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偏执的他[八零]——咚太郎
时间:2019-09-25 08:20:46

  小外孙女在地上跌了一跤,仍然小心翼翼过来搀扶。
  “宋婷婷多少分?”
  王老婆子一时兴起地问:“你多少分?”
  “她四百分。”
  “我四百十六分。”
  怯生生的性子,声音好歹大了点。
  王老婆子浑不在意地扫她一眼:“丑成这样,也就能读点书。”
  “泼妇家的贱丫头多少分?”
  “五……”
  “五十几分?”
  王老婆子记得阿汀不是读书料子。
  “五百……三十六分。”
  小孙女咬唇道:“大屋的厨子跑掉了,外面是宋家小屋的酒席。”
  “你说啥??”
  灿烂的笑容与一口黄牙瞬间收敛,王老婆子狠狠推了一把小外孙女。
  幼时神婆说她没有生儿子的命,她不信。谁知大半辈子的颠沛流离,肚子里果真一连爬出四个女儿,饿死两个病死一个。剩下那个唯唯诺诺的丫头嫁到隔壁村子里,也是个生不出儿子的灾星。
  还有这小孙女半脸胎记,众人费尽心思,顶多夸一句‘功课好’。现在竟然连功课也输了?
  “那贱货有五百分,你四百分?”
  “没用的败家玩意儿!”
  王老婆子一个巴掌盖下去,连带自个儿摔坐在地上。
  气喘吁吁。
  目光狠厉。
  被老村长罚跪,被过路的大人小孩笑话,做红娘拉红线的生意也被搅黄了。她在这儿受苦受难,林雪春母女竟在风风光光摆酒席?
  王老婆子一拳打向僵冷的膝盖,朝小孙女叫道:“你回村子给那老瘸子传个话。就说,要是他还有念想,今晚来村门口槐树下找我。”
  “说错一个字我抽你的手心。”
  “去!”
  小姑娘惊慌的点点头,踩着小步跑了。
  余下王老婆子一脸歹毒的笑。
  *
  仁和堂。
  阿汀揉揉眼睛又看了一次。
  黑底金字的牌匾,仁和堂三个字沉稳端立,韵味十足。
  放眼望去一排排木制的小抽屉,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中草药味,微苦。
  没错。
  是她最最熟悉的装潢和味道,是她生长十五年的中药堂。
  阿汀在新开的店面前站了好一会儿,胳膊还提着一篮子的菜,立马掉头跑回村子里。回到自家小院子里,突然出现在王君面前说:“我们上山吧!”
  活泼欢欣的语气,黑黑亮亮的一双眼睛,脸上还泛着薄红。
  王君傻了一下,旋即一跟头跳了起来。
  “好哇!”
  答应得太爽快,阿汀反而有点冷静了。
  她看着门边面生的、不知所措的小姑娘,有点儿好奇:“你是谁呀?”
  “隔壁村的,找我抓蜻蜓的,我正等你回来一起去呢。”
  王君一面摇着蒲扇,一面把脑袋钻到床底下去找拖鞋。
  “要抓蜻蜓吗?”
  阿汀稍稍犹豫:“那山……”
  “山上也有蜻蜓啊,还有鱼有蝌蚪。”
  上回王老婆子坑害村里闺女的事闹大之后,王君妈把王老婆子当成洪水猛兽避着,不许女儿到村子另一头玩。
  王君认识王老婆子的外孙女,不过鲜少来往。
  今天自己爸妈前脚出门,这胎记丫头后脚搁门口站着,支支吾吾地邀她去隔壁村子抓蜻蜓。
  村子里有句老话叫做: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武侠里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过这丫头文文弱弱,动不动泪眼连连的,瞧着比阿汀还傻。王君看她实在不像黄鼠狼,小心谨慎拿头发挡着、不敢让左半张脸出世见人的样子,委实狼狈又可怜。
  正犹豫要不要陪她玩,正好阿汀回来了。
  自打结拜兄弟后,王君简直对她偏心到骨子眼里。瞧她为难的模样,立即道:“没事儿,咱们带上她一块儿玩就行了。”
  管你的先来后到江湖规矩,真正的侠客就是不按规矩办事的。
  “再把老虎帮给带上。”
  “宋婷婷去县城之后,大龙那狗熊没劲儿抢地盘,青龙帮的小屁孩见着我就跑。好多天没打架我们闲得慌,刚好上山活动活动筋骨。”
  阿汀歪头:“山上不是有狼狗吗?”
