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偏执的他[八零]——咚太郎
时间:2019-09-25 08:20:46

  视线分分寸寸往下滑,他看清她黑色绒般披散着的长发。
  下身穿着深灰色的裤子,衬得两条腿匀称而长。裤脚折起,紧致的脚踝裸露在外,看起来很好握。
  陆珣想起大清早接到的电话,徐克己三言两语交代他自个儿上个电话的通话内容,并且好心提醒他:宋小姐摆明怀疑你和我妹有关系,麻烦您老注意点,别那么快露馅儿了。
  八个小时后,徐洁又火急火燎打电话来,说阿汀莫名其妙非要来歌厅,还打扮特别惹眼,问他怎么办。
  那时陆珣坐在办公椅子上,手指缓缓敲击着桌面,不紧不慢地回了四个字:不怎么办。
  什么都不用干,由她去。
  天底下没人比他更清楚她的性情心思,所以在开口的刹那,陆珣已经知道徐克己的提醒来太迟,他已全面露陷。
  挂断电话,徐克己坐在沙发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被他一脚踹下去,屁股差点摔两半。这才捂着屁股唉声叹气道:“宋小姐猜猜而已。这回歌厅更摆明是陷阱,你去了你成证据,你不去她抓不到证据,这事不就结了?”
  阿彪回办公室开医药报单,捂着脑袋帮腔:“要不老板你别动,我帮你去看看情况。有什么动静你再来,说是我通知你来的,这没问题吧?”
  两个臭皮匠接连折腾出各种鬼点子,归根究底不赞同陆珣来,劝他撇清关系瞒天过海。
  仿佛一个粗糙稚嫩的陷阱摆在眼前,徐律师和阿彪都能发现,更何况老奸巨猾的陆老板?
  太容易看透,本该横跨过去。
  但只要稍微想到布陷阱的小姑娘,想到她的处境,就不太想让她空手而归,不想让她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所以陆珣还是来了。
  类似于心甘情愿往陷阱里跳,明知风险不小。
  歌厅里隔音不错,隔着一间包厢的声嘶力竭传到这儿,变成过滤后的浅淡字句。
  遮光窗帘布层层叠叠拉得严实,阿汀看不太清陆珣的神色。唯独隐约的轮廓、无法忽视的热度,然后他低不可闻的声音溢了出来。
  “有什么想问你就问。”
  他很快说:“要么说实话要么不说话,这句免了,我记性没那么差。”
  意思就是他会遵守她的规则。
  陆珣以为阿汀会提很多问题。你是不是让徐洁盯着我?为什么?你们私底下有多少来往?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之类的。
  不过阿汀想了想,只问:“徐律师今天给你打过电话吗?”
  “打了。”
  陆珣琢磨着这个问题背后的意义,阿汀仅仅朝他笑,随后摇头说:“那我没有别的要问了。”
  这就不问了?
  陆珣眉心聚拢,没花多久又散开。
  “你知道徐克己会给我通风报信?”
  阿汀纠正:“猜到的。”
  那也够了。
  原来小姑娘的陷阱没那么简单。你以为她一知半解,其实她早摸得水落石出。她的陷阱不是拿来验证真相,而是验证你。
  不动声色挖个陷阱,给你一种谎言即将暴露的危机感,看你准备装模作样蒙混过关,还是老老实实出现在她面前承认事实。
  她重点在观察你的态度。
  “我中招了?”
  陆珣微微挑眉,好似难以正视自己在小丫头片子面前输得稀里糊涂的事实。
  阿汀憋着笑,非常体贴还有点调皮地说:“你中招了。你需要静静吗?”
