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抬头对上陆珣眯起来的眼睛,阿汀眼皮直跳。下意识抽了本书挡住脸,果然拦住一个去而复返的亲吻。
“别亲了。”她说。
他偏不听,炽热的鼻息与唇一同上移到眼角。特别的理直气壮,隔着纤薄的眼皮含弄着眼珠,亲了又亲。
阿汀一只眼睛闭着,连累得另一只眼睛也睁不开。终于忍不住小着声抗议:这是学校图书馆,这样影响不好。”
“那就抱会儿。”
他声音散漫,还存着点□□没褪干净。
阿汀酥了耳朵,踮脚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本来是想把他整个抱住的,结果成了挂在大熊身上的小浣熊,笨拙而矮小。
她放弃了。
转而投入怀抱中,衣服布料传来温热的体温,数着他的心跳问:“昨天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陆珣不作多想地否认,再被她否认掉:“说谎。昨晚电话自动挂断,你为什么没打回来?睡着了,忘了,还是有事?”
选项都给提供了,不过条条大路通死亡。
正要信口拈来几套假说辞,她又闷声闷气:“不说实话你还是别说话了。撒谎太明显,我就不想理你了。”
“这算威胁么?”陆珣似笑非笑。
“不算。”
心跳数到六十八了,阿汀实事求是说了一句:“好不容易见到面,我还是想理你的。”
“这还不算威胁?”
“不算。”
那就不算。
陆珣颔首在她发间亲了一下,“不是什么好事,下次说。今晚不还有事么?”
他不想毁她心情,或是想拖延。
阿汀仰头看他:“我下午没课,陪朋友在图书馆看书。你呢?”
陆珣随手抽两本书,“你陪她们,我陪你。”
“好。”
阿汀带着他回到座位上,递书给徐洁。
另外一本书给王君。她埋头大写特写中,喉咙里含着一个模糊不清的谢谢,头都没抬。
“不用谢。”
阿汀抚着裙子坐下来。
她的心回来了,就坐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自然不慌不乱。再去看那本晦涩的现代医学研究,一下子入了迷,读得津津有味还另作笔记,连个眼角都没分给身边的陆珣。
直到他过来碰她的指尖,她抬眼,这才发现他把两本书搁在脑袋下,根本当成枕头,剥夺了书原有的尊严。
明白过来:“这书不好看?”
陆珣稍稍抬起头,让她看:罗树的《西方哲学书》,还有罗索的《瓦尔登湖》。
原来那排都是外国书的翻译本。
这两本书也的确有催眠神书的名号。
阿汀笑了,梨涡清甜。往那边移了点椅子,给他别的书,“可以看这个,讲撒哈拉沙漠的,比较有意思。”
陆珣瞅瞅两本正儿八经的厚书,再瞅瞅所谓的,附到她耳边用气音问:“你都看过?”
眼睫轻颤,阿汀小小应了一声。
以为会去看她推荐的,没想到低估了陆珣的脾气。他不肯被看低,翻开瓦尔登湖看起来。
碰到她的手指则是继续往前延伸,过了指甲盖慢悠悠往前,摸着她的骨节一点一点将食指收入掌心。
接着是中指,无名指。
他动作小,很耐心地花了十多分钟拿下她整只手。没惊动任何人,只是摆在眼前的瓦尔登湖十多分钟没翻页,摆明没在认真看。
“你在看吗?”阿汀分神问。
“不好看。”
既然被揭穿,就没必要装模作样了。
陆珣懒洋洋枕着手臂,眼珠子转过来盯她的侧脸。光看不够,还要摆弄她的左手。这里摸摸那里捏捏,自娱自乐的样子又幼稚又老实,让人不忍心怪他心散。
反正前后桌上没人,就没管他。
阿汀摘抄完一页西医传播的历史,想问陆珣要不要出去走走的时候,意外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这人把她的手压在冰凉的侧脸下,犹如盘着尾巴睡在金币上的龙,守财奴性质很重,看着怪可爱的。
这样看书不太方便。
阿汀试着抽手,没抽出来。反倒让他不悦地皱起眉头,更加收紧手指。即使睡到最深处,还是困着她不放。
真孩子气啊。
阿汀眉眼弯弯,侧头趴在桌上看了会儿。
午后两三点是一天最热的时候,日头旺盛。热烈的阳光粘了陆珣满肩膀,还照着他的眉眼。
阿汀伸手给他挡,却不是长久之计。
找来书,试着立在桌上挡阳光。
不过她左手没法动弹,右手绕一大圈过去,没法灵活起来。再加上这书软皮,立不稳,在浮尘碎屑中摇摇晃晃,最终啪嗒倒下来,仿佛在笑话她这个独臂侠。
唉,有点麻烦。
阿汀尝试了好几遍,一次两次三次都失败。对面徐洁呼呼大睡着,王君恰好从忘我状态中苏醒,伸着懒腰问她:“干嘛呢?”