  “狼狗住在山背面,白天不太出来,咱们人多动静大,它也不敢出来。就算遇见狼狗,吹这个就行。”王君穿上鞋,取下脖子上常常挂着的小竹哨子,挂在阿汀脖子上。
  “祖传狗哨,我爷爷的爷爷留下的,别弄丢了。”
  “我去叫人。”
  说着便跑得无影无踪。
  阿汀低头打量着做工小巧的哨子,余光察觉陌生女孩的视线。
  不过等她抬头望去,她已经把脸藏乱蓬蓬的头发里,下巴简直要缩进圆领子里。
  “你叫什么名字?”
  阿汀对她笑:“我是阿汀。”
  女孩嘴唇蠕动,但没声音。
  不一会儿功夫,王君召集十二个孩子,一行十五人,高高矮矮排成一列长队。途径山下独一间的茅草屋,老奶奶又在喂鸡。
  没有阻拦他们上山,只是不大不小的声音反复念叨:“小心,小心啊……”
  也许是错觉,阿汀觉得她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好长一段时间。
  天阴阴的,树林里弥漫着树叶的味道,潮湿泥土有一点点软滑。
  孩子们随手捡来树枝充当拐杖,沿着曲径往上走。阿健走在末尾,一手把帮派老幺拖上去,一面随口说道:“那个神婆怪怪的。”
  “不怪就不是神婆啦。”女孩子回。
  陌生的名词引起阿汀的注意。
  “神婆?”
  “就是算命的。”
  王君走在前头,对阿汀的‘没常识’习以为常。
  “这是十里八乡唯一一个神婆,名气很大的,能看面相看手相测八字的。以前大家在买种子之前,排着队问她今年应该种什么。”
  “不光村子里,县城里有人没了有人病了,有不干净的东西也要问她。”
  “现在不问了?”
  “她不当神婆了。”
  “为什么啊?”
  “没为什么。”
  “为什么没为什么?”
  傻归傻,还真不好糊弄。
  王君一树枝深深插进土里,歇下脚步抹了一把汗:“世外高人就是这样的,时候到了不干了,或者天机不可泄露。这么笨的事情你也要问。”
  “不过那神婆,给你还给你们家算过。”
  仅仅听过一回,至今记得两家妇女抱在一块儿抹眼泪的情景,因而记得很深。
  “说你十几岁有个坎儿,过去了就很好,过不去就不行了。然后说你家也是这样,前面日子不好过,将来有可能打个翻身仗。”
  “书里里骗人的道士和大师都爱这么说,这几句话管谁身上套不行?反正我是不信的。”
  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对了,神婆最后一次算命,好像是给那小子算的。”
  阿汀抬起白皙的脸:“陆珣?”
  “天煞孤星一类的。”
  王君记不清详细的话来,纯靠自个儿在武侠里的见解,乱说一通:“要找一个命中注定的人?”
  她回头拉了阿汀一把,“要是真有注定的人,肯定是你。”
  毕竟村子里没有别的什么人愿意亲近陆珣了。
  王君想得理所当然,阿汀望着无穷尽的树木,轻声呢喃:“好像不是我哦……”
  她曾问他要不要留下来,他不要。
  而里的陆珣受过表姐的恩惠,毫不犹豫为她下山,为她开口说话,也为她学着认字读书。最后与狼狗与黑猫分道扬镳,他选择留在村子里做一个寻常的人。
  邻居姐姐看完整本书,还说他对女主情深不悔,得不到回应才因爱深恨的。
  也许……
  不是女主就不可以吧。
  想到这里,阿汀收敛目光,脚踩石头蹬了上去。
  *
  “这有一块刮片耶。”
  “我找到断了的皮筋,连起来就可以玩跳皮筋了!”
  “鸡毛毯子……哎呀坏的。”
  “看我!”
  王君扯下几根棕榈叶,三两下编成活灵活现的草蜻蜓一只,趁阿汀不注意,一下勾在她脑袋发丝上。
  “你干嘛呢?”
  “摘花?”
