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脚步,她又问:“这条消息你有没有传回去?”
紫奚点头,“那是自然,我昨日就已经将消息传过去了,今早王爷那边来人说王爷已经知晓了。”
齐良娣跌坐在椅子上,目光有些呆滞,她想起往日种种,那个时候她年纪还很小,曾经看到她皇兄屋里挂着一幅画,画上的美人相貌并不特别出众,却看着让人出奇的舒心。皇兄将这幅画挂在屋里,常常一看就是好几个时辰,她好奇问他画里的人是谁,皇兄说,那是他的一个侍女。
侍女?如果仅仅只是一个侍女,他怎么会将她的画像挂在屋里时时观看?
她长大了一些那幅画不见了,她去问皇兄,皇兄沉默不语坐在院子里喝闷酒,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那个侍女其实是皇兄亲自培养出来的细作,被皇兄取名叫紫檀的……
那个紫檀给敌国的皇子生下了孩子,后来死掉了。
“奴婢记得从她那时候开始,所有进入碧水阁的女性取名都会带着一个‘紫’字,奴婢也是在碧水阁中的前辈们口中得知的。那个紫檀被王爷选中,王爷甚至亲自教导她练武,她在碧水阁中的地位非同一般。”紫奚回忆说。
齐良娣喃喃道:“既然皇兄视她跟别人不同,那为什么不将她留在身边却偏偏要派她去晋国呢?”这也是她怎么也想不通的地方,她始终记得皇兄屋里的美人图,多年后,陈国亡国后,她跟随皇兄来到邺城,曾无意中发现了他藏在箱子里的同一张美人图。这么多年来,皇兄一直将它带在身边,足可见对这张图的重视程度。
***
另一边,紫檀听到消息匆匆赶到关押康良娣的小院,看到康良娣脸色发青唇边到处都是血,倒在地上四肢僵硬显然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见此情景,紫檀皱眉,康良娣竟然死了?她好好的怎么会死呢?
“她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薛然回答说:“大概是卯时,咬舌自尽死的。”
紫檀揉揉眉心,看着薛然恼火非常,“你为什么就不能看好她呢?连个大活人你都看不住吗?为什么每次不该死的都被你逼死了!”
薛然闻言一愣,什么叫不该死的被他逼死了?他又没有逼死康良娣。他没能理解紫檀的真正意思,是以抱拳回答说:“康良娣可能是畏罪自杀,属下失职,没想到她会自杀,不过好在属下已经搜集好证据,这件事绝不会给殿下带来麻烦。”
听到他的话,紫檀鼻子轻哼,畏罪自杀又是畏罪自杀,听到畏罪自杀这个词她就万分恼火,前世这家伙就逼着她自杀,还骗她说这是陆云峥的意思,她死了之后,他带给她的尸体给陆云峥复命还告诉他,她是畏罪自杀。
她就呵呵呵了,这薛然他到底是有什么毛病非要治她于死地啊?她从前难道是哪里得罪过他吗?
这般想她就忍不住瞪他,恨不得用眼光杀死他似的,薛然被她瞪的一脸莫名,还以为她是因康良娣的死在责怪他。
“殿下知道这件事吗?”紫檀问道。
薛然回答说:“殿下现在在朝堂商议政事,属下已经派人通知过了。”
紫檀抿唇,神色郁郁,康良娣的死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影响。
然而这件事她来不及多想,因为朝堂上又出事了,据说珍妃的父亲平西大将军率领二十万军队抵达边疆后连吃败战,甚至有整编制的军队被敌军包了饺子全歼的情况发生,他抵达边疆不过短短数日功夫,就损兵折将将近四五万人了。
紫檀听到此事之后越发不安起来,如果平西大将军不能抵挡突厥和夏国的入侵,那么到时候承平帝势必会派陆云峥过去……她不想他离开,一刻也不想……
天黑后,陆云峥回来了,他手里还拎着饭盒,里面有几样紫檀最爱吃的醉仙楼的招牌菜。
元诺快要康复了,看到那些美食也嚷嚷着要吃,紫檀笑着夹起一根鸭腿,用筷子将上面皮剥了,放进碗里的清水里洗一洗,她说:“就这一根,元诺你大病初愈,油腻的东西最好不要吃太多。”
元诺点着脑袋答应的很爽快,结果他啃完鸭腿,还想继续吃,紫檀让人将东西撤下去,他这才不开心地继续喝他的粥。
夜里,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紫檀坐在陆云峥的书房里一边啃着果子一边看书,瞧见身旁的男人端坐在桌案后全神贯注的批阅公文,她一扭头向外面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有太监回答说:“回娘娘,现在是丑时了。”
丑时?那不就是凌晨两点?紫檀摸摸鼻子,现在都这么晚了呀。
看到屋里的男人仍旧在查阅批改公文,她托腮看他,片刻后,她拿起几颗葡萄攥在手心里,轻手轻脚走过来。
陆云峥正拿起一张奏折查看,突地,臂弯里钻进来一团柔软的娇躯。紫檀钻进他的怀里,坐在他的大腿上,单手搂着他的脖子,嘻嘻一笑,一双清澈的眸子狡黠地看着他。
“殿下,都这么晚了,还在批阅奏折呐?”她转过脸看了他手中的奏折一眼,然后转回头看着他,一双秋水般的大眼睛清澈迷人。
怀中的女子肌肤胜雪,一双眼眸灵动乌黑,身体柔软就像是没有骨头似的,幽幽体香缠绕在他的呼吸间,男人眼眸一黯,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说:“乖,快去睡觉。”
紫檀眨眨眼,搂紧他的脖子,“我不要,你不陪我睡我睡不好。”
男人眉一挑,她如今倒是学会勾引他了?
