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生在古代——妙利
时间:2019-10-07 08:04:16

  温止也是一个激灵:“你可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她管周泽林要了笔墨纸砚,飞快的勾勒出白朗的轮廓:“你见到的可是这个人?”
  “没错没错,就是他。”秦王连连点头:“怎么,小皇嫂知道此人?”
  何止是知道,根本就是找了他一整年了。建兴帝简单的说了白朗的情况,吴王吓了一跳:“这人对咱们周家宗室的敌意很大,咱们几兄弟几乎每个人都被他坑了,难道他是前朝后裔或者被咱们打败的反王们留下来的后手?”
  “晋王殿下可没被坑。”温止似笑非笑的说:“而且他就呆在宗人府里,您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么?”
  “你是怀疑晋王兄?”秦王还是不可置信:“晋王兄又没实权,他能干什么?”
  “是不是他干的,只要抓到白朗就明白了。”建兴帝握拳,对温止道:“让贪狼七杀都出动,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在这个没有指纹识别没有人脸识别没有监控和摄像头的时代,要在偌大的京城中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还不能打草惊蛇,唯有用最笨的办法,大家轮流盯梢晋王府每个进出的人,找到他们和白朗联络的方式。
  这事儿却是急不得的,三司还在紧锣密鼓的调查中,晋王府安静低调的不像话,除了晋王每天去衙门办差就是晋王世子偶尔跟几个狐朋狗友去酒楼吃个饭,其他人几乎都没踏出过晋王府。
  一连两个月都没什么进展,反而是三司摸到了些许私兵的动向,好在狼牙们十分耐心,终于在跟踪晋王世子的时候发现了端倪。他有几次都在一家名叫香满楼的酒楼中醉倒,然后被送到客房歇息,若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每次都只在这家酒楼醉酒,就显得有些不对劲了。
  在晋王世子又一次醉酒后,狼牙们乔装打扮,伪装成喝醉酒的客人闯进了那间屋子。守在屋外的侍卫一个不查被他溜了进去,却发现里面居然空无一人。
  这下侍卫们也慌了:“世子呢?世子大人哪去了?”
  狼牙趁机逃走,回头将这事儿告诉了温止。温止和狼牙们夜探香满楼,在床铺下面找到了地道的入口。
  地道很长,出口已经是京郊,狼牙们在这里又埋伏了十几天,终于碰上从地道口出来的晋王世子,跟着他摸到了一处私宅,在里面抓住了正在交谈的晋王世子和那个神秘的白朗。
  看着冲进来的黑衣人,白朗先是一愣,就要咬破牙齿中的毒囊,好在狼牙们早就得了温止的提醒,在近身后就立刻卸了他的下巴,为了保险起见还给他塞了颗解毒丸,这才带着他秘密去了陛下的一处皇庄。
  得到消息的陛下本想让温止直接给他做法,却被温止拒绝了:“还是让三司会审吧。”
  之前长孙氏玩的那一拨已经让陛下的名声受损了,这次更应该清清楚楚的将事情审出来。陛下也想到了这一点,招来曹尚书等人,告诉他们狼牙抓住了白朗的消息。
  案件有了重大进展,三司自然是打点起精神来审讯。水牢小黑屋疲劳轰炸虽然不人道却有效,白朗很快就扛不住,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五十多年前,那时的洪烈陛下还没称帝,老晋王周晨也还没瘫痪在床,是个能征善战的猛将,亲自带兵攻打川渝地带,在行军路上捡到了饿晕过去的白朗的父亲,当时只有十七八岁的白奇,孽缘也就从此开始。
  白奇是个土族汉子,天生力大,只是吃的也多。他为人忠诚憨厚,很得周晨的喜欢,后来做了周晨的亲兵,天天随侍左右。
  然而好景不长,五年年之后周晨带兵出征,却中了敌军的埋伏,摔下马来上了腰椎,从此不良于行,而白奇亦战死沙场,留下孤儿寡母,也就是白朗和他的母亲冉氏。
