了。
  到澳国之后,顾宁好不容易找到了四喜少爷,少爷昼伏夜出,满公寓溜达,给顾宁当夜班守卫。就冲这个,顾宁每月也要省钱给少爷买最好的口粮。
  今晚楚轩就在隔壁,少爷趴在脚边。镇宅之宝突然乘二,顾宁满心满意地打算睡个超安稳的好觉。
  可是才到半夜,顾宁就突然惊醒。
  屋里很黑。顾宁的房间从不挂遮光帘,窗帘都选又薄又透的,就算是夜里,外面的灯光和月光也能照进来。可是今夜窗外却一点光也没有,黑成一片。
  “是谁?”
  顾宁坐起来,伸脚探探,少爷不在。环顾一圈,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
  顾宁冷笑一声,“不跟着肖子阳,改跟着我了?”
  黑暗中寂静无声,没人回答。
  顾宁继续,“你算老几?胆子有多大,敢来找死?你知道我是谁?隔壁那个又是谁?”
  楚轩带着笑意的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冲破黑暗,“所以隔壁那个是谁?”
  顾宁猛然睁开眼。
  床头柜上的台灯已经扭开了,灯光温暖。一人一猫四只眼睛正在极近的地方一起观察着顾宁。
  四喜少爷看顾宁醒了,随便舔了两下她的脸,趴下继续打盹。有一瞬间,顾宁几乎觉得,楚轩看上去也很想像少爷一样碰碰她的脸,然而楚轩没动。
  “我听见你说梦话,过来看看。怎么了?你在梦里凶巴巴的,吓唬谁呢?”
  顾宁知道,楚轩从小就不肯学家传的那套捉妖驱邪的本事,更是半点都不信顾宁排盘算命的绝活,两人前几年为这个吵过无数次,冷战过无数次,这个话题简直就是超级雷区,一碰就着,绝不能提。
  顾宁含糊混过去,“没事。我刚刚做了个噩梦而已。”
  “哦。”楚轩站起来开门走了。
  顾宁伸手关掉台灯,把被子连同趴在被子上的沉重的少爷一起拉高,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继续睡觉。没有他的那些年,不是也都过得好好的?
  不过片刻功夫,楚轩又回来了,把手里抱着的史努比和棉被丢到顾宁床前的地上。
 
 
第7章 薄荷1
  顾宁床前的地板上铺了好大一块白色的长毛地毯。
  “我就在这儿,你好好睡。”
  顾宁坐起来,无语地看着楚轩,“孤男寡女,避嫌啊哥哥,不懂?”
  “你?我?避嫌?”楚轩看她一眼,十分自然地把史努比摆好,关掉台灯,躺下去拉好被子,闭上眼睛,好像两个人还是小时候,中间隔着的那段光阴全都不存在。
  四喜少爷听见异动,探头半眯着眼打量床下的楚轩,估量了一会儿,觉得他躺的地方比自己矮出一大截,应该是不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才把下巴重新搁回到爪子上。
  顾宁在黑暗中坐了半天,终于躺倒,望了一会儿天花板,翻身悄悄转到楚轩的方向。楚轩闭着眼睛,躺得端端正正,看起来坦坦荡荡。
  没关系,他过几天就走了。顾宁心中默念,闭眼装睡。装了没有三分钟,就真的睡沉了。
  顾宁的呼吸慢慢和缓均匀起来时,楚轩睁开眼睛。
