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阿诺倒是会仗着朕的宠。”
“微臣不敢,”苏诺微垂了眼眸,心里知道这人不会拿此事做筏子,面上却是难得的示弱,“微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呵呵。”程臬的笑意自胸腔汹涌而来,面上更是笑出了声。“阿诺一路辛苦,身上必定疲惫的不行,莫要在这软塌上窝着了,去内室休息吧,朕为你守着。”
“不敢劳烦陛下,唤琉璃进来便是。”
苏诺没有去看已经直起身子那人,她是真的有些疲惫,着实无意招架于他。
“琉璃的清心曲弹的有朕好?”程臬不免有些自得,这清心曲,世上能超过他之人,不出三
个。
虽然不知道为何阿诺尤其喜爱这首曲子。
坊间常有传言,说阿诺每日安寝有一怪癖,需得有声音伴着才行,尤其钟爱于这首曲子。
他倒是知晓,也曾介意过她常常让旁人陪着,却从未放下身份,来守过她一次。
其实阿诺并不知道,不管是前世今生,他都是希望过阿诺会跟他开口的。
不过现在无妨了,阿诺不主动,他来便是。
果然,苏诺并未拒绝,而是起身便去了床榻处。
琉璃本是极怒,一直焦躁的在外走来走去,却在听见室内传出琴音时,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许久,才无奈的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都是孽缘。
一旁的全盛也是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是抚琴。
程臬在窗前抚琴时,整个人都悠悠然舒坦了下来,重生了许久,总算是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也忍不住庆幸,虽然自己以往有些别扭阿诺每每让旁人陪着安寝,但是还是在这偏殿备来琴。
才能隔着这么近的距离陪着她。
苏诺再次醒来时,琴音已经停了,窗边那人却还在。
“陛下,丞相和太尉来了。在御书房候着呢。”全盛低着头,心里发苦。
他家陛下自几日前开始便称病罢了朝,如今又将小侯爷也召进了宫,只怕那二位,皆是一起来问罪的。
要他说,他倒觉得小侯爷比那两个大臣好了不知道多少,起码小侯爷可不会在陛下生病的时候拿朝中之事来烦他。
虽然陛下的病早就好了。
“让他们回去吧,朕不想见他们。”那人脸色有些难看,他们这时,必是得了消息,来告阿诺的状的。
前世他便是信了这些人,一步步远离了阿诺,这一世,若是被他们骗了,可真便是白活一次了。
“陛下,丞相与太尉皆是朝中重臣,陛下又接连罢朝几日,于情于理,也该见见了。”否则那两个老狐狸,还不知道要如何呢。
苏诺在床帐后拢好有些微微散开的衣襟,掀开帐子便要下床穿靴。
“朕吵着你了?”那人神色有些深沉,但是苏诺低着头并没有看见,只是穿好了靴子才抬头答了一句。
“并未,微臣自己醒的,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丞相和太尉来了多少时辰了?”
她看了窗外一眼,不知何时,夕阳的余韵已经洒了下来。
“回小侯爷,已经酉时了,丞相和太尉已经来了快一个时辰了,陛下不让奴才们靠近,所以才来报。”全盛不敢劝程臬,只好苦哈哈的看着自己的脚尖。
至于为什么不敢看苏诺,他还想多在陛下身边伺候几天呢,可不想被陛下打发的远远地。
苏诺揉了揉眉心,有些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也察觉到了程臬的情绪有些不对,就是不知道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这人是在丞相和太尉手上吃了什么亏,气性这么大,连着好几天不上朝也不见人。
她有些头疼,却还是开口哄了一句。
“陛下,社稷为重。”莫要再使小性子了。
程臬只是定定的看着她,也不说话,等她说完,才上前将一旁屏风上的外袍拿过来披在了她身上。
苏诺本想自己接过,最终还是心软,纵容了这人一次。上次看见这人这样的神色,还是先帝刚去之后。
“陛下怎么了?”
声音是难得的温软,仿佛在哄着情绪不佳的孩子。
“朕怕忍不住,杀了他们。”程臬将人拢在了怀里,语气有些阴沉。
前世临死前,他才知道,自己身边的禁军首领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丞相和太尉的人。他明明
只是下令将人拿回来,却被人执行了将人就地正法的旨意。
扰是已经知道了这人并未真的丢了性命,他依旧意难平,恨不能一剑斩了那二人,以泄心头之恨。
苏诺顿了一下,看了一旁的全盛一眼,却看见那人也是一脸惊讶的样子,心里便有了几分思量。
相识数年,她还未曾见过这人身上的杀意这么浓烈的时候。
“陛下,可是他们做了什么触怒了圣颜?”
