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好像也没有途径准备……
摸摸兜里,两兜空空,半毛钱都没有。
掌柜看了眼方檬初身上的打扮和气质,凭他多年识人经验,一眼就看出来者不凡,他道:“这里往南走一刻钟会有一家典当行,我看你家公子身上的白裘就不错,估计能当不少钱。”
小段脾气一下子上来,道:“怎么能让我家公子当自己身上的东西,你知不知道他身上的每一件东西,都足以买起你这个客栈几百个!”
掌柜嗤笑:“那你拿钱来买啊。”
方檬初扫了小段一眼,眼神里无波无澜,但小段被他这么一看,立马垂头抿唇,多一句话都不敢说。
出门时为了轻便,小段都是准备的银票,值钱的东西他几乎没怎么拿。
一脸抱歉,怯怯地朝方檬初看去,“公子,对不起。”
方檬初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道:“走吧,去典当行。”
半个时辰后,小段手里拿着一叠薄薄的春江城流动银票从典当行出来,寒风拂来,他周身一哆嗦,齿关打颤:“这典当行简直就是黑店。”
他这一生不赌不嫖,没想到也有进典当行的一天。
而且当他自信满满地走进去,以为能让老板大开眼界,结果这老板说话方式简单气炸了。
“破夜明珠十颗——”
“破毛裘一件——”
“破玉佩两块——”
……
破破破,你才破呢。
东海送来的夜明珠居然才值几晚住店的钱,他还把身上的毛裘给抵了,当然小商他们身上的也不例外,连小商藏着的小玉笛都被当了,众人脸上一片愁云惨雾。
他们之间,只有方檬初披着厚厚的毛裘,周身上下半点儿东西都没少。
谁敢当他的东西。
方檬初看了眼他手上的银票,目无表情,默默转身进了典当行,小段想要阻止,被他一个眼神使来吓得顿在原地。
一刻钟后,方檬初身上雪白的毛裘消失,和他们一样穿着轻便的行装,默默把一叠薄薄的银票塞到小段的怀里,感叹道::“此店真黑。”
小段接过,忍不住吐嘈:“黑店!”顿了顿,他凑在方檬初身边,“公子,那件毛裘你很喜欢的吧,世上只有两件,一件在你身上,一件还放在司风姑娘的院子里,诶,这是不是叫情侣款,以后咱们有钱了,我肯定会帮你赎回来的。”
方檬初扭头,眼里的情绪深不见底,咬牙切齿:“闭嘴!”
迈出典当行后,摸了摸身上薄薄的外衣,抬头看着天空的目光染上几分苍凉。
万万没有想到,平日咤叱四海的他们,来到春江城的第一天居然败在钱的身上,和穷字第一次有了联系。
重新回到客栈的时候,掌柜看他们的眼神都是一脸无奈,摇头叹了几口气,甚至晚上送来的白米饭都偷偷给他们加了根青菜。
方檬初他们的身上,第一次被贴上了“穷光蛋”的标签。
晚饭过后,小段趴在床边努力翻着东西,道:“刚刚送饭时那个掌柜给我发了张传单,说什么可以来钱,有谁看见过吗?”
小商摇头。
方檬初坐在桌边,抿了口茶,有意无意地朝他看去,提醒道:“在床底。”
闻言,小段连忙蹲下,拾起地上的传单,快速浏览了一遍,嘀咕道:“奶茶是什么啊?”
方檬初半垂的眼眸骤然抬起,拿着茶杯的手微颤,微温的茶水溅出,落在他的手背之上,“拿来给我看看。”
【大点点奶茶店今日开张,诚邀品尝!】
下面是一些招聘的信息,什么前台小妹、后厨帮工之类的。
方檬初催动灵力,掌心燃起一道红色热火,传单在他的手里烧成了灰。
眼神冷戾,周身强大的气息肆意释放,“走,去看看。”
****
方檬初跟着人群走到闹市之中,不远处的一家新店正放着鞭炮,如雷贯耳的鞭炮响声响彻天边,人山人海的人围着那店。
在人群的尽头,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微微眯眼,掌心凝起一团黑气,反手一拨,冷冽狠戾的气息从掌心溢出,如暴风刮般在地上卷起一片波澜,黑气团里隐约看到一尾黑龙在当中盘旋。
围观的群众吓得尖叫,有眼尖者大喊道:“大黑龙,那这肯定是那个冥漾门的大魔头啊!我听说过这个的。”
声音像是海浪般越卷越广,很快围观的人喊着“大魔头”的名字四散。
远处的那抹身影更加明显。
四年没见,她似乎比以前长高了不少,现在估计都长到他的肩头,巴掌般的小脸精致得像个娃娃,整个人裹在一件毛裘之内,一如记忆中那般小小的一团。
看到他时,她睫毛微颤,眨巴了眼,眼里都是显而易见的震惊,“你,你怎么来了?”