  顾宁趴在床沿上,一张小脸就在楚轩面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路灯的光线,楚轩用目光把自己在心里无数次描摹过的眉眼、鼻子和嘴巴认真仔细地描画了一遍。
  她还是那个样子,一点都没变。
  风中摇晃的树影映在窗帘上,黑乎乎一片。楚轩瞥了一眼窗外,哼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
  顾宁起床时,楚轩已经走了。床前的地毯铺得整整齐齐,地毯的边缘与床沿绝对平行,史努比趴在叠好的被子上。
  顾宁光着脚跑进他的房间,行李箱还在。
  浴室里多了一整套他的东西,电动牙刷正在充电,他顺便把顾宁的也充上了。两人用的居然是同一款,一粉一白,并排站在一起。
  地板明显用蒸汽拖把拖过,光可鉴人,绿植都浇过了,猫粮加了猫砂也换了,少爷在沙发上睡得正欢,窝在一条毛茸茸软乎乎的小毯子里。
  小公寓里莫名其妙有种女主人终于回来了的感觉。
  顾宁摸摸少爷的脑门,背上包离开家。
  宁合堂在一个老华人区。小山租了个临街的二楼。这里以前是港人来澳国时落脚的地方,现在时代变了,满街人说的都是普通话和沪语。
  小楼是一八七几年建的,外立面极老,和其他两层的小楼连在一起,挤挤挨挨的一排,左边卖烧腊,玻璃橱里吊着一只只油光锃亮的烧鸭,右边卖沪上小吃,一盘盘青团熏鱼和烤麸。楼下是回国礼品店,里面一排排摆着各式UGG和包装漂亮却来路不明的保健品。
  礼品店旁边是狭窄的楼梯,走上去迎面就是宁合堂崭新的招牌,挂在老旧斑驳的墙面上,极其不搭。
  顾宁楼梯才走了一半,就听到小山和人说话的声音。
  这是什么好日子?今天店里竟然有客户?
  顾宁推开门,里面地方狭窄,小山偏偏又在里面塞了极大的办公桌。为了省钱,没安空调,临街的窗户开着,旧吊扇在头上缓缓旋转,吱嘎作响。
  小山对面坐着个微微发福的太太,衣着精致,妆画得毫不含糊,却愁眉不展,眼眶通红。
  顾宁和她打过招呼,坐下细听。
  这位太太姓王,和丈夫都是香港人,两个人移居澳国多年,做华人的冷冻食品生意,这些年澳国华人越来越多,生意越来越好,生意大了,丈夫的心思就活泛了,前不久和王太摊牌,外面有了人,闹着要离婚。
  王太病急乱投医,把S市大大小小的命理玄学公司问了个遍,占卜求卦,只求转运,连刚开张的宁合堂都没放过。
  王太好不容易逮到人,倒豆子一样诉苦,居然一点也没嫌弃坐在大办公桌后面的小山一点大师风范都没有。
  小山上面穿着件印花大体恤,下面是条色彩奔放的夏威夷风大裤衩,脚上趿着人字拖,一身都是廉价超市的货色,加起来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块钱。
  但是小山一身阳光少年的朝气,眼神明亮,神情中透着认真,午夜节目主持人一样温柔地问王太,“王太太,那你们结婚这么多年,有孩子吗?”
  王太抹抹眼睛,“有个女儿,刚高考完,成绩特别好,马上要去墨城M大读医。”说起女儿,哭肿的眼睛熠熠发光。
  顾宁好奇,“你女儿怎么说?”
