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并不是真的在意她来做什么。只是在华国，青少年似乎喜欢用“你来做什么？”这句话表达自身的愤怒。
……可他有什么必要愤怒呢？
她给了他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给了他遮风避雨的地方，给了他生存下去的理由，还给了他获得各种资源与技能的渠道。他不对她有感激，起码不该对她有愤怒。否则就成了这个国家的人经常说的“白眼狼”。
理性不能理解自己的感性是哪里出了毛病，被夹在冰冷的理性和火热的感性之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的艾尔只能静默着什么都不说，不去看顾凌霄也不去接近顾凌霄。他就像是期待着并等待着顾凌霄主动对他做些什么。
顾凌霄并不打算对艾尔做些什么。
粉丝不要靠爱豆太近是真理。这不光是因为距离产生美，也是因为粉丝对爱豆的影响太大，那就成了扭曲爱豆的人了。
于苒苒是养成系的妈妈粉兼事业粉，却不是那种支配欲爆表、恨不得把爱豆真当自己儿子女儿，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给爱豆做成表的妈妈粉。更不是那种“我比经纪公司更了解我爱豆！工作室都吃屎去吧！只有我对关心我爱豆前途！只有我最清楚我爱豆该怎么发展”的控制型事业粉。
她粉爱豆更像是一个植树人找到一颗心仪的小苗苗，跟着就老老实实地蹲在安全距离外看着小苗苗成长。晴天她会在远离小苗苗的高处为小苗苗遮阳，雨天她会自己把自己当雨蓬在不远的地方为小苗苗挡雨。看到小苗苗缺肥了她会呼吁老天爷和土地公出来看看她小苗苗有多好，再多分些资源给她的小苗苗。发觉小苗苗长高长大她会激动的记录下来，甚至比自个儿得到了好晋升还开心。
诚然你可以说于苒苒这样的粉丝做的事情全是些没卵用的，远处遮阳远处挡雨算什么遮阳挡雨？可就于苒苒而言，她已经尽力了。并且她喜欢的是爱豆本身，而不是去控制爱豆、扭曲爱豆要爱豆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顾凌霄是在替于苒苒实现她的愿望。于苒苒喜欢野生的爱豆，她也没想过套个项圈在艾尔脖子上让艾尔随自己摆布。
可影响这种东西有时候是很潜移默化的。为了不让自己影响到艾尔，顾凌霄就选择尽量不出现在艾尔的生活中，只是旁观他的生活。要不是听下面的人说艾尔似乎向人问过她的行踪，似乎有什么想要对她说的事情，她也不会亲自来一趟。
“这些文件你看一看。”
顾凌霄把手里的一叠文件递给艾尔。
艾尔学习华国的语言文字时间不算长，华国的语言文字又是出了名的难学。顾凌霄虽然知道艾尔学的不错，但因为没有实际见到艾尔学习的成果，所以她心中多少有些担心。把文件给艾尔自己看，而不是她直接告诉他文件里写了什么，也算是她对艾尔的语言水平来了个临时小测验。
艾尔接过文件，果然开始翻看。他看得速度不快，但显然这些文件并没有难倒他。
“……也就是说，你要我签约这家‘艺行传媒’？”
“对。”
顾凌霄简单道：“《明日之星》这个节目你也看过吧？现在这个节目正在招收今年的参赛者。我希望你能去参加比赛。”
“这种选秀综艺背后免不了有各家经纪公司的勾心斗角以及利益争夺，如果没有公司做靠山，你很容易吃亏。”
“……”
祖母绿的眼睛缓缓地从文件上转移到了顾凌霄的脸上。顾凌霄很难形容艾尔的视线给她一种什么感觉，她只知道自己背上生出一种奇怪的麻痒，这种滋味简直像是你蹿上了树，却见树下的黑豹徘徊不去，盯着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艾尔想的东西其实不多。
他只是想问顾凌霄一句：“为什么？”
“艺行传媒”这家公司他没有听说过——毕竟艾尔是在以进入娱乐圈为目标，华国娱乐圈的内情他是当常识来学习的。不是艾尔自夸，他的记忆力很好，看过的东西基本是过目不忘。“艺行传媒”这家公司他没有听过约等于这家公司要么规模极其小，要么成立时间极其短。
面前的女人是华国女首富，她除了经营着丰隆投资公司，还入股游门网络与翡丽、A&F以及AA等诸多集团与品牌。但就艾尔所知道的范围内，她唯一涉足的传媒公司在S国，而那家公司对接的是好莱坞这个国际性窗口，与华国国内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