  周晨因身体残疾,被陛下留在了后方,后来更是因此失了太子之位,因此日渐消沉,脾气也越发古怪。在次子周让被过继到吴王名下后,他对长子周良也是时有打骂,唯一能掏他欢欣只有被他接到身边照拂的小白朗了。
  白朗那时不过三岁,却因他自幼聪慧又听话乖巧,周晨几乎是拿他当亲儿子看待。而他对周晨也是十分亲近,失去父亲的孩子在周晨身上感受到了深深的父爱。
  只是周晨受伤之后身体便每况愈下,又有郁结于心,两年后就病逝了。白朗每天陪伴着他,自然知道他的不甘和怨念,因此在心中暗暗立誓,今后定要帮着周良将皇位夺回来,那本就该是属于晋王一脉的东西。
  虽然有此志向,但他的年纪到底太小了,而周良又因嫉妒周晨的喜爱而对他十分挑剔。实在没办法,白朗只能带着母亲冉氏回到川渝,等长大些再做打算。
  这一等就是十年,十五岁时白朗发现自己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只要他认真注视着一个人说话,那人总是能轻易的相信和服从他。
  不过这法子也不是百试百灵的,越是对他没防备的人越容易中招,对于那些心志坚定或者老奸巨猾的人作用却不大。
  白朗本想靠着自己的能力进京拼一把,听说洪烈陛下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怎么好,如果能让周良配合自己进宫“说服”他更改旨意,周良就能以太孙的身份继位了。
  然而还没等他动身,洪烈陛下薨,太子周坚继位的消息就传遍了天下。白朗虽然伤心失望,念头却更加坚定了。他本想走科举的路子重回京城,却发现需要的耗费太多时间太长,等到考上进士后便无力为继,转而当了名先生教书养家。
  等到吴王周让奉命镇守西南时,白朗已经快三十岁了。他凭着这几年积累下来的人脉和名声,进入吴王府中当了一名幕僚。原本在他想来,吴王身为老晋王的亲生子,肯定也是向着晋王这一脉的,却也不料他们一门心思的跟着建兴帝走。白朗在气愤之余,觉得他们背叛了老晋王殿下,决定惩罚他们,而一个计划也在他脑海中渐渐成型。
  他在吴王府中低调蛰伏了七八年,将吴王世子的言行和笔记学的可以以假乱真,又利用自己的特殊能力指使吴王府的下人盗取吴王私章,在空白的信纸上盖好印信。然后便施施然的从吴王府辞别,带着盘缠到了京城。
  一直被建兴帝冷落的晋王周良看着自己庶出的死对头弟弟风光得意,心中自然是十分不爽,却又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被白朗一番挑拨之后立刻动了心思。不过他胆子小,并没有下定决心篡位,而白朗也并不在意,只得了机会就给他和世子周泽锋洗脑,让他们也渐渐心生不平,觉得皇位本该属于他们。
  周泽锋虽然没有实职,但狐朋狗友却不少,许多都是重臣之子,很容易打探到朝堂上的事情。无奈建兴帝性格强势,在李皇后的帮助下处理政务又滴水不漏,并没有被他们抓到什么把柄。就这么过了十多年,除了暗中养了不少亲信探子,在联络旧部的时候又发现了大礼段氏私采铜矿,并趁机勒索了一把,他们的大计完全没有进展。就在他们心生绝望的时候,陛下突然想要改良耕作和生产的工艺惹怒了世家,他们乐得看建兴帝和世家对上,还在其中推波助澜了几把。
  只是这事儿不仅没有把李皇后弄死,还让陛下的声望如日中天,他们失望之余也只能继续等候时机,不过有了银子,白朗便提出训练私兵的法子,这些私兵平日里藏在山寨中当做山匪,需要时便以镖师的身份往来京城。
  几年之后,关外异动,白朗窃取的印信正好派上了用场,他亲自去了趟东抚城,还秘密找到了怒哈赤,无论到时候是边关被破还是吴王被牵连,晋王都可以趁机坐收渔翁之利。然而这次他的想法还是落空了,大鈅军在东抚大破怒哈赤,建兴帝的威名再次震惊天下,而秦王和秦王世子则大把大把的给国库和陛下私库里捞银子,连一句“穷兵黩武”都再说不得。在吴王交了封自辩折子就被轻飘飘的放过后,白朗就知道再也不能等了,建兴帝文治武功之下,便是晋王一脉再如何正统也难以动摇他的地位。
  早就将燕王太妃和秦王继妃控制住了的白朗制定了这次的刺杀计划,如果能够成功,晋王殿下便能顺利继位,便是不能成功也可以废了秦王和燕王这两支,算是给故去的老晋王一个交代。晋王和晋王世子被他洗脑了这么多年,心智早就偏执了,就这么任由他主导了这场谋逆案。
