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尴尬起身,扶了扶发髻,才察觉已是散落了一大片。
看着前襟湿淋淋滴着水滴,木兰有些无措,抬眸看向拓跋嗣,尴尬一笑:“你来吧,我衣裳有些湿了。”
拓跋嗣嗤笑了声,抬步朝这边走来。
“不若你也跟着一起洗洗罢了。”
木兰脚步有些慌乱:“不不必了。”
听着外面的水声,木兰躲在屏风后,把衣衫脱掉拧干搭载了一旁的衣架上。
望能干的快一些就好了。
刚才这么一闹,发也有些潮湿,木兰就干脆把身后的发悉数散于身后。
环着臂只着了一层薄薄的里衣,其内风光也是一览无遗。
木兰蜷缩着双臂,也不大好意思出去就在屏风后等着。
不知过了有多久,身后渐渐没了动静。
困意渐渐袭上了心头,木兰意识有些模糊了起来。
拓跋嗣将毓儿简单擦拭了一番,仅仅只有眼神的交流,毓儿在他怀里也是十分安静,对他十分顺从。
将他放在塌上后,拓跋嗣望着屏风后那抹纤细的身影,眸色不禁深了几分。
毓儿安静躺在榻上,闭眼不再说话。
拓跋嗣起身朝着那边走去,却见她长发散于身后,轻薄的衣衫勾勒出柔软的曲线,眼睑下一片淡淡的阴翳。
他摇头轻笑,上前便将她拦腰抱起。
木兰感觉身子一轻,心尖猛地一颤,抬眼便撞入他的眸中。
“嘘!毓儿睡了。”
拓跋嗣侧在她的耳边哑声道。
第43章
木兰下意识勾住他的脖颈,闻到熟悉的淡香,脸侧有些红。
低声道:“你先放我下来,我能..”
还未说完,他的手指便轻按在了唇上。
他的指头有些凉,指尖摩挲着她的唇瓣,多了丝暧昧。
木兰别过脸,感觉胸前有些凉意,暗自惊呼,双手快速掩上。
拓跋嗣微微勾唇,直步朝塌边走去。
榻上的小人已是睡熟。
木兰立刻来到了里侧,眸里多了几分警惕,毓儿在中间,想必他应是不会再对她做什么。
拓跋嗣盯着她了有半响,也是躺在外侧,轻阖上了眼。
听着二人缓缓的呼吸声,木兰也终于放下了心去,沉沉入睡。
之前拓跋嗣受了伤,再加快行程实在不妥,木兰便硬是要求拓跋嗣在此停歇了一日。
饭馆里人声鼎沸,木兰三人坐在一靠窗处,行人来来往往倒是与在北盛的平城一般热闹。
木兰昨日与毓儿商量过,在外便叫她娘亲,喊拓跋嗣为爹爹,以更好掩饰身份。
毓儿也是乖巧机灵,点头听话。
“毓儿,这些菜你都不爱吃么?”
木兰有些奇怪,看着他只是小口吃着米饭,一口菜也不吃。
毓儿头摇的拨浪鼓一般,趁着木兰低头又悄悄看了一眼拓跋嗣。
拓跋嗣神色淡淡,为他夹了一口菜。
“吃吧。”
毓儿竟乖巧吃了起来。
木兰看的一脸诧异,什么时候毓儿这么听他的话了。
邻桌几名朴素穿着的男子议论声传来。
“你听说没,这司马家最近像是丢了什么人,还闹出了不少动静。”
“对啊,前几日我还看到司马家的奴仆在外找人呢。”
木兰耳朵一动,神色变了变,抬眸看向拓跋嗣唇瓣动了动,却也未说话。
拓跋嗣按住她有些不安的手,眸色沉沉。
毓儿坐在凳子上,看着奇怪的两人,有些无聊摇着腿玩。
待吃完饭回到屋内,木兰忍不住问:“或许毓儿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呢?”
拓跋嗣唇角略勾:“如果是,你觉得他在哪里会过的好么?”
木兰迟疑,毓儿后背的伤倏然浮现在脑海中。
毓儿如此年幼便受到那么多的伤,天下哪里会有父母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呢。
“毓儿,你想回去么?”
木兰低头询问他。
毓儿眸里多了几丝惊恐,直直摇头。
木兰心里突然一疼,眼底多了几丝怜爱。可若是被那些人发现了,他们会不会又要惹上麻烦。
她与拓跋嗣二人本是北盛的人,如今在敌国内,若是再惹上别的事端,暴露身份岂不是..
