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是人？你是谁？！”
烟罗没回答他，只是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老实点呆着，不然吃了你。”
鬼差：“……”
鬼差非常识相：“好的大佬，没问题大佬。”
不识相还能怎么办呢？这大佬看他一眼，他就想跪下唱征服了。
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鬼差双手抱头蹲在角落，抬起一张可怜巴巴的脸，“就是大佬……咱能别让这怨鬼杀了这位女士吗？这位女士阳寿还没到呢，要是就这么死了，我这，我这回去没法跟上头交代啊！还有这怨鬼，它杀了一个人，已经有厉化的趋势了，要是再让它杀人，它就会彻底变成六亲不认的厉鬼，到时候这些小可爱就彻底投不了胎了……”
“所以，让它们报仇并不能帮它们消除怨气？”一直没说话的沈清辞突然开口道。
鬼差一愣，赶忙点头：“那肯定的啊！这怨鬼本就是由怨气凝成，没有多少理智的。杀孽只会让它的怨气越来越重，力量越来越强。想要帮它消除怨气，送这些怨气的主人去轮回，就更不能让它再杀人了，得用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烟罗先是皱眉，见这小鬼差似乎很懂的样子，才松开眉头说，“说说看。”
原来这两位大佬是来帮怨鬼消除怨气的，那是友军啊！
鬼差松了口气，抱着头的双手放了下来：“就，想办法让它们把怨气发泄出来就行。”
这不废话么，烟罗不耐：“说具体点。”
“比如……”
“比如让杀害它们的凶手变成它们，把它们生前经历过的痛苦都体验一遍？”接话的是沈清辞。
鬼差：“……”
鬼差敬畏地看着这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比旁边那大佬还凶残的哥们，咽了咽口水说：“……对。”
沈清辞于是嘴角微勾，转头朝怨鬼看去：“你们觉得怎么样？”
怨鬼：“……”
怨鬼心说不怎么样，它还是更想杀了徐月萍壮大自己的力量，然后把刘力强的魂魄也撕碎了吞下去，让他灰飞烟灭，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但……它不敢。
那个看起来就很可怕的大仙还在旁边盯着它呢。
怨鬼委屈巴巴，低着头不说话。
“其实死亡并不是结束，因为死了就什么痛苦都感觉不到了，哪怕是灰飞烟灭，也就是那一瞬间的事儿。所以……”沈清辞笑得耐心又温和，“不如就让他们多重复几次你们的经历，多感受几次你们的痛苦，这样更解气不是吗？”
鬼差：“……”
徐月萍：“……”
这哪里是什么大仙，分明就是魔鬼！她刚才到底为什么会想不开地给他打电话？？？
烟罗却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眼睛一亮，赞许地点了点头：“你们要是还不满意，那就让他们永世为畜，再也不能做人。”
怨鬼这才动摇地抬起了头：“真的吗？”
烟罗：“当然。”
鬼差：“……”
鬼差很想说，根据凡人的生前功过定他们的来世福祸什么的，这是他家判官和阎王的事儿……但看看烟罗再看看沈清辞，他还是选择了默默闭上自己的嘴巴。
他毕竟只是个可怜无助又弱小的鬼差，这种让人头疼的大事，还是交给上头的老大们去处理吧。
第19章
在沈清辞的劝说和烟罗的保证下, 怨鬼终于收起了对徐月萍的杀念。
但徐月萍却一点都没觉得高兴, 因为下一秒, 烟罗就手一挥，把她的生魂和刘力强的鬼魄送进了怨鬼制造出的幻象里。
然后母子俩就被迫仔仔细细, 真真切切地体验了一遍那些猫猫狗狗们被虐杀时的痛苦和绝望。
毛发被硬生生地从皮肉上撕扯下来；眼睛被残忍地戳瞎, 有时候眼球都会被挖出来；还有舌头，未免它们的惨叫声引起左右邻居的注意, 刘力强经常会把它们的舌头割掉, 然后用东西堵住它们的嘴巴；具有攻击性和反抗能力的爪子就更不用说了, 不是直接整个被剁掉, 就是尖利的指甲一个一个被拔掉……
死亡在这一刻，突然就成了解脱。
可是这三年里，死在刘力强手里的流浪猫狗实在太多了, 母子俩刚刚在这具身体里断气，就会进入到下一具身体, 如此反复, 生不如死。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们饶了我，饶了我吧！”
“我也错了，我也错了呜呜呜我再也不敢了——”
母子俩凄厉的惨叫声让怨鬼身上那些眼睛里再次流出了血泪。