他是被这女人心血来潮捡回来的流浪狗，说是这女人的资产也不为过。他以为她培养他是为了能让他长成一棵合格的摇钱树，这女人现在却把他塞到了与她无关的“艺行传媒”……
他觉得他有这个资格问一句：“为什么？”
唰唰地在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艾尔问顾凌霄：“要不要按指印？”
……就算问“为什么？”又有什么意义？他是被这女人买断了的资产，这女人要他去哪里他就该去哪里，这女人要他做什么，他就该做什么。
资产不该问“为什么”。
“啊，不用。”
有些意外艾尔什么都不问地就签了合同，顾凌霄果然还是有些担心——这孩子是真看懂了合约吗？别不是只看懂了个别几句话就签约了吧？他这么轻易就签下合同，她真的很担心他去参加选秀节目后会不会被人忽悠得随随便便就签了各种不平等合约……
唉，还好她为这个只有人长得大的小男孩注册了一间新公司。新公司今后有且只有小男孩这一个艺人。
第174章 锦鲤她有钞能力
“下一个是……艺行传媒的……诶, 你们谁听过这个艺行传媒？”
负责《明日之星》赛前海选工作的女工作人员拿手肘拐了拐身边的同事。她的同事还没从成堆的个人资料里抬起头来，旁边就传来了其他同事的声音。
“没有。”
“我也没有。”
“没听过。”
一群人看个人资料、检查公司讯息看得是头晕眼花, 连脑子都是木木的。见有人提问，都忍不住凑过去看上一眼。
“怎么了？”
“这个艺行传媒有什么问题吗？”
华国娱乐圈是个淘金地，但凡有点儿资本的人十有八.九都想过进来淘金。新成立的经纪公司连一些最基础的准备都没有，就签下素人或者是地下歌手、地下乐队和地下偶像当作是圈内新人四处报名各种选秀的事并不少见。有些时候还会有矿老板、暴发户脑子一抽就自己成立个公司，然后让自己的女儿儿子签约自己的公司，拿自己的公司捧自己女儿儿子的事情发生。
见同事一脸五味杂陈, 面部表情纠结得厉害，大伙儿都想看看她这是看到了什么样的奇葩。
结果想象中的奇葩没看到, 映入众人眼帘之中的是黑猫精灵一般的男孩子。
“我靠……这是混血？也太好看了吧……”
有工作人员当即就咽了一口口水, 旁边另外几个工作人员也是赞叹连连。
谁都在街上、学校里、市中心见过几个帅哥美女。普通人可能分不清一个清秀的tony老师和电视上的明星有多大的差距, 但在娱乐圈工作的从业者就不一样了。
娱乐圈这种地方从来不缺美人，只要进了这个圈子, 保证你每天能看帅哥美女看到审美疲劳。时间久了，这种审美疲劳就会让娱乐圈的从业者练就出一种看人的眼光，不少在娱乐圈有过三年以上从业经验的工作人员都能清晰地分辨出哪一张漂亮脸孔有冲击一线的能力, 哪一张漂亮脸孔不过是人工制造的产物, 哪一张漂亮脸孔还有改造的余地。
一般的网红脸，十八线明星的整容脸就别想在这些工作人员这里得到什么好评了。反之来说, 如果是这些工作人员都赞不绝口的美貌, 那就是正经的稀缺资源。
“恐怕不是，你们看这一栏——”
一个工作人员的手指按在了资料里“籍贯”和“家庭成员”这两栏上。
“艾玛！居然是个歪果仁？歪果仁怎么会来参加我们节目呢？”
看到报名人的籍贯上不光写着“B国”，B国后面还有一段自己念都不会念的地名, 家人则未填写，这个工作人员吃不定是不是要把这份报名资料给扔进写着“不通过”字样的纸盒里。
虽说现在已经是电子时代了，征收报名资料用得也都是邮件。可为了避免错漏，各公司寄来的报名资料《明日之星》的赛前海选工作组还是会打印出来再行查看。这样也方便各位工作人员在意见相左的时候立刻就能把资料拿出来重新再议。
这会儿众人盯着面前的报名资料，着实是犯了难：“可我们的节目也没规定说外国人和狗不得参加啊。”
“这倒是……”
说是全国海选，事实上《明日之星》的工作人员都清楚一般是没法通过海选的。这倒不是说各家公司一手遮天，会去铲除有威胁的素人，事实上素人别说对已经出道的艺人有影响了，就是地下歌手、地下乐队都很难威胁到练习生。
因为只要签得不是徒有其表的皮包公司，或者是直接落入了诈骗陷阱，练习生就会接受系统且专业的训练。练习生的强化训练时间通常不会很短，一般一到三年只是入门，三到五年都是正常。尤其大公司资源丰富、人脉充足，培养出的练习生品质也更好，敬业精神也更强。
地下歌手、地下乐队通常都不是全职，这些人除了唱歌、表演，还要衣食住行。这也使得很多歌手和乐队成员都要花很多的时间、精力在打工。还在上学的更是要面临升学、家庭、学校等多方面的压力。
