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荞想了想,把手放入他掌心里:“哥,我们去坐摩天轮好不好?”
“你几岁啦?还去坐摩天轮?”他好笑地看着她。
她摇摇他的手:“坐嘛坐嘛。我以后,还想去苏州乐园呢。”
“以后有时间带你去。”
“说好了啊。”她抱住他,把头在他胸口蹭了蹭,好像是为了表示亲近,弄得他哭笑不得。
心里,又有一种柔软的心绪,在不知不觉地蔓延。
像那温柔的春雨,润物细无声。
出了乐园,马路对面的公园就有摩天轮可以坐。
这个点儿,人还不多。
芷荞拉着他,一路狂奔,跑到摩天轮前。
这是免费的,压根没人售票。摩天轮转得慢,到了面前,她跨出一步就爬了上去,回头递给他手:“快点快点!”
白谦慎抓住她的手,微微借力就上了车厢。
上去后,他把推门给关上了。
芷荞托着腮,朝下面望去。
华灯初上,夜景是真的美。
北京城的夜,灯影迷幻,像宇宙中打碎的星光。
美是美,可她有点儿恐高。刚刚在下面没觉得又什么,等这车厢升高,她就有些怕了,一股脑儿钻进他怀里,抓着他衣襟,才敢偷偷朝下面张望。
他笑着打趣她,怕成这样还瞅?
都到这个份上了,她还嘴硬:“没有怕,就是第一次坐,有点不适应。诸葛亮行军打仗,还讲究个轻重缓急呢。第一次,难免的。”
他没忍住,笑出来:“贫吧你。”
她不依了,抓着他衣服:“你不许说我,不许说我。”
也就对着他,才展露出真性情,偶尔这样刁蛮,倒也挺可爱,让人无可奈何。
“懒得说你。”
“略略略。”她冲他做了个鬼脸。
脚下是灯火璀璨的世界。上海的夜景,在这个夜晚深深烙印进他的脑海里。
夏夜的晚风,醺人欲醉。
很多年以后,当他们婚后相濡以沫时,他依然会回忆起这时候的事情,这些温暖的岁月。
尔后,会心一笑。
他微微俯身,朝她递出手。
芷荞看他一笑,把手递到他掌心:“干嘛?嗳,你别挠我,有点痒!”
他在她掌心里,一笔一划,写下了三个字。
“你写什么呢?哥。”她站起来,抓着他的手要去看。
他也站了起来,硬生生高了她一个头,把她比下去,惹起她更多的不满。在她“喂喂喂”的抗议中,他揽住她,把她抱到身前。
抬手,遮住她的眼睛。
世界里,忽然安静下来。
怕黑又怕高的她终于不说话了,乖乖缩在他胸前。
他这时笑了一下,居高临下,语气笃定:“你只有不叽叽喳喳的时候,才像个小公主,驯不服的小野猫。”
……
回到北京,天气更冷了。
两人这次是偷偷跑出去的,回去时,老远就看到屋子里灯火通明,不由都愣在了原地。顾惜晚和白霈岑可能回来了,可能一人回来,可能两人都在。
对视一眼,芷荞有点踯躅。
“终于知道怕了?不逞能了?”
芷荞说:“倒也不是。”这话说得自己都不信。关于他们的关系,他一时之间还没有告诉二老的打算。
“要不我们出去住?”
白谦慎却杵着没动:“以后都不回去了?”
她跺了跺脚:“那你等我一下。”
白谦慎怔了怔,就见她跑远,然后,在不远处楼下的小卖部门口停住,飞快跑了进去。
白谦慎在门口站着,望着她像个精灵似的在小卖部里窜来窜去,脸上带了笑意。
夜晚的大院,安安静静,附近的几幢家属楼,已经基本熄了火。
只有她站的这个小店,透出橘色的暖光。
少女身形窈窕,这个时节还穿着裙子,裙摆贴着白皙纤细的腿。虽然裹着肉色的保暖内衣,看起来还是真细。
微风晃过,卷起里面浅紫色的内衬,像绽开了紫色的花瓣,轻盈又飘逸。
“好了。”她走出来,在他面前站定,摇了摇手里的袋子。
“买了什么?”