  建兴二十五年三月,陛下以谋逆罪判处晋王、晋王妃和晋王世子死罪,其谋士白朗判腰斩,晋王其余子嗣贬为庶人流放琼州。
  之后的大半年里,兵部侍郎、新锐营指挥使、陛下的宸贵妃领精锐三千人一路扫荡京郊到云州的山匪,缴获财物和兵器无数,并拿下大礼府一处私自开采的铜矿,大礼府世袭总管被问罪,云州大部分官员受到牵连,一时间西南动荡不安。
  幸而有吴王和吴王世子并安宁郡王带兵镇守,将反叛的苗头统统压下,秦王殿下亦派遣王世子带着商队进了云州,开设钱庄稳定物价,很快就平息了这场动乱。
  建兴二十六年,温止由兵部侍郎调任工部侍郎,开始进行蒸汽机的研究。两年后,工部造出铁轨和“火车”,而此时京城的主干道已经全部改造成水泥大马路。
  建兴二十九年,宸贵妃温止任工部尚书,在陛下的支持下开设纺织工厂,鼓励女子做工,虽然受到许多大臣的抨击,但在左右丞相和六部的支持下,这条政令还是慢慢推广了下去。
  建兴三十三年,大鈅朝的商会、农会和工会正式建立,“士农工商”的格局正在慢慢改变。随着粮食和人口的增加,各地报纸开始鼓动人们往北方迁徙,并暗示隐户和逃奴一旦在东北定居,之前的过往既往不咎,大家都是良民。
  这般自然是动摇了士族的根基,但是在建兴帝十多年的打压中,世家虽然不虞,却再也翻不起浪来。
  建兴三十六年,温止平调户部尚书,主持人口普查工作,大力推进基础教育和宗教改革,将科举的内容简化为“国学”,增加了数学、自然和思想教育等课程。
  此时秦王的海军衙门已经完成了为期十二年的海商周游计划,这个世界的面纱已经被他们揭开,慢慢展现在大约人的眼前。看到世界之大,朝臣们不再狭隘于权力争斗,武将们更是嗷嗷叫着要去外洋给当地土著们“主持公道”顺便带点儿“土特产”回来。开疆扩土对帝王总是致命的诱惑,何况是这种载满金银财宝利润丰厚的对外战争,在朝中重臣的一致同意下,大鈅开始了它持续了近两个世纪的大航海时代。
  建兴四十六年,周胤退位,雍王周泽瑞登基,改年号兴瑞。同年,兴瑞帝拜温止为丞相,在大鈅各处设立试点和特区,进行农业和商业改革。
  周泽瑞到底是被那套《资本论》给坑了个结实,并不再执拗于帝王专政,而是逐渐将权利下放,在温丞相的建议下完成了三权分立并成立内阁。随着国中交通要道不断被修缮,铁轨也慢慢将重要的城市连接起来,而蒸汽机也在一次次的实验中被改良,大鈅的工厂从最开始的纺织厂开始,变得分门别类又五花八门起来。
  首相温止提出的第一条重要政令就是《专利法》的制定,并鼓励商人和工匠提高自己的技术水平,荣王则是第一个注册专利的人,他研发的“话报机”可以实现距离一公里之内的通讯,在温止看来这就是他之前一直想做却没做出来的电报机的雏形。
  伴随着商会的崛起,工人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商人重利,免不了对工人的盘剥。兴瑞二十年,第一次大罢工运动在津市爆发,已经退休的前首相温止以顾问的身份和主张打压工人的官员吵了三天,终于力排众议让内阁制定《劳动者保护法》,以此保障工人的权利,并对商人们和工厂进行规范管理。
  工会和商会的冲突在之后的三十年里一直没有停止过,后来慢慢形成了工党和商党。也正是这种冲突之下,大鈅的经济实力突飞猛进,科技水平更是在首相温止提供的资料帮助下一直处于领先世界的位置。
  兴瑞三十七年,周泽瑞退位,其嫡长子周承远登基,改年号为兴华。十二年后,兴华帝正式立宪,将内阁制改为议会内阁制,以议会为权利核心,而内阁则对议会负责,议员和首相需要通过选举产生,并且有固定的任期。皇帝作为国家元首保留其尊贵的地位,但并无实权,只相当于国家的象征。
  由于前期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工作,大鈅并没有因此产生动荡。对于大臣们来说,权利更大更安全,不用再担心来个昏君就把国家败光,而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选举官员是多么荣幸又崇高的事情,他们那里会有反对意见?