方檬初浅笑一声,嘴角多了一分落莫的意味:“你不来找我,我只好亲自来了。”
小姑娘愕然,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方檬初咽了咽口水,垂眸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他的喉头有点发涩:“我找你,四年了。”
小段站在远处,默默看着他们之间的举动,四年没见,怎么说也是陌生了,两人的气氛很是尴尬,他们在说什么话,他听不清,只能看到司风的面色刹白刹白的,自家公子却好像瞬间燃起了光。
他叹了口气,对他们来说,见面好像意味著有人欢喜有人愁。
公子步步紧逼,吓得小姑娘好像更可怜了,小段心里默道:“公子就是太强势了,这么久没见,难道不知道太激进是会把人吓跑的吗?”
不过,这些话他也就只敢在心里默默想着,打死他也是不敢说出口的。
他们之间说话声音不大,小段努力了好久都听不清,偷偷观察了四周一圈,在没人发现的角度悄悄朝他们凑近了一些,藏在店后,竖起耳尖。
公子微沈的声音传入耳帘:“我,方檬初,是她的未婚夫,现在是来要人了。”
心下一惊,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公子好直接!
转念一想,小段被他话里“未婚夫”三字吸引,这四年以来,无论宫主如何使方法把人塞到公子身边,公子都有办法把人弄回去,别人以为他是要和宫主作对,只有他们知道。
他一直都在等一个人。
下一瞬,小姑娘抬起眼眸,眉头紧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下巴微扬,软软的声音响起:“想要人?”
方檬初“嗯”了一声,藏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她双手环抱转过身去,瘦削的背影透着几分坚毅的气息,道:“我不跟你走。”
第40章 滑吗
对于重新见到方檬初这事, 司风不是没有想过的。
在这四年里面, 她确实想过许多个和他重逢的瞬间,不过梦醒之后,她也说不清自己的感受。
有点期待, 但又有点害怕。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少年, 他脸上的轮廓比记忆中的更为清晰, 身上的气质更为沉稳, 高挺的鼻梁配上寡情的薄唇, 整个人看起来淡漠又疏离, 那双眼睛一如记忆中的能洞察人心。
她居然被看得莫名有点心慌。
还有……刚才他说过的话。
他到底是哪个意思?
“司风。”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司风回头,高大的阴影将她笼罩,他身上那危险又阴沉的气息让她更更包围, 额发微垂, 幽深的视线一动不动地看她,他道:“我冷。”
她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司风“啊”了一声,骤然回过神来,小蓝那带着疑惑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流连,司风看了看她,又看了眼方檬初。
他的确穿得有点少。
示意小蓝先往后退几步,他问:“怎么穿这么少?”
方檬初垂眸, 黑眸里无波无澜,忽然他皱了皱眉头,脸上的神色一变,膝盖一弯, 整个人失去平衡,骤然往雪地上栽去,眼帘紧合,睫毛下压,唇色淡得几近看不见。
司风下意识扶着他,将他的身体靠在自己怀里,“你怎么了?”
小段他们连忙冲上前来,七嘴八舌地说:“公子,你还好吗?”
小段抿了抿唇,睁着眼睛说道:“司风姑娘,我们公子为了你见你,穷得连裤衩都当了!”
闭着眼睛的方檬初眉头一挑,很快地,又恢复平静,继续扮演着他虚弱的角色。
司风伸手探了探他的手心,触手处冰凉一片,寒意溢出,摸着有点吓人。
她叹了口气,为难道:“这天太冷了,先跟我回府吧。”
****
司府,窗外白雪皑皑,鹅毛般的雪花纷飞,屋内火炉烧得旺盛,少年躺在床上浅眠,温暖的柔光打在他的脸上,柔和了几分往日的凌厉。
小段他们被司风安排在别处的房间里面,司风坐在床边,默默看着床上的人。
最终还是把他带了回来。
司风很清楚,以方檬初的性子,就算她不让他进,他总有千百个方法进来,既然如此,不如早早让他进来,免得他想一些千奇百怪的方法,到时候后果更加严重。
轻咳一声,道:“起来了,装得差不多了。’
方檬初沉默了几秒,缓慢地睁开了一只眼睛,悄咪咪地朝着她的方向瞥去。
司风皱眉,巴掌般大的小脸看起来心情不算太好,“快点起来。”
方檬初睁开双眼,眸光无澜,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她。
被他这么一看,司风莫名有点不好意思,现在的他们都已经长大,早已不是当年可以随意吵吵闹闹的年纪。
小孩长成了少女,少年也迈向成熟。
更何况他们都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没必要重新有所交集,应该做的是接受现在的一切,好好展望未来才对。
“你这样看我干嘛?”