但这一次，这些血泪没有再变成黑色的怨气，而是渐渐变得透明，化成烟尘消失在了空气中。
“解气了吗？解气了就赶紧轮回去吧。”烟罗见此心中满意，催促了怨鬼一句。
怨鬼虽然觉得痛快，但还没彻底放下。它沉默片刻, 看向烟罗：“你们真的能让他们永世为畜，不得超生吗？”
“当然。”见它似有不信，烟罗抬手把鬼差提了过来，“不信你问他。”
鬼差：“……”
鬼差缩了缩脖子：“这、这事儿吧，我一个搞基层的实在是做不了主……”
“你说什么？”烟罗美目一眯。
“不过！不过我可以替你们把我老大给请来，他能做得了这个主！”后背一凉的鬼差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卖上司。
烟罗觉得这些家伙可真麻烦，不快地冷哼一声说：“那还不赶紧的？”
“马上马上！”鬼差说完撩开黑色斗篷，从自己嘻哈风的破洞牛仔裤里掏出一个手机，给自家老大发了条求救微信。
猝不及防的沈清辞：“……”
现在的鬼差都这么与时俱进了吗？
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鬼差有点不好意思，挠头嘿笑了一声：“这不是新时代新社会了么，我们也得跟上潮流不是。不过我们上面有规定，上班必须得穿工作服，也不能随意玩手机，只有在出现紧急情况的时候，才可以给上头发信息或者打电话请求支援……”
沈清辞：“……原来如此。”
正说着，屋里突然阴风大起，黑雾弥漫，紧接着一个高大魁梧，长相凶煞，手里拿着生死簿和判官笔的紫袍中年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谢文运，你有何事召唤本官？”冷硬威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叫人心生敬畏。
“老大你来了！事情是这样的……”生前名唤谢文运的鬼差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然后才讨好地看向烟罗，“这位乃是我们地府里掌管生死簿的秦判官秦大人。给凡人判功过，定生死这事儿，平日里都归他老人家管。”
“行，”烟罗目光转向那位秦判官，“那就你来吧，赶紧的，把他们都给我安排了。”
秦判官：“……”
秦判官已经很久没听人这么放肆地跟他说话了。他先是呆滞了一瞬，然后就怒目圆瞪地沉下了脸：“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在本官面前无礼！”
“老大，这好像是个大佬，你态度客气点……”谢文运见此忙小声提醒。
结果秦判官一听这话更生气了：“区区一介凡人，也敢在这里装神弄鬼！还妄想左右他人生死命数，简直就是……”
“废话真多。”
一声不耐的冷哼之后，横眉怒目的秦判官被一缕黑雾拎着脚倒吊在了半空中，露出了他那身威严的紫袍下藏着的，充满了夏威夷风情的橘粉色沙滩裤。
谢文运：“……”
沈清辞：“……”
怨鬼：“……”
这么骚的吗。
“你！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这样——”秦判官反应过来后一张老脸涨成了紫红色，络腮胡都气得倒竖了起来。但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浑身一寒，感受到了一股从灵魂深处蔓延出来的恐惧。
“……”
这种可怕的，绝对的碾压感，让他惊怒之余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没错，就是那位已经消失多年的归墟之主，他们地府某种意义上的老祖宗。
秦判官：“……”
秦判官一边心说不可能的，一边僵着脸抬起头，凝神朝烟罗的脸看了去。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几百年前他曾意外见过这位老祖宗一面，虽然时间久了有点记不清了，但多看几眼也就想起来了。秦判官眼皮重重一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所以他现在应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的反应看起来不那么有失身份呢？
“老大你没事吧？”这时谢文运一脸担忧地跑过来扶住了他倒挂着的……头。
秦判官：“……”