“秘密。”她对他挤眉弄眼,眼睛里都是机灵。
当然,是她以为的机灵。
在他看来,是自以为是的抖机灵。
这么小的袋子,看那形状,就知道她买了饮料。不是可乐就是雪碧,没准儿,还是王老吉呢。
谁知,到了家里,她偷偷打开一条缝隙,凑到他身边偷偷说:“我买了锐澳,你不要告诉阿姨哦。”
顾惜晚和白霈岑都不在一楼,虚惊一场。
她胆子也大了些。
“你买了酒?”他的声音里,都是笑意。
芷荞脸色微红,小声说:“这个度数不高的。”
他捉了她的手:“好啊,还在念书呢,敢偷偷喝酒?这又是搓麻将,又是喝酒的,你说,我要不要给你抖出去?”
“你怎么知道我搓麻将?”惊讶出声后,她马上捂住了嘴巴。
白谦慎轻笑:“你那个闺蜜,嘴巴可不是个把门儿的。”
芷荞恨极了,心道杨曦这个大嘴巴,又是一阵紧张:“你可别说出去啊!千万别告诉叔叔阿姨,我就是玩玩,不赌钱,而且,每次都是杨曦那厮拉我去的!”
她望着他,心里还真有点忐忑。
虽然偶尔压抑久了,需要去浪一浪,她其实还是很乖的,是色厉内荏的,也很有分寸,不敢太逾越,不敢太过分。
这会儿,不就像待宰的羔羊似的,等候他的发落吗?
白谦慎笑了笑,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你求我啊。”
他望着她笑时,带着那么点儿不怀好意。
看得她既困惑,又赧颜,不知道他是说真的,还是逗逗他。她想了想,忐忑着:“那我求你。”
意料之中的变脸没等到,白谦慎直起身,接过了她手里的袋子:“走吧。”
“啊?”
“再不走,一会儿顾姨下来看到,我可不帮你打掩护。”他戏谑道。
芷荞急了,情急下就拉住他,飞快朝楼上跑去。
白谦慎一怔,看向她拉着他的那只手上。
白皙、嫩滑、柔弱无骨,是少女的手。所谓的温香软玉,不外乎如此吧。她这样拉着他,紧紧攥着,那一刻,他心里有点痒痒的,好像被猫儿的爪子在掌心挠了下。
白谦慎心里一漾,忍不住,浮想联翩。
以至于后来,到了房间里,他还是不发一言。
芷荞没多想,站门口张望了一下,偷偷关上门,回头拉了他,到床边坐下。
她把几罐锐澳都翻了出来,说:“喝哪个好?水蜜桃味的,青柠味的,葡萄味的……还有橘子味的”
他望着她,微微后仰,靠在了床沿上。
“真要喝?”
“不然呢?”芷荞不解地看向他。
白谦慎的眼睛深邃漂亮,昏暗的壁灯下,别样惑人。
芷荞看着看着,心里也如小鹿乱撞,被他笑得别开了目光。拿罐头的手也顿了顿,耳朵微微烧红。
她忽然意识到,其实他并不是她真正的哥哥。
她也不是小孩子了。
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确实不太好。
白谦慎看着她在灯光下慢慢涨红的脸,心情忽然很好。
他招招手,示意她坐近些:“项目做得怎么样?难不难?”
他靠得太近了,低头时,像是耳语似的,温热的气息都要扑到她的脸上。芷荞手心都沁出了些许汗:“还好。”
“有不明白的地方吗?”
她现在脑子都有些短路,一时没回答上来。
回头一看,他望着她,浅浅微笑,单手撑在床边,微微俯身望着她。
这个姿势,像是要拥抱她似的。
芷荞心如擂鼓,期期艾艾:“我……我有好好努力的。”
白谦慎说:“真的?”
她被这上扬的语调弄得心里也是一阵起伏,红着脸,点点头:“嗯。”
“有不明白的话,可以问我。”
芷荞瞥他一眼,有点狐疑。虽然你当年是状元,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怕知识早还给老师了吧?而且,他懂他们这个专业吗?
白谦慎不去戳穿她的小九九,兴起了,顺了顺她的头发,撩起一绺看了看,揶揄道:“一个人的时候,有好好洗头?”
他说得她都不好意思了,抽回自己的头发:“当然!”高考前有段时间,临时抱佛脚没时间的时候,她有过那么一段黑历史。
结果,这黑历史就这么被他牢牢记住了。
“是吗?”
“大哥!”