  “要。”
  诶,还真要啊……
  “那我先回我同学的包厢。”
  自己放出去的话自己扛,阿汀巴眨巴眨眼睛,拉住门把手要走——
  下个片刻便被拉了回来。
  “不静静了?”她好奇地问。
  “没什么好静的。”
  门边尽是靠墙的沙发,陆珣说着坐下去,一个用力便将她拉进怀里、整个儿抱在腿上。
  他大腿很硬实,像冰箱里冻过的肉,但又是滚烫烫的,隔着两层布料仍能传来凶猛的温度。
  阿汀小心翼翼侧坐着,脑袋瓜子低在他的脖颈边上。
  双手无处安放地拨弄着,陆珣伸手过来捉住,手背搁在她的腿上。什么出格的动作都没做,光是大片大片间接接触的皮肤自发泛起轻轻微微的颤栗,有些酥。
  眼睛逐渐适应浑浊暗淡的空间,阿汀看到他长而洁净的手,指甲修剪成顺畅的弧线,漫不经心勾着她的手指把玩。
  不禁放轻呼吸,她温顺坐着不动。
  陆珣却是动了动,额头靠在她瘦削纤纤的肩上,低道:“还以为你要生气了。”
  然后嫌他恶心,让他滚。
  也许是被太多人讥讽嘲笑了,收获太多人的厌恶憎恨。陆珣骨子里栖息着这般惶恐,时淡时浓,反复无常。
  上秒钟觉得我很好,你会喜欢我的;
  下秒种糟糕透顶了,活该遭受遗弃。
  他所缺乏的安全感埋得很深很深,犹如有吸力的洞,不死心地拽着他,希望让他坠进无底的深渊。
  阿汀抬眸看着他,反手将他的手上下握住,嗓音细细地说:“要是你今天不来,我要和徐洁说清楚的。让她不要再帮你看着我。“
  “你的话……”
  “只要你别对我撒谎,说你不认识徐洁、没让她干过任何事就行。承认不承认是你的事情,真的不想承认,我可能会有点不高兴。不过既然你来了,这次就原谅你了。”
  她笑一下,梨涡浅浅的,软软道:“你运气很好,我是很讲道理的人。”
  陆珣低低的嗯声。
  他知道自己运气差到极致,又好到极致。
  良久之后又说声对不起。
  稀薄得像是错觉、像梦里的飘渺而过的微风。陆珣这人脾气大得很,坏事错事干了一箩筐,这还是头回乖乖认错。
  阿汀抬起胳膊虚虚搂住他的脖子,小声:“那你要改吗?”
  陆老板那种特立独行、高傲不准指点的脾回来了,顿时理直气超壮地回:“我要知道你在干什么。”
  所以他知道错,但不改。
  可把他厉害坏了。
  阿汀差点去咬陆珣耳朵,让他尝尝滋味。只是冷静下来想想,抱不准他真的很有滋味……
  果断放弃这个念头,阿汀一板一眼说起道理:“我没有说你必须改,因为你的确帮了很多忙。”
  陆珣倨傲点头,尾巴翘上天。
  “别点头,我还没说完。”
  严格的小姑娘继续道:“但徐洁本来就是我室友,现在又成了朋友,我们以后会很尴尬。我在她面前都没办法好好说话了,总觉得不管说什么都会传到你的耳朵里……”
  陆珣不点头了,否认说他从来没有逼着徐洁打听鸡零狗碎。纯粹因为不能从早到晚盯着阿汀,加之她不爱麻烦人,常常藏着心事不说,看着好欺负,很能招乱七八糟的货色来占便宜。
  他说得非常理所当然,口才流利,以至于有好几秒种,阿汀都恍惚他是超级被迫无奈才干这回事。
  真不愧是做老板的人呢。
  这件事上两人纠葛不少时间,最后的定论是:她以后有解决不了的人事物不能藏着掖着,要主动给告诉他、找他帮忙。之后他会尝试慢慢改掉远程盯梢的坏毛病。
  奇怪。
  阿汀发现这事儿扯到后来,受到惩罚并且需要改正的人、莫名其妙变成她自己了??
  算了算了,不计较这个。
  静谧感肆意流淌,阿汀伏在他的肩上,蹭了蹭脑袋。
  “你做事情会有你自己的理由,不会随便干坏事。”
  她这样说,陆珣其实想问:你怎么知道?
  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阿汀自言自语似的咕哝:“所以不管你做了什么,只要你愿意告诉我,我就会努力去理解你。”
  “真的。”她一副‘我很认真’的表情。
  陆珣侧脸线条冷锐,缓缓应了声:“嗯。”
  他突起的喉结就在视线很近的地方滚了滚。阿汀一眨不眨看着,其实想说犯错也没关系的。
  陆珣你的话,也许是我的最崇拜的人。
  或许至少是我所仰望的浓烈,是我向往但不敢触碰的叛逆。反正就是那类很好的存在呀。
  这么想着,没好意思说出口。
  她仰起头,忽然吻上他的喉结。
  *
  陆珣是受不得撩拨的。
  指甲盖那么点都受不了,他易起欲。
  阿汀后知后觉领悟到这个真理,已经迟了。
  该亲的亲该舔的舔,不该咬的不该碰的全被他占尽便宜。阿汀眼下成了水里捞出来的小姑娘,长睫细发湿漉漉粘着,整个人都很蔫巴,动动手指头的动力都没有了,只想懒洋洋窝在陆珣怀里。
  像娇气的猫。
  陆珣罪恶的手仍贴在腰上,低下头要亲,被她艰难抬手挡掉。他不放弃,慢条斯理压下她的手,照样去吮吻下唇、不厌其烦地勾缠舌尖、湿淋淋地舔舐过牙关舌根。
  阿汀没劲儿挣扎了,阿汀投降了。随他粘粘糊糊温存许久,才有力气竖起手指头推他,一面断断续续地问:“你还有没有、偷偷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要今天交代啊。”她小小的呢喃。
  陆珣慢悠悠咬咬手指,又舔舔,冲着这句话带她回家。
  也就是那间莫名冷清的高楼套房。
  阿汀之前来过,活动范围局限于客厅和卫生间。她知道陆珣住得离美食街很近,相当于住在她家附近。但直到站在卧室落地窗边上,向下看,才知道他们家离得那么近。
  只隔两条巷子,他低头可见。
  “上回没感觉这么近,是阿彪绕远路了么?”