木兰迟疑了半分,只见拓跋嗣看向她的眸色多了几分深意。
“罢了,我们先把他带回军营吧。此地实在不宜久留。”
拓跋嗣点头:“好。”
毓儿仰着脑袋,探索的目光扫在二人的身上。
木兰也未再多问只是去简单收拾了一番,打算夜间离开也是更为安全一些。
夜晚街道依旧热闹非凡,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街边的小贩吆喝声纷纷杂乱。
毓儿牵着两人的手,在其中间,露着脑袋左右瞧着,对周围十分好奇。
木兰牵着他的小手,慢慢走着,突然觉得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也是很美好。
倏然天空炸起一声巨响,木兰循声看去,只见漆黑的夜空中炸开一朵朵璀璨的烟花。
绚丽的烟花连接不断绽放在夜空,木兰看的有些失神。
真的好美,若是两国之间没有战争该有多好,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失去丈夫的妻子,失去父亲的孩子。
突然身后被推了一下,木兰有些没站稳却及时被拓跋嗣一手揽住,绚丽的烟火映在了他的眸中,衬出她的倒影。
木兰在想,他的眼底的柔情还有那份旖旎,起码在此刻是那么的真实。
拓跋嗣眉蹙倏然一蹙,垂眸一把抱起毓儿在怀中,像一个普通的父亲般,拉着木兰一同朝前走。
木兰似是也发现了异样,同时加快了脚步。
“那些人是来找毓儿的?”
木兰目视前方,低声道。
拓跋嗣侧过脸,余光看到身后几人,唇角勾起。
“不像。”
终于他们走到了河边,有船家在河岸停泊,木兰将毓儿放在里面,毓儿脸色有些发白,眼里闪烁着隐隐的恐惧。
木兰欲起身却被他死死攥住了衣袖。
“别走。”
毓儿细声祈求,语气中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木兰咬唇,将他的掌心握住,目光坚定:“我不会走。你乖乖在这里。我就在外面。”
毓儿眼底隐约闪烁着泪光,却也渐渐松开了她的手。
木兰转身掀开帘幕出去,只见船脚已是站了两名黑衣男子,手中的弯刀泛过冷光。
拓跋嗣神色漫不经心,唇角微翘。
“一路能跟随至此,倒是几条不错的狗。”
男子脸色狰狞,杀意毕露。
木兰挑起一旁的船桨挥去,几人过招幅度过大导致船有些摇晃不稳。
拓跋嗣意图引开几人,跳至别处,一掌用力使船快速朝外驶去,木兰有些不安,看向他。
只是他被几人缠得紧,只是朝她发了一个口型,“走!”
木兰心底忐忑,突然听到船舱内的哭声,抬步进去见毓儿两眼通红望着她。
木兰叹了口气,将他抱入怀中。
望此番他们能平安无事,只要度过了曲水,就能回到主营了。
木兰心底隐约不安,如今他的身上还有伤,如何能敌得过几人的攻击,况且他们手中还有兵器。
河水顺流而下,木兰抱起熟睡的毓儿到了外面,月色打落在河面上,波光淼淼,两边的树木倒影被打碎。
木兰感觉自己的心仿佛沉入了水里,随着船身起起伏伏,内心不禁万分祈祷,保佑他可以平安归来。
终于夜幕落下,一丝阳光落在了木兰的身上。
船已是到了岸,木兰望着河水的那边,眼底遍布血丝。
等了一夜,也未见那边有什么动静。
毓儿还在熟睡中,两颊微红似是睡得香甜。
而她的心却慢慢沉了下去,为什么他还没有回来。
短短的时间内,木兰脑海里已是翻涌出百种可能,那些不好的念头像是生了根发了芽,一点点生长起来。
一滴泪水倏然顺着眼角滑落滴在了毓儿的脸上,毓儿似是察觉了什么,睁了睁眼,小手触了触她的脸。
木兰刮掉了泪水,勾了下他的鼻子。
“睡醒了?”
毓儿从她怀里起来,“姐姐不哭。”
木兰笑了笑,继续望着远方。
等了片刻,木兰沉默着转身,牵起毓儿的手。
“姐姐,我们不等了么?”