紫檀嘿嘿笑,“都这么晚了,你还不快去给我暖被窝,我怎么可能睡的好?”
竟然让他暖被窝?陆云峥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无法无天。”都是他惯出来的毛病。
紫檀依在他的怀里,翘着一双小腿,“殿下累了吗?我给你揉揉?”她说着用一只爪子不规矩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陆云峥被她搅和的思绪一片混乱,他拧眉无奈地叹了口气,“别闹,我还有正事要办。”
“正事?什么正事?”紫檀扭头看向他手中的奏折,还未看清上面的字迹,男人就抬手将奏折合上了。
紫檀一愣,瞄他一眼,悄悄将手伸到桌上探向奏折,还没摸到,就被他捉了回来。
男人放下奏折搂住她的腰肢,垂眸看她,眼中含笑,“今日怎么了?这么乖觉?”居然主动送上门,真是难得一见。
紫檀抬手将葡萄含进嘴里,哼,本来这几颗葡萄是给他吃的,可是他不给她看奏折,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让她心里不爽,这几颗葡萄她还是自己吃了算了。
“嗯?不说话?”男人见她小脸气鼓鼓,他眉梢微动,“怎么突然又发脾气了?”
男人对她还是有提防的,她当然心里会不爽啊。不过她也知道她不爽的没有道理,这些军国大事,她原本就没有资格参与。更何况,她以前还是个奸细,他对她这么提防肯定主要是因为她有前科。
抬起头,她睁着一双大眼睛不高兴地瞪他一眼。
见她还真生气了,陆云峥捏了下她脸颊上的软肉,将桌上的奏折拿过来递给她,他眉梢微动,“你要是想看,那就看吧。”
紫檀看到他递过来的奏折,瞬间又愣住,她瞄他几眼,见他眼眸含笑目光坦荡,好似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她看不看,见此,她心想,原来她刚才又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怎么?又不想看了?”男人挑眉。
紫檀鼓起腮帮,吐出一口气,她摇摇脑袋,搂紧他的脖子,靠在他胸口闭上了眼睛。
看着怀里小猫儿似的乖巧地依在他怀里的她,陆云峥目光格外柔和,心都软化了。
屋里又恢复成一片寂静,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逐渐变小,小荀子举着灯油过来换灯,看到屋里的情景,他一呆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进来还是该回避,陆云峥抬起一根手指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大笔在纸上一挥,对着小荀子拿起来,却见上面写着,“过来,换灯,轻点。”
小荀子摸摸鼻子,心里暗暗吐槽,这到底算个什么事儿啊。这两人这段日子咋就跟连体婴似的,整日整夜的腻歪个没完呢?他俩不嫌烦,他一个旁观的看都看腻歪了。换好灯,他蹑手蹑脚准备离开,看到陆云峥将外衣脱下来细心地披在了怀中女子的身上,而后左手抱着她,右手继续批改奏折。
小荀子心里啧啧一声,乖乖,当年就算是小皇孙的亲娘都没这么受宠吧?
紫檀靠在他的怀里迷迷糊糊睡着了一会儿又醒了过来,她仍旧在他怀里,只不过身上披着他的外套。
她悄悄抬头看他却见他依旧神情专注的在批阅奏折,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她的影响。
他定力啥时候这么厉害了?
还是说因为这几天尝过鲜,她对他的吸引力已经降低了大半了?
她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如果陆云峥知道她在想什么必定会很乐意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
紫檀抬手揉揉眼眶。
“累了吧?快去床上睡吧。”陆云峥轻声说。
紫檀牛皮糖一样挂在他身上不肯下来,“我偏不,你什么时候睡我就什么时候睡。”
陆云峥唇角一勾,看到她娇憨的模样,他心里痒痒的,“竟然还跟我撒娇?从哪里学来的?”