和全神贯注只提升专业技能的公司练习生相比，非全职的地下歌手、地下乐队成员真的竞争力不够强。偶尔有能从地下圈子里出头的，那几乎都是天赋过人、十万中无一的人才或是鬼才。
也因此不管是什么选秀节目，不管选秀节目是不是采用的全国海选。最终能通过海选扣响通往节目第一道大门的几乎都是各家经纪公司的练习生。《明日之星》节目组要从海选的几万人次中挑选仅一百零一名参赛者，其中音悦有限、叁心传媒还有A**A三家大公司就要占掉近四十个名额。诸如新锐的蜜瓜娱乐、MS（music stage）公司，老牌的华桦经纪、闾丘兄弟又要分走约三十个名额。再加上十几个小公司各自拿走一、二个名额……
错综复杂的人情关系之下留给素人的机会已经很少很少了，节目组真的能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艺行传媒和一个外国男孩儿一个初赛名额吗？
“给吧。干嘛不给？”
《明日之星》出品人的李红虹把工作人员拿来请示自己的资料丢回到了工作人员的手里。
“这么有噱头的外国友人，你们怎么还会犹豫给不给他名额？”
即便李红虹没去刻意皱眉，她的眉心也呈现出“川”字型的皱褶。漫不经心地训斥了工作人员几句，李红虹接过助理手里的黑咖啡就是一口闷。
“做节目不要怕得罪人，该硬的时候要硬起来。你这也怕那也怕，反而倒是让人家觉得我们没权威好拿捏。还有你们知道做选秀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吗？”
工作人员连忙摇头。
在娱乐圈有“选秀教母”之称的李红虹放下空杯道：“抓马，也就是所谓的‘出戏’。一场选秀要有戏，你才能带动起别人的情绪。不然谁给你花钱啊？别人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你要出戏，首先就必须有戏。你以为这些经纪公司送人过来是干什么？像A**A和叁心、音悦，你以为这些公司的练习生还缺舞台经验和业务能力吗？还是说你以为这些公司没能力让自己的练习生出道，非得靠着我们不可？别傻了！这些公司要想给练习生出道分分钟就能让练习生出道！他们不这么干那是为了缩减宣传成本——”
“他们的练习生本来缺得就只是关注度、人气和国民认知度。拿我们的节目刷上一波眼熟，这些练习生人气热度和关注度自然就上去了，公司也不必花太多钱和脑子给他们一点一点做积累了。”
李红虹对娱乐圈里那一套制造偶像、包装明星的流程再清楚不过了。她以前是华桦经纪艺人部门的主管，前后推过十几个艺人，这些艺人里有大红大紫到可以称之为亚洲巨星的，也有被捧上华国歌后宝座的。
可惜五年前华桦经纪高层改组，李红虹在竞争里输给了老对头，被踢出了艺人部门不说，后来还被一步步地赶出了公司。
李红虹当初为了挤进公司高层外加一次性打倒老对头，用掉了不少人情，直到现在她还在还当年的债。这些年李红虹重返选秀这个圈子，一手拉起了《明日之星》这个节目，她不光是为了钱，也是为了有足够多的资本去还人情债并与老对手们再次博弈。
身为“选秀教母”，李红虹对如何勾起观众的兴趣、如何操纵粉丝的情感可谓是得心应手。她双手抱胸，冷笑了一下。
“可我们节目也不能让这些经纪公司白利用啊。”
“我们也要利用他们的练习生相互碰撞，产生火花，吸引更多的关注。”
在这个经济社会，关注度也是能变现的。同样是选秀节目，关注度高的那个，一分钟赚到的广告费可能是关注度低的那个的几十倍，几百倍。
“外国人又怎么样？如果能让节目有更多的人看，就是让外星人来参加比赛都可以。”
李红虹说罢就走，抱着艾尔报名资料的工作人员张着嘴巴目瞪口呆，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明日之星》的海选通过名单很快发布在了《明日之星》的官方网站上。与此同时包括艾尔在内的一百零一位参赛者都被召集到了一个近海城市的一处公寓门口。
这个公寓现在已经被临时封闭了起来，外边的人不通过大门口的安检不能入内。里面的人除非翻过两点五米高的墙否则不能出去。
艾尔只背着一个小包袱就来了，他周围那些拖着三、四个旅行箱的大男孩儿们就跟出来旅游碰见了奇珍异兽似的，对着艾尔啧啧称奇。
“哎，哥们儿，你也是来参加《明日之星》的啊？”
“你是哪国人啊？不是咱们华国的吧？”
“你是混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