“他们要杀你。”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苏诺自然不会信。她抬手拍了拍程臬的后背,却是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微臣虽动了他们的人,但是要杀微臣一事,莫说有没有可能成功,目前,他们还是不敢和宁安侯府对上的。陛下,微臣手上有五十万大军。”
全盛先是被自家陛下惊了一大跳,还未缓过来,便又被宁安小侯爷的话吓的失声。
拥兵自重这种事情是可以随便说的吗?小侯爷可真是,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诺有试探之意,程臬却是真的被安慰到了些许。
是啊,如今他和阿诺还未生分,阿诺手上又有大军,丞相和太尉,不光不敢动她,还得将人好好的供着。
“朕明白了。阿诺,若是日后有人以朕的名义要拿你,你便举兵反了便是。朕不会下要你命的旨意的,若是有人这么说,你便带了人杀到朕面前来对峙,好不好?”
别将计就计,别让朕夜夜难眠。
第3章
“微臣不敢。”苏诺轻笑了一声,他们二人之间,必定是要有那一天的。这种承诺,她可不敢应。
虽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突然厌了丞相和太尉,不过也好,也让她行事少了许多顾忌和麻烦。
“陛下,微臣陪您去?”苏诺问了一句,却也明白,这人不会带着她一起。毕竟,纵然这厌恶是真,对她的忌惮,也是一直不曾消弥的。
但是既然他已经在自己面前表态了,就不能怪她日后对那二人出手时不讲情面了。若是为了让他
这皇位坐的更稳些,她才懒得和那两个老狐狸斗来斗去,一刀砍了省事。
果然被放开了。
“你先收拾一下,全盛留下,御膳房已经备膳了,朕一会便回来。”程臬笑的有些艰难,眉眼却是极致的温柔。
他抬手拍了拍苏诺的头,便转身出了内室。
纵然有了天大的机缘,让他回到了五年前,但是此时丞相和太尉依旧势大,要想动,还需从长计议。
犯不得让阿诺如今和那二人对上,更有甚者,他还需与其虚与委蛇。
若是简简单单一刀砍了,怎么能赎尽他们所犯下的罪。
他没忘记,当初禁军带回来的那具尸体,只有一臂。
而最后驾马率军而来那人,右臂的袖子,空空荡荡。
待他的身影消失,苏诺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看向全盛的眸色凌厉冰冷。“怎么回事?”
全盛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神色变的极为正式。“小侯爷,自陛下日前高烧过后便称病罢了朝,
所有朝臣都是再未见过的。这杀意,奴才确实不知从何而来。”
“他近日可有何异常?”苏诺自然的走到桌前落座,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却没喝,只是拿在手上,手指无意识的揣摩着杯身。
“并无。”全盛头摇的很快,面上神色也是适当的迷茫。心里却暗自蜚腹,有,当然有很大的异常。
夜夜唤小侯爷的名字,还撕心裂肺的不行,听的他牙后根都酸的不行。
但是这话,却是万万不敢说的。
要真敢开口,只怕他家陛下还未发怒,小侯爷便先一剑结果了他了。
更何况,他家陛下虽是吩咐了,不管小侯爷要问他什么,都要如实相告,但是可是绝不许胡言乱语的。
他跟了陛下这许多年,自然清楚这个胡言乱语指的什么。就是心里苦啊,好好的主子,突然就断了袖。唉。
“你是他的奴才,动不动都跪本侯爷是怎么回事?起来。”苏诺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看不起他这幅没骨气的样子。
全盛敢怒不敢言,只得委委屈屈的应了个是,便躬身站了起来,还得小心翼翼的询问,“那,小
侯爷,奴去传膳?还是等等陛下回来?”
苏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全盛,你莫不是被你家主子吓傻了不成,陛下是君本侯是臣,陛下已经有言说会来,本侯还能不等不成?”
苏诺心里确实十分疑惑,她只不过离开了些许时日,主子奴才都奇怪的不成样子。
全盛只是赔笑,他不是吓傻了,相反,他很清醒。
跟了陛下这么多年,他十分确定,若是陛下回来,看见小侯爷一直不曾用膳而是等着他的话,会愈发不满。
毕竟,饿着心上人,又无处撒气,还不是要寻他的麻烦。
但这话,却是万万不敢说的。
“小侯爷,现在时辰已然不早了,您看,要不奴先让底下人上些糕点,您先凑合着用些,待陛下回来再摆膳如何?”