第71章
紫檀靠在他的胸口,白腻柔软的双臂圈住他的颈脖,她对他抛了个媚眼,娇嗔,“这还用人教吗?我一看见你,就自动学会了。”
陆云峥:……
静默了好一会儿。
男人抬手揉揉眉心,有些哭笑不得,她恐怕不知道,她此刻发嗲撒娇的模样一点都不诱人,反而让他觉得很滑稽。
紫檀见他这幅憋住笑的表情,她唇角一抽,心想她果然没有勾引人的天分,抬手锤了他胸口一下,“你可真是讨厌死了。”她难得情趣一下,他却一点面子都不给,哪怕是装,他也得装出喜爱的样子来才是啊。
“好,我讨厌、讨厌、讨厌。”他捉住她的手往自己胸口锤了几下,紫檀被他弄笑了,她停住手,圈住他的身体。
“康良娣死了,这事你知道了吧?”她问。
陆云峥点头,“嗯,薛然派人告诉我了。”
“会对你有影响吗?”她问。康良娣是康家的嫡女,康兰息的妹妹,虽说她罪有应得,但现在就这么死了,不知道康梁那老家伙心里会作何感想,还有康兰息……哦,对了,康兰息应该不至于怨怪陆云峥,因为康兰息本来就跟他继母以及他继母所生的所有子女关系都不好。
男人说:“她?不至于。”
紫檀问:“那殿下打算怎么公布她的死因呢?”一般而言,为了保全宫妃娘家的颜面,以及皇家的体统,对外公布宫妃们死亡的原因都是病死居多,毕竟宫里的阴谋诡计传扬出去对皇室的名声有损。
陆云峥沉吟片刻,回答说:“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论康氏犯下的罪行是不是受人蛊惑,她既然做了,那这罪名她即便是死了也得承担。我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禀报给父皇了,康氏从此以后在皇家玉蝶上被消名,她死后尸身不得葬入皇陵,康梁教女无方降爵一等罚俸两年,康氏在东宫的一应侍婢均被罚入浣衣局。”
听到他的话,紫檀心里一暖,她原本以为他会选择冷处理,以病死为由,就这么糊弄过去算了,毕竟晋国家丑不可外扬以及敝帚自珍的风气很重,尤其是皇室更是注重体面,哪怕里面烂成一摊烂肉了,他们仍旧要维持光鲜亮丽的外表。紫檀也没想到陆云峥居然会选择这么做。
“你这样做,皇上皇后肯定反对吧?”尤其是皇后,是非常注重名声和脸面的女人,紫檀猜测,她知道陆云峥这么做后,肯定会气个半死。
陆云峥揽着她的腰肢将她往怀里带了带防止她掉下来,他声音低沉,带着戾气,“我不在乎他们反不反对,如果让康氏死后还能享受皇家之礼,那我可咽不下这口气。”什么皇室体统皇室颜面,他对这些狗屁规矩从来都是嗤之以鼻。
康良娣的话题到此结束,紫檀看到他桌上堆得满满的公文和奏折,这些公文奏折的数量明显要比平日里多很多。紫檀想起边界的战况,她抬眼看向陆云峥,“最近你这么忙,是不是急着要先将这里的事处理完啊?”
闻言,男人抿唇,这段日子,京城中消停了许多,二皇子那边也没有再做什么小动作了,现在朝廷中谈论最多的是西南以及漠北的战局,平西大将军霍旋已经连吃了五六场败仗损兵折将数万人,也不知他这仗到底是怎么打的,竟然打成这样。今日又收到战报,说是位于晋国西南面的越国趁着晋国两面被围,竟也敢蠢蠢欲动觊觎晋国的城池,承平帝收到消息后脸色阴沉,如今晋国三面被围,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紫檀靠在他怀里,侧脸贴在他的胸口,她闷闷地说:“你是不是快要走了?去边界打仗?”
闻言,陆云峥一愣,她可真是一如既往的敏锐聪慧。
“现在战况很紧急吗?”紫檀抬起头问道。
男人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对此事闭口不答,而是笑着说:“你怕什么?不要担心。”
好吧,她不担心他在战场上的事。
“你这一走什么时候会回来?”紫檀掰着手指,“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男人瞥她一眼,轻笑着说:“半年。”
“半年?!”紫檀呼吸一滞,半年?这怎么可以?难道她得半年看不到他?
陆云峥见她如此反应,他揉揉她的头发,笑起来,“怎么了,听到半年惊愕成这样?这么舍不得我?”
紫檀气闷,手指纠结在一起,良久她扬起小脸,“晋国难道就没人了吗?为什么偏偏要你过去呢?”她带着浓厚的鼻音小声抱怨,“我不想你去。”
陆云峥抿唇,将怀里的女子揽的更紧,“慌什么?现在局势尚未明朗,我不一定会去,再说了,保家卫国乃是大事,我身为一国储君,也理应义不容辞。”
听到他的话,她沉默了,他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而且还是一国太子,对母国肯定感情很深,要他为了情情爱爱留下来陪她,那完全就不可能。紫檀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心底莫名的慌张越来越大,她总有种直觉,觉得他这一走,自己可能就再也见不着他了。她说不出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但是这种感觉始终在她心头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