秦判官脸皮紧绷，脸上愤怒之色不减，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却隐蔽地飘向了谢文运：好小子，赶紧给本官找个台阶下！
结果谢文运压根没看他，只一脸忧愁地嘀咕道：“我就说让你态度客气点吧，你非不听，现在好了，得罪人大佬被吊起来了吧。哎，这可怎么办，我也不敢跟大佬对上啊……”
秦判官：“……”
这个属下他不要了，谁要谁拎走吧。
最后还是沈清辞出言拯救了秦判官：“判官大人息怒，我师父并非有意对大人不敬，她只是太过怜惜这些可怜无辜的小生命，一时心急才不慎冒犯了大人。大人宽厚大量，就别跟我师父计较了吧？至于这刘力强母子俩，我们也不是想干涉大人的工作，不过是基于事实和真相，想给大人一点小小的，合理的建议罢了，还请大人不要误会。”
秦判官：“……”
谢文运：“……”
这话真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睁着眼睛说瞎话”。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秦判官除了僵着脸顺坡下还能怎么办呢？
于是很快，双方的意见就达成了一致。
秦判官拿出判官笔，在生死簿上写下了对徐家母子“永世为畜，不得超生”的惩罚。
怨鬼见此，巨大的身形终于开始崩塌，无数黑色的怨气从它的身体里剥离出来，变成了半透明的小猫小狗。
“谢谢你们。”彻底消失之前，怨鬼转头看向了旁边磕到了头，还在昏迷中的刘秀秀，“秀秀是个好孩子，和她哥哥妈妈不一样。墨墨死后她伤心了好一阵子，发现刘力强的秘密之后，她更是因为偷偷放走我们被她哥哥和妈妈打过不止一次。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会偷偷地，尽可能地帮助我们。我们有几个小伙伴，就是在她的帮助下逃过一劫的……她是个善良的好孩子，请你们帮我们好好照顾她。还有，记得帮我们跟她说声谢谢……”
说完这番话后，怨鬼彻底消失不见了，空气中只剩下了一群没开灵智的猫狗灵魂。
“好了好了，现在可以送它们入轮回了！”谢文运说着就自告奋勇道，“大佬，我来帮你吧！”
烟罗柳眉一竖：“你想跟我徒弟抢功德？”
谢文运：“……？”
“他应该只是想帮忙。”沈清辞失笑，走上前摸了摸一只小黄狗的脑袋，看向烟罗说，“师父知道具体该怎么做吗？”
烟罗：“……”
烟罗不知道，她一般只管杀不管埋，当然更不管投胎。
“这个，念一段往生咒就行了。”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的谢文运忙拿出手机搜了一段往生咒递到沈清辞面前，“就这个，兄弟你照着念就行了。”
沈清辞：“……好的，谢谢。”
清润低沉的往生咒响起，那些猫猫狗狗的魂魄渐渐变成斑斓的光点消失在空气中。紧接着，一道成人手臂粗.壮的功德金光就旋转着没进了沈清辞的身体。
烟罗见此瞪圆了眼睛：“这么多？！”
他们上街扶老奶奶过马路，得到的功德金光比头发丝儿还细呢！
沈清辞倒是没怎么意外，只忍着笑说：“以后咱们就别特意上街扶老奶奶过马路了吧？”
“嗯！”找到了正确的功德金光积攒方式，烟罗整个人都振奋了，“以后咱们专业救人渡鬼！”
旁边的谢文运一听，默默为自家老大点了个蜡——这是要经常往来的节奏啊。
至于秦判官……
稳住，不怕，他上面还有阎王呢！
毕竟他只是个可怜无助又弱小的判官，这种让人头疼的大事，还是交给阎王去处理吧。
***
处理好怨鬼之后，谢文运也带着刘力强的魂魄走了。
刘力强从幻象里出来以后心态就崩了，临走前一直怨恨地盯着他妈，口中不停哭吼：“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当初我杀墨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阻止我？你要是阻止了我，我就不会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了！都是你害了我，我恨你！我恨你！”
徐月萍没被幻象折磨疯，却被他这番话打击得面无人色，之后就精神失常了。
虽然阳寿还没到，但她的余生显然不会比死了好过。
“行了，”秦判官努力绷着脸皮，维持自己的威严形象，“善后之事本官会联系你们人间的特管处来处理，你二位速速离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