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里头的人参生长缓慢，每片叶子都似乎有绿莹色光芒浸透，虽然现在看着不是多大，但能感觉到它们旺盛的生命力。
藏红花要分株，程香半个小时给弄完。最后才搬了筐子收菜，红色的西红柿每个有成人拳头大，辣椒如挂满的红灯笼，看得人喜悦至极。长枕头状的南瓜一个十来斤，皮棕红发亮。紫色的线茄如同沙滩上排好的鱼，一顺的大小一顺的长度。豆角坠满架子，青色的大白菜好似绽放舞动裙摆的舞女，每一种都长得鲜嫩极尽生命之美感。
程香摘了一把又一把，把空着的筐子全部装满，摘完将藤子拔掉，不让它们再生长。今天的量能卖上一整天的。程香擦擦额头上的汗，身上辛苦，但心里却充满能量。
老办法踩着三轮车装模作样的去把菜从郊外运进城，踩了30来分钟的路程一路疲惫进入菜市场。
“诶，姑娘，你今天终于来了！”
喊她的正是每日在她这里采购得比较多家里开饭馆的小哥。
“不好意思啊，昨天去访友了！”程香把车子停稳当，小哥上来帮她搬起了菜。
“你昨天不在，隔壁摊位上的一对夫妻把你的摊位摆上了。还说你们一起的，我买菜这么多回，鼻子一闻就出来了。拆穿他们，说他们事情不是那么做的。后来几个阿姨一起找了管理部门，把这两人给投诉了。”
程香惊讶，剧本怎么没按照她想的发展？不过那两个人只怕不好受了。
感激的对小哥说:“太感谢你们，我前天就听人说过这事，只是我自己又不在摊位上，搞不清那人是谁。现在经你们这一弄，他们肯定不会再不打招呼的用我的地方了。”居然是她隔壁的一对夫妻，程香完全没想到，毕竟她和那两人一句话的交流都没有。
“这种人就不能忍让，他们买的东西没出问题还好，要是吃出了什么事，别人还不把账算你头上。”
程香姿态放得很低的坦白，“我是第一回做生意，本来只想小打小闹。要不是那天外面不让摆，我还不会进来租摊位。”管理部门她压根就没想到过，作为一个习惯独立解决问题的人，她首先想的就是怎么不动声色给别人一个教训。他们暗着来，她也暗着来，礼尚往来不需要弄得人尽皆知。但事情被买家这么一弄，性质却又不同了。不用自己出面通过别人的手给他们一个忠告，比她用的方法更有效。
程香看了下隔壁那对夫妻的摊位，今天是一个老人在守摊，至于那对夫妻没见着人。程香琢磨着估计是药效发作了，今天出来见不了人。
“这么说你还得感谢外面的人，不然你哪会有这么好的生意。你这摊位处在人流黄金区，每天经过的人没有上万也有上千。”
程香没像他这么准确计算过，县城里有许多卖菜的地方，超市流动摊贩，都可以买菜。但最大的农贸菜市场还是这里，而整个县城的居住人口，有好几十万，除去别的地方分流的，这里还是占最大头。
“你说的对，有时候一件坏事的发生也会转换为好事。今天还是按照以往的来吗？”
小哥拿出一张单子，“要改了，有人包席面，用的食材比较多。我就为了堵你才赶这么早来的。”
“包席面不是多用荤菜？”程香的记忆还定格在乡下办酒，总是荤菜占多半，素菜只有一两个。
“谁不知道县城里包席荤菜贵，所以就用素菜顶数。而近几年经济消费水平高了，人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一个个都嘴叼了，大肉吃多了就想换口味吃素。”
程香拿接过单子给他点了点，问他:“你这是要摆八桌还是十桌？”
“往十桌准备的，主人家的说，说不一定来不了这么多客。”
摆好秤，程香给他一样样称，她这摊位上水芋头、洋葱、藕没有，只能把条子上写着她有的给他整齐了。
“国庆节，我这边包了几天的酒水席，你看能不能专门给我送几天菜？”
“国庆节啊……”程香拖了个长音，然后歉意道:“不行啊，那天我家里也做酒，要回去帮忙。”
小哥眼色一暗:“要不你把弄菜的地方告诉我，我自己去拉？”
程香一阵抽搐，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压根儿在现实世界里就没有。但她却只能误导他:“就我一个人，我不在你也弄不到。不能提前准备着？”
“不新鲜了，口感没那么好。”
“这样啊，那你得去找其他摊位问问，我也没办法。”
小哥理解自己在强人所难，也不再勉强程香，点清货付了钱，把东西装上他自己的三轮车，让人给看着又进去买猪肉牛肉。
程香虽然拒绝的干脆，心里却老可惜了，毕竟这一回他一个人就快把她的菜给包圆了。一千多块钱的菜，这要是几场席面下来，得是多少钱？
想想就肉疼，可是没办法，家人最大。