“光太亮了,我想给他挡挡。”
阿汀看向她:“你写好了?”
给谁挡?
王君斜眼一看,差点连人带椅翻过去,“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没有,鬼都比他有动静。”
阿汀忍俊不禁:“是你太入迷了,视而不见。”
“我有这么厉害么?”王君挠挠耳朵,滔滔不绝说起自个儿刚写的剧情。
阿汀时不时应个声儿表示自己在听,一只手还在那边立书本遮阳光。
王君看不过去,“你怎么不拉窗帘?多干脆。”
“过不去。”
阿汀身体站不直,原来左手被陆小子牵制了,难怪。
“手拿不出来了是吧?”权当做石头压手臂,王君边撸袖子边撇嘴:“这小子花样就是多,睡个觉还不老实。看我帮你,保证拿出手来!”
阿汀连连摆手,“我不想弄醒他。”
“他醒了再睡呗,你这样算怎么一回事?翻书做笔记都不方便,待会儿手还麻了。”
“还是让他睡吧,他应该……很久没好好睡过了。”
她低头望着他,眼里呈着细碎的光,柔得不可思议。这一眼里有好多感情,把他们之间的亲密、依偎以及透彻的理解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王君不知不觉看傻眼,于是有了刹那间的休止。
过两秒,牙根涌上一股子酸甜的味道。
“君儿?”
“你早说啊,我去拉窗帘不就得了?”
她一跃而起,逃避似的跑去窗边拉上帘子,把阳光挡得严严实实,一丝缝隙都不留。
陆逊眉心的褶皱淡了,阿汀笑着说谢谢。
“不用谢,我可不是为了你拉窗帘的。”王君怕她想歪,立马急匆匆声明:“当然更不可能为了陆小子!”
“那是因为徐洁?”
阿汀一脸‘我就知道你们吵架归吵架,其实还是相亲相爱好朋友’的欣慰笑脸,老妈子一样。
“徐洁才使唤不动我。”王君深沉叹息:“我是为了平安活下去,迫不得已挺身而出的,你明白吗?”
阿汀歪头,果然不明白。
不明白就算了。
王君坐回到位子上,分分钟写了一出女侠仗义拯救柔弱女子,把登徒子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的片段。并且将登徒子郑重命名为:陆珣
让你牛,让你狂,让你腻歪酸我牙。
王女侠脸不红心不跳地偏心小伙伴,所有罪责推到陆珣身上。一口气写到他跪地求饶,哇哇哭着说再也不敢玷污小女儿家的清白。
爽!
作者有话要说:我卡文我卑微,是蹦迪榨干了我?!
第67章 阿宋夜摊
六点,阿宋夜摊准时开张。
头顶拉着红布,四张木桌椅子摆放整齐。另有帐篷冰箱摆放着,两口大铁锅一架,光这架势就引来诸多瞩目。
“老板,你这摊子卖啥?”有人好奇地问。
林雪春耳尖,立即代为回答:“炒面炒粉炒年糕,啤酒炒菜冰淇淋。就算是我这儿没有的,你尽管说,早晚给你弄来。”
正值九月末,初秋的天儿难说冷热。有风冷,没风热,美食街处处扬火,游客接踵摩肩,自是燥热得透不过气儿。男人们一听啤酒就亮眼,连问:“冰的啤酒?”
“冰不冰都有。”
宋敬冬擦完桌椅,顺势将冰箱翻了个面——让玻璃双拉门朝外。大伙儿视线一扫,里头有做好的凉菜,有新鲜的菜肉瓜果。果真还有个长方形的玻璃缸装着酒水,就在最下层放着呢。
男人大声问:“多少钱一碗啊?”
“六毛。”
八十年代国家定价啤酒八分钱一碗,但供不应求至今,价格涨至五毛钱,算是翻大发。宋家夜摊这量酒的碗比别家大了一圈边沿,还是冰的,实在便宜啊。
人人的脑筋都会转,宋敬冬话音刚落,那边迅速高举起三四只捏票子的手,抢着拔高嗓门大喊:“给我来碗!”、“两碗给我装个袋!”
没过五分钟,冰箱里的酒一抢而空。没买着的人纷纷抱怨这方盒子太小,酒太少,撑死十多碗的量,怎么够卖?