待人点了头,便躬身退至门口,唤过一个宫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消半刻钟,几个面生的小宫女便鱼贯而入,手上皆捧着一个碟子。
玉面芙蓉糕,清茶绿豆糕,红豆薏米酥,玲珑酒色花糕,并一碗清甜的雪梨汁。
都是苏诺以往喜欢的样式。
可是桌前那个人却没动,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那些低着头进来又低着头一言不发退了下去的小宫女,一手还闲适的撑在下巴上。
少年身姿随意,气质原本端方,眉眼一动,却是说不得的风流肆意,让人移不开视线。
苏诺的长相并不偏女气,而是偏中性之风。
那眉,那眼,那唇,分开都极为优秀,组到一起却是带了几分棱角和凌厉。
女装是一个冷若冰霜的小美人,男装却是肆意风流的少年郎。
走到路上,少不得要勾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的魂。
全盛看着他直直盯着那些小宫女的视线,心里暗自叫苦不迭。怎么就忘了呢,这个小祖宗,见了好看的女子便不挪眼了。
偏偏陛下还非要他将这偏殿的宫人都换成宫女,还特意嘱咐要好看的,说什么他的阿诺喜欢养眼的。
可不是喜欢养眼的,连眼神都不挪动了。
还未想个明白,一抬眼便看见这个小祖宗眼神莫名的看着他。
“小侯爷,这是怎么了?奴脸上是有什么东西不成?”全盛心里汗都下来了,面上却一脸献媚的笑。
苏诺成功被他恶心到了,却没收回视线,语气带了试探,“全盛,本侯是什么时候贿赂了你不成,怎么,知道本侯喜欢美人,便将这偏殿的小太监都给本侯换成小美人了。”
全盛脸上的笑意不变,语气真诚的不成样子。“奴才怎么敢,这不是陛下下了命令,奴才照做罢了。”
纵然小侯爷曾经救过他,他全盛却也知道,他是有主子的人,怎么敢私自做些什么。
苏诺也不在意,轻飘飘便揭过了此事。“琉璃呢?”
“陛下道小侯爷进宫的匆忙,手下的将士势必还未安置妥当,便让琉璃姑娘跑了一趟,小侯爷放心,晚间琉璃姑娘便回来了。”全盛毕恭毕敬,俨然已经将苏诺当女主子看待。
虽然在他眼里,苏诺确实是个男的。
另一边,御书房外。
丞相和太尉本已经等的有十分不耐烦了,却在看见缓缓而来的那抹身影之时,尽数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变得毕恭毕敬起来。
“微臣参见陛下。”
“咳,免礼吧。进来。”青年帝王脸色有几分苍白,声音罕见带了几分脆弱。
被落在身后的二人对视一眼,便跟了上去。普一踏入御书房,丞相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微臣有罪。”丞相上身伏到地上,姿态放的极低。
上首那人却状似看不见,神情凝重了几分,声音甚至带了几分笑意。“丞相何错之有?”
“微臣,御下不严,才让那等狼子野心之人在白城,为非作歹。”丞相脸上神色愤恨和愧疚交织,十分的情真意切,语气几乎是死了爹娘一般的悲痛欲绝。
程臬没有很快说话,而是幽幽的看了他许久,才慢慢开口,语气却莫名,“朕自然相信丞相。”
丞相双眼泛红,十分感激的叩了下去,“多谢陛下厚爱,微臣,定当为吾皇,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程臬心里冷血,面上却是感动,“丞相请起。”
“陛下。”一旁一直不曾出声的太尉却在这时上前一步,神色义正言辞,出口的话却让程臬心里怒意翻涌,几乎决堤。
“虽是丞相的门生先犯了罪,却该由大理寺来断案,陛下来下令处置,苏小侯爷先斩后奏,又擅自提拔了人顶上那人原本的位子,是否太过不妥?”
程臬几乎想冷笑出声,如此狼狈为奸,他前世是怎么瞎了眼,真的相信丞相和太尉私下其实私交不深的。
面上却依旧是凝重之色,“那以太尉之见该如何?”
太尉心里嗤笑,竖子果然一如既往的好骗,面上却一本正经,“微臣不敢左右陛下决断,只不过,先帝曾言,宁安侯府拥兵自重,那人又是苏小侯爷亲自任命,只怕是不能为陛下所用。”
程臬状似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先是无力的咳了几声,才悠悠的提醒了一句,“太尉,那人是朕的人,不是阿诺的亲信。”
丞相和太尉几乎是同时一窒,心里暗恨,苏家小狼崽子果然不好对付。
“如此微臣便放心了。”太尉拱手点了点头,全程没有看一旁的丞相一眼,若是程臬未重生,只怕是不信也会在心里留个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