方檬初抿了抿唇,道:“我喜欢,你在我眼里的感觉。”
“小风小风!”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少年的声音。
司风瞥了一眼方檬初,发现他正眯着眼睛,脸上神色凝重严肃,被子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是他生气的前兆。
司风急忙挪到床边,趴在床沿,仰着小脑袋看他,“你冷静。”
门外的声音接连不断,“小风,你有没有事,我听说今日大街上出事了,你出来给我看看你怎么样了好不好?”
司风托着腮势子,一手覆上方檬初的手背,一脸乖巧的模样:“你别出声,我去应付他一会儿好不好?”
她笑起来时眼角弯弯,颊边现着两个浅浅的梨涡,里面像是酿了陈年佳酿,碎人勾心,一双眼睛沁着水光,波光潋滟,看人时,好像你便是她的全世界。
方檬初唇角无声地扬起,垂眸看了一眼她握着自己的手,有点凉,但是手感很好。
柔软的小手和他的手相比,还是那么小。
好像他一手就能把她两手给裹在手心。
司风有个小习惯她不曾注意过——哄人时喜欢拉拉别人的尾指。
方檬初感受着尾指被她轻轻牵着,淡淡的体温彼此相触,他“嗯”了一声,顺着她的意思。
司风一喜,连忙把手抽回,踏着小碎步就往门外奔去。
门打开,门外站着的人影显然是云知凡。
少年声音里满含关怀之意:“你还好吗?”
司风只把门开了一道不大的缝,露出一张小脸,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语气轻快:“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云知凡好看的眉头轻皱,脸上多了几分愁色,温声道:“我听今日在街上的人说,今日突然到访的人是大魔头,你看到他了吗?”
司风抿唇一笑,眸色单纯无辜,一本正经地说:“看到了,但那不是大魔头啦,他们认错人了。”
“不是?”少年面露疑惑,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司风愣了一瞬,开始不打稿子乱说:“我小时候看过一眼那个大魔头的画像,可丑了,和街上那个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云知凡被她说得提起了兴致,连忙追问道:“那他是长什么样的?”
她想了想,开始描述:“比你矮一头,脸上长满了斑点和坑坑,两只眼睛像绿豆般大,鼻子像颗蒜头,又圆又大,身材肥大,那个肚子真的是人还没到家,肚子就先到了,更可怕的还有,你猜是什么?”
云知凡微挑眉梢,往司风方向凑近了一点,兴致勃勃地问:“什么?”
司风压着嗓音,一脸高深莫测又带着惋惜的神情,叹气道:“当当威风四海的大魔头,居然还是个地中海。”想了想,她想或者他不懂这个含义,她又开始解释:“地中海就是形容男人头顶的头发掉光,光秃秃一片,一毛不生,简直是男人的恶梦!”
他点点头,云知凡一脸了然之色,“的确,我听今日大街上的人说,那个人长得颇为俊俏,怎么听都和你的描述不甚相符。”
见她好像已经成功忽悠了云知凡,司风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她笑道:“对啊对啊,人们就是太敏感了,其实那个招式很多人也会的,就是捕风捉影,不可信的。”
云知凡朝她微笑,“果然还是小风见多识广。”
司风随意笑了几声,摆摆手,打算忽悠过去。
腰间突然被人轻轻一掐。
她脸上假笑的神色骤然出现了一丝慌乱。
伸手快如闪电,在那只作乱的手准备第二次进攻时,一把握住。
指尖轻轻捏着他的指尖,他的指腹有点粗糙,按起来痒痒的,她用力按了好几下。
带着警告的暗示意味。
那只手果然没有再乱动,不过,他开始反过来玩着她的小手,指尖沿着手心的脉络轻抚,轻轻捏着她细白的指尖。