眼前场景正是宋敬冬需要的,他笑道:“酒还有,不过要冰上十五分钟才能卖。大哥大姐要是嫌站得累,不如进来坐着,点两个菜,配冰啤酒不是正好么?”
听起来不错。
只是你这初来乍到的,谁晓得味道如何?
人们面面相觑,没人愿意拿血汗钱冒险。更重要的是统一想法:出头鸟不好当,我且等着,别人当鸟我再跟上。
只是等来等去没人上前,这完全在预料之中。
宋敬冬转身跟林雪春交换个眼神,不慌。
前者去杂货铺子以四毛五的价格买酒来冰,后者剁完辣椒末递给自家男人,抹了把手道:“别急着走。一会儿不光有酒,还有不要钱的菜请你们吃。好吃就进来坐着,不好吃拉倒,反正不吃白不吃,要不要吃你自个儿看着!”
还有这好事儿?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走。
阿汀来到摊子的时候,恰好见着老父亲面无表情甩锅,围观群众个个伸长脖子闻香味。
冰箱由宋敬冬管着。
他笑眯眯的样子格外亲近人,以至于年轻姑娘冲着他团团聚在那边买冰棒冰淇淋。
场面很热闹,可惜第一位客人还没诞生。
“要不我来充个大头?”
王君蠢蠢欲动,徐洁一手推开她,“穷鬼一边去,看我给你涨涨见识,什么叫有钱人、出手阔气!”
她摸摸裤兜,好家伙,五十块钱摸出来。朝王君一抬下巴就要走。
然而冷不丁的,那头推推攘攘冒出个人高马大的光头,比她动作更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吹电风扇,吆喝:“老板娘这有什么菜?我人多,怕你小桌子招待不成啊。”
“你来再多我都能招待,只怕你不够多!”
林雪春拌嘴可是出了名的,连腔调都只有一番韵味。旁人听了都笑,光头更是摸着脑袋哈哈,跟着她走进红帐篷。里头桌子是圆的,够大,装七八个人不成问题。
他一伙儿的‘客人’也陆续从人群里挤出来,好几个面熟的,尤其是那个短发姑娘,绝对错不了。
阿汀歪脑袋审视陆珣。这人特别稳,脸上没一点心虚,不过她很肯定,“你又偷偷做手脚,给我爸妈捧场是不是?”
“偷偷?”
陆珣低头看回来,对这个词表示疑问。
“就是偷偷。”阿汀一口咬定,忍不住笑:“不是我说的,是妈妈哥哥都说你偷偷摸摸抢行李,偷偷摸摸送家具,特别贼。”
贼陆珣稍抬眉稍,一只手悄无声息贴到小姑娘敏感的腰肌,隔着两层衣服威胁性地捏了捏:“我被说坏话,你很开心?”
阿汀满脸无辜:“没有啊。”
“你笑了。”
“我没有。”一秒收起笑容,她煞有介事板着脸,小声说:“肯定是你的隐形眼镜坏掉,看错了。”
“原来是这样?”
“嗯嗯。”点头如小鸡啄米,这小姑娘越来越胆大包天,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招数都会了。
陆珣眼眸漆黑,忽然意味深长地说:“我还偷偷干了一件事,没几个人知道。”
“什么事?”
“你想听?”陆珣勾了勾她的腰,这姿势有点熟。这老谋深算的狡诈样子也有点熟悉,在哪里中招过来着?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在荒僻的阴影里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偷偷拐了他们的女儿,在图书馆……”
欲言又止,他朝她的耳窝吹了口热气儿。
仿佛沿着耳管滑进心里,阿汀整个酥了,很小声唔一下,后脖立起一层绒绒的汗毛。
“我不听,什么都没听到。”
她伸手护住红红的耳朵,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句‘得去帮忙了’,一溜烟钻进摊子里去。
俗话说光说不练假把式,到她这儿是说不得,亲不深,否则就浑身红得滴血。
怂得很。
陆珣走到摊子角落散漫站着,眼珠子跟着小怂包转,免得下三流的货色有意为难。
这时摊子里已经坐满。
毕竟有了出头鸟,后头接连跟上。加之一对兄妹长相出色,犹如活招牌一般来来去去。摊子里为数不多的桌子被占据,都在点菜。
宋于秋两只手当成四只手用,架不住外头人被尝味的醋溜大白菜收服。再一看价格,纷纷就嚷着问,摊子坐满了,炒菜能否外带。
热火朝天的当儿,独陆珣一动懒得动弹,逐渐也变成不少人的关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