  兴华十九年,经历三朝,已经九十八岁的温止在皇城慈宁宫中含笑逝世,大鈅举国哀悼。而她的床前,周承远正翻看一本手抄本,上面是他无比熟悉的簪花小楷,开篇便是“我有一个秘密……”
 
 
第77章 番外
  建兴二十七年,又是一年春闱的日子,大鈅朝最优秀的学子们齐聚京中,等待在贡院中一举决定自己的命运。
  会试三日一场,共分三场,考经义诗词和策问,与乡试相同。如今不过是二月,虽然已经立春,但天气还冷的很,这般考试考验的不仅是学子们的才华学问,对他们的身体状况也是个极大的挑战。多少人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每一次科举都少不了体质差的被风寒给带走的。
  便是这样,学子们对于科考也依旧趋之若鹜。如今已经是一月中旬,距离考试不过半个月,各省的考生已经来的差不多了。今年南江省出了十一位举人,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对兄弟。两人年龄只差了一岁多,都是二十二、二十三岁的样子,着实算得上一句年少有为。
  这兄弟俩姓温,哥哥叫温学文,弟弟叫温学书,是耕读世家出身——好吧,这也算给他们自己脸上贴金了,明白的人都知道,这就是俩鸡窝里飞出的凤凰,泥腿子里头出个小天才。
  靠着科举一飞冲天的人家不是没有,要不怎么这么多人想着挤这独木桥呢?温家兄弟学问踏实脑子灵活,在南江省的学子中也算是拔尖的,考中的概率不小。有人羡慕他们,也有羡慕变成羡慕嫉妒恨的,当然,世家子感觉良好的就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科举不过是第一道管卡,后面的弯弯道道还多着呢,小门小户出身的举子便是考了一甲又如何,大多还不是在翰林院中蹉跎一生,或者外放了艰难的往上爬?
  温家兄弟的心里其实也不怎么平静。他们总记得自家大姐曾说过的一句话:“见识就像是你在地上画个圆,里头是你知道的,外头是你不懂的。你的见识越多,这个圆越大,你就越容易发现自己的无知。”骄傲自满的人早就被人踩在了脚下,只有虚心上进的人才可以笑到最后。
  他们这般觉悟并非一直都有,毕竟神童之名不是瞎叫唤的,打小儿过目不忘体格强健那都是他们比别人更优秀的资本。可有些东西不是自己努力就能有的,比如世家底蕴,比如名师教导,还比如人脉关系。
  他们从县试到府试走的还算顺遂,可到了院试就差点翻船——南江省的学政与一直罩着他们家的王知府算是政敌,本着对方看好的自己一定要刁难反驳否则岂不是太没面子了的理念,要不是他们功底扎实没什么破绽被抓,只怕就折戟在上头了——就是这样,他们俩是擦着底线排在最后几位过的岁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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