  阿汀静悄悄蹲在一株三七面前。
  上回以三七的根茎为药,帮陆珣治疗烫伤。实际上绿色球状的三七花也是万千中药材之一,具有清热降压、舒筋止痛的功效,颇为名贵。
  “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王君凑近三七,歪头晃脑,双眼移出斗鸡眼。
  “泡茶泡酒。”
  阿汀边说边挖根取出:“治疗腰酸背痛、四肢酸软、跌打损伤和高血压高血脂很有效的。不过体寒感冒,孕妇经期不能喝。”
  云里雾里。
  但并不妨碍王君把小的们叫来,指一下三七,自然而又神气地发号施令:“把这玩意儿挖出来,下山给你们发糖。”
  糖!
  十二个小家伙争先恐后地摘起来,王家有胎记的丫头,也犹豫不决地蹲下身。
  背篓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满,阿汀数数点点,正要背起来,被王君径自扛到肩上去。
  她大手一挥:“抓蝌蚪!”
  大部队浩浩荡荡往水声传来的方向走。
  山间溪流叮咚,泉水清澈冰凉,小鱼间或一只,细小圆形的蝌蚪比较多,在石块下游来游去。
  “癞□□是黑色圆形的,一大群。”
  阿健煞有介事地给初次上山的奶娃娃讲解:“灰色一只一只的,才是蝌蚪。”
  孩子们在水里踩来踩去,双手一兜,无论抓到什么都往空瓶子里放。
  阿汀体寒,贪一下凉快便回到岸上,手指头伸进水里点一下,藏在阴影里的小蝌蚪立马逃之夭夭。
  眼角树梢在动。
  抬头望去,一双绝无仅有的琥珀眼睛闪过,一阵树影波动迅速传向远方。
  是他,她知道是他。
  他分明在偷偷看她,被她察觉又要逃跑。
  手脚比头脑更快的动起来,阿汀下意识追了上去。
  在浓重的乌云下疾速奔跑,花草树木模糊了界限,像流水一样往后退去。
  小腿被尖刺利叶划过,枯枝碎石在脚心下滚过。柔软的发丝在灵巧跳跃着,空气逐渐变得稀薄。
  阿汀停下来,上气不接下气。
  周遭的深绿漫过来,她在树林间渺小。
  处处有他,又处处没有他。
  “陆珣。”
  她只是想问:“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没有回答。
  沉默在枝桠间肆无忌惮的延伸,他像是一条狡猾的鱼,自手心滑了出去。
  阿汀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这是最后一次了哦。”
  她明白他的高傲脾气。
  必须你先低头你先挽留,有时不止要你低一次两次,非要被再三的挽留,他才肯含含糊糊地答应留下来。
  要是你只留一两次,他不但不会主动过来,还会怒冲冲把你推开,蜷缩成一团独自生气。
  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你好好的。”
  她说:“我走了。”
  没有回答,只有远处孩子们的喊声。
  “阿汀老大——!”
  “快来玩捉迷藏——!”
  身后草木依稀的动静,有人踩断了树枝。
  是王君或是陆珣?
  阿汀侧过头去,望见一个笑容险恶的中年男人。
  *
  “君儿!”
  “王君!”
  阿汀被扑倒在地上,挣扎的同时不忘呼救。
  然而远处的孩子们似乎已经玩起捉迷藏的游戏,欢声笑语轻而易举地压盖住她的声音。
  阿汀灵机一动,拿起脖子上的口哨,吹起嘹亮的一声。
  男人面露慌张,捡起一块石头砸向她的脑袋。
  顿时头破血流。
  试图丢掉口哨,连连拉扯不下来,他连忙用双手捂住她的嘴巴,喃喃自语道:“不、不怪我,谁让你嚷嚷这么大声,把她们引过来怎么办?”
  “不对,过来也没关系,把这事传出去就行。没了名声,除了我没人敢要你。”
  仿佛预见美妙的未来,他大大地咧开嘴角,展露出一口黑黄歪斜的牙。
  “我娶你回家生娃娃。”
  “男娃女娃一块儿生,白天晚上一直生,生多少我都养得起。”
  话锋一转,“我有钱,三转一响早给买好了,你摔傻了我也肯娶你。你凭什么不嫁给我?”
  “贱货!”
  面目骤然狰狞,男人力道十足的巴掌盖下来,打得她愈发的头晕目眩,眼前重影层层。
  “你不就是想嫁进城里做阔太太享福么?为什么不来老子家里享福?是不是嫌我老,嫌我丑还嫌我穷?”
  “我日你奶奶个破鞋子,老子惦记你三年了,你还想去上高中?”
  “狗屁!”
  “老子把你栓在屋里,一步也不让你做出去,看你还敢不敢做白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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