不多的菜只卖了三个人就没了，早市还没到人流高峰期。程香咬牙狠狠心，踩着车又跑了一趟郊区，闪进空间把放在里面为下午准备的菜给弄了出来。
踩着车出了树林的拐角，看到有人经过，程香差点没吓死。这人要是早几步，他就能撞见她从空间里出来的一幕。
小树林也不是万全的安全之地了，找地的事迫在眉睫。
程香摊位上反季节性的菜卖的很好，因为不是大棚出来，口感上比原味又更好一些，来买过几回菜的大妈们，专盯着她摊位上的反季节菜下手。
大白菜和萝卜没用一个小时就卖断货了。
这时楚妈带着楚旭的叔母从市场上一路聊着进来，两人正说着楚旭和程香的事。
“……小旭那女朋友我认识，和咱们家以前是住一个镇上的。他爷爷也就是咱爸做校长的时候，带的就是他们班。她成绩也不错，那时候还做的班干部，经常带头做事。人长得盘条顺，都是知根知底的，又爱说笑人不闷沉，正好和小旭相反，这回我是放心了。就怕那孩子要跟他那工作过一辈子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嫂子你以前就是操心太多了。”楚家叔母拿了一把葱头，抬头问:“这个什么价啊？”
“三块钱。”程香含笑说，扯着塑料袋递过去，仍旧忙着手里没做完的事，在收回余光的一刹那发觉有些不对。猛然转头，恰好这时候楚妈挑好了辣椒，要给店家上秤，两人四目相接，同时震颤了一下。
程香眨了一下眼睛傻眼了，怎么也没想到楚妈会来农贸菜市场，会到她的摊位上买菜。这概率明明比中奖还要小。
由不得程香不信邪了，运气背的她不想什么来什么。
“阿姨！”程香腼腆又尴尬，不知道楚妈会有什么反应。
她像是接受审讯和拷问，浑身如被人x光扫射。
楚妈顿了顿，听到程香叫她，才意识过来的应了声。
“你在这里给谁守摊？”
楚旭的叔母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认识的，没什么兴趣的等在一边。
第58章
怎么办，该不该说实话？程香的心里有些掌握不住的忐忑。但随即又想，纸是包不住火的，要是楚旭的妈妈因为她是一个卖菜的而偏见她，那么她和楚旭的事情也就不用再考虑了。她没有豁达到爱上一个人而放弃自我意愿的喜好，趁着感情不深及时止损。
程香的神情镇定了。
“是我自己的摊位。”她看着楚妈，神色幽深了几分，有着孤注一掷的壮烈感。
楚妈动作缓了缓，嘴角上的弧度浅了浅，显然是有被冲击到。程香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嘴角也跟着一点点垮塌下去。
“这可是份苦差事，你做多久了？”
程香眨了下眼睛，楚妈问话的意思似乎不是她想的那样。
“有一个星期了。”
“累吧，卖菜比我们那会儿开店还要不轻松。”
“还好，感觉很新鲜。”
楚妈笑了，“年轻人多经历些，多走点弯路吃点儿苦是好事！”
这下程香是确定自己想多了，楚妈的眼界比普通人开阔长远多了。她心里如释重负，露出真心诚意的笑。
“要什么菜，我给您捡？”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你什么时候有空啊？来家里玩。”儿子还没把人家姑娘搞定，她这做娘的只能替儿子先紧着些，把关系搞好搞熟。以免这姑娘被别人抢先。
“再说吧，有空的时候肯定来。”
程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那一层关系在，好似说什么都不太合适。于是到目送楚妈走，她都只顾着一味笑。
楚旭叔母和楚妈走了一段，问:“那是谁啊，你跟她好像很熟，我们村里的？”
楚妈笑得一脸喜色，“现在不是，以后就说不准了。”
赵春兰闻到一股即将宣之于口的暗喜气息，不由拉着楚妈刨根究底:“你还跟我玩这套，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我还说不好啊！”楚妈做出一副想说又不能说的纠结又抑制不住暗自高兴的表情，吊足了赵春兰的胃口。
赵春兰又不是眼瞎，这会儿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悄声在她耳边问，“她不会就是旭儿的女朋友吧？”
楚妈喜上眉梢的点点头。
“怎么是个卖菜的？旭儿是个名牌大学研究生，工作好工资高，再差也要找个体面工作的本科生吧？”