适可而止,白谦慎不逗她了,捉了她的手,叠在掌心里。
他的手掌温热而宽厚,带着往昔记忆里那种相依相偎的温存。那一瞬间,像打开了尘封已久的时光魔法盒。
很多时间,哪怕心里藏着很多心事也从来不对外人说道。
心底的脆弱,也从来不对任何人说起。
这一刻,她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被关怀着、爱着、疼惜着。
她没忍住,双手抓住他的衣襟,微微俯身,脑袋就靠在了他的前襟上。
白谦慎顺势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脑袋。
“有时候觉得你很坚强,有时候,又觉得你真是脆弱得可以。”他笑了笑说。
她瓮声瓮气的:“你嫌弃我啊?”
白谦慎说:“我倒是希望你娇气一点,多依赖我一点。”他把她白嫩嫩的手叠在手心里,微微用力。
握紧了。
像是一个承诺,给予她温暖。
也不知道是谁叹了口气,他把她的脑袋按在怀里,低头,下颌轻轻抵住她的额头。
女孩,不谙世事,额头带着温馨纤秀的气息,像这夜里,高高悬挂在夜空中的那轮皎洁明月。
让他想要靠近。
曾经,是那样可望而不可即。
白谦慎自问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哪怕他们的事情会受到全家人反对,他自问也能一意孤行,顶住所有压力。
只是,在面对她的事情上,就不得不考虑很多了。
他知道,她顾虑得多。他不能不考虑她的想法,她的脆弱,她是否能一下子承受可能遭受的诘难和变故。
第29章 误会
这日,白谦慎接到程以安的电话,很是意外。
程以安生性高傲,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哪怕心里很想。
他把笔扣上,问她:“什么事儿?”
“礼拜天去温泉山庄,你去吗?”
白谦慎踯躅了一下。
程以安说:“我哥和荞荞她们也去。难得聚一聚,你就不要推辞了吧?”
拒绝的话到嘴边就改了,白谦慎欣然道:“好。”
挂了电话,程以安的笑容就挂了。
早上有两节公开课,芷荞和杨曦一块儿去阶梯教室。
这种公开课都是校外的老师来上的,跟专业课没有什么关系,可听可不听,来的人也不多。
但对于他们这样专业课繁忙的学生来说,是难得可以偷懒的时候。
“最近忙什么呢?老是不见你人影。”
“没什么啊。”芷荞被她这么盯着,无来由有些心虚。
杨曦指着她的鼻子说:“你说话,荞荞,你越来越不乖了。”
芷荞把她的手指掰下来:“确实没什么。”
杨曦却不信,她的表现挺反常的。一番软磨硬泡,芷荞悄悄跟她说了,越说,杨曦的嘴巴长得越大,都可以吞下一颗卤蛋了。
“……我靠!”想说两句禽兽,又觉得说不出口。
仔细一想,白谦慎确实不错,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而且,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可是,万万没想到他会对芷荞下手。
“看不出来啊,你大哥那个人,瞧着斯斯文文挺有修养的啊。”杨曦摸着下巴想了会儿,问她,“你喜欢他吗?”
“应该喜欢吧。”她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什么叫应该喜欢啊?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呗。”
她咄咄逼人的,弄得芷荞更加窘迫,反而不愿意多说了。见她不说,杨曦撇撇嘴,也不问了,没放心上。
到了礼拜天,风沙还是没少。芷荞有点懊恼这天气,干脆躲在出租屋里没出去。
程居安却给她来了电话:“哪儿呢?小同志。”
这人说话向来这样,芷荞也习惯了:“家里呢,大同志。”
“不打算出来?”
“出来什么?”
“好不容易有个假日,还打算闷家里呢?”
芷荞看一眼窗外沉沉的天色,不大想出去,可架不住他叽叽喳喳个没完,还说杨曦那几个同学也去。
“那好吧。”
“那说好了,中午一块儿吃饭,地点就是景山温泉会馆。”他把电话挂了,心情大好,回头推推程以安,“还没好呢?人我给你叫到了,你自己倒是墨迹。话说,这不你自己学生吗?还要我打电话请?”
“我这不正忙吗?”程以安低头专注地涂着指甲油,“别碰我,涂坏了你赔啊?”
“你都涂了快半个小时了。”
“好了好了。”她盖上盖子,把十个红艳艳的手指甲放吹风机下吹了会儿,满意地站起来,撩了一下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