  王太哽咽着回答,“她说:让他滚。”
  顾宁忍不住想笑,努力绷住脸。
  王太和小山继续聊天。原来她本身家境不错,当初做生意的本钱就是王太出的,现在自己在澳国和香港都小有资产,养自己和女儿全不成问题。
  王太的诉苦告一段落,喝茶喘口气时,顾宁问小山,“有没有硬币,要三个一样的。”
  小山在钱包和抽屉里摸了半天,终于搜出三枚小小的金色两元硬币。
  顾宁对王太说,“我帮你卜一卦,测测吉凶。”
  顾宁问了王太的姓名住址和生日时辰,双手合起三枚硬币,心中默祷,把手一放。两枚硬币乖乖躺平,只有第三枚滴溜溜转了几圈,才朝字的一边躺倒。
  在倒下去的前一瞬,忽然像是被谁一拨,硬生生朝另外一个方向扭过去,由字变成了头像。
  顾宁抬起头看看四周。
  那个胆大包天的东西还在。
  顾宁轻轻说,“你再捣乱,我就把你切成一段一段的给少爷拌饭。”
  楼道里忽然吹过一阵风,宁合堂的旧木头门被风吹开,居然开一段停一下,开一段又停一下,发出嘎嘎的三声响。
  好像有人在发出嘲笑的声音,“哈——哈——哈——”
  顾宁:“……”
  顾宁再投第二次,这次倒好,三枚硬币干净利落地一起被翻了个面。
  顾宁投第三次时,没等硬币转完,忽然双手一拢,把硬币遮住,手挪开时,硬币已经好好地躺倒了。
  第四五六次如法炮制,终于把六次顺利投完。
  顾宁抬起头,“王太太,你这卦凶中带吉,配上你的八字看,竟然是一副好卦。”
  “得此卦者,现时时运不佳,与其强求,不如顺其自然。此卦大利诉讼,先阻滞,后顺利。王太太,我觉得你可以去找个好律师,开始打离婚官司了。”顾宁想想,又补充,“还有,这一卦大利西北方,秋后回港,必然亨通如意。”
  王太在澳国这些年,重心一直都放在老公和女儿身上,每天都在围着老公孩子团团转,因此老公一要离婚,就慌了手脚。
  其实长久以来,王太也未必不是被家庭束缚得死死的。听顾宁一席话,忽然觉得离婚也没什么不好。女儿已经长大了,父母亲戚朋友都在香港,想想真要回港的话,竟然觉得海阔天空。
  只是对面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一副学生打扮,不知说的可不可信。
  顾宁看看她,冷静道,“王太太,你从小父母慈爱,家境富裕,天真烂漫,难免识人不明,二十一岁就遇到王先生,一见钟情,不顾父母反对,放弃学业,三个月闪婚,婚后半年就怀孕,孩子才一岁大,王先生就撺掇你变现名下资产,带你移民澳国,不过是觉得这样容易操控你而已。生意刚有点起色,他就一直出轨,这一次只不过是小三急着上位,闹大了,摆上了台面。这样的人,你何必抓住不放?”
  这些细节王太刚才统统都没说过,顾宁竟然说得分毫不差。
  王太愣了好久,长出了一口气,站起来,从皮夹里抽出一叠百元大钞,递给小山。
  小山愣了愣,“给多了,开张打折,卜卦问事只要五十。”
  王太笑道,“不多。顾小姐别嫌少。”
  顾宁答,“谢谢王太太。你还要去找人卜卦?对面街还有一家测字的。”
  王太拎起挎包笑答,“我去找离婚律师。”
  王太告辞后,小山坐在转椅上左右扭动了两下,目光却定在顾宁身上不动,半晌忽然问,“顾宁,你其实是在忽悠人对吧?”
  “不是。”顾宁泡了杯茶,“卦象上真的是那么说的。”
  小山狐疑,“人家算命的,不是都不愿意拆散别人的姻缘,都是劝和不劝离吗?”
  顾宁眨巴眨巴眼睛,“我是在劝和啊。她这次回港,桃花正旺,前面有大好姻缘等着她呢。”
  小山把手里的钞票点了几遍,塞进钱箱,忽然打开电脑。
  “你干嘛?”
  小山在网页上狂点,“我找找有没有铜钱,乾隆通宝什么的,给你买几个。人家来卜卦问事,咱们满钱包找硬币,这也太不像话了。”
  顾宁默了默,“灵的话随便一个钢镚都灵,不灵的话你把乾隆爷本人请出来也没用。”
  小山好奇,“顾宁,你卜卦到底有多灵?”
  “这个不一定。事儿越简单,变数越少,就越准,”顾宁想了想,“就像试卷上的问题,已经有了唯一正确答案这种,最容易算。以前高中的时候,数学周考都是选择题,我自己做只能对六成,勉强及格,可是要是给我三个硬币,我差不多能拿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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