“她也是大学生毕业的。”楚妈不认同她的说法:“卖菜的怎么了？不也是工作！我送两个孩子读大学还是从跑摊开始的呢。照你那么想，心思好的还好，这要是心思不好的，找了个城里户口的，把我儿子拐了去天天给我脸色瞧那才遭殃！”
“旭儿挣的那些钱和城里人一比，还要被人压一头。我就想着我儿子找他自己喜欢的，哪怕那姑娘是个捡破烂的我都没意见。”
“行行，都是你的道理。”赵春兰还是老思想，她在城里待了十几年，见惯了双方差距大而闹得鸡飞蛋打的家庭，先入为主的觉得这两人条件不配。
不过这和她也没多大关系，人娶进门后又不是和她住。
楚妈自知和她谈不到一起，之前还夸赞程香的话便一句不提了。好不好也不是由嘴里说了就算数的，还要人家姑娘同意嫁他们家一切才有可能往下走。
早市卖完菜，程香哼着歌踩着三轮车回去，正要进电梯，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杨真。
“妞，告诉你个大喜事！”
“你谈恋爱了？”
“没有，就我谈恋爱这辈子大概没戏。”
杨真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明知道眼光放那么高找不到那种不存在于现实中的男人，却还是一意孤行的坚持她的变态审美。
“你上次弄来的那些东西，我都打磨做成了首饰，自己掏了点钱，完了给人店里一估价，赚了三倍不止。我卖了一些，还留了一套，快递给你发过来。”
“真的？”
“当然，我从不骗傻子。”杨真又取笑她。
程香嗔骂:“你是傻子她姐妹儿，我傻你不傻？呆不呆啊大妹子？”
“走了，要办事去了不跟你扯了。今天有个朋友要去捉奸，我得去撑场子。”
“捉奸？你们玩的这么刺激？”
她还只在小说中见过这种桥段。
“这算什么，有钱人的圈子里乱得很。不说了，我赶时间。”
程香隐约听到汽车的喇叭声，猜测她在开车。有钱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圈子？程香哂笑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之前公司的老板。可不就是一个外强中干败絮其中的无赖，只是这无赖有文化了一点。缺斤少两，挂羊头卖狗肉，钻法律漏洞，只要能获得利益又侥幸能躲过追查的事，除了禁忌他无所不做。
人啊，一旦获得了点能量，就能日天日地。作不死自己那就作死别人。
无法评价这种人的好坏，她的人格不喜欢与他们同流合污。
程香喜欢脚踏实地，不喜欢飘飘呼呼。
进空间，藏红花又长得爆满了，拿了一把凳子进去，程香快速采花，得了一篮子鲜花花朵。再拿出去摊开，剥离雌蕊和花柱，这个要点技术。程香开始的速度慢还剥不到三根相连。但想着只是试手，剥坏了就坏了，破罐子破摔后速度反而练习了出来。
跟着是烘干，程香在科技位面购买了一个小型真空干燥机，总共还没一把的花丝，烘干后出来就一小撮了。难怪藏红花卖得贵。
把这一小撮保存起来，程香忙着给它们分株，刚分完又开花了。程香没摘，想等着多了一次弄，不然每次一小撮她要收到什么时候去。
伸了个腰，挖坑下籽种菜，鼻端花香缠绕令人昏昏欲睡。种两块地，制一壶茶，人生中最享受的安逸境界莫过如此了。
终于，程香翻出手机看时间，发现了一条未读的短信。
楚旭:香香，我不想留在上海了，觉得时间好难熬，你我的距离太遥远。
短信不长，意思明了。他想辞职回来。
这怎么行！
第一，他回来了她怎么进出空间？第二，他父母要怎么想，在他们恋爱的时间内他突然辞职。第三，格岚斯塔的三只还没走，暴露危机未解除。第四，一旦他离开就很难再回去了，她不希望他放弃自己喜欢的事业。
程香拿着手机思忖，决定还是先给他打电话问问情况。
手机响了两声接通。
“你好，楚旭他在开会，手机没带。你找他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怎么是个女人的声音，程香的心脏某处不协调的突突了一下。
“哦，这个点还在开会……没事，我等一会儿再打给他。”
“可以。我挂了。”
程香没来得急说下一个字，那边已经掐断了。这种感觉并不太好，明明没说什么，说的话也是正常交谈，却能从对方的话语里感受到浓浓的高高在上的强势感。
也许自己只是多想了，程香甩了甩头。
夜黑了，从人形变为鸟身的什罗，在父母不注意的时候，成功脱队悄悄在夜色中震翅飞开，来到钢琴声响起的隔壁房屋，停在二楼露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