木兰正欲开口,突然听到身后的动静,欣喜如潮水般涌来,有些不敢置信地转身。
只见拓跋嗣依旧穿着一身普通地衣衫,此时衣衫湿透,发丝粘在侧脸,浑身狼狈。
木兰愣住,竟忘了反应。
毓儿仰头,瞧了木兰一眼。
木兰刚要开口,未想哽咽却无法自控破开,这么大个人了,她头一次哭成了这般。
百感交杂,各种情愫混杂在一起化成泪水倾泻而下。
明明知道这个人的心机如此深沉,可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对自己的那种柔情丝毫不掺假。
拓跋嗣脸色有些苍白,或是受伤又在水里浸泡的缘故。
见她哭成了这般,不禁失笑,上前揩去她的泪,低声在她耳边道:“哭什么,这么舍不得我。”
木兰上前将他拥入怀中,渐渐收了哭声。
“你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
拓跋嗣抚着她的发,将她搂入怀中。
“莫哭,我不是回来了。”
看着她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不肯撒手,拓跋嗣心底多了几分柔软。
或许受些伤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三人又到了一处村庄,借了些衣衫换下来,对毓儿又叮嘱了些事宜,今后在军营里如何称呼二人。
毓儿仰着脸,神色迷茫:“为什么到了军营里,要把姐姐叫成哥哥呢?”
木兰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总不能告诉他,这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吧。
拓跋嗣揉着他的发,“你想要我们永远在一起么?”
毓儿乖巧点头。
“那么便听话。”
毓儿似懂非懂。
木兰老脸一红,脚步不禁加快了些。
这一番耽误了许些天,好在长孙嵩在军营坐镇,只是对内宣称都督外出办事了几天。
木兰回营后,鲁秋便围在耳边一直问个不停,木兰只是说随拓跋嗣外出办事,对自己被绑架一事只字不提。
鲁秋半信半疑,木兰好一番硬说下才信了些。
生活仿佛又趋于了平淡,木兰也一如既往办事。
只是隐约有些好奇,毓儿随着他们回来的。
只是她好似有几天都未见过毓儿。
好一番打听才知毓儿竟被拓跋嗣留在了帐中,日日跟随他。
木兰思及前因后果,越发觉得毓儿的来历有些蹊跷。
为何一个孩子会出现在此处,又碰巧让他们遇到。
况且像是拓跋嗣这种冷漠之人,根本不会有收留孩子的善心。
这更像是故意让毓儿等待着谁。
木兰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心慢慢冷了下来。
她敢肯定十有八九拓跋嗣早和毓儿相识,一路中毓儿仿佛对拓跋嗣有种天生的惧怕和尊敬。
她怎么如此愚钝,竟此时才醒悟。
那么落崖受伤,路过那间无人的草屋,还有行水路早已是拓跋嗣早已料到。
也就是说他的受伤甚至她以为的死亡,都是他提前设计好的。
第44章
木兰心凉得透彻,亏她还那么担心,甚至祈求上苍一定要让他活着。
连这些都可以设计的人哪里会有真心!全是假的!
杂乱的情绪在胸口翻涌,木兰脸色越发苍白。
是夜,四周寂寥无声。
隔了许些日子,木兰再次来到拓跋嗣的帐外,犹豫了片刻一把掀开帘帐。
只见账内燃起了淡淡的檀香。
榻上睡着小人,呼吸平稳,神色恬静。
而拓跋嗣坐于一旁的桌几前,抬手缓缓倒了一杯茶,淡淡抬眼,似是料到了她的到来。
看到他如此气定神闲,木兰心底便更加恼怒起来。
为何每每她看穿了他的手段,他都是如此,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他刻意用伤祈得她的怜悯,又让她误以为他快要死去的时候故意说出那一番话。
步步算计,果真是好心机啊!
木兰心有怒气,但顾及屋内熟睡的毓儿却也放轻了动作。
“坐。”
拓跋嗣勾唇,垂眸注视着那杯冒着水雾的热茶。
木兰冷笑,直走到他面前,“一直骗我,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看着我被你戏耍,你定是有趣的很吧。”
拓跋嗣抬眼,面色如常,神情浅淡。
“动怒之前,不若坐下,听我讲一个故事。”
木兰深深吸了一口气,见他眼神深幽了几分,坐了下来。
她倒是要看看,他这张嘴又要编出什么鬼话来骗她。
“元帝初立,其膝下有四子,唯独长子最为得宠,天赋异禀,样貌俊朗,有治国之才。”
木兰静静听着,心底冷哼一声。
拓跋嗣顿了顿,瞧着她冷脸的模样,继续道:“自然而然,次年其便被封为太子,百官皆赞赏太子雄韬伟略,定是下一代明君。天兴七年,却从其府中搜出污邪之物,被盖上以巫蛊之术诅咒残害圣体。人赃并获,元帝大怒,废黜太子,永生禁足。却没几日传来废太子自刎谢罪一事。”
木兰听得出神,心情缓缓沉静了下来。
“人人只知废太子大逆不道,枉愧圣恩。却不知这罪名分明是诬陷而来。而其人正是废太子独子之母,他生前最宠爱的女人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