  手指在玻璃窗上圈住自家宅子,阿汀突然想到:“该不会这个宅子……”
  “我买了。”
  陆珣从背后抱过来,轻松的口吻差不多是当初站在山顶的重播。手指头挪来挪去。这个是我的那个是我的,这些全部是我的。
  还有你。
  你是我的,他曾经迎着夕阳说过这种话。
  阿汀回过神来,嘀咕一句难怪。
  难怪刘大姐做邻居,又是家里缺钱便宜卖,转头又是借到钱了可卖可租。她居然到现在才发现陆珣不着痕迹做过这么多安排,还到处安插眼线。
  “陆珣你真是……”
  她不知说什么是好,他脑袋靠过来,散漫慵懒地说:“以后你搬过来,在这就能看到家了。”
  搬过来。
  那是……结婚的意思?
  已经想到那么远以后了吗?
  阿汀听得手指微动,自骨缝里蔓延出一股子淡淡的甜味。感觉结婚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又好像不太介意它快点到来。
  不过陆珣下句话便是:“我明天要去南江一趟。”
  很突然的通知。
  他难得主动交代原因,说是手头有件陆家的大事,牵扯到不少南江地带的人脉关系。这回过去不亚于交接,事情办成了,半个陆家就是他的了。
  阿汀留意到,他连名带姓的喊陆京佑。
  “你真的想要他们家的东西吗?”
  她问:“还是……单纯因为不喜欢他们?”
  陆珣迟迟没有回答,或许沉默已是回答。
  他不喜欢谈论这个话题的样子。不想让氛围太僵硬,阿汀换了个话题问:“南江远吗?”
  “四天的火车,飞机五个小时。”
  “比日暮村还远啊……”
  五点多,阿汀看到有人走出自家院子,运送摆摊用的折叠桌椅了。这个方位角度看不清楚脸,顶多分辨出妈妈走在前头,爸爸高高瘦瘦的一条,缓缓跟在身后。
  “要去多久?”
  “半个月到二十天。”陆珣语气淡了点,好像本来就不太期待陆家所谓的交接。
  “你有钱包吗?”
  阿汀摊手:“我想看看。”
  少见她要东西,陆珣伸手去摸衣架上挂着的外套口袋,摸出个漆黑的钱包。
  皮革做的,经久不衰的折叠款,里头区分纸币袋零钱袋。还有片透明薄膜,专门用来放粮票月票各种票子。
  “给你看个东西。”
  阿汀神秘地摸摸口袋,掏出一张巴掌大的对胶卷照片。就是学校报刊新生做采访作业时,意外拍摄下的画面:
  光影悠悠绵长,她附身亲他的影子。
  照片连着小姑娘笑弧分明的侧脸也拍进去了,在日光照耀下柔然而璀璨。陆珣一言不发盯老半天,看不够似的。
  “别急着看啦,送给你慢慢看。”
  照片小心放进钱包里,阿汀像是随口那场采访被评为新生组合中的最佳,下个月能够荣获校刊一个小版面,用以刊登这篇稿子。
  “她们问我能不能放这张照片。”
  她顿了顿,陆珣喉结诚实地滚了滚。
  毕竟学校里不少人传风言风语,没有盖棺便永远只是风言风语。而一旦登上校刊无异于昭告天下:我们确实在谈恋爱。
  这不是立军令状么?
  看看宋婷婷谣言传得风生水起,明明没人几个亲眼瞧见她与南培卿卿我我。但如今被撇清关系,她已成落水的狗处处遭人痛打。更何况校刊?
  陆珣完全能够想象,但凡她们出点坎坷,人们绝不会对他指指点点,或顶多说他贪图美色一时被迷得找不着北。
  真正要被冷嘲热讽的人必定是阿汀。什么皮囊易逝终究留不住人心、没本事吊住男人活该被厌、或是虚荣想做阔太太,翻船搁浅沙滩上。
  这个世道始终对女子苛刻些,而她决定背负这个风险,在学校里承认他。
  陆珣喉咙发干,尚还没来得及说话,阿汀又说:“下个月你回来的时候,我带你去我家吃饭吧